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om/   靡音   作者:堂客菜   盛容篇   妖与孽   哐啷啷。   一只玉色茶杯跌落在地,碎裂了。   里面泡的是新近摘下的贡茶,昨日才快马送入宫中。   碧绿纤细的叶子,混着水,洒了一地,在地板上映出两道纠缠的身影。   他修长的丹凤眼,透出不可测的意味,牢牢地锁住她。   “这茶,连朕还没尝过,你就先饮了,这可是大不敬……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她瞪着他,眼中焚烧着熊熊的怒火。   她恨他,比恨杨池舟更甚,如果现在有把刀,她会剖开他的胸膛,用嘴把那些内脏拉出来,一口一口地,撕碎。   他一把将她推抵在桌上。   丝绸桌布上绣着牡丹,雍容华贵,到了极致。   她躺在上面,一张白净的脸泛上红潮,因为挣扎,因为恨意。   她的脸是纯洁的,干净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的脸。   可是她的眼睛,却像一只猫,圆圆的,眼角却又上翘,带着女人的妩媚,天生的,不自知的,与日俱增的。   她周游在女孩与女人之间,任何一个男人都能在她身上找到属于自己的幻想。   现在,她躺在丝绸桌布上,仿佛入了画。   妖艳的牡丹,衬托着她如玉一般的脸颊,没有喧宾夺主,只有锦上添花。   花与人交相辉映,融合成殷红的绮靡。   画中的她,不是仙。   是一只妖,是一种孽。   他叹息着,去抚摸她的嘴,小小的娇嫩的嘴。   “我走了眼,”他说:“你和青兮一样的美。”   青兮。   她有片刻的失神,她怔怔地看着他,然后,她突然向他吐了口唾沫。   他不配提姐姐的名字。   他举起袖子,黑色的华美布料上绣着金龙,若隐若现。他轻轻擦去她给予的浊物,脸上非常地平静,一如既往的平静。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   她什么也没看清,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大力摔在了书架上。   一阵钝钝的麻木之后,剧痛像潮水向她涌来,浑身骨骼像散了架,冷汗涔涔而下。   他猛地捏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   他的声音,有一种缓慢的冰冷:“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是的,她的身份。   她曾经贵如牡丹,现在却贱若野草的身份。   她咬着唇,努力支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在他面前倒下。   她的眼睛里,闪着倔强的仇恨的光。   “不服是吗?没关系,”他嘴角的弧度露出一种冷冽:“我总能让你求饶的。”   说完,他一把将她抱起,越过那扇雅致华丽的屏风,来到了温泉池边。   池面氤氲着热气。   空气中有淡淡的龙涎香气味。   他将她投入了池中。   她始料不及,在水中挣扎着,温热的水急切地灌进口鼻,她呛咳着,在水中翻腾着。   水珠与雾气中,她看见了池边的他。   他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一种深深的屈辱感让她镇定下来。   她将脚触在池底,稳稳地站住了。   她冷冷地看着他。   而他,微微一笑,然后,开始褪去自己的衣服。   华美的绫罗绸缎,精致的腰带,价值连城的玉佩。   一件一件,落在池边。   他,渐渐地,赤裸了。   身体的每一根线条都渗出危险的气息。   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有着邪恶的冷冰。   眼睛的每一次眨动都露出让人心悸的微光。   她明白他想干什么。   即使浸在温水中,但凉意仍旧像蛇一般,从她脚底钻入。   她浑身发抖。   不可抑制。   “哗”的一声,他跳入温泉池中。   她转身,不断地往前游,手脚因为害怕而有些失灵。   她僵硬而惊惶地往前游着。   直到手触到了水池边缘。   她觉出了异样。   没有声音,除了她的喘息声,这里一片寂静。   池面只有一片白雾。   他不见了踪迹。   她的心紧缩着,瞬间无法呼吸。   他在玩游戏,就像一只猫,微眯着眼睛,闲适地看着爪下的老鼠,惊慌地挣扎,戏耍够了,才会一口吃掉。   她嘴唇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逃。   脑海中只涌出这一个字。   她抓住水池边缘,奋力地撑了上去。   此时,一只手从水面伸出,抓住她白净的脚踝,迅速地往下一拖。   那股力量太大,即使她牢牢扣住池边,也无济于事。   她沉入了水中。   他在等待着她。   水下的世界,是缓慢的。   她的长发,在水中婆娑着,一丝一缕,相互交缠,如黑色的丝绸。   她的衣衫,在水中飞扬着,一招一式,舞出最为飘逸的姿态。   她的脸颊,在水中浸润着,衬着微波,有种莹润的光芒。   丝丝血迹从她白藕般的手臂上渗出--刚才落水时,她的手滑过池边的硬角,划出了伤口--水中的血,流出魅惑的弧度。   这样的她,更加让人疯狂。   他捧住她的脸颊,吻上她的唇。   她歇斯底里地挣扎着,不停地摆动着她的头,四肢不断挥打着,蹬踢着。   终于,她摆脱了他,浮出了水面。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全身衣物湿透,紧紧贴着皮肤,像是一层皮,只要褪去,就是最妖异的新生。   一双大手从后紧紧抱住她,从她的领口伸入,罩住她胸前的丰盈。   那娇柔掌握在他的手中。   他低下头,在她小小的耳廊边,邪魅地说道:“看来,池舟已经要了你很多次了。”   他的手,是冰凉的,像一条蛇,静静在皮肤上滑过,她一阵作呕,忙伸手去推。   但他的手臂,像铁条一样焊住,将她牢牢焊住。   他揉捻着她的殷红,满意地感受着它们在自己的肆虐下娇泣着挺立。   她尖叫着,咒骂着,哭泣着。   他无动于衷,将手慢慢向下移,滑过小腹,来到那最隐蔽的所在,来回抚弄。   那种莫大的刺激,那股深重的屈辱,让她窒息。   她忽然抽下头上的金丝菊花簪,不顾一切地向后一刺。   他闪躲开来,她也趁机摆脱钳制,拼命地爬上池边。   衣服吸收了水分,变得沉重。   她费力地将身子撑上池边,正要站起,脚上却一麻。   他封住了她小腿上的穴道。   她无法支持,顿时摔倒在地。   双脚无法动弹,但还有手。   她努力地向前爬动着。   他轻松地上了岸,只手抹去脸上的水珠,他的手,修长白净,骨节分明,却是沾满了鲜血。   她亲族的鲜血。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她。   她在缓慢而奋力地爬动着,纤细的身体,在地上蠕动,像一条正在蜕皮的蛇,透着妖魅。   他蹲下身子,猛地伸手撕扯起包裹着她的衣物。   华美精致的布料转眼间破碎成一条条,漂浮在水面上,无力地颤抖着。   她也颤抖着。   她笔直细长的腿,她光滑白嫩的背,她整个的身体,都是赤裸的--蜕皮后的新生。   丝帛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她耳中无限地放大,放大。   她的世界彻底破碎了。   她尖叫,凄厉而绝望。   他吻上她麻木的脚,他的唇,没有怜惜--柔嫩的肌肤,立即显出殷红的痕迹,那是皮肤内蕴着的一汪血。   毒血。   他的唇渐渐上移,顺着她圆滑的曲线,来到背部--那一大片嫩白。   他肆意地撒着毒:“求饶吗?”他问。   “求饶你就会住手吗?”她冷哼一声。   “不会。”他说:“但至少你不会太痛苦。”   她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异样,声音是抖动的,沉重的,因为蕴着极浓极浓的恨:“只要你活着,我永远都是痛苦的。”   “真是可惜,你只能永远痛苦下去。”他的嘴唇是薄的,总是抿着,如刀锋,锐利,致命。   他分开她的腿,毫无预警地进入了她。   那种痛,在身体的最深处炸开,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浑身紧缩,想缩到最小,缩成一粒微尘。   就像从未存在过。   可是他紧紧覆在她身上,灼热在她体内冲刺着,没有温柔,没有怜惜,甚至……没有感情。   她被迫跟随他的律动,忍受着他冰冷的疯狂。   她的手腕被牢牢固定住,十指在空中绝望地抓取着。   抓取着。   她握住了水池边的纱幕。   她死死地拽着,不放松--这是她唯一可以掌握的东西。   终于,洁白的纱幕不堪重负,被扯了下来,慢慢飘落,覆盖住他们。   最纯洁的白色下,进行着世间最龌龊的事情。   透过纱幕上微小的孔,她看见了平静的泉水。   它永远保持着永恒的温暖。   和过去一样。   她忽然想起了过去……   池面上,飘洒着花瓣,粉嫩无暇,散发出阵阵香气。   阳光被竹帘切割成细碎的一条条,在水面上映出粼粼波光。   靡音卧躺在温泉池边,月白色的肚兜外单只罩着件水红长衫,衣角落在水中,浸湿了,颜色也深了一层,有种艳丽。   但它的主人,仍旧是小孩子模样。   小小的脸,小小的身体,小小的声音:“姐姐的头发,很美。”   说完,靡音继续抚摸着自己手上一缕发,漆黑顺长,柔软冰凉。   另一些,则漂浮在水面上,积聚成一匹华贵的黑丝绸,流光暗转。   所有的发,积聚在一个人头上。   青兮   她的唇,柔腻莹亮,散出静谧的光,。   她的鼻,直直挺立,划出清冷的弧度。   她的眼,氤氲着一层雾,灵峰之巅的雾,轻柔飘逸,却遥不可及。   她的皮肤,蒙着一层雪,天山上的冰雪,洁白纯净,却带着冷。   这个人,有着夺人心魄的美丽。   如温泉池中一朵孤傲高洁的圣莲,仿佛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在她身后,靡音抚摸着她的发,动作中带着虔诚,眼中带着向往,口中带着叹息:“姐姐的头发,好美。”   青兮闭上薄薄的眼睑:“靡音的头发,也是和我一样的。”   “不一样,”靡音摇摇头,固执地说道:“我要姐姐的头发。”   青兮慢慢地转过身,水面上的黑绸顺着她的动作流动起来。   她看着自己的妹妹。   靡音还很小。   她的身体甚至尚未发育完全,瘦弱的肩膀,娇小的蓓蕾,纤细的四肢。   像个孩子。   但她的美,却是一直存在的。   靠近她,你便能闻见一种清香,崭新的,带着希望。   她像一朵含苞的花,美丽已经初见雏形,让人情不自禁想到她的盛期。   青兮摸着她的脸,柔声道:“我的就是靡音的,什么都是靡音的。”   靡音静静地笑了,她问:“那柳易风呢?”   青兮摇摇头:“他是不同的。”   “为什么?”靡音的笑容变淡。   “他不是我的。”青兮用脸摩挲着靡音的头发:“应该说,我是他的。”   靡音静默了,隔了许久,才问道:“那么,我呢?”   青兮正想说什么,却听见宫女在纱幕外垂头通报:“启禀公主,柳公子到了。”   “还真巧,正谈到他呢。”靡音一骨碌爬起来:“我有话要问他。”   说完,她飞快地跑了出去。   赤裸的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有些微凉。雪白的嫩足留下一个个水淋淋的印记,通往书房。   柳易风正坐在椅子上,眉头微皱,心事重重,忽见闯入一个小小的身影,顿时一怔。   有些凌乱的长发,水红衫子湿了一角,一双眼睛透着晶亮:“柳易风,你要娶我姐姐吗?”   柳易风楞了一下,随即浅浅一笑,起身走到她面前,脱下自己的外衣,为她披上:“看你,还像个孩子,等会冻病了,又要你姐姐守着。”   靡音不理会,固执地命令道:“我要你也娶我。”   “嗯?”   靡音拉着他的衣袖,那蟹壳青的颜色映着她娇嫩的柔荑,异常融合。   她重复道:“我要你也娶我。”   柳易风来不及作何反应--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婉约中略带清冷:“靡音,易风只能娶一个。”   顺着话音,青兮走了进来。   一身霜色。   清冷绝艳。   “为什么,男人不是可以三妻四妾?”靡音不服。   “因为我们的身份。”青兮握住靡音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深深地看着她:“因为我们的身份。”   她的声音,有种凛然。   靡音怔住了。   “姐姐,你生气了?”靡音声音中带着失措。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青兮抚摸着靡音的发。   靡音的脸,映在她眼中,稍稍捂热了那一片冷雾。   “好了。”她说:“快去把衣服换上,别冻着了。”   说完,青兮让人将靡音送回房间。   靡音慢慢地离开书房。   一路上,极目所见,皆是秾丽春色。   绿枝婆娑袅娜,繁花灿若流霞,熏风吹过,暗香满殿。   芳华正好。   但在靡音眼中,连明媚的日光,也是惶惶的。   “昨晚,殷独贤从高将军府上搜出他与耶罗勾结的‘证物’,竟当场将其正法。”柳易风的声音,平静下带着波涛暗涌。   “高将军为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曾在朝会上当面痛斥殷独贤的种种恶迹,这次被除去,也是意料之中,只是……”青兮喃喃道:“只是没想到他下手竟这么快。”   “现在朝廷上下,再也无人敢反抗殷独贤,他一人独大,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柳易风眉间藏着隐隐的担忧:“下一步,他该是要逼宫了。”   青兮慢慢踱到花瓶前,用手背轻触着花瓣:“那父皇呢?”她问。   “皇上今日龙体抱恙,没上早朝。”柳易风来到青兮身后,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青兮,我们走吧。”   青兮睫毛抖动了一下,她挣脱出他的手,继续抚摸着花瓣:“我们能去哪里?”   “我不知道,可是……我害怕。”柳易风将脸埋在她的颈脖之中,那细嫩的柔滑,让他忧心忡忡:“每当殷独贤看你时,我都会害怕。他要你,我明白……他要你。”   青兮转头,用脸去摩挲着他的发,柔声道:“可我只会是你的。”   “但如果他成功了,如果他夺得了天下,”柳易风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将青兮抱得更紧:“那时候,世间的所有都是他的,那么你……”   “不会的。”青兮的声音像一潭湖水,冷而静:“他永远命令不了我。”   柳易风深深地看着怀中的女子,这个骄傲的,清冷的,他最爱的女子。   两人的手,紧紧交握着。   离开双灵宫,柳易风走上御花园的小道。   此时,已近黄昏,暮色昏沉,早先怒放的繁花收敛了锋利,刹那间变得恬淡幽静。   他静静地走着。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娇嫩的声音:“柳易风!”   他回头,看见了靡音。   她换了套衣裳,水红长衫,茶白裙子,头发已经盘起,没戴什么首饰,在如此的天色中,整个的她,增添了沉静。   “柳易风,我要你娶我。”这次,她的声音很软,不再是命令,而是哀求。   柳易风站在原地,蟹壳青的袖子随风鼓动,此情此境,让他更加飘逸。   “靡音,你想嫁给我,是因为你姐姐的缘故吧。”他问。   靡音点点头:“我想一辈子和姐姐在一起。”   柳易风喉结滚动一下,他走到靡音面前,看着这个只有自己胸口高的少女,轻声说道:“靡音,你要长大,你必须要长大了。”   “为什么?”靡音抓住他的衣衫,十指发白:“难道你们不要我了?”   宴会   柳易风微微叹口气,气息如拂柳春风:“如果可以,我和青兮希望能永远保护你,只是……”   “是因为殷独贤吗?”靡音忽然问道。   柳易风微诧。   原来这孩子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懵懂,很多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靡音脸上的稚气渐渐消失:“我听宫女悄悄议论过,说殷独贤权势滔天,意欲造反,如果他当了皇帝,我们是不是都会被杀死?”   柳易风正要说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公主刚才所言,实在让臣惶恐。”   声音很好听,有着金石的质感——却是冬日雪地中的金石,有着透骨的冷。   靡音感觉到柳易风浑身瞬间僵硬,迅速挡在她面前。   靡音只能看见他的背,她听见柳易风问道:“没想到殷将军会在此时入宫,不知有何要事?”   “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听闻皇上龙体违和,特来问安。途径此地,不曾想听见公主对臣的误解之词。”   柳易风道:“靡音年纪尚小,不懂事,希望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靡音公主,今年也已经十四了吧。”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那种声音说出,靡音忽然禁不住发颤。   “如果将军是去请安,那可得抓紧点,再晚一个时辰,皇上便要用膳了。”柳易风扯开话题。   “多谢大人提醒,那么我先告辞了。”   靡音一直躲在柳易风身后,直到现在,才敢悄悄从他袖子缝隙中看出去。   正在远去的,是两个人影。   一个强壮,一个挺拔。   皆是戎装披身。   此时,那个强壮的身影忽然回头,对着她一笑。   靡音轻呼一声,赶紧缩了回去。   “你笑什么?”殷独贤问道。   “没,那个靡音,还挺有趣的。”杨池舟回想起刚才那张惊惶的脸颊,那双圆圆的,像猫一样的眼睛,忍不住上扬了嘴角。   “她?胆子倒挺小,长得也和她姐姐不一样。”   “我觉得还挺可爱的。”杨池舟道。   “你喜欢吗?那么,在事情成功后,她就是你的。”殷独贤环视了番御花园:“到时候,这些都是我们的。”   声音清如金石,冷如冰霜。   铜镜中的靡音,如云发鬓上珠翠满戴,袅娜身体上绫罗缠绕,如玉脸颊上遍施粉黛。   她紧紧皱着眉:“姐姐,我不去。”   “前些年每逢宴会你就装病,这些日子,父皇身子不好,正是想借这次宴会散散心,你就别扫他兴了。”青兮慢慢哄道:“就几个时辰,听说,这次宴会有波斯来的舞姬,你一定喜欢。”   哄了许多时,靡音才应允。   两人相携来到殿上。   这次的宴会,场面异常宏大,无数的花灯彩锻,满天的绚烂烟火,充耳的钟鼓妙音,盈目的波斯丽姬。   极盛的繁华,到了极致,竟然有丝疲倦。   每个人脸上的笑,都太过鲜明,太过故意。   靡音的眼睛渐渐模糊,她靠在青兮肩上。   像是一场繁华梦,她想沉醉不醒。   没有变数,没有不安,只想歌舞永远延续下去。   就在宴会进入高潮时,忽然音乐戛然而止。   靡音清醒过来,揉揉眼睛,看见从殿外进来一个高挺的男子。   他身着戎装,身段修长秀俊。   不可否认,他是漂亮的。   他的脸,文雅干净,不像个武将,反而像个书生。   但他首先给人的感觉,是冷。   冷漠的神色,倨傲的神气。   一双狭长清秀的丹凤眼,眼波流动间,盛满高深莫测,无人能揣度出他的意思。   他是微笑着进来的。   “启禀皇上,”他说:“高长法逃窜的独子高远修已经被本将抓获,请皇上处置。”   他的声音如金石一般。   是殷独贤。   整个宴会沉寂下来。   突然的沉寂,让人有种不适应的窒闷。   靡音看见,高高在上的父皇,已经憔悴了许多。   “高远修……高远修。”容帝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突然长叹口气:“你是怎么抓到他的?”   他记得明明在高家抄家之时便派人悄悄把这孩子偷运出国,怎么会落在殷独贤手上?   “他来刺杀我。”殷独贤继续维持着笑容:“他想为他‘冤死’的父亲报仇。”   说完,他伸出手,如白玉一般的手,做了一个姿势。   两个武将拖着一名苍白瘦弱的少年走上殿来。   靡音看见,那少年同自己差不多年纪,此刻却浑身是伤,奄奄一息,鲜血不断从他口角溢出。   可是,他的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却焚烧着最强烈的恨意,像一只小小的兽。   他死死地盯着殷独贤。   殷独贤依旧在笑,他的唇,抿成一条细线,凌迟着每个人的神经:“皇上,请下旨吧。”   “下旨?”容帝缓缓重复着他的话。   “高长法勾结耶罗,里通外敌,罪该诛灭九族。”殷独贤的声音很轻,却重重打在每个人心上,重重打碎了这个繁华的夜。   所有人都沉默了。   包括容帝。   突然,一个略带尖利的吼叫声传来,小兽的吼叫:“我父亲是被你这个奸臣陷害的!殷独贤,你陷害忠良,不得好死!”   那个少年虽然遍体鳞伤,却丝毫不允许他人侮辱自己的父亲,他奋力挣扎着,力气大得吓人。   “大胆!”少年身后的武将抽出剑,向少年劈去。   就在刀即将要落在少年头上时,一个声音传来。   “住手。”   ……   我回来了……暂时每天两更。今晚8点左右有一更。   手帕   声音很柔,很清,蕴含着一种高贵,让人不得不遵从的高贵。   青兮制住了那把剑。   她缓缓说道:“高家祖上跟随先帝南征北战,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因此得到先帝赠与的免死金牌。如今自然能保高远修一命,否则,岂不是对遗命的蔑视,对先帝的不敬?”   她的声音,在这沉寂的殿堂上回旋。   在这静谧的深夜中,有种凛然。   殷独贤唇边漾起一朵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是公主明理,那么,就留下这孩子的性命……让他进宫侍奉公主,为他父亲赎罪吧。”   青兮黛眉微微颤动一下。   “皇上认为如何?”殷独贤问。   容帝静默着。   烟花消尽,那些灰烬慢慢散落下来,将他的眼睛衬托得更加灰蒙。   良久,他终于举起手,划出个苍白的姿势。   “准了。”   殷独贤回头,轻轻瞄了少年一眼:“来人,把他拉出去净身。”   少年的嘴唇映着鲜血,显得更加苍白。   他明白自己即将面临着什么,但他却显得很平静。   他昂首挺胸地跟着那两个武将走出大殿。   这时,青兮回过神来,却发现,身边的靡音不见了。   在漆黑的夜空下,高远修脚步坚定地走在石子路上。   一粒粒的小石子,硌着他的脚,硬而凉。   他知道,自己即将失去男人的身份,即将成为受人不齿的宦官。   但他没有畏惧。   夜风吹在耳边,寒嗖嗖的呼呼声幻为父亲临终前含血的嘱咐,幻为母亲被刺中腹部时惨烈的尖叫,幻为满天的火光,幻为满眼的鲜血。   他们高家的血。   容帝派人将他送出国,但他还是偷偷回来了。   他不甘心,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刺杀殷独贤那个奸贼。   但却失败了。   可是,他至少还留着一条命。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焚烧着。   正当他们走到石子路的尽头处时,一个小而柔的声音传来:“等一下!”   高远修回头,发现一个纤细小巧的身影飞快地跑到自己面前,将他的手一拉:“跟我走!”   “五公主,不可!”武将连忙将两人拦住。   靡音微笑:“是殷将军说的,他是来侍奉我和姐姐的,我现在就要他侍奉我。”   “可是……”武将踌躇:“可是他尚未净身。”   靡音浅浅一笑,忽地拉住高远修,两人同时向下一蹲,从武将手臂下窜了出去。   武将一惊,赶紧去追。   但哪里比得上靡音熟识宫中的小路,再加上两人身手敏捷,很快便将武将甩在身后。   靡音带着高远修来到湖边的一块大石后躲着,看着那两名武将跑远,才吁出口气。   “你是谁?”高远修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盛装的打扮,清丽的面容。   像月下仙子。   她眨眨眼,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我,我是救你的人。”   “为什么……要救我?”高远修喃喃问道。   “因为你是忠臣之后。”靡音用衣袖轻轻替他拭去嘴角的血迹。   随着衣袖的摆动,高远修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气,他眼睛有些红:“你……相信我父亲。”   “不止是我,每个人都相信。”靡音拿出手绢在他手臂上打个结,止住血,一边殷殷嘱咐道:“等会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去,你一定不能死,为了你父亲,为了所有人,你要好好地活着。”   高远修看着她,重重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们头上响起:“那恐怕得等下辈子了。”   靡音一震,倏地回头,看见一个强壮的男人。   高大身材,眉目英挺,面容黝黑。   他的眼中总有种桀骜不驯,而音调中则带着几分嘲弄:“你们两个,谈完了吗?”   靡音连忙站起,拉着高远修转身往后跑,但--   后面则站着一队武将。   靡音的脸瞬间变白,她命令道:“你们给我让开!”   但武将却像没听见她的话。   “公主叫你们让开。”那人开口,口气依旧带着嘲弄的笑意:“你们就把人拿走,让开不就结了。”   “是,将军。”为首的武将把高远修一把拖了去。   一行人正要离开,却被那人拦住:“等等。”   说着,他走到高远修面前,猛地将他手臂上的手帕扯了下来。   高远修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因为这突然的外力又撕裂了。   那人一挥手,手下便迅速带着高远修离开。   靡音正要去追,却被那人伸手拉住。   靡音防备地挣开他。   那人将手帕拿到她面前,眼中带着笑:“以后,不准把东西送给别的男人。”   “你是谁?”靡音皱眉。   “杨池舟。”他低头把手帕放入怀中,再抬起眼来,一字一句地说道:“记住这个名字。”   他的眼睛,很黑,很亮,在这样的深夜中,非常地触目。   “你快让他们回来!”靡音看着远去的高远修,有些着急。   “你是救不回他的……你姐姐,你父亲都救不回他。”杨池舟伸手,捏起靡音垂在肩上的一缕黑丝,纤细的一缕,就像她的身体,稚幼,却有种细弱的迷人。   靡音隐隐约约觉得,杨池舟的眼神中,有一丝危险,她慢慢地移动脚步,想趁其不备逃走。   但杨池舟却将手撑住石头,挡住了她。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漠陌亲,你还在啊,实在是感动。   因为这文停了太久了,我就重新更的,不过每天两章,很快就到了。   嗯,其实有更改,和谐了一些的。   年华   “没想到,”他说,眼中依旧带着笑:“这么些天了,你的胆子还是这么小。”   闻言,靡音忽然记起了那个黄昏,那些疲倦的繁花,那个对着她一笑的强壮的人。   是他。   “想起来了?”杨池舟慢慢靠近她,俯下脸,亲吻她的发顶。   她稚嫩柔顺的发,一根根,触在他唇上。   靡音平视着他的胸,他身着的铠甲,金色的,坚硬的,上面有着奇异的花纹,像一个个漩涡,将她生生拉扯着。   靡音忽然感觉到一股热,愤怒的热--她猛力将他推开,埋头就跑。   但没走出几步,她腰上一紧--他将她拉了回来,抱在怀中。   靡音又惊又怒,大叫道:“放开我,你太大胆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杨池舟凑近她耳边,嗅着她散发出的淡淡的香气,轻声说道:“你早晚都是我的。”   或者是因为这轻薄的话,或者是因为他温热的鼻息,或者,是因为这话中那份强烈的自信,靡音突然浑身一震。   “靡音?”这时,小道上传来青兮的呼唤。   杨池舟的手放松了,靡音赶紧头也不回地向青兮跑去。   她跑得很快,很慌,就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长长的裙角被踩住,她摔在石子路上,柔嫩的手立即擦出了血,但她没有迟疑,迅速爬起,踉跄着向前跑去。   她很清楚杨池舟并没有追她,但她抑制不住心中那股无来由的惊恐。   终于,她见到了青兮,没有迟疑,她紧紧抱住了她。   “怎么了?”青兮擦拭着她的额头,柔声问道:“你去哪了?”   靡音摇着头,只是摇着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湖边的石块后,一双黑暗中的眼睛,闪着光,含着笑。   直到一个月后,高远修才重新来到她面前。   靡音这才看清了他的样子。   一个苍白的,漂亮的,纤细的少年。   青兮说:“你们俩,很像。”   靡音握着他的手,微微一笑。   高远修安静地看着靡音,比较起那个月夜,那个躲在大石后的月夜,他的眼神,已经不同了。   之后的一年,过得很快,如指间的流水。   宫中的每个人,都尽情地欢愉着。   华丽的丝绸,随意撕裂,名贵的陶瓷,任意摔破,美酒与佳肴,尽悉倒入护城河,珍珠与宝石,成为宠物的玩物。   那种姿态,带着肆意,带着张狂,带着……绝望,仿佛那时就已经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盛极必衰。   已经,盛到了极致。   然后,便是那一天的到来。   那一天,在靡音的记忆中,永远是黯黄的。   那一天,开始时是很平静的。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   靡音蹲在院子里,正在给牡丹浇水,柔嫩的花,翠绿的叶,纤细的人。   忽然,远远地,传来一阵庞大的人声。   靡音站起来,疑心自己听错了。   但那声音如潮水一般,渐渐向她涌来。   仿佛整个大地也在颤动。   世界颠覆的声音。   靡音手一松,木勺落在地上,破碎的水溅湿了她的裙裾,划出惊惶的印迹。   青兮站在门廊下,望着远方。   高远修快步走了进来,沉声道:“公主,殷独贤反了。”   青兮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隔了许久,她才说道:“原来,就是今天。”   “叛军已经包围住皇宫,柳大人正带领手下在宫门前奋力迎敌,只是,”高远修抬起眼睛:“大人是撑不了多久的。”   青兮缓慢地点点头。   “公主,现在该怎么办?”高远修问。   “没有办法,”青兮轻叹口气,风吹动她腮边的发,在空中划出寂静的弧度:“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闭上眼睛,许久许久之后,猛然睁开,看着高远修:“你愿意帮助靡音吗……即使是牺牲性命?”   “愿意。”高远修的语气很平静,他只说了这两个字,但那种神色,却比千言万语更能让人信服。   “好,你马上和靡音交换衣服。”   青兮马上动手,把靡音拉到室内,迅速让两人衣服对换。   “姐姐,我们可以逃走吗?”靡音的泪不停地往下坠落,落在青兮的手上,滑下。   青兮并没有回答。   她帮靡音梳好头发,然后来到书柜前,转动一个花瓶。只听一声轻响,右边的一堵墙转开了。   青兮把靡音推了进去,交给她一个包袱,嘱咐道:“靡音,听着,乖乖待在里面,不论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出声。三天之后,你才能出来。那时候,叛军应该在庆祝胜利,你可以趁乱逃出宫的,听明白了吗?”   靡音先是怔住,之后激烈地摇着头:“不,我不懂,姐姐,你呢,你为什么不陪着我?”   “因为靡音,你比我坚强。”青兮眼中的神情,谁也看不明白。   “姐,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我要和你们一起!”靡音挣扎着,拼命想走出来。   她的脑子一片混乱,只觉得这个世界即将崩塌,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直到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感动啊,原来还有牧荑【花开如水】亲也在。   漠陌.原来是你在帮我投票,\(≧▽≦)/   为了你们,我要坚持下去。   嘿嘿,我每天都会来看留言。   ps今晚有事,所以晚上那章要晚些发。见谅。   宫变   她清醒了。   青兮打了她。   重重地打了她。   “姐姐?”靡音呆呆地望着青兮。   青兮冷冷地看着她:“靡音,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姐姐,就照我的话做。”   靡音下意识地点头:“我做,姐,我会乖,我会听你的。”她的声音是沙哑的,哽咽的,迷茫的。   青兮眼中的冰化解了,她搂住靡音,像过去无数次搂住她一样,柔声道:“靡音,以后,你要靠自己了。”   靡音不停地点着头。   在青兮放开她之后,高远修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佩,挂在她身上。   他说:“记得我,靡音,记住世界上曾经有个我。”   靡音依旧点着头,无意识地。   在那瞬间,她明白,自己是多么地渺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无能为力。   然后,他们走了。   留下靡音,一个人,待在黑暗之中。   双灵宫外,是一片混乱。   所有的人,都不知所措地奔跑着。   翡翠珠宝,古董珍玩,在宫女的尖叫声中随意散落着。   一片混沌。   宁静的只有御花园中的牡丹,在艳阳之下,我自妖魅。   青兮和高远修站在湖上的小亭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就像是戏台下的观众,看着一场早已经知道结局的戏。   “远修,你知道等会该怎么做吗?”青兮看着湖中的锦鳞,一群群,簇拥着,红红黄黄,煞是好看。   “明白,”高远修轻声说道:“我会扮成靡音,然后,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你不会后悔?”青兮将目光移向他,一道光,从她眼里氤氲的雾气中射出:“你还没替你父亲报仇呢。”   高远修低下头。   风从湖面上吹来,那些惊惶的声音仿佛隔得很远,他说:“可是,她是靡音啊。”   “我替靡音谢谢你。”青兮轻轻吸口气,环顾下四周,这熟悉的一切,自小融入她生命的一切,很快就要消失了。   “公主,你呢?”高远修看着她。   在阳光下,她整个人,似乎融化了一点,不再那么冷,美得更加惊人,她浅浅一笑:“我自然有我该去的地方。”   然后,她离开了亭子。   风吹起她的衣诀,飘飘欲仙。   一朵绝世圣莲。   宫门被攻破了。   几千士兵冲了进来,冲进这个对他们而言如天庭般神秘的地方。   他们从小仰慕的遵从的主人,容帝,高高在上的容帝,已经结束了。   是他们亲手结束了容帝的统治,那种快感,鲜明,淋漓,带着不可置信的颤粟。   他们用兴奋到极致的神经撞开了宫门--皇宫的金碧辉煌是他们贫瘠的想象无法抵达的。   那种奢侈淫靡的气氛让他们红了眼。   他们疯狂地抢夺着财物,像兽一般凌辱着女人,像魔鬼一样杀着男人。   依旧是午后,阳光依旧秾丽,只是沾满了血。   杨池舟一早便下令,寻找靡音,于是,在一个时辰后,手下带着他来到了湖边。   远远地,他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背对着自己站在亭子上。   他眼中含笑,慢慢地走了过去。   终于,等到了,他的东西,他的女人。   但是,就在他要靠近亭子时,那抹身影突然一跃,跳入湖中。   水面破碎了一下,荷花动荡了一下,锦鳞惊惶了一下。   之后,一切恢复平静。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那抹身影,再没有出现过。   密室很静,静得让人发疯。   靡音背靠着墙,坚硬冰冷的墙,紧紧抱住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她什么也不愿意想,什么也不愿意做。   她觉得,这是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她会醒来的。   睁开眼,会看见姐姐的笑颜,然后她会告诉姐姐,这个噩梦有多可怕。   可是醒不来。   很久很久都醒不来。   睁开眼,只是黑暗,令人窒息的黑暗。   她是孤独的,姐姐,易风,远修全都不在了。   靡音再也忍受不了,突然拉下旁边的机关,冲了出去。   外面……非常地宁静。   没有一点声响。   月光流曳进屋子,在每一个角落上残留下痕迹。   那种白,泛着异常,泛着冰冷。   像一个死寂的世界。   所有的一切,都像死去一般。   那种安静,逼得靡音发疯。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   她像是被囚禁在一个无休止的噩梦中,永远醒不过来。   “谁?”突然,一个声音穿过魔障,让她一瞬间回到现实中。   是杨池舟的声音。   “谁在里面?”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靡音惊惶地躲进床底,蜷缩起身子,将脸埋在手臂间。   她拼命咬住手,以免自己因为害怕而尖叫出声。   她听见,杨池舟走了进来。   靴子踏在地板上,声音沉稳。   靡音浑身的肌肤都是紧绷的。   “原来是听错了。”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靡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像是过了千百年,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靡音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   她这才觉察到,每一寸皮肤上都溢出了层薄汗。   靡音吁出口气,准备出去,但一转头,却看见一双含笑的眼睛。   她张大嘴,却叫不出声,因为惊骇。   “你果然在这里。”杨池舟伸手,抓住了靡音的小腿,将她拉了出来。   靡音毫无反抗的能力,就这么被他抓住。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不好意思,今天时间有些晚了。   噩梦   “打扮成小太监的样子,是想趁乱逃出宫去?”杨池舟取下她的帽子,那一头青丝慢慢倾泻下来,在月光下,无数根青丝如流水一般,一种温顺的姿态。   “是你姐姐出的主意吧。”杨池舟的五指被青丝缠绕,他缓缓说道:“让高远修扮成你,故意在人面前自尽,这样,靡音公主就在世界上消失了,再没有谁会留意一个小太监。”   远修……自尽。   靡音双手颤抖着抚上前胸,那里,很冷,分不清是玉佩的温度,还是她的手。   “你姐姐很聪明,并且,狠得下心牺牲别人,只是,”杨池舟抬起她小小的苍白的脸:“只是,她怎么也没料到,我是很熟悉你的。高远修即使和你再像,也瞒不过我的眼睛。所以,我一直在等着你的出现。”   靡音嘴唇翕动着:“我姐姐呢?”   杨池舟用手背摩挲着她的脸颊,那种柔嫩的感觉,让他爱不释手:“以后,你的保护人是我,明白吗?”   靡音像是没有听见,她的眼中一片雾蒙蒙,依旧喃喃问道:“姐姐呢?”   “她不会再来照顾你了,今后,你只能依靠我。”杨池舟低下头,吻上她的唇。   当两唇相触时,靡音忽然像疯了一样,使劲地拍打,踢咬,极尽歇斯底里。   她使尽了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   最终,她晕了过去。   当靡音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一个陌生的房间。   一些陌生的人。   “小姐,你醒了?”旁边的两名丫鬟赶紧迎上来,为她披上衣服。   “这是哪里?”说出这句话后,靡音发觉,自己的声音竟然如此沙哑。   “是王府。”丫鬟回答。   “我要走!”   靡音撑起身子,但下了地才发现,脚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她猝不及防,竟向地上摔去。   在即将重重跌倒时,一双大掌将她稳稳扶住。   靡音抬头,看见了杨池舟。   他在笑。   他的皮肤黑黑的,笑时咧开了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靡音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一切。   王府,杨池舟已经封王。   那么殷独贤也已经称帝。   而父皇……亡国之君,一定,一定已经不在世界上了。   靡音紧紧抓住杨池舟的衣袖,直到手指关节发白:“我姐姐呢?求求你告诉我姐姐在那里!求求你!”   “我不知道。”杨池舟坦白说道:“我真的不知道。”   靡音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语无伦次:“我要去找她……她叫我逃出去,姐姐是在宫外的……我要去找她!”   她放开杨池舟,说着就要往外冲。   杨池舟一把将靡音拉回来,散落的青丝随着她的身体旋转着,转成一个柔靡的圈。   “你们先下去。”杨池舟一声令下,两名侍女垂头走了出去,并关上房间门。   “你凭什么抓我?!”靡音瞪着他:“你放开我,听见没有,杨池舟你放开我!”   杨池舟静静地看着靡音,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衣领,一个动作,她雪白的肩膀,藕色的肚兜便露了出来。   肚兜细细的两根带子,系在靡音纤细的颈脖上,藕色与雪白,安静地融合着。   靡音怔住,竟忘记了叫喊。   “我随时随地都能要了你。”杨池舟捧起靡音的脸,逼迫她看着自己:“靡音,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你的父亲,你的王朝已经消失,你的权利,你的地位,也不在了。”   靡音安静地听着,眼中渐渐起了一层雾,雾浓了,化为泪,一滴滴的泪,无声地在脸颊上滑过。   “现在,只有我能保护你,保住你这个亡国公主的性命,保证你拥有以前的待遇。”杨池舟用舌头轻舔去她的泪水,微咸的泪水:“你是杨池舟的女人,这是你唯一的身份。如果你还要继续闹下去,我只能惩罚你,像惩罚那些不听话的女人一样……记住了吗?”   靡音感觉到冷,一种彻彻底底的冷,从心里,散发到四肢百骸的冷。   她怔怔地点了下头。   杨池舟满意地笑了,他坐在床边,将失魂落魄的靡音拉来坐在自己大腿上,宠溺地抱着,像抱着一只小猫:“我会对你好的,如果你乖乖听话,明白吗?”   靡音无意识地点着头,无论他说什么,她都点着头。   那个晚上,靡音彻夜未眠。   窗户半开着,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天上的那轮寒月。   明月依旧,物是人非。   所有的,都变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   这已经不是那个她撒撒娇,就能得到一切的年代。   她想活下去,必须顺从。   顺从杨池舟的每一句话。   然后,趁机逃出去。   依照姐姐的嘱咐,逃出宫去。   在清冷的月光下,靡音握紧了手。   杨池舟很宠着她。   每天除了忙公事,便尽量抽空在府中陪伴她。   这天中午,他坐在后院的凉亭中,将靡音抱在大腿上,看了她许久,终于说道:“你知道吗?你的眼睛,不如以前明亮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谢谢漠陌亲啊,……o(>_<)o……我会努力更新的。……   今晚8时左右再更。   故人   靡音没有说话,眼睛依旧钝钝的,但看仔细了,里面有道暗暗的光。   “靡音,你究竟想要什么?”杨池舟抬起她的下巴:“无论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一阵风吹过,将靡音的头发吹起,稚弱的发,在她脸颊上扫过。   她浓密的睫毛,抖动了下。   她想要的,他给不了,一辈子,也给不了。   杨池舟低下头,想吻她。   但靡音下意识一躲,将脸埋在他怀中,紧紧地。   “靡音,”杨池舟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别再考验我的耐心,我忍不了多久的。”   风渐渐大了,靡音轻轻打个寒噤。   逃。   这是靡音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可是,完全没有门路。   不论靡音到哪,身后总有两名侍女跟随,寸步不离。   她时时刻刻都处于杨池舟的监视之中。   靡音越来越着急,她明白,要不了多久,杨池舟就会要了她。   她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可是,又无能为力。   她终日愁眉不展,总是端坐在屋子里。   侍女小桃担心她闷病了,便建议她去后花园逛逛。   靡音也就随着她们去了。   王府的后花园很大,假山嶙峋,亭台轩榭,一草一木,都透着精细。   但靡音毫无心情去观赏,只是看着一簇牡丹发呆。   牡丹。   双灵宫中的那株牡丹,早已败了吧。   仔细算来,距离事情发生,已将近一个月了。   可是,靡音依旧觉得,一切都像是昨天的事情。   怔忪之中,靡音似乎听见小桃在和谁讲话。   “咦,你是谁?怎么从没见过你?”   “回姐姐话,我是负责送菜的,前两天刚来。”   “送菜的,怎么会到后花园来,别以为你是小孩子就可以乱闯,被管家发现了,不揭了你的皮。”   “姐姐教训的是,其实,是厨房的大师傅想知道靡音小姐晚膳想吃什么,本来要另一位姐姐来问的,可那位姐姐身子不舒服,我就自告奋勇来了,也不懂规矩,请姐姐别怪罪。”   “好了,嘴还挺甜的,这次就饶了你吧。”小桃转头恭敬问道:“小姐,晚膳你想吃什么?”   靡音说不出话。   她惊喜地看着那个人。   粗布衣服,皮肤苍白,身体纤细。   远修。   竟然是远修!   她激动异常,正想唤出声,却被高远修一个眼神制止。   靡音努力平静下心情。   但她的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着:“一时也想不到,还是……还是我亲自去厨房看看吧。”   说着,她起身,在小桃的带领下,向厨房走去。   她明白,远修就在身后,可是她同时也明白,不能让任何人起疑,否则,他会有危险。   尽管表面平静,但靡音心中,早已翻腾不已。   一行人当下来到厨房。   大师傅知道靡音的身份,自然诚惶诚恐,生怕怠慢了她,惹得王爷不高兴,忙招呼道;“小姐,您怎么来了?是不是今天的菜做得不合口味?”   “不是,”靡音努力地笑笑:“昨晚的那道东坡肉弄得不错,王爷赞不绝口,我想请你教我。”   “那,小姐是现在就学?”大师傅试探地问。   靡音点点头:“就现在吧,你先示范一遍……小桃,厨房太热了,你去给我沏碗茶来。”   小桃本来不敢离开,但一方面担心惹靡音不高兴,另一方面想到这里有这么多人,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嘱咐旁人照看好靡音后,她便快步回屋沏茶。   大师傅在灶台上开始忙碌起来,刀在菜板上笃笃笃地敲着,灶下的火也熊熊地燃烧着。   其余人在一旁垂头而立。   没有谁注意到她,靡音慢慢退后两步,站定。   她没有回头,却感觉得到,远修就在身后。   激动在全身流淌,皮肤因此而紧绷,手脚因此而抖动。   远修。   他没有死。   他还活着。   他来救自己了。   “靡音,”身后传来一个低不可闻的声音,靡音集中全副精神聆听着:“明日辰时,你再到这里来,尽量引起混乱,到时我会带你出去的,明白吗?”   靡音重重地点头。   她心中有千言万语,一起涌上喉头,却哽住了。   过去的一切,重新浮现在眼前。   那些繁华,那些柔靡,那些温情。   她念念不忘的一切。   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瘦削肩膀,高远修轻声说道:“放心,靡音,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这时,侍女小桃端着茶走了进来。   再待下去,只能惹人怀疑,高远修狠下心,转身离去。   他隐约听见了小桃的惊呼。   “小姐,你怎么哭了?”   这一整天,靡音都像身在梦中,恍恍惚惚的。   是真的吗?她怀疑,那真的是远修?   是否是自己思念过度产生的幻觉?   可是,远修的呼吸,轻轻吹拂着她的脖子,她感受到的那种温暖,是真的,熟悉的。   靡音双手握住脖子上的玉佩,像握住一个希望。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牧荑【花开如水】亲,谢谢你和漠陌的推荐。   出逃   当杨池舟进入房间时,看见的,就是靡音这副惘惘的样子。   她穿着一套水红色的薄纱小褂,上襟半掩,露出里面的白底牡丹肚兜,双手抱住腿,将头枕在膝盖上。   纤细的玉臂,玲珑的身躯,在薄纱下隐隐约约地展现着。   整个的她,散发着一种稚气,少女的稚气。   杨池舟走过去,坐在她身后,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听说,你今天为了我去厨房学做东坡肉?”   靡音清醒过来,猛地一怔。   杨池舟吻着她的背脊,隔着薄纱,更多了一种诱惑:“是真的吗?”   感受着他的吻,靡音背脊僵硬起来,她强迫自己微笑:“你不是说你喜欢吃那道菜吗?”   杨池舟转过她的脸,一双黑瞳中盛满爱怜:“你今天,怎么这么乖呢?”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靡音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掩住娇蛮,增添了柔顺:“我知道你对我好。”   杨池舟满意地笑了,他将靡音转过身子,放倒在自己怀中,垂头看着她:“靡音,你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靡音将眼睛移开,怕他看出了什么。   杨池舟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那如玉般的皮肤,滑腻似脂,让他爱不释手。   他抚摸着,轻轻地,缓缓地,手指带着宠溺,带着爱怜。   他的手,从她小巧的下巴,来到她圆润的颈脖,然后,是那水红色的薄纱。   靡音抓住他的手,强笑道:“我累了,我想先休息。”   但这一次,杨池舟没有住手,他的一只大掌轻而易举地将靡音阻止自己的柔荑握住,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浓浓的情欲:“靡音,别怕,把你交给我。”   他动作熟练地把那如云般的薄纱褪去。   怀中的靡音褪去了仙女的羽衣,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女人,他渴望已久的女人。   靡音挣扎着,不断地挣扎着。   但毫无用处,只增加了他潜在的欲望,兽欲。   她的肚兜,已经在撕扯中变得松垮,无法完全遮住胸前的春光。   那小小的,稚嫩的乳,就这么显现出来。   雪白的,柔嫩的,少女的。   和那艳丽的牡丹,交相辉映,有种情欲上的刺激。   杨池舟的眼底燃起了欲望的火花,他的大掌罩上她胸前的柔软,不停地揉捻着。   那种陌生的刺激,让靡音浑身发抖,她尖叫起来。   可并没有让他停下。   杨池舟将靡音平放在床上,把她制在自己身下。   她的娇小,他的强壮,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亲吻着她的皮肤,那滑腻的皮肤,仿佛一块丝绸,人世间最华美的丝绸,柔滑中带着一点凉。   他会捂热她的。   她会属于他的。   他的唇来到她的胸前,隔着肚兜,隔着那妖娆高贵的牡丹,他轻轻咬着她的蓓蕾,直到它们渐渐变得硬挺。   小小的突起,却有种强烈的诱惑。   杨池舟将手移到她光滑的后背,顺着少女的曲线,上移到颈部,他抓住那细细的带子。   只要一个动作,靡音的身体,就会彻底展露在空气中。   但这时,他却停下了。   他感觉到靡音不再反抗,他看见她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间流出。   “姐姐,”靡音哭泣着:“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好不好,你告诉我,姐姐究竟在哪里?”   杨池舟的眼神温柔了下来,他双手抱住她,让她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拍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   那个晚上,他没有要她。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门的缝隙洒在地上时,靡音醒了。   她发现,杨池舟已经穿戴妥当,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   靡音逃避般地翻转个身,将脸对着墙。   身后传来杨池舟带着笑音的声音:“还装呢?”   他扳过她的身子,低下头,两人的脸隔得很近,很近。   “靡音,昨晚,是我最后一次放过你,明白吗?”杨池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你逃不了的。”   靡音感觉手脚开始发凉。   说完之后,杨池舟用手梳理着她散落在床上的发,一边闲闲问道:“今天打算在家干什么?还要去学做菜吗?”   “嗯。”靡音轻微地点下头,特意问道:“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想我早点回来?”杨池舟轻笑。   靡音垂下眼,掩盖住里面的焦急:“也不用,还是……公事要紧。”   “今天事情可能有点多,估计要天黑才能回来,”杨池舟抓起一缕靡音的头发,放在唇边吻了吻,道:“不如,你给我做了当宵夜怎么样?”   “好。”靡音心头大石放下,一边催促道:“上朝要迟了吧。”   “你今天,好像特别想我走。”杨池舟忽然定定地看着她。   靡音心中一紧,背脊慢慢渗出了冷汗。   “因为,”靡音要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声线,才不至于显得怪异:“因为……昨晚的事情。”   杨池舟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漆黑的眼中盛满了不解:“有时候,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会对你如此着迷呢?靡音,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靡音没有回答,也不必回答--说完这句话后,杨池舟便离开了。   她怔怔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黯黄而扭曲。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手机]大大……(羞)   这样留言会让人家不好意思的……呵呵……   O(∩_∩)O哈哈~,我调戏成功鸟……   夜晚   按照约定时间,靡音来到厨房中,远修已经在那里等候。   两人眼神交汇,默契生成。   高远修早就在厨房各处撒上硫磺,而靡音在做菜时,故意将明火弄在地上,顿时,厨房迅速燃烧起来。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所有人都慌成一团。   靡音和高远修趁乱坐上送菜的车,混出了王府。   中途他们下了车,骑上早已准备好的马匹,马不停蹄地赶出了皇城。   刚出城没多久,他们便听见城内一阵喧嚣,接着,城门便关上了。   杨池舟,已经发现了她的失踪。   靡音抱着高远修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背上。   虽然,他是瘦弱的,可是,靡音却觉得,他的背比什么都宽大,比什么都安全。   远修,是她如今唯一可以接触的故人,是她过去生活的缩影。   她全身心地依赖着他。   经过几天几夜的颠簸,他们终于来到了古月镇。   古月镇是个边陲小镇,临近耶罗。   高远修的计划是,去耶罗生活。   他父亲的挚友第真机,便是耶罗人。   二十年前,耶罗和盛容曾经出现两国交好的局面。那时,高长发便结识了第真机,两人性情相投,成为好友。后来局势变化,两人断了联系。这件事也成为当初殷独贤诬陷高长发叛国的证据。   高长发临终前让儿子去找第真机,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这个朋友。   来到古月镇时,两人已经疲劳不堪,便找了一个客栈歇息。   因为怕暴露身份,靡音做的是男儿打扮,对外宣称两人是兄弟。   担心靡音会害怕,高远修只要了一间上房。   将靡音扶到床上躺下后,他便坐在桌边,准备打个盹。   可靡音不许,她将身子往里挪了挪,把被子一掀,道:“远修,你也到床上来睡。”   远修苍白的脸上忽然出现一丝红晕:“那怎么行?”   “为什么?”靡音问。   “你是女儿家。”高远修转过头。   靡音微笑:“我都不怕,你还怕呢。”   闻言,高远修的身子僵硬了下,顿时沉默了。   靡音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一时也不敢做声。   隔了许久,高远修才缓缓说道:“你为什么这么放心我?是因为我……已经不再是男人了,对吗?”   靡音静默了。   “你看我在说什么呢?”高远修讪笑一声:“靡音,早点睡,明天……”   他没有说完,因为靡音从后环住了自己的腰。   她紧紧地抱着他,将整个身子贴在他的背上。   “我放心你,是因为,你是除了姐姐之外,我唯一相信的人。”靡音轻轻地说道:“远修,你对我而言,很重要,很重要。”   高远修感觉得到,后背上有一枚硬硬的东西,那是他的玉佩,他给她的玉佩。   她一直戴在身上。   这就够了,他满足了。   那天晚上,他们相拥而眠,交换着彼此的体温,互相慰藉着,用对方残留的回忆,慰藉着。   古月镇虽是个小镇,但因为位置特殊,成为耶罗和盛容的商品交换地,人来人往,异常热闹。   常常会见到身着异族服装,高鼻深目的耶罗人牵着马匹来换取丝绸。   所以在这里,应该不会引人注目。   高远修和靡音正是这样想的,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们就上街,来到一间名叫永隆茶楼的地方。   根据高长发的嘱咐,只要将信物交给茶楼掌柜,他便会负责通知第真机。   两人紧握着手,走进永隆茶楼。只见柜台处,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正在算着账目。   “两位小哥,喝茶里面请。”那掌柜并没有抬头,不咸不淡地招呼着,一边将手中的算盘拨得啪啪作响。   高远修将东西放在他面前。   那是一枚箭头,旧的,上面有斑斑锈迹。   算盘声立即停止,掌柜抬头仔细打量了他们好一会,低声道:“你们是……”   话还没说完,门口便进来四五名捕快,大声吆喝道:“老李,快拿壶茶来,真是的,这么大热天来找人,真他妈的晦气。”   老李忙走到他们面前,点头哈腰:“几位爷,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小二,快上好茶!”   “唉,刚接到上头的命令,说要找两个小孩。”为首的捕快把手中的纸打开:“诶,你看见过这两个没有,朝廷钦犯,抓到可有重赏。”   靡音和高远修心里同时一紧--上面画的竟是他们两个。   两人同时转过身,想往外面走,但却被另一个捕快叫住:“你们两个,转过身来我看看。”   靡音心跳得发狂,整个身子僵硬住,动也不敢动。   “叫你们呢!”那个捕快不耐烦了:“是不是还要老子亲自走过来看呢?”   高远修将怀中的匕首握紧。   他宁死,也不会把靡音交出去。   空气紧张得能用刀划开。   但就在这样的情形下,老李突然轻松地笑道:“说起赏金,我突然想起,最近生意不错,该提前孝敬各位爷。”   然后,他拿出银子,给他们每人奉上一锭。   “我早说过,这周围的商铺,就老李最懂事。”为首的捕快收好银子,拍拍老李的肩膀,哈哈一笑:“放心,以后有谁敢来找你的麻烦,尽管告诉我,一定帮你摆平。”   这样一打岔,那些捕快也就将靡音他们忘记。   两人赶紧跑了出来,但刚出门,便被一个小二模样的人叫住:“两位,我家主人想见你们。”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明早继续更新……   命运   “你家主人是谁?”高远修疑惑地看着他。   小二恭敬地答道:“我家主人正是公子要找的人。”   两人欣喜若狂,赶紧跟在小二身后。   那小二异常机警,带着他们避开人群,七拐八拐地来到茶楼后院的阁楼上。   走到最后一间房间门前,小二停下,轻轻敲了敲门:“主人,公子来了。”   “让他们进来。”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威武雄浑。   小二将门打开,把两人迎了进去,然后行个礼,退下了。   屋子里有些昏暗,高远修的眼睛一时不能适应,隔了好一会,他才看见,一张八仙桌前,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藏青色的服装,深眉高目,黑色的胡须将半张脸掩埋,一双眼睛大而锐利。   “你就是高长发的儿子?”那人开口,声音雄浑,屋子中的摆设似乎都随着声音颤抖着。   “是,”高远修跪了下来:“晚辈高远修。”   “家里只剩下你一个是吗?”   高远修握紧拳头,重重地点了下头。   “想报仇吗?”第真机抬起眼睛。   高远修腮边线条绷得紧紧的,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正是为了报仇而活下来。”   第真机拿起桌上的旧箭头,话锋忽然一转:“知道这枚箭头的来历吗?”   高远修不明他的意思,只是摇摇头。   “二十三年前,我遭政敌暗算,胸口中了一箭,倒在河边,你父亲经过,救了我一命。后来我就把这枚箭头送给你父亲,并许下诺言--将为他做任何事情。”第真机的眼睛忽然爆射出精光:“你父亲是真英雄,他不该是懦弱愚昧的盛容人,他该是耶罗的真汉子!”   他的声音有奇特的震撼力,能够让人心颤抖,靡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第真机锐利的眼睛锁住她,沉声问道:“你就是容帝的女儿?”   靡音被他带着无端敌意的目光震住,一时做不得声。   “回答我!”第真机低吼。   靡音不知所措。   高远修将她的手握住,那股温暖,顺着手臂传到靡音的心底。   “叔叔,靡音救过我。”高远修说。   第真机从鼻孔中哼出一声:“可她的父亲杀害了你全家。”   “不,杀害我家人的是殷独贤。”高远修急急解释。   “但她的父亲是帮凶。”第真机的脸上毫无表情,他的瞳孔,是一种奇特的灰色,澄明,锐利,像大漠中的一只鹰,看透了所有:“因为容帝的软弱,纵容,才会成全殷独贤的今天。一个君主,倘若连自己的忠臣都无法保护,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再坐在皇位上……所以,他被五马分尸,完全是罪有应得。”   五马……分尸。   靡音怔怔的,眼睛也钝了,脑海中一片空白,无知无觉。   父皇。   她曾经的天。   已经……支离破碎。   靡音的身体渐渐发凉。   “叔叔,不管容帝做过什么,靡音是无辜的,请你带她一起走。”高远修恳求。   “不可能。”第真机站起来,走到窗前,一推,用下巴指指街上的情景:“看,现在你们两人的画像已经到处都是,我只能带你一个人走。”   “叔叔。”高远修跪下,膝盖和地面急速碰触,发出坚定的响声:“我不能把靡音留下。”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带这丫头走,你也就不走了?”第真机转过头来,牢牢地盯着他。   高远修回答得没有任何停顿:“是!”   第真机一步步地走到他身前,站定。   高远修低着头。   忽然,第真机一把抓住高远修的衣领,将他拖了起来,倏地一拳,狠狠将其打倒在地。   “混账!难道你为了一个女人,就宁愿不报杀父之仇?”第真机的怒吼在高远修头顶响起,像潮水,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高远修将脸埋在阴影中,依旧不做声。   第真机猛地冲上去,想继续教训他。   但一个纤细的身影扑在高远修身上,紧紧将他护住。   “别打他,我求你!”靡音的声音带着哭泣。   “我不想打女人,你给我让开!”第真机命令。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聚集在靡音小巧的下巴上,一滴滴地坠落,痒痒的,凉凉的。   靡音从未擦拭过眼泪,每次哭泣,都是青兮将她搂在怀中,用散发着冷香的锦帕替自己拭去泪水,轻柔地,爱怜地。   现在,她必须学会自己擦拭眼泪。   靡音仰起脸,看着第真机,眼中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有宁静,觉悟后的宁静:“我留下,你别打他了。”   高远修立即握住靡音的双臂,嘶声道:“不,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靡音看着远修,这个纤细的,苍白的少年,他的脸庞,是干净的,他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他的眼睛,蕴满了星辰,他的睫毛,瑰丽浓密。   但他的嘴角,已经青紫,染着血迹。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晚上8时还有一更。   to漠因为我的马甲还米有养好,分数不够,发不了言。嘿嘿。   身份   靡音用自己的袖子,轻轻替他拭去那些鲜红的血,她的声音也是轻轻的:“远修,你一定要走。”   “不行,靡音!”高远修的手深深陷入她的肉中,眼神坚决:“我这辈子都不会抛下你的。”   “你不是抛下我,你是帮我。”靡音像是在哄着一个孩子:“远修,我要你变得强大,强到能够杀死殷独贤,明白吗?我要你杀死殷独贤。”   “不,你是在想办法逼我走。”高远修的力气大得吓人,他牢牢握住她的手臂:“就算我死,也不会抛下你。”   可是,话音刚落,高远修便感觉到后颈一阵疼痛,他眼前一黑,慢慢晕了过去。   但在昏迷前,他清楚地听见靡音的声音,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萦绕:“远修,等你强大了,回来帮我。”   第真机收回手,看着跪在地上的靡音,很久很久之后,才说了句话:“丫头,别怪我,这是你自己的命。”   命。   靡音在心中喃喃地念着。   她的命。   这是她的命。   第真机将昏迷的高远修扛起,大跨步走到门口,然后停下。   当时的阳光很刺眼,靡音看不清他的身影。   第真机没有回头,只是静静说道:“这里恐怕已经待不了多久了,你还是早做打算吧。”   说完,他带着高远修走了。   现在,真真正正只剩下她一个人。   古月镇的空气中有许多沙尘,在阳光的照射下,一切都是那么鲜明。   无数的微尘,在空中起起伏伏,用缓慢的姿势。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陌生的世界。   一切都恍如隔世。   就如第真机预料的那样,傍晚时分,官兵就已经来了。   他们破门而入,抓住了靡音,将她关入了大牢。   靡音蜷缩起身子,坐在冰冷的地面,安静地看着老鼠在自己面前跑过。   她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她被一只老鼠吓哭过。   当时的她,生活中最大的恐惧,就是看见蛇虫鼠蚁。   她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进入大牢,成为阶下囚。   寒风从墙上的缝隙中吹入,冰冷刺骨,将她浑身肌肤都冻痛,她的手脚,已经没有知觉。   在黑暗中,靡音睁着眼睛,安静地看着前方,看着那不知名的所在。   隔壁的女囚看了她许久,终于问道:“喂,你就是那个前朝的公主吗?”   靡音没有回答。   “喂,问你话呢?”那女囚不耐烦。   靡音依旧不做声,只是低垂着头,额前碎碎的发,一根根,像刺进眼睛里。   “就算是公主又怎么样?现在不是一样被关在这里?”那女囚冷哼一声,抓起块小石子向靡音掷去。   石子异常尖锐,砸在靡音额头。   她感觉到一股热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靡音伸手去摸,粘腻,温热。   原来,她的血,还是热的。   女囚见靡音受了伤,更加兴奋,鼓动身边的人道:“快快快,快打落水狗,这小娘们以前还是公主呢,大家一起来打她!”   其余女囚全站起来,到处捡起石子,开始砸向靡音。   靡音没有反抗,甚至没有躲避。   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任由石子一粒粒砸在自己身上,任由疼痛在身体上蔓延。   打落水狗。   她已经是落水狗。   任何人都可以随意羞辱她。   靡音想起青兮说过的一句话:因为我们的身份。   青兮时常教导她,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但,就因为她们曾经高贵的身份,现在才会坠落得更深,被侮辱得更彻底。   靡音的心被沉沉压住。   姐姐该怎么度过。   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她怎么能容忍自己的身份被人践踏。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吼道:“住手!”   低沉,含着隐隐怒火,并且……熟悉。   靡音抬头,看见了一双黑如墨玉般的眼。   那双总是带着笑的眼睛,现在已经燃烧着怒火。   杨池舟。   是杨池舟。   杨池舟身边的县令见王爷盛怒,忙诚惶诚恐地问道:“王爷,这些人该怎么处置?”   “还需要问我吗?”杨池舟冷冷地看他一眼。   县令赶紧下令:“全部给我拖出去!”   顿时,牢房中响起铺天盖地的哭喊声,求饶声,像潮水一般,席卷了一切。   没多久,那声音便渐渐消失,直至不见。   大牢中重新恢复了寂静。   喧哗后的寂静,便是死寂。   杨池舟一步步向靡音走来。   靡音垂着眼,只看见他的靴子,慢慢向自己靠近,慢慢胀满她整个眼帘。   然后,他蹲下,伸手将她的下巴抬起。   靡音额角上的伤口,依旧在汩汩流着血。   甜腥的血,弥漫在冷冷的空气中,有种阴森。   杨池舟缓缓说道:“你现在明白了--没有我的保护,你什么都不是,就连最卑贱的女囚也可以任意伤害你。”   靡音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殷红的血,白皙的肌肤,温润的月光,全在靡音的脸上混合,形成一种难言的艳丽。   杨池舟腮边的线条绷得紧紧的。   这个女人,是他的魔障。   杨池舟一把将靡音横抱起来,健步如飞地走出大牢,回到县令为他精心布置的宅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明早继续更新,⊙﹏⊙b好冷   鲜血   靡音躺在床上,在侍女的伺候下,她沐浴,换了身新衣,梳理了黑发,包扎了伤口。   她的眼睛直直的,只是仰面看着。   杨池舟推门走了进来。   侍女识趣地退下。   屋子中,只有他们两人。   香炉中,焚着龙涎香。   杨池舟走到床边,坐下。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靡音的脸颊。   如玉般的皮肤,带着滑腻,带着凉意。   他爱不释手。   他对她,爱不释手。   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杨池舟也弄不清楚。   他只知道,他要得到她,今晚,就要得到她。   靡音安静地接受着他的爱抚,没有反抗。   杨池舟俯下身子,开始亲吻她。   他亲吻着她的唇,重重地吻着,吮吸着她口腔中的蜜汁,吮吸着她的甜美,吮吸着她的灵魂。   他的舌,紧紧地纠缠住她的,就像是他们真实关系的写照。   她永远在逃,他永远在追。   但是,他总会得到她。   总会。   杨池舟沉醉了,因为她而沉醉。   他闭上眼。   而与此同时,靡音眼中那片平静的湖,起了涟漪。   她的手,她藏在身下的手,她握着一根簪子的手,忽然抬起,猛地向他的颈脖刺去。   她要他死。   她要他死!   杨池舟感觉到风声,下意识躲过这致命的一袭。   靡音并没有放弃,她继续向杨池舟刺去,疯狂地,毫无章法地。   杨池舟轻轻一躲,靡音向前扑了个空,身子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   她惨叫一声,瞬间没了声息。   “靡音!”杨池舟一震,赶紧上前去扶她。   可是他再也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会对他下毒手。   靡音拿着簪子,直直地刺向他的眼睛,动作迅速,毫不犹豫。   毫不犹豫。   尽管杨池舟身手敏捷,尽快躲避,但右眼角还是被划伤。   血慢慢地流了下来。   粘住他的发,   红的血,黑的发。   杨池舟抓住她的手,牢牢地,用力地,仿佛想将那只纤细柔弱却不顺从的手折断。   剧痛迫使靡音放开了簪子。   簪子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尖锐的一端,沾染着血迹。   杨池舟眼中燃起了冷冷的怒火,为她的举动,为自己的愚蠢。   “靡音,”他说:“我想,已经没有必要再怜惜你了。”   然后,他拉起她的手,将她甩在床上。   靡音忍住痛,挣扎着想下床,但她刚起身,杨池舟便重新将她推回床上。   她不服输,明知这场角力的结果,可是她不服输。   她一次次地站起,他一次次地将她推倒。   不知这样重复了多少次,她的额角出现了汗珠,濡湿的发贴在颈上。   漆黑的发,蜿蜒成妖娆。   靡音咬着牙,站了起来。   和刚才一样,杨池舟又将她推倒。   不同的是,他再没有让她站起。   杨池舟覆盖住她,用自己的身子。   他又开始吻她。   靡音用双手去推他的胸膛,拉扯他的发,抓伤他的皮肤。   杨池舟毫不在意,他用一只手握住她的双手腕,将它们禁锢在她的头顶。   他的舌头伸入她的口腔中,摩挲着她的所有,所有的内在。   靡音合住牙齿,重重地咬住入侵者。   一个动作,他与她同时感到一股血腥的涌出。   甜腥,蔓延在两人唇舌间。   杨池舟离开她,伸手抚摸下自己的唇,染血的唇。   他淡淡一笑。   靡音的胸膛急剧起伏着。   他不会放过她的。   她明白。   就像靡音预料的那样,杨池舟猛地将她的单衣扯下,捆缚住她的手臂。   她拼命地挣扎,可无济于事。   力量太过悬殊。   她被牢牢地囚禁着。   杨池舟开始解开自己的腰带,白玉腰带,显示着他身份的尊贵。   现在的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能够得到她的。   杨池舟的上衣已经全部褪去,精壮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上面,有一两道伤疤,陈旧的,代表着荣誉,显示着他体内的野性。   古铜色的,强壮的身体,凌驾在她之上。   靡音开始颤抖。   她的手腕,因为奋力的挣脱,而被磨破,渗出了血。   丝丝点点的血迹,染在洁白的单衣上,慢慢地渗透,顺着丝线织成的方向。   杨池舟的手,伸到她的颈后,一个动作,带子解开,藕色的肚兜,滑落。   他的手,并没有满足,来到了腰际,他褪下了她的裘裤。   现在,靡音,完完整整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她身体的每一根线条,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纤细的,少女的身体。   所有的一切,都在发育,带着新鲜,带着诱惑。   那具胴体,似乎在散发着萤光,温润的光。   杨池舟的唇,开始在她身体上游走。   他含住她胸前的柔软,吮吸着,轻轻地撕咬着。   那是他的,这个少女的一切,都是他的。   稚嫩的蓓蕾在他灵活的舌下颤粟,变得硬挺。   他的大掌,来到她的大腿处,慢慢地向上滑动,慢慢地来到她的幽秘之处。   越来越强烈的刺激,越来越深刻的羞辱。   靡音开始扭动身体。   但那只能更加让杨池舟兴奋。   他的手指,来到她身体最私密的所在,轻轻地摩挲着。   酥麻,混合着更大的屈辱,一股股向靡音袭来。   像潮水,将她的身体打击得支离破碎。   “你放开我!”靡音开始尖叫,声音嘶哑得连自己也认不出来。   杨池舟的声音也是嘶哑的,饱含着情欲:“永远也不可能,永远。”   他的手指,开始探入。   她的花蕊,未经人事的花蕊。   那小径,紧窒,温热,紧紧地吸附着他的手指。   那种感觉,让他疯狂。   疼痛,异物的进入,从身体内部传来的疼痛让靡音咬住了下唇。   她明白,她就要被占有了。   被一个灭亡了自己国家的男人占有了。   那种痛苦,是极致的。   她却无能为力,只能承受着。   杨池舟的手指开始缓慢地在她体内进出。   每一次的摩擦,都让靡音感到痛不欲生,有一种凌迟的感觉。   更让她痛苦的,是她自己。   她的私处,开始湿润,流出了背叛的汁液。   就像她身上的男人所期望的那样。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音昵嘿嘿,原来还有一名亲啊。已经在更了……   to漠陌亲不管多冷,我也要坚持下去啊,另外,亲看我笔名,应该可以猜出是哪个地方的。(*^__^*)嘻嘻……   失去   靡音再次感到了一股甜腥的味道。   她将自己的嘴唇咬破。   很深的伤口。   异常浓烈的恨意。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她看不清自己的命运。   杨池舟将手指从她体内取出。   那上面,沾满了晶亮的液体。   靡音的身体,已经做好了承受自己的准备。   杨池舟的眼底,开始燃烧起情欲的火花。   他将自己身体最后的束缚解开。   他的灼热,自由地昂扬着。   他身体下的靡音,已经预感到噩梦的到来,开始最后的挣扎,不甘地,狂乱地。   杨池舟看着身下这个女人。   她的身体,是新鲜的,未经人事。   细弱得仿佛他稍一用力就会将她折断。   但越是脆弱,越让他有兽的欲望。   杨池舟抓住靡音白嫩的双腿,大大分开。   一个侮辱性的姿势。   靡音感觉到下体一阵冰凉。   那股冰凉,一直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蔓延到她的心底。   杨池舟将早已准备好的欲望抵住靡音身体最脆弱,最柔软,最诱人之处。   靡音感觉到了。   异物,灼热,硬挺。   一只贪婪凶残的兽,它要释放,它要攻城掠地,它要毁灭自己。   “靡音。”兽的主人说:“别再挣扎了,我注定会得到你。”   说完,他一个挺身,进入了她。   湿润的内壁,让他得以顺利进入。   他的坚挺,猛地冲破那层薄膜,冲破他们之间最后一道障碍。   剧痛在靡音体内爆炸开来。   她的身体,像瞬间被撕裂成两半。   每一寸肌肤,都因剧痛而紧缩。   那种痛楚,鲜血淋漓。   她的每根神经,都因此而颤粟。   靡音的眼前,忽然一片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   什么都已经失去了。   彻彻底底地失去了。   什么都没有了。   靡音狭窄紧窒的小径,艰难地承受着他的巨大。   杨池舟的额头开始渗出汗珠。   隐忍的汗珠。   他必须用力控制住自己,才不至于疯狂。   但那是非常困难的。   靡音的身体,是他从未品尝过的美好。   他想粗暴地在她体内驰骋。   他想将她揉进自己身体中。   但,他不想伤了她。   这是她的第一次,她的柔弱承受不了自己的强壮。   杨池舟忽地意识到,他对这个少女,有种不一样的感情。   一种他从未在其他女人身上投掷过的感情。   他没有再往深处想。   而现在的状况也容不得他往深处想。   杨池舟开始缓缓地抽动着。   那种摩擦,尽管缓慢,但对靡音而言,一样是痛楚。   她的泪水,开始淌下,在柔嫩的面颊上弯成各种楚楚可怜的曲线。   她的唇,是红艳的,不是胭脂,是鲜血。   染满了鲜血。   妩媚和天真,混杂在了一起。   男人无法抵挡的女人。   杨池舟渐渐失去了控制。   他加快了速度。   他迫切地渴望着这个少女。   有多久了。   他一直在等待着她落入自己手中。   这个高贵的,纤细的皇家少女。   有时他甚至会觉得,山河颠覆,江山易主,全是为了她。   为了能够得到她。   而现在,她终于在自己身下了。   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他应该放纵自己的。   杨池舟的动作越来越大,他霸道地进出于靡音的身体中。   她细弱的身体,无可奈何地随之摆动。   在那瞬间,靡音忽然想起了许多不相干的画面。   以前的画面。   她看见自己和青兮在庭院中赏月。   月华如水,暗香浮动。   那时的一切,都是静谧的,美好的。   靡音一直定定地望着窗外,望着那轮皓月。   身体的痛楚已经麻木。   心中的痛,却更加鲜明。   她身上的杨池舟最后猛地冲刺,一股热流注入她体内。   完结了。   靡音想,完结了。   杨池舟在她身边躺下,胸膛急剧起伏着。   她终于是自己的了。   等到那股快感过去,杨池舟转过头来,看向靡音。   她的脸上,空空茫茫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白嫩的肌肤上,全是自己留下的印记。   一片片,宣告着他的占有。   杨池舟拿起被单,为她罩住身体。   靡音没有反抗。   她一直看着窗外,像是在看着回忆。   杨池舟将她拥入自己怀中,让她的脸靠在自己胸膛上。   “别怪我。”他说:“靡音,别怪我。”   那声音传入靡音脑海中时,是模糊的,空旷的。   别怪他。   应该怪自己的命。   应该怪自己?   多么可笑,又多么深刻的道理。   靡音的嘴角忽然扬起。   一直扬起。   渐渐地,一种笑声从她胸腔中发出。   非常怪异的笑声。   尖利,沉闷,鬼魅。   让人寒毛直竖。   “靡音。”杨池舟将她拉离自己,仔细地看着她。   靡音继续笑着,看着他,继续笑着。   那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狂笑。   靡音在狂笑。   姿态癫狂。   苍白的月色下,整个王府都蔓延着她的笑声。   可怖的笑声。   忽然,她停住。   她狠狠地咬住杨池舟的胸膛。   像只发狠的猫。   她不松口。   非常快地,那块肉被她咬了下来。   那声音,肌肉神经碎裂的声音,在她脑海中放大。   血涌了进来。   杨池舟的血。   刚刚凌辱过自己的男人的血,让她亢奋,一种报复的快感。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漠我是说文很冷,嘿嘿,不是指气温,最近我们这要到30度了,热啊……   明天早上继续更新,嘿嘿……   活着   靡音将嘴中的肉吐了出来,狠狠地,彻底地。   她想她是疯了。   真的疯了。   在这样鬼魅一般的夜晚中。   疯了。   她只记得一切都很混乱。   她尖叫着,双手在空中撕扯着,仿佛想抓住什么。   抓住什么能够与自己一同毁灭的东西。   眼前的所有都是惶惶的,烛光,薄纱,月光,那面大铜镜。   一切的一切,都在旋转,都不是真实的。   她甚至怀疑,她自己也不是真实的。   其实所有都只是一场梦。   她不是靡音。   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她随时都能离开靡音的身体。   这些事情并不是发生在她身上。   在旋转中,她忽然感觉到自己颈脖上一阵剧痛。   然后,她陷入了黑暗。   黑暗,永远的黑暗。   她蜷缩在黑暗中。   她不想醒来。   在这里,才有安全感。   她想在这里忘记一切,永远不再醒来。   永远。   意志控制了身体。   她真的一直没有醒来。   靡音记得,她的身体,一阵冷,一阵热,时不时颤粟着。   偶尔微微睁眼,她在恍惚间会看见许多人围在自己身边。   太嘈杂了。   她不喜欢。   她只想安安静静的。   沉睡,或者,死去。   很可惜,她没有如愿。   一个月后,靡音醒了过来。   第一眼,她看见的,是那面大铜镜。   黯黄的镜子中,她的面容,瘦了很多。   她隔了许久,才认出那是自己。   怎么会呢?   怎么会这么瘦。   怎么会这么扭曲。   怎么会这么……肮脏。   忽然,铜镜中多了个人影。   高大,挺拔,黝黑。   杨池舟。   他用手梳理着她散落的发。   虽然是大病初愈,但那些头发,却更加浓密,亮丽。   随意地散落在床上。   “你病了很久。”杨池舟说:“太医很不容易,才救回你的性命。”   靡音微微张嘴,声音非常飘渺:“何必呢……我总会死的。”   杨池舟的手停顿了下。   那些发,带着坚韧,固执的坚韧。   他垂下眼:“难道,你不想再见到你姐姐了?”   靡音浑身一震。   姐姐。   “你知道她的消息?”靡音问。   虽然竭力保持着平静,但她的声音还是透露出不可避免的激动。   “她在宫中,”杨池舟缓缓说道:“青兮一直在宫中。”   靡音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她的手,握在胸前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忽然,她从床上一跃而起,喃喃说道:“我要见她,我要见到她!”   杨池舟将她按住。   并不需要多大的力量。   她此刻的身体,异常虚弱。   “你觉得,你能够入宫吗?”杨池舟问。   靡音怔怔的,隔了片刻,她忽然抓住杨池舟的衣袖,紧紧地抓住:“带我入宫,求你带我去见她。”   是的,她在哀求杨池舟。   哀求这个深深伤害过自己的男人。   她抛弃了自尊。   可是,只要能让她见到姐姐。   她宁愿抛弃自己的所有。   “我当然愿意带你入宫,”杨池舟深深地看着她:“只要你乖,乖乖地吃东西,乖乖地陪我,乖乖地……活着,明白吗?”   靡音没有第二个选择。   她点头,一直点着头:“我会乖,我会,只要你带我去见她。”   杨池舟伸手将靡音搂入怀中。   她的身体,是柔软的。   她的头发,是柔软的。   她的姿态,同时是柔软的。   在听见青兮下落的那一刹那,靡音决定放弃骄傲。   但没关系,她还有一条命。   她一定会救出姐姐。   于是,她顺从了。   她对杨池舟顺从。   她安心地做起了他的女人。   至少表面上看来是如此。   他要她,她不再反抗。   她要让这个男人高兴。   这样,她才有机会见到青兮。   她别无选择。   在这个不属于她的朝代中,一个亡国的公主,身份比一位普通的平民还要低贱。   要么高贵地死去,要么低贱地活着。   她不想死。   在没见到青兮之前,她不能死。   房间中,照例弥漫着龙涎香的气味。   微风吹拂,纱幕飘散,在空气中,轻舞着。   整个房间,充满了柔靡的气息。   那张紫檀木雕花大床上,靡音趴在上面,沉沉睡着。   她的背脊,是赤裸的。   玉色的被单,只遮住她腰部以下。   她的发,浓而密,在白皙光滑的脊背上,组成一副瑰丽的图案,带着魅惑。   她的脸,是侧放着的。   鼻梁小巧而挺翘,嘴唇红艳艳的,睫毛浓密,像柔软的刷子。   杨池舟仔细地看着这张脸。   一张孩子般的脸。   但在自己爱抚她时,那张脸,偶尔会显露出妖魅的神色。   不经意地。   连靡音自己也从未发觉的。   天真和妩媚的混合。   女孩与女人的融合。   让他疯狂。   杨池舟俯下身子,开始亲吻她的背脊。   他吮吸着,辗转着,顺着那优美的线条前进。   他爱这具身体。   他爱恋着身下的这个女人。   他爱着她。   背脊上的痒,让睡梦中的靡音微微皱眉。   睫毛抖动几下后,她清醒过来。   是杨池舟。   他回来了。   靡音将手握紧,指甲陷入肉中,呈现出一片苍白。   她看不见。   她只是在忍耐着。   拼命地忍耐着。   她清清模糊的嗓子,缓缓说道:“让我去见一次姐姐。”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牧荑【花开如水】亲我说的马甲是指注册的用户名,要100分才能评论。   to漠亲嘿嘿不是客家呼呼   女妖   沉默。   她身后的杨池舟沉默了。   甚至于,他没有再吻她。   靡音的右手慢慢抓起被单。   玉色的被单,丝绸制成,光滑的表面被她的柔荑抓起,呈现出多个褶皱,在她手中聚集成一朵花。   玉色的花。   美丽的隐忍中带着痛苦。   她张开眼睛,从这样的光线看去,她褐色的眼珠,像湖面,深秋的湖面。   表面的清澈,内里的深沉。   “为什么不回答我?”靡音问。   杨池舟将她的头发轻轻捋起,把她全部的背脊露了出来。   他低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靡音忽地坐起身来,看着杨池舟:“你说过,只要我听话,你就会带我入宫,见姐姐。”   “她现在,是皇上的人,明白吗?”杨池舟慢慢给她解释:“不是你想见,就能随便见到。”   靡音心中一惊:“殷独贤对姐姐做过什么?!”   “靡音。”杨池舟的眼睛变得冷了起来:“今后,你绝对不可再直呼皇上的名讳。”   皇上。   靡音在心中冷笑。   没错,那个殷独贤,已经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帝。   他双手沾满了她族人的鲜血。   他成为盛容新一任的君主。   可是没有关系。   龙座是不变的,它一直待在那里。   可是坐在上面的人,却永远在改变。   永远都在。   总有一天,殷独贤的江山,也会易主。   总有那么一天。   “那么,你是在骗我?”靡音深深地看着杨池舟:“你一直都在骗我。”   杨池舟抬起她精致的下巴,微笑。   他微笑时,总会露出牙齿。   洁白的,衬托着他皮肤的黝黑。   “我并没说不带你去,只要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让你们姐妹见面的。”   靡音没有追问还要等待多久,因为她直觉地感到,杨池舟不会给予自己答案。   她轻吁口气:“姐姐现在,是殷独贤的妃子吗?”   杨池舟眼光游移了下,隔了会,才轻轻应了声。   “可是,为什么没有听见她的消息?”靡音仔细地看着杨池舟,眼中带着怀疑。   “皇上不可能娶前朝公主。”杨池舟的声音低了低:“就像是……我不可能娶你。”   “是吗?”靡音的嘴角动了动,那个弧度,像是笑容的前奏:“那多可惜。”   她的声音有淡淡的嘲讽。   只有嘲讽。   “你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杨池舟浓黑的剑眉微微向上,扬了扬。   靡音没有回答。   “我随时都可以娶亲,随时都能有别的女人。”杨池舟将手伸入被单下,罩住她的柔软。   靡音依旧没有反应。   “果然,你一点都不在乎。”杨池舟从后环着靡音,让她窝在自己怀中,而他的唇,凑近她的耳边,柔声唤着她的名字。   一遍一遍。   可是--   房间内柔靡的气息被靡音的话吹散。   “姐姐过得好吗?”她问。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身后的杨池舟浑身肌肉一僵。   “除了青兮,你和我之间就没有话题了吗?”他冷冷地问。   “你要我干什么?”靡音的眼睛空空茫茫的:“你还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只要你让我和姐姐见一面,只要一面就好。”   杨池舟握住靡音的肩膀,倏地转过她的身子,让她看着自己:“如果,我要你……爱我呢?”   靡音伸出双手,慢慢地抚上杨池舟的脸。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碰触他。   她的手,是冰凉的,柔滑,像冬日的纱。   静静地罩在他脸上。   “只要你让我见到姐姐,”她轻声说道:“我会爱你的。”   靡音没有意识到,在那一刻,她的脸,异常妖艳。   手放开,被单滑下,她的上身,赤裸了。   她的胴体,是不洁的,没有高高在上的距离感,因此,能轻易让人升起欲望。   她的表情,在诱惑。   像神话中的女妖,诱惑凡人的表情。   她在诱惑杨池舟。   杨池舟安静地看着她。   隔了许久,他猛地将她推倒在床上。   力气很大。   靡音感觉到了疼痛。   也感觉到了杨池舟隐隐的怒火。   “你在用自己的身体交易?”杨池舟感觉到被愚弄,那双眼睛又恢复了嘲讽,恢复了桀骜不驯。   “你知道吗?”他说:“现在的你,像妓女。”   靡音直直地看着他:“我们之间,除了交易,只有仇恨。”   “你恨我?”杨池舟倏地抓起她的手,纤细的手腕内侧,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是蜿蜒的蓝色的血管。他微笑,咬着牙微笑:“我所做的一切,对你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对吗?”   “你做的一切?”靡音笑了起来,笑得眼睛模糊了:“你做的一切,协助殷独贤,杀我父皇,囚禁我姐姐,夺走我的身份,夺走我的身体……所有的这些,我需要感动吗?”   “你恨我,一辈子,也不会爱我。”杨池舟穿上外衣,站起身,一双眼睛,是生冷的。   然后,他走出了房间。   房间中的纱幕被突然涌入的风牵扯起来,在空中翻滚着,像是藏入了一群无形的鸽子。   即使无形,也是被囚禁的。   永远没有逃离的一天。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等会还有一章,(*^__^*)嘻嘻……每天三章,争取早点更到新的。   孽缘   靡音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躺在床上。   一直躺着。   赤裸地躺着。   她后悔了。   自己不该如此冲动的。   她以为,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她应该是能够沉住气的。   可是她没有。   她没有青兮的气魄,没有青兮的冷静。   她只是靡音,懦弱的,冲动的靡音。   将杨池舟惹恼,她没有任何好处。   并且很可能会因此失去见青兮的机会。   她缓缓地闭上眼。   她错了。   床边的纱幔,轻柔,像云,像水,朦胧而不真实。   而里面的靡音,也是朦胧而不真实的。   她微微地蜷缩着,闭着眼。   她睡熟了。   可秀眉却紧皱着。   是种任性,让人疼惜的一种任性。   而她白皙的身体,是一种柔细。   此时,已是深夜。   杨池舟带着满身脂粉香回来了。   他去了妓院,选了最美丽,最柔顺的名妓。   他要了她。   可是没有用。   他要的不是她。   他心里想的,是靡音。   于是,他回来了。   他看见靡音就这么赤裸地躺着,就和自己离开时一个姿势。   他明白,自己应该惩罚她的。   可是,他更明白,这样的惩罚,受罪的是自己。   好像从来都是这样,在他们的关系中,他永远只能主动。   是孽缘。   他和她,是孽缘。   杨池舟掀开纱幔,轻轻地覆在靡音身上,用自己的身子暖着她。   孽,只是他一人。   在他的怀抱中,靡音的睫毛,似乎颤动了下。   而杨池舟,苦笑了下。   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依旧没有青兮的消息。   靡音知道,直接询问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她等待着,虽心急如焚,却一直等待着。   终于在这天,她等到了。   殷独贤出宫围猎,杨池舟陪驾,一行人兴奋地捕杀着猎物。   这一日,是鲜血淋漓的。   他们是最完美的猎人,不论猎物是豺狼虎豹,或者是人。   只要成为他们的目标,便无法逃脱。   箭,一只只射出。   兽,一只只倒下。   血,一股股喷薄而出。   整个狩猎场中,充满了血腥的味道,染在每个人身体上,经久不散。   终于,这场游戏因为人的疲倦而结束。   在回宫途中,殷独贤提出去杨池舟府上参观一番。   于是,一行人来到王府。   靡音在第一时间便知晓了这个消息。   当时,她正在饮茶,在听见的那刹那,手一松,茶水倾倒在罗裙上。   茜色的裙,染上了黄绿的茶水,形成斑驳的印记。   让人厌恶的肮脏和混乱。   侍女们赶紧服侍她换了套新衣。   靡音任由她们摆弄,心里却如潮水般翻滚起来。   她要去见他。   她要去见殷独贤。   她要询问姐姐的消息。   她是冲动的。   于是,她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便向书房奔去。   她知道他们在那。   她提起裙裾,奔跑着,风呼呼地吹着,腮边的发时不时会刺入她的眼睛,靡音全然不在乎。   她只知道,自己马上就会得到姐姐的消息。   她的脚步,是轻盈的,像只猫,悄无声息,却迅速。   书房外,站着两排带刀侍卫,大声制止她。   靡音没有畏惧,更是加快了脚步,想冲过他们,走进那扇门。   所有人的刀刷地拔起,整齐的金属声,有种凌厉的恐怖。   但没有人敢真的砍下。   他们一直是殷独贤和杨池舟的亲信。   他们明白这个少女的身份是特殊的。   于是,靡音就凭着自己的执着,跑到了书房前,将门重重一推。   她看见了,那个高挺的男子。   那个有着一双狭长丹凤眼的男子。   那个声音如金石般动听,如冰雪般寒冷的男子。   殷独贤。   他穿着皇袍。   华丽而高贵的黄色。   但在靡音眼中,却染满了血。   她族人的鲜血。   她看着他,胸膛急剧起伏着,眼睛亮亮的。   是仇恨的光,没有遮挡,诚实的。   “我姐姐呢?”她问。   房间中的光线有些昏暗,殷独贤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狭长的眼中,闪过一道光。   “靡音!”杨池舟将她拦住,沉声道:“快出去。”   靡音没有看他,她看着殷独贤,继续问道:“我姐姐呢?我姐姐在哪里?”   “你是靡音?”殷独贤的嘴角弯了弯,靡音以为他会笑,可是他没有。   “你把姐姐关在哪里?”靡音想上前去,但一双手却被杨池舟紧紧抓住,动弹不得。   殷独贤斜斜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轻轻问道:“你真的想知道她在哪里?你确定?”   他的话,无故地让靡音身体一凉。   她看不明白他的表情。   她猜不明白他的话。   “去问柳易风吧,他全知道。”杨池舟这次是真的微笑了,笑得别有意味:“记得吗?那个你们姐妹俩都喜欢的柳易风。”   靡音身子一怔。   柳易风还活着,他还活着。   “他在哪里?”靡音赶紧问道。   殷独贤缓缓说道:“他在哪里,池舟最清楚不过了。”   靡音还想问什么,但杨池舟制止了她,他唤来人,把靡音强行带了出去。   “靡音变了不少。”等她走后,殷独贤用黄色的丝绢轻轻擦拭着自己的宝剑:“怎么,你没告诉她青兮的下落?”   改变   杨池舟摇摇头。   黄色的丝绢缓缓移动,来到剑尖,它们的主人轻声问道:“池舟,为什么?”   杨池舟不做声。   “真是想不到。”锃亮的剑身上,显出殷独贤那双狭长中带着阴柔的眼:“你就这么喜欢她?”   杨池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轻叹口气:“我也想不到。”   “不过你也得清楚,我和你,是这个世界上她最恨的人。”殷独贤将剑放回剑鞘,动作缓慢,那声音绵长而尖锐。   “我明白。”杨池舟将手指在椅子上敲打着,一下一下:“可是,她终究不过是个女人。即使是恨,也是有限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敢把青兮的事告诉她?”殷独贤的声音中,带着缓缓的逼问。   问题的答案,两人再清楚不过。   殷独贤帮他答道:“你怕她会做傻事。”   杨池舟默认了。   “池舟,”殷独贤脸色沉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女人,是不能宠的。”   靡音坐在紫檀木桌前,手中握着一杯茶,热气上升,氤氲了她的脸。   她的脸,是焦急的,不安的。   刚才殷独贤的话,一直萦绕在她耳际。   那话,是有深意的,她感觉得出来。   究竟,杨池舟在瞒着她什么?   青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尽管捧着热茶,可靡音的手还是凉的,从心底渗出的凉。   捂不热的。   晚饭之后,等殷独贤回宫,杨池舟立即来到靡音房间。   靡音依旧捧着那杯茶。   已经冷却的茶。   “怎么呆坐着,用过晚膳了吗?”   杨池舟将手放在靡音肩上。   只是个轻微的动作。   靡音却猛地站了起来。   她抓住杨池舟的衣服,急促地问道:“柳易风在哪里?”   杨池舟在靡音刚才的座位上坐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轻声道:“他死了,他早就死了。”   靡音先是怔怔的,然后忽然大力挣脱开他的怀抱,退到墙边站定。   “你骗我,杨池舟你一直都在骗我。”她的眼睛是静静的。   “靡音,我全是为你好。”杨池舟慢慢向她靠近。   靡音忽然将花架上的花瓶推在地上,哐啷一声,碎裂成一片片。   那些表面光滑的瓷片,在重击之后,变得尖锐而危险。   靡音迅速捡起一片,抵在自己颈上。   “告诉我,告诉我姐姐在哪里!”此刻,靡音的声音和手上的碎片一样尖锐。   杨池舟停下脚步,尽量稳住她的情绪:“靡音,别做傻事,难道你不想见你姐姐了?”   “我现在就要见她!”靡音手上用力,瞬间,碎片轻而易举地陷入她柔软的肉中。   血顺着洁白的瓷片滑下,异常醒目。   杨池舟颊边肌肉收紧:“好,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   靡音看着他,手依旧没有放下。   她眼中的神情,不是信任。   杨池舟缓缓说道:“青兮现在正在宫中,你知道她的个性,是不肯屈就的,因此皇上便将她囚禁着。现在我马上让人备车,我们一起进宫……”   杨池舟并没有说完,他迅速冲了上去,夺下了靡音手中的碎片。   他的手,沾上了她的血。   靡音的挣扎毫无用处。   杨池舟将她推抵在墙上。   她的双手,被他紧紧抓住,固定在自己头顶。   杨池舟低下头,轻轻舔舐着她颈脖上的血。   甜腥,浓稠。   他的唇,也沾上了她的血。   “靡音,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柳易风没有死,但是,”他的舌一点点地摩挲着她的伤口,新鲜的伤口,因外来的摩擦而更加疼痛:“如果你再敢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我有一千种方法能让柳易风生不如死。”   靡音浑身颤抖着,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冷。   不,这种方法是不行的。   和杨池舟硬碰硬是不行的。   他手上有筹码,他能威胁她。   靡音闭上眼,长而浓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筹码。   没错,她也有筹码。   那就是,她自己。   靡音的身子软了下来。   她将脸贴在杨池舟胸膛上。   一种柔顺的姿势。   杨池舟最愿意看见的姿势。   他缓缓地放开了她。   “为什么你要骗我?”靡音的声音闷闷的,哀哀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埋怨,仿佛是撒娇似的埋怨:“你说过,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我现在要的,是见姐姐,是见柳易风。”   杨池舟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   他最喜爱的,是她的发。   他没有回答。   可是他的手指,他碰触着她的手指,却带着宠溺。   “求你。”靡音抬起头,那双猫一般的眼里带着恳求,清纯的哀艳,让人无法拒绝。   杨池舟点点头:“好,我带你去见柳易风。”   “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一直都知道。”靡音主动环住杨池舟的腰。   她侧着头,脸刚好转向铜镜。   她看见了镜中的自己。   那个她,眼睛里,生平第一次多了些东西。   看不分明的东西。   当天晚上,杨池舟便带着她来到地牢中。   王府的地牢。   靡音从未察觉过,就在自己脚下,竟会有这么一个人间炼狱。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漠陌写这种文还挺容易释放的,   另外,马甲不容易养肥,我每次都忘记,汗。   易风   这个地方,阴冷而潮湿,就连微弱的火把的光,也是冷的,潮湿的。   那些犯人,穿着破布似的,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囚衣,蜷缩在泥地上。   他们的皮肤,全都在溃烂,满身血污。   他们的眼睛,已经没有任何光亮,全在等待着死亡。   风从不知名的方向吹来,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味道,腐臭而绝望。   靡音紧紧环着杨池舟,她感到害怕。   地牢中到处都是低沉的诡异的声音,像是冤魂的哭泣,偶尔还夹杂着喉咙的响声,咕隆咕隆,令人毛骨悚然。   杨池舟搂着她,走过一段长长的甬道,来到地牢最深处。   牢门打开后,走下一段长长的阶梯,靡音看见了--一个肮脏的水池中,竖着一根木架,上面,正绑着一个男人。   杨池舟停下了。   靡音看着那个男人,轻轻地摇起了头。   不会的,他怎么可能是柳易风。   柳易风是整洁的,他爱穿着蟹壳青的衣衫,身上总是有一股清淡的香气。   而面前这个人,浑身污秽,散发出阵阵恶臭。   柳易风是俊逸的,他有张好看的脸,修眉朗目,面如冠玉。   而面前这个人,双颊和眼窝深深陷了下去,面色灰白。   柳易风是温和的,他总是在微笑,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而面前这个人,是深沉萎靡的,他整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仿佛死去一般。   他不是柳易风。   他不可能是!   但就在这时,那人听见了响动,缓缓抬起了沉重的眼睑。   靡音怔住了。   她忽然全身冰凉,嘴唇的血色都褪尽。   那双眼睛,那双熟悉的眼睛。   她不会忘记的。   是他,那个常从宫外带来新鲜玩意逗自己开心的柳易风,那个替自己捉小鸟的柳易风,那个教自己射箭的柳易风。   是他!   可是,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他的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铁链深深陷入他的皮肉,他的脸上,全是血污与青紫。   他的气息,是那么微弱。   靡音心里难受得像要炸开,她不停地哭泣着,哭得指尖,都在抽搐。   她忽然冲到水池中,她要去救他。   她要救柳易风!   池子很深,水瞬间淹到她的胸口。   水池中的水,肮脏得不堪入目,冰冷透骨,带着一种令人恶心的滑腻,还有一股窒闷的恶臭。   可是靡音完全没有反应,她费力地向柳易风靠近。   他一定很痛,那么多的伤口,浸泡在脏水中,已经灌脓,有些地方,肉已经完全腐烂,甚至透出了森森白骨。   她要救他!   但杨池舟一把将她拉了上来,他的力气那么大,靡音的反抗是徒劳的。   靡音拼命捶打着杨池舟的胸膛,眼泪满脸:“你放了他,你快放了他,我要你放了他!”   “你就这么关心他?”杨池舟的声音冷冷硬硬的。   “我求求你,求你放了他,我没有办法看见他这个样子,我没有办法……”靡音哭得全身都在颤抖。   杨池舟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看来,你果然是喜欢他的。”   那声音,森寒逼人,在这冰凉的地牢中回荡。   靡音瞬间冷静下来。   她必须冷静。   她的一举一动,很可能便会要了柳易风的性命。   靡音低下头,一瞬间,那双猫一般的眼睛隐藏了些什么,又刻意放出了些什么。   她抬起头,脸上是一副哀哀的恳求的神色,甚至带着点能让男人满足的崇拜。   她握住他的手,紧紧握住:“柳易风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一直,一直都把他当成我的大哥,是真的。”   杨池舟仔细地看着靡音的脸,许久之后,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靡音暗暗放下心来,但那双柔荑,依旧抓住杨池舟的大掌。   她要让这个男人觉出自己对他的需要。   她要让这个男人放松对自己的警戒。   “那么,就站在这里,看看他吧。”杨池舟轻声道。   “可是他的伤……”靡音哽住了。   “靡音,他是前朝叛将,”杨池舟摇摇头:“我无能为力。”   靡音转头,看着柳易风。   他也在看着她。   眼神是悲怜的。   终于,他和青兮还是没能保护她。   终于,靡音还是落入了他们手中。   靡音的眼睛,少了清纯,多了复杂。   她一定经历了许多事情。   靡音站在水池边,轻声唤道:“柳易风,柳易风……柳易风。”   没有理由的,她只是想唤他,就像以前一样。   柳易风张嘴,但却没有声音。   在傍晚时分,他被杨池舟灌下了哑药。   他已经不能说话了。   靡音看着他,流着泪,看着他。   隔了许久,她终于有勇气询问:“我姐姐呢?”   柳易风说不出话。   可是他的眼神,却透露了一切。   那是一种绝望,天人永隔的绝望,如灰如死的绝望,万念俱灰的绝望。   靡音瞬间明白了一切。   脑海中顿时一片空茫,整个人像被掏空一样。   她感觉到全身血液都由脚底流走,一股股地,汇入那水池中。   水池的水,更加粘稠了。   姐姐,已经不在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等会还有一章。(~o~)~zZ   沐浴   杨池舟并没有看清两人之间眼神的交流。   他挡在靡音面前,轻声道:“走吧。”   然后,他环住靡音的身子,强行将她带了出去。   回去的路,依旧是那幽长深沉的甬道,四周依旧是鬼哭狼嚎。   可是靡音已经没有任何恐惧。   她的身体。   已经空了。   从地牢回来后,靡音的脸上便是空空洞洞的,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眼睛,曾经宝光璀璨,晶莹透彻的猫眼,已经成了死灰。   杨池舟亲自将靡音抱到温泉池中,褪尽她的衣物。   亮丽堂皇的锻,薄如蝉翼的纱,轻薄飘逸的绢……   一切的布料,所有的遮蔽,都是不必要的。   她的身体,应该是赤裸的。   杨池舟轻轻地帮靡音清洗身子。   他的大掌,滑过她身体的每一寸,带着温柔,带着眷念。   她的皮肤,是细腻冰凉的,如一块玉。   她是他心口的一块玉。   他想将她捂热,他要让她归依。   杨池舟靠在池边,让靡音依偎在自己怀中,他抬起她的纤腰,让她的一只手臂环住自己的脖子。   这样,靡音的身体,距离水面很近。   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温泉水,清澈,洁净,柔柔地罩在她身体上。   靡音的肉体,在水波的映衬下,带着一种糜迷。   杨池舟仔细地帮她清洗着,黝黑的手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滑过,鲜明的对比,更加重了刺激性。   他的掌心,保存着对她身体的记忆,那些诱人的曲线,每一根线条,对他而言,都是熟悉的。   他每天都感受着她身体的变化。   靡音在长大。   她在成熟。   她渐渐向女人靠近。   杨池舟的牡丹,开始盛开。   靡音的脸,依旧是呆滞的,茫然的。   杨池舟伸手,将她的发簪取下。   一个动作,她满头的乌丝,倾泻下来,缓慢舒展在水面上。   漆黑的发,渐渐被水沾湿,闪过一道暗暗的流光。   迷惑了他的眼。   那些发,随着水波,飘向他,瞬间缠在他身上。   像是黑色的诱惑的触角,紧紧地缠绕着。   精壮的男人的肌肉。   柔细的女人的黑发。   温润的氤氲的热气。   潋滟的盈盈的水波。   飘荡的水红的花瓣。   翩飞的飘逸的纱帘。   这是个柔糜的世界。   温柔乡。   杨池舟想,他是逃不开了。   他低下头,吻上她光洁的额头,一点点地向下,来到她挺翘的鼻,然后是樱花瓣般的嘴。   他在那里停留了。   他的舌,带着霸道与温柔,撬开她的唇,轻车熟路地进入。   他慢慢地品尝着她。   她润滑的口腔内壁。   她甜美的津液。   她的丁香小舌。   他的舌,追逐着她的,逗弄着,吮吸着。   她逃不脱的。   他迫不及待。   他攻城掠地。   他要她。   两张唇,终于分开,连接着两人间的一根银丝,闪过一道光,折断。   杨池舟继续向下,来到她的胸前。   他的舌,不停地撩拨着她的蓓蕾,极尽诱惑。   他的牙齿,轻轻地噬咬着她的柔软。   他的嘴,含住她的丰盈。   他的手,掌握住她的全部。   靡音慢慢清醒过来,她的眼睛,缓缓向下低了低。   他又在要她的身体。   仿佛永远不知餍足。   可是有什么关系。   她已经死了。   因为姐姐死了,   所以……她也死了。   靡音……已经是个死人。   可是……她的身体,还必须留着。   她要用这具身体来复仇。   她到现在,终于明白了殷独贤的眼神,殷独贤的话语。   是殷独贤这只兽,害死了姐姐。   是他。   他应该受到惩罚。   他应该痛苦地死去。   她要让他,痛苦地死去。   靡音闭上了眼睛。   她全身开始发抖。   一半是真实,一半是伪装。   杨池舟注意到了,马上停下动作,关切地询问道:“怎么了?”   靡音双手搂住杨池舟的脖子,将脸埋在他古铜色的胸膛前。   她喜欢这个姿势。   这样,她能听见他心脏真实的跳动。   而他,却听不见自己的。   “我冷。”她的声音也在颤抖:“我好冷。”   杨池舟将她抱紧,用自己的身体暖着她:“被刚才的场面吓住了吗?……我说过,你不该看的。”   “那些,全是前朝的人吗?”靡音的声音闷闷的。   杨池舟点头:“是的。”   靡音将他抱得更紧:“那姐姐呢?他们会那样对待姐姐吗?”   杨池舟的身子有轻微的僵硬,很轻微。   可是靡音感觉到了。   没错,杨池舟一直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姐姐已经去世。   他一直在瞒着自己。   “不会的。”他在骗她。   “那我呢?你们会这么对我吗?”靡音抬起头来,眼中是一片孱弱,让人情不自禁想保护的孱弱。   “不会。”杨池舟亲吻着她的眼睛,她浓密的睫毛撩拨着他的唇,像昆虫的翅膀。他的声音很轻,却有种显著的坚定:“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害怕。”靡音将头搁在杨池舟宽厚的肩膀上,在他耳边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会保护我,可是……如果殷独贤要杀我呢?”   杨池舟轻笑:“不会的,他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   今天的两章更新完毕。   毒药   “可是,他连自己的女人都会杀的,不是吗?”靡音固执地问着:“如果有一天,他要杀我……你会怎么办?”   杨池舟抬起她的臀,那小巧的臀,倏地将自己的坚挺送入她的体内。   他坚定的话音也在此时进入她的耳中:“我会保护你……我绝不会让你死去。”   靡音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那种姿势,是一种缠绕。   她紧紧地缠绕着他。   “你会保护我的。”靡音喃喃道:“是你说的……你会保护我的。”   热气氤氲的温泉水中,两具赤裸的身体交缠着,律动着,久久没有分开。   明月当空,清澄如水,片片落英,极尽清幽。   王府庭院中,杨池舟正抱着靡音在赏月。   月色是柔白的,怀中的人也是柔白的。   让人爱不释手。   “你最近好像瘦了。”杨池舟在靡音耳边缓缓吹着气,一股股温热的气息,一股股的痒。   “我没觉得。”靡音没有再躲闪,她任由杨池舟亲近着自己。   “你瞒不过我的手。”杨池舟轻轻一笑,那双大掌隔着衣衫开始在她身体上游走。   靡音将脸埋在他肩膀,轻声道:“我想求王爷一件事。”   “你想要什么?”杨池舟的唇继续在她颈脖上游移。   她细腻的肌肤,在月光下,带着朦胧的冰凉。   “今天,是柳易风的生辰。”靡音缓缓说道:“他最喜欢吃的一道菜,是醉虾……”   “你想让我给他送去?”杨池舟停下了亲吻的动作。   “求你了。”靡音微微抬头,看着他。   她的脸,白皙而朦胧。   她的眼,蕴着星辰。   她的唇,娇艳鲜妍。   杨池舟轻叹口气:“好。”   靡音重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微眯上眼,像一只猫。   杨池舟下令:“吩咐厨房准备一顿好菜,另外,把田成叫上来。”   听见那个名字,靡音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没多久,一名长相英伟,眉目凛然的武将快步上前,恭敬地行个礼:“属下田成参见王爷。”   杨池舟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才慢悠悠地应了声:“起来吧。”   田成起身,立在一旁。   他感觉到一股冷冷的目光,从杨池舟怀中向自己射来。   那是一双像猫一般的眼睛,映着冰冷的月光,里面,有着冰冷的仇恨。   是靡音。   “田成。”靡音轻笑,笑声中带着嘲讽:“我记得,你以前是柳易风的得力手下,怎么几天不见,又开始效忠王爷了?”   田成低着头,不作答。   杨池舟轻轻捏了捏靡音的小腿,用眼角瞟了瞟他:“田成,怎么不回答呢?”   田成清清嗓子:“择事明主,理所应当。”   “或者说,狗总是会跟着有骨头的人走,是这样吗?”靡音语带讽刺。   田成沉默。   “当初姐姐就看出你心怀鬼胎,几次三番提出,可柳易风却不信,没想到,你果然做了叛徒。”靡音忽地从杨池舟怀中挣脱出   来。   “怎么生气了?”杨池舟问。   “看见他,我恶心。”靡音拉了拉杨池舟的衣袖:“我们回屋吧。”   杨池舟轻声哄道:“你先去,我说两句话就来。”   让侍女陪着靡音回房后,杨池舟转头,看着一直立在旁边的田成。   “知道今天来是要你做什么吗?”杨池舟淡淡说道。   “属下愚钝,请王爷明示。”   “我听说今日是柳易风的生辰,特意准备了一顿酒菜,让你给柳易风送去。”杨池舟抬起眼睑:“毕竟,你们也共事多年了。”   “属下遵命。”   田成说着便要去地牢,但刚转身,却被杨池舟叫住。   “你知道,为何你归顺后,却总是闲职在家吗?”杨池舟拿起酒杯,慢慢地饮着。   温热的酒,缓缓流入体内。   “属下……不知。”   “你应该知道的。”杨池舟亲自拿起酒壶,为自己斟酒。那澄清的液体,细细的一股,注入玉质酒杯中,转出一个漩涡:“有   柳易风在的一天,你便不会被人相信。”   田成走在地牢的甬道上。   他手中的暗红色雕花漆盘,在火把的映衬下,闪出阴森的光。   杨池舟的话一直在他耳边萦绕。   有柳易风在的一天,你便不会被人相信。   有柳易风在的一天……他便不会被重用。   终于,田成停下脚步。   他从怀中掏出一包黄纸,轻轻地打开,里面,是白色的粉末。   他将那些粉末,均匀地洒在菜上,洒在酒中。   没多久,白色的粉末便消失。   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而这些酒菜,也能让人不存在。   他继续向前,来到柳易风所在的牢房。   那段阶梯,狭长而陡峭。   他慢慢地走下,来到柳易风面前。   “大人,”他低低的声音在牢房中回响:“田成来了。”   柳易风疲倦地抬起眼睑,深刻地看了看他,又将眼闭上。   “今日是大人生辰,王爷准备了点小菜,特意让我送来。”   田成挥手,让人将柳易风放下。   满身的伤痕,让柳易风每移动一寸,都是痛苦万状。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漠,结局开始就想好了。   晚上还有两章。   芳华   “大人受苦了。”田成亲自为柳易风将酒满上。   细小的一股,缓缓注入酒杯,清澈,散发着温温的热,看不出任何痕迹。   然后,他将酒递到柳易风嘴边:“就让属下侍奉大人用餐吧。”   柳易风没有张嘴,只是深深地看着他,眼中,是一片了然。   “大人,喝下了这杯酒,你可以不再受罪,而我也可以重新得到重用,这样两全其美的事,你又何乐而不为呢?”在昏暗的灯光照映下,田成的脸瞬间变得狰狞。   柳易风身子微微晃动着,很轻微的动作,仿佛是火光闪烁造成的错觉。   但他发出了声音,沙哑的,没有意义的音节。   他在大笑。   “大人,别浪费时间了,就让属下送你上路吧。”田成扳开他的嘴,作势便要将毒酒灌入他的口中。   但他的动作被一个声音呵止:“住手。”   田成抬头,看见了高高在上的杨池舟。   “皇上暂时还不想要柳易风的命。”杨池舟的脸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不定,但他嘴角那丝微微的笑意却是明显的:“田成,明天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杨池舟回到房间时,看见靡音在刺绣。   白绢上,是一幅完成了一半的牡丹图。   两朵牡丹,一朵略大,雍容高贵,一朵略小,含苞娇艳。   湘妃色与茜色,交相辉映,栩栩如生,美不胜收。   “没想到,你这么能干。”杨池舟将靡音抱在自己腿上坐着。   两人的身材悬殊,靡音柔软娇小的身体,仿佛是一只猫,蜷缩在他怀中。   “是姐姐教的。”靡音轻声道,手上的动作一刻也不停。   杨池舟楞了一下,继而转移话题:“明天我没事,一整天都陪着你,可好?”   靡音像是没有听见,只是喃喃道:“你知道吗?姐姐教了我很多东西……可是我很笨,什么都学不会。”   “你不需要学,”杨池舟亲吻着她的后颈,那块滑腻的皮肤,柔声道:“你已经很好。”   “姐姐什么都会。”靡音水红的唇微微扬起:“她什么都会……从小,我就跟在她身后,紧紧拉着她的袖子,你知道吗?她小时候每件衣衫都被我捏得皱皱的……我记得,在母后去世那晚,我躲在床底,任宫女怎么哄,都不出来,哭得脸都肿了。后来,是姐姐将我轻轻拉了出来,将我抱在怀中,她说,以后,她会保护我,她会教导我,她会代替母后照料我……她说,她永远也不会离开我。所有人都说,姐姐是盛容最美丽最聪慧的公主,她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所有人都说,靡音只是青兮的跟班,只会躲在青兮的身后……听见这些话,我没有嫉妒,也没有生气,因为,我喜欢这种状态,我喜欢一辈子跟在她身后,一辈子做她的跟班,一辈子。”   杨池舟将她的手按住,将她的手盖在那两朵牡丹上:“现在,由我接替青兮照顾你,保护你,教导你……靡音,依靠我,好吗?我要你从今以后,只依靠我一个人。”   靡音的手掌,感受着白绢上微微的突起,那丝丝缕缕,感觉异常清晰。   “我一直都在依靠你。”靡音轻声道:“以后,我只能依靠你。”   杨池舟满意地笑了,他将靡音放在床上,道:“我先去沐浴,你在这等着我。”   靡音笑着点点头,目送着他在侍女的服侍下走入旁边的温泉池中。   然后,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慢慢地消逝。   靡音低下头,继续完成那副刺绣。   一针针,各种颜色的丝线,从她纤细的指尖穿过,紧紧绑缚在白绢上。   牡丹渐渐成型,速度加快,力量加重,终于,她刺中了自己的手指。   血,缓缓地在白绢上蔓延着。   染红了牡丹。   牡丹刺绣,一幅幅地继续着。   而窗外的光景,也在不断变换着。   秋花秋草,白露清霜,血红的枫叶,在凉风吹拂下,袅袅散落。   寒风呼啸,寒意侵肌,庭前梅花盛开,徒自傲然。   春云叆叇,花香四溢,院中的树木,笼罩着一层绿意。   然后,便到了盛夏。   天色明丽,灿烂如锦。   阳光,又整日整日地照耀着。   一年了。   距离事情发生,竟才过了一年。   靡音看着铜镜,身后的侍女恭敬地为自己梳着发。   而她,则静静地呆立着。   一切,都仿佛是寂静的,在这盛夏的清晨。   可只有靡音听得见,那巨大的翻腾声。   来自她心底深处。   那是仇恨,也是她的血液,是她身体的养分,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原因。   白天,她在杨池舟面前,永远是柔顺的。   她再不会想着逃跑,甚至有几次大好的机会在她面前,她也视而不见。   她全心全意地依赖着杨池舟,讨他的欢心。   他对她的宠爱,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看着她的眼神,已经像水一般柔软。   他在她面前,不再是那个桀骜不驯的杨池舟。   他爱着她,全心全意地爱着。   他甚至没再碰过其他女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今晚还会有一章。   回归   有时候,靠在他那温热精壮的胸膛上,听着他那均匀诚实的心跳,靡音会有瞬间的错觉。   她以为,自己真的是他的妻子。   她以为,他们是一对彼此深爱的恋人。   她以为,日子会永远这样过下去。   可是每当深夜来临,她看着那冷冷的,终年不变的月时,她的心,会慢慢浸满仇恨的毒汁。   是自己身边的男人,他协助殷独贤,夺走了自己的一切。   她恨他。   她甚至把青兮的死也归罪于杨池舟。   于是,白天的温柔被尖锐的剑砍得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日子一天天过去,靡音渐渐长大。   她的脸,不再有稚气的圆润,更增添了女人的娇媚,举手投足间,她会不经意流露出风情,一种清纯与妩媚混合的风情。   她的身体,也在逐渐成长,在杨池舟的爱抚下,她的曲线,更加婀娜。   她的美丽,与日俱增。   她周围的一切也在改变着,屋里的摆设,古董的放置,纱幔的更换,院里花草的交替。   王府中的人事,也有了变化,厨房的大师傅换了两次,小桃已经调走,而田成,已经成为了杨池舟的亲信。   正神游着,窗外忽然传来一道鸟雀的声音,略带尖锐。   靡音回过神来,轻声吩咐侍女:“你们下去吧。”   侍女依言照做。   门轻而缓地关上。   靡音看着镜子,按了按发鬓,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名黑衣人从窗口跃了进来,在她身后跪下,行了个礼:“公主。”   “别叫我公主,别给我下跪。”靡音转过身来,缓缓说道:“我说过,我和你的身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为了替最爱的人复仇而活着。”   黑衣人不说话。   靡音微叹口气:“起来吧。”   黑衣人随着她的命令起身,立在一旁。   “杨池舟,有怀疑你吗?”靡音问。   黑衣人摇头:“他已经开始将机密事情交给我处理。”   靡音垂下眼,沉思片刻,又问道:“东西带来了吗?”   黑衣人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包,恭敬地递上,道:“服下后一个时辰便能起效,且从脉象上看不出异样。”   靡音接过,紧紧地捂在手心。   这是自己复仇的利剑。   当天晚上,杨池舟回房时,有些心事重重。   “怎么了?”靡音帮他脱下外衣,轻轻按抚着他的肩膀,他宽厚的肩膀。   杨池舟闭上眼:“耶罗近日大举进犯我边境,我不日便将出征。”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靡音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肩窝。   “别走,你别去。”靡音的声音柔糯糯的:“你走了,我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的。”   杨池舟偏过头,吻着她的青丝,上面,染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息。   “我必须去,靡音,放心,王府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杨池舟放柔声音,竭力安慰着。   靡音将他抱得更紧。   没有谁看见,她隐藏的眼睛里,有种真实的光芒。   当天夜里,王府的人彻夜未眠。   靡音得了急病,脸色苍白,身子发冷,一直昏迷着。   请来的几位医术高超的大夫,也查不出原因。   这种症状持续了几天也没有好转。   杨池舟心急如焚,眼看皇命下达,马上即将赶赴边境,可又不放心在此刻撇下靡音。   他轻抚着她如纸般苍白的脸颊,不禁眉头紧皱。   靡音费力地睁开眼,轻轻握住他的手:“别走,你答应过,会代替姐姐保护我的。”   杨池舟低头,吻了下她光洁冰凉的额头:“你在这里,也同样会受到我的保护。”   靡音缓缓闭上眼:“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我想回双灵宫。”   杨池舟放柔声线,安慰道:“我很快就回来,靡音,乖乖待在王府里。”   “不!”靡音抚摸上他的脸,眼中有着薄薄的水光:“求求你,如果你不在,至少姐姐在那里陪着我……求求你,求求你。”   靡音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一偏头,再次晕厥。   太医来查看,依旧无能为力。   杨池舟发火:“一群废物,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查不出病因?!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   太医吓得腿打颤:“启禀王爷,小姐这病脉象上并没有什么异样,恐怕,恐怕是心病。”   “心病?”   “小姐应该是因为王爷不日即将出战,担心焦急之下,情绪紧张,导致病发。”   杨池舟想起靡音的话,眼睛沉默下来。   在杨池舟离开那天,他将靡音送到了双灵宫中。   就像靡音说的那样,即使自己不在,她姐姐也会在那里陪着她。   当靡音醒来时,看见的,是无比熟悉的景象。   一切,和自己离开时一模一样。   高大的檀木床,光滑的表面流过一阵暗红的光。四周,是水红的流苏,帷幔,随风飘扬。窗前,是一张梨花木书桌,上面摆着的书,依旧翻在一年前青兮读着的那页。   只是,它的主人,再也不会回来。   在那瞬间,靡音有些晃神。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寂静而黯黄。   ————————————————————————————————————————-————今晚的两章完成。   警告   靡音从床上跃起,忽然的剧烈运动,让她晕眩。   为了不跌倒,她扶住了书架。   手上,传来一股暖热。   这是双灵宫的书架,这是姐姐的书架。   靡音伸手,开始抚摸着屋子中的每一件东西。   她要让自己的手掌留下它们的记忆。   她在缅怀着过去。   她闭上眼,静静地感受着,耳边,似乎传来了过去的声音。   “靡音,来,拿着针,慢慢穿过这块布,没错,就是这样,靡音真聪敏。”   “靡音,我把弓箭带来了,你昨天不是说想学吗?”   “靡音,别爬这么高,让易风帮你去拿。”   “靡音,我给你找了匹小马,学会了,骑给青兮看。”   “靡音……”   靡音……   姐姐的声音,柳易风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清晰。   清晰得让人心痛。   靡音的眼,渐渐有些刺痛。   是泪水。   “不是说,病得很重吗?怎么转眼间,便能下地了?”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很恍惚,很熟悉。   就像是一阵寒风,将那些温馨的记忆瞬间刮走。   冬日中的金石。   是……殷独贤。   靡音的手,下意识紧紧握住。   来了。   他果然来了。   靡音慢慢地转过身,垂着眼,蹲下,行礼。   她浑身的骨骼,都因为这个动作而碎裂。   她听得见体内令人悚然的叫声。   这个屈辱的动作。   她的腿,为了这个杀害自己亲人的禽兽而屈下。   可是,她必须这么做。   为了复仇。   她必须这么做。   “参见……皇上。”靡音用尽全力,压抑住内心的恨。   殷独贤没有说话,也没有让她起身。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沉默。   靡音全身紧绷着,她不清楚他想做什么。   对她而言,殷独贤是阴森的,她永远弄不清他在想什么。   可是现在,他是她的敌人。   一个强大的敌人。   她无法不畏惧,即使体内有着浓烈的仇恨的激荡,她依旧是畏惧的。   只是,她不会退缩。   永远不会。   不知过了多久,殷独贤慢慢向她走来。   靡音垂着眼,看着一双澄明金丝黄靴出现在自己眼前。   接着,一只手将她的下巴抬起。   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却带着冷,在接触到自己皮肤的那一刹那,靡音微微颤抖了。   她被迫看着他。   他的脸,是文雅的,干净的。   他的五官,细致中带着俊秀。   他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薄薄的眼睑,包裹住了无限的深沉,就像是深潭,没人能看得清。   他的嘴,薄而水润,轻轻地勾起让人心悸的弧度。   “靡音。”他唤着她的名字,没有任何意义,只是这么唤着。   他的眼神,很淡,与他对视时,你根本无从知道他在注视哪一部分。   可是,你却知道,他在专注地看着你。   这是最让人恐惧的。   靡音的心紧紧地提起,她屏住了呼吸。   “起来吧。”殷独贤忽然命令道。   自始至终,靡音没有从他脸上看见一丝变化。   殷独贤在书桌前坐下,淡淡问道:“听说你病了。”   “是。”靡音起身,侍立在一旁。   殷独贤拿起本书,随意地一翻:“是你提出想回双灵宫的?”   “是。”靡音看着他的手,瞳孔开始紧缩。   她感到恶心。   殷独贤,居然在碰触姐姐的东西。   她的牙关,开始咬紧。   “看来,效果不错,回宫后,你的病就好了。”殷独贤微笑,可就连笑容,也是冷的,有着距离。   靡音轻轻吸口气:“这个,应该是故人的保佑吧。”   那只手,将书放下。   那双深沉的丹凤眼,牢牢地锁住她。   “你的故人,似乎大多都死在我手上,是这样吗?”   靡音轻轻闭了下眼:“不知道……我不会想太多……我只想好好活着。”   “活着,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殷独贤的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感情:“要活着,首先要学会臣服……你会吗?”   靡音的脸,忽然扭曲了下。   屈辱,无穷无尽的屈辱,是她活着的代价。   她必须承受的代价。   殷独贤起身,走到她跟前,站定。   靡音的鼻端,嗅到他身上传来的香气,可就连那香气,仿佛也带着凉意。   “记住我说的话,臣服,只有对我臣服,才能活着。”殷独贤轻声警告道:“收起你的仇恨,将它们掩埋,如果你作出了什么不应该的事情,那么,就连池舟,也救不了你……明白吗?”   靡音微微低着头,额前的发,一根根,像是刺进眼中,连带她的眼神,也变得凛冽。   但是殷独贤看不见的。   他看见的,是靡音,点了下头,轻轻地,顺从地。   殷独贤静静地看着她,隔了会,便迈步走出了双灵宫。   没有再说一句话。   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靡音才缓缓地放松了身体。   她在床上坐下。   很累,身体,已经累得像不属于自己。   可是,这具身体她早就已经放弃了,不是吗?   殷独贤果然是怀疑她的。   但是同时,他根本不会将自己放在眼中。   因为她只是个女人。   因为她手无缚鸡之力。   因为她是靡音。   他总会大意的,而她,则有了机会。   靡音这么坚信着。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谢谢牧荑【花开如水】亲的推荐,我会加油的。   另外,漠陌.还是改变了下下的,嘿嘿,灵感来自哪里?我也不晓得诶。   诱惑   铜镜。   鎏金瑞兽镜,铸造精良,纹饰细腻。   靡音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每一次顾影,都会增加一次陌生。   她已经认不清自己。   以前的那个靡音,已经消失了。   铜镜中的她,是扭曲的,也是美丽的。   她细细地描着眉,细细地想着。   双灵宫中的一切,还是完好的,保持着原样,一尘不染,显然有人日日来此打扫。   是殷独贤下的命令,靡音知道,是殷独贤保存着双灵宫。   因为他在怀念着姐姐。   当然不可能是爱,殷独贤是不会有爱的。   是占有,男人期望的占有。   殷独贤没有能占有姐姐,这是他的遗憾,所以,他才会怀念。   靡音翻开屋子角落的紫檀木箱,里面,全是青兮的衣衫。   靡音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她拿起一件纱衣,紧紧地贴在胸前,仿佛衣服中,有着青兮的精魂。   良久,她睁开眼,褪下自己的衣衫,开始换上青兮的羽衣。   一件件地褪下,一件件地穿上。   她要变得像青兮。   薄薄敷上粉,淡淡染上胭脂。   她的妆,是淡雅的,清新若莲。   她的衣,是洁白的,是青兮的颜色,就像是天山上的雪,永远是圣洁的。   她的发,柔柔垂在白衣上,黑亮的发,如涓涓的溪流,让人的心,不由得柔软。   靡音坐在院前的石桌上,一双素手,抚弄着琴弦。   而她的面前,龙涎香静谧地燃烧着。   刺激情欲的香。   她弹奏的曲子,是青兮最喜欢的,最常弹的。   此刻,晓月明朗,遍照各处,院中的萧疏淡竹,被晚风拨弄,沙沙作响。   靡音垂着头,专心地弹奏着,一根根的弦,一次次地抚弄,一个个音节,流溢而出,如珠落玉盘,如呢喃细语。   她不急,她不慌。   她静静地等待着。   她懂得男人的心--得不到的,永远是好的。   殷独贤没有得到青兮,他永远不会罢休。   他会来的。   幽月渐渐隐在云后,夜雾渐起,院中的景物,变得朦胧清幽。   靡音依旧在弹奏着,不慌不乱。   他会来的。   她这么坚信着。   风,渐渐凉了,钻入她的衣衫中,触及她的皮肤。   渗骨的凉意。   不止是风。   是殷独贤。   靡音知道,殷独贤,就在身后。   她不动声色,依旧弹奏着。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徘徊,勾勒着每个线条,在寻找着自己与青兮的相似处。   她知道。   她全知道。   终于,他开口了:“你似乎弹了很久。”   朦胧夏月夜,那双柔荑放下,琴声停止。   靡音垂下眼,起身,静静侍立在旁。   臣服,这便是她的臣服。   她察觉不到殷独贤在看着自己,但她知道,他确实在看着,仔细地看着。   “刚才,我以为你是青兮。”殷独贤道。   靡音依旧垂着眼,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可即使抬头,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看不懂他。   云渐渐散去,皎月重现,一切都变得明朗。   殷独贤忽然拉住靡音的手臂,一把将她拖入怀中,没有任何疼惜。   他箍住她的纤腰,紧紧地,不留一点空隙。   这个动作,让靡音只能将身子贴紧他。   而她的脸,也自然地仰起,面对着他。   殷独贤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雾,晦暗不明。   靡音定定地看着,依旧看不透,穿不透那层雾,只是感觉到冷,一种深入骨髓的冷。   “知道吗?现在的你,和你姐姐很像。”殷独贤喃喃说着,他并不是说给靡音听,而更像是一种自语。   他的手,开始抚摸着她的脸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有薄薄的茧,摩擦着她细嫩的肌肤。   一种痛,一种凉。   靡音忽然伸手,将他推开。   但殷独贤似乎早有防备,他的手,像铁链一般,紧紧将她焊住,并且,警告性地收缩着。   靡音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她轻声道:“放开我!”   “我说过,你想活着,就必须臣服。”殷独贤冷冷说道:“要对我臣服。”   “我是杨池舟的女人。”靡音推抵着他的胸膛,她的掌心,触及着他的衣料,就连这,也是冷的。   “你是在威胁我?”殷独贤忽然笑了。   靡音咬着下唇,唇上的胭脂,有着淡淡的味道,甜与涩的交融。   “我是杨池舟的女人。”靡音重复着。   “可就连池舟,也是臣服于我的。”殷独贤轻轻扳开她的唇。   “我是杨池舟的女人。”靡音第三次说出这句话。   殷独贤看着她,许久之后,终于放开手。   靡音重新获得自由,没有任何犹豫,她转身,向房间里跑去。   洁白的衣衫,在风中飘扬着,浓密的青丝,在风中飞扬着。   还有那细弱的却渐渐露出女人气息的身体,印在了殷独贤晦暗不明的眼中。   靡音一直跑着,没有停止脚步,一直跑到房间中,将门重重关上,然后,她背靠着门,身子渐渐滑下,瘫倒在地上。   她浑身都在颤抖,不是害怕,而是忍耐。   她要忍住自己不杀他。   身体中的每个细胞都在尖叫,叫嚣着要将殷独贤碎尸万段。   可是她要忍耐,机会只有一次,她要毫无差错地将他杀死。   —————————————————————————————————————————————   to牧荑【花开如水】是滴,马上就要到新的章节鸟……   等会还有一章。   糕点   在靠近殷独贤身边时,靡音便会有种冲动,想用刀,剖开他的胸膛,把那颗心亲手挖出。   可是她没有刀。   她没有任何锋利的武器。   殷独贤早就有所防备,让宫女拿走所有危险的物器。   但,即使她有刀,凭她的力气,根本无法给他致命的创伤。   所以,靡音暗暗地告诫着自己,要忍耐,要用最好的方式,要有十分的把握让他彻底死去。   一定,要让殷独贤痛苦地死去。   殷独贤一直在关注着她。   靡音知道。   这些天,他一直在关注着自己。   他并没有出现,可是靡音感觉得到那种冷,一直弥漫在双灵宫中。   她从不张望,从不惊动,只是安安静静地,穿着青兮的衣衫,做着青兮做过的事情。   刺绣,写字,画画。   安静地做着,耐心地等待着。   靡音每天都会做几盘糕点。   精致,小巧,美味。   就这么放置在桌上,慢慢地品尝着。   红豆莲子酥,红白交杂,嫩滑酥软。   金丝糕,橙黄明亮,入口即化。   翠玉卷,绿意诱人,口感清香。   她每天不厌其烦地制作着,等待着。   盛夏的午后,宫中一片安宁,所有的阴谋鲜血,都隐藏在空气中,人们只能依靠敏感的嗅觉,去寻找。   就是在这个时刻,殷独贤来了。   当时,靡音刚刚将点心端上桌,细细品尝着。   那小而薄的舌,在红润的唇上滑过,那是一种诱惑。   “不是刚才用过膳?是宫中的食物不合胃口?”殷独贤问。   靡音赶紧起身,想退在一旁,却因为太匆忙,踩上了自己的裙裾。   顿时,她失去了平衡,身子一歪,向地上倒去。   殷独贤抓住她的手臂,一拉,靡音整个人扑入他的怀中。   他的胸膛,是坚硬的。   他的心,也是坚硬的。   靡音抬头,看了他一眼,马上垂下眼。   殷独贤并没有放开她,他的手,依旧抓住她的手臂,隔着薄薄的衣袖,他感觉到她的纤细。   一种能激发男人兽性的纤细。   殷独贤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靡音轻轻说道:“这是姐姐喜欢吃的糕点。”   “是吗?”殷独贤缓缓问道:“你是在代替她品尝?”   靡音微微点头。   她开始推开他。   可是,除非他甘愿放手,否则,她只能是徒劳。   “你恨我是吗?”殷独贤问。   靡音的眼睛射出一道锐利的光,可是,殷独贤并没有看见,他只是听见她柔软的声音:“王爷何时才能回来呢?”   话音刚落,她的下巴便传来一阵剧痛--他强迫着将她的脸抬起。   殷独贤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你打算每次,都用池舟来抵挡吗?”   “我是他的女人。”靡音重复着这个事实。   “你爱他?”殷独贤问。   “不。”靡音摇摇头:“可是,我会跟随他……一辈子。”   “可是,池舟走了这么久,我可没见你关心过他是否平安。”殷独贤依旧没有放手,他高高地抬起靡音的下巴,让自己清楚地看清这张脸。   变化得很快。   只是一年的时间,这个少女,就已经变了。   当初,她只是一颗青涩的果子,一个任性娇憨的公主。   但现在,她散发着成熟的气息。   清纯中带着娇媚。   她的眼睛,是清澈的,仿佛是溪流,可是在那眼底,却有只裸体的妖。   女妖。   诱惑男人的女妖。   她的身体,是细弱的,是一种引诱,引诱男人在她身体上释放自己的欲望。   她和青兮是不一样的。   青兮是圣洁的,高高在上,无暇可指,是最高贵的珍宝。   而靡音,则在纯白中有着污点,任何男人都敢想象自己在她身上的驰骋,她让人产生罪恶的欲念。   “皇上笑什么?”靡音问。   殷独贤放开了她,并没有对自己的笑作出解释,只是回答了她上个问题:“池舟应该就快回来了……到时候,你是继续住在这里,还是回王府呢?”   靡音没有回答,只是退到了一边。   殷独贤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他在桌边坐下,看了眼盘中的点心,淡淡问道:“是你亲手做的?”   靡音点头,她双手紧握着,不让人发现它们在颤抖。   “好像很不错。”殷独贤说完,立即有太监拿来银针,刺入点心中。   靡音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   银针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毒。   靡音低垂着眼睛,她浓密的睫毛,在颤抖着。   是激动的颤抖。   一切的动作,都变得异常缓慢。   殷独贤修长的手指,拿起一块红豆莲子酥。   靡音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的心跳声,盖过了一切。   殷独贤的手指,触摸了糕点。   靡音屏住了呼吸,她浑身发冷,在微微颤抖,她极力抑制着。   就要成功了。   那骨节分明的手,将红豆莲子酥递到了唇边。   薄薄的唇,微微张开,只要一个动作,便能吃下。   只要一个动作,他就会痛苦地死去。   靡音似乎看见他七孔流血的惨状。   她看见他倒在地上,她看见他在地毯上蠕动,她看见他在痛苦地嚎叫。   —————————————————————————————————————————————   今晚的分更完了,明天继续……   无辜   可是,殷独贤停下了。   红豆莲子酥,没有碰触到他的唇。   靡音的心,顿时缩紧。   他的唇,开始微微上扬。   他在冷笑。   殷独贤在冷笑。   他将糕点拿给旁边的一个宫女,轻声命令道:“吃下去。”   宫女双手恭敬地接过,正要吃下,却被靡音尖锐的声音阻止:“不要!”   同时,靡音扑上去,想把那块红豆莲子酥夺下,可是,殷独贤将她拦住。   他紧紧抓住她的身子,她纤细的身子,轻声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靡音拼命地摇着头,那对点翠掐丝耳环发出叮叮的响声,那确实是害怕的声响。   “你下了毒。”殷独贤安静地陈述着:“不是在糕点中,而是在自己衣袖上。”   靡音紧紧咬住下唇。   没错,她确实这么做了,下毒,引诱,谋杀,她确实这么做了。   她知道殷独贤多疑,在吃东西前必定会用银针测试,因此,在食物中下毒是没有用的。所以她便在自己衣袖上洒下毒粉,故意跌倒,诱他来扶起自己,这么一来,他的手上便沾了毒,从而染到糕点上,最终进入他的身体内。   可是,靡音没想到,一切,都被殷独贤察觉了。   他这个深不可测的恶魔,刚才他做的所有,都是在戏弄她。   而现在,他开始惩罚她,用无辜的旁人的鲜血惩罚她。   靡音不能让他得逞。   可是……她无能为力。   殷独贤的声音依旧很轻:“吃下去。”   那名宫女的身子在瑟瑟发抖,她听见了他们的话,她知道这糕点上有剧毒。   她那双年轻的眼睛,惶惑地看着靡音。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命运。   她安分守己地做完了全部的工作,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死。   她看着靡音,仿佛在向靡音要一个答案。   靡音无法给予她答案。   靡音无法承受那样的眼神。   靡音开始挣扎:“放开我!放开她!”   殷独贤没有放开她,相反地,他一手箍住她的身子,一手强制性抬起她的下巴。   他要让她看着这桩死亡的发生。   他要让她看清楚,这个宫女是怎样因为她而死去。   那名宫女的手,已经拿不稳任何东西。   红豆莲子酥,落在地上,没有声音。   可是她的抽泣,却是有声音的,她在抽泣,恐惧地抽泣。   殷独贤没有说话,他只是使了个眼神,旁边的侍卫便上前来,抓住宫女,扳开她的嘴,将糕点强行塞入她的口中。   那是剧毒。   见效很快。   宫女发出一声嚎叫。   尖锐,不甘,疑惑,愤恨,惶惧,众多的感情都混杂在她的声音中。   那声嚎叫,让人毛骨悚然。   后来的日子,靡音常常在梦中被这声音惊醒。   靡音看见宫女匍匐在地上,痛苦地掐住自己的颈脖,她清秀的面孔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她的眼睛,嘴角,鼻孔,全都在往外流血。   黑色的血,一条条,像小小的诡异的蛇,从她身体中爬出。   痛苦逐渐加剧,宫女的十指,重重地在地面上划动着。   “喀,喀,喀,喀,喀。”她的指甲,全部折断。   地面,有十条弯曲的指甲印痕,清晰而狰狞。   她猛地抬头,对上靡音的眼睛。   她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她的眼白,全是红色,血的颜色,像是囚禁了只红色的蜘蛛。   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直到死去。   “我想现在,你应该理解臣服的含义了。”殷独贤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靡音怔怔的,脸上一片空茫。   殷独贤放开了她。   靡音浑身已经没有力气,她倏地滑倒在地上。   她的面前,就是那名宫女的尸体。   宫女的眼睛,依旧张开,里面,只有血,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   靡音慢慢地记起,前几天,她看见这名小宫女在院子中踢毽子。   当时,阳光和熙,天空蔚蓝,她和同伴玩得很开心。   可是现在,她却死去了。   是自己害死了她。   靡音知道,是自己害死了她。   殷独贤没有再看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其余的人,也都跟着离去。   靡音默默地坐在尸体旁边,看着这个宫女。   靡音伸出手,柔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只有那头青丝,仿佛还遗留着生气。   靡音将自己的身子,覆盖在宫女身体上。   这是她唯一能够做的。   她要用自己的身子,暖着她。   她的鼻端,是冰冷的死亡的气息。   今后,她会闻到更多的。   她无法回头,除非世界能回到一年前,回到那个只有青兮,只有柳易风的世界,否则,她无法回头。   已经回不去了,在经历了这么多的鲜血之后,她已经回不去了。   靡音闭上眼,双手紧紧地搂住尸体。   窗外的阳光,依旧是昏黄的,射入屋内,为所有物器镀上晦暗。   从这个角度,靡音可以看见院子里的那株牡丹。   一年前,她亲手种植的牡丹。   经过这么多的混乱,她没有枯萎,颓败,而是开得更艳。   只是红色的花瓣中,流淌的,仿佛是血。   深红的血。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晚上还有两章,马上就到新的了。   回忆   这些天的双灵宫,是沉默的。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可靡音每时每刻都感觉到冷,还有……茫然。   她见识到了殷独贤的高深莫测,她不知道该怎么复仇。   对于殷独贤,她根本就是他空闲时的玩物,她的计谋,他了若指掌。   除此之外,靡音还感到不安。   对于要刺杀自己的人,殷独贤手段残忍冷酷,可是那天投毒事件之后,靡音没有再见到他。   靡音不会这么天真地认为殷独贤会就这么放过自己。   他一定在酝酿着什么。   一定。   桌上,放着昨日新进的贡茶,香气浓厚,汤色清朗,叶如兰花舒展。   靡音怔怔地看着碧绿鲜嫩的茶叶在沸水中翻腾,挣扎。   就像是看着自己。   忽然,她听见一个脚步声,沉稳低哑,慢慢地走进屋子,来到自己身后。   是殷独贤。   靡音没有动静,她依旧坐着。   “怎么,才这么几天,就连规矩也不懂了?看见我来,连礼也不行一个?”殷独贤问道,声音不温不火不徐不疾。   靡音扬起嘴角,冷笑一声:“看见你,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杀了你。”   “很可惜,”殷独贤轻笑:“你永远也不可能做到。”   靡音垂着眼,瞳孔慢慢收缩。   “今晨,捷报传来,池舟击退耶罗军队,已经在回朝的路上,几日之内,便能到达。”殷独贤轻轻掠过靡音的背影:“到时候,你想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回王府呢?”   靡音沉默了会,忽然讽刺地问道:“原来,我还有选择的权利?”   “不,你没有。”殷独贤走到她身后,伸手,抓起她的一缕发,柔滑黑亮的发,全在他的掌握中。   黑发的主人,也在他的掌握中。   “不知池舟有没有对你说过,”殷独贤缓缓说道:“以前,我和他常常分享同一个女人。”   靡音身子僵硬住,隔了会,她忽然起身,向前跑去。   她明白了。   她明白殷独贤想要对自己做什么。   可是,殷独贤快速抓住她的手臂,紧紧地抓住。   他的手,冷得像冰。   靡音浑身掠过一阵颤粟。   殷独贤将她翻转过身子,迫使她面对着自己。   靡音开始挣扎。   茶杯跌落在地,碎裂了,茶叶是最好的,水是最清澈的,地面被衬得像面镜子,映着世间的所有,所有的繁华,所有的丑恶。   她被推抵在桌上。   她被摔在书架上。   她被投入温泉中。   她被他吻住,被他撕去衣衫,被他凌辱。   柔白的纱幕飘扬而下,罩在他们身上。   透过那微小的孔,靡音看着平静的泉水,思绪回到了现实中。   她觉得,已经过了许久。   可是,殷独贤依旧覆盖在她身上,他的身体,是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他压住她,在她体内驰骋,没有一点怜惜,只是占有。   殷独贤在宣布着自己对她的占有。   他渐渐到达了欲望的顶峰,他的速度加快,可是他的身体,依旧是冰冷的。   他没有失控,他的理智依旧清醒。   最终,他到了极限,他将自己的坚硬抽出,将欲望的剩余,洒在她的体外。   她不能怀上他的子嗣。   酷刑终于结束。   靡音感觉到冷。   很冷。   身体内像是有无数个洞,在透着风。   她在颤抖。   她要离开。   靡音慢慢地爬动起来。   她的衣物,已经全部成为破碎的布料。   她是赤裸的。   她赤裸地在地上爬动着。   她的肉体,是嫩白的,洁净的,在这个混合着龙涎香和爱液气息的靡乱的环境中,有一种深刻的刺激。   她像是只初生的女妖,浑身上下糅合着清纯与妩媚。   她爬动得很吃力,她很痛,很疲倦,可是她要离开。   殷独贤冷眼看着她的努力,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邪美的笑。   他抓住她的一把发,缠在手上,然后,一拉。   靡音被迫着扬起头。   殷独贤将唇凑近她的耳边,他的舌,轻轻地描绘着她的耳廓,产生一种凉凉的痒,就像是一条冰冷滑腻的蛇,爬上她的背脊。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靡音咬着唇,她愤恨地看着他,她的眼睛,很亮,里面,全是火。   “你的身体,果然是特别的,难怪池舟会这么着迷。”殷独贤的手,从她的脖子伸下,罩住她胸前的柔白,抚弄着,让它们在自己掌中变换成各种不同的形状。   “殷独贤!你不得好死!”他的动作,他的屈辱,狠狠击中靡音,她大喊着,声音里有着刻骨的恨意。   殷独贤脸上没有一点动怒的痕迹,他在微笑,他看着靡音微笑。   然后,他一把将她抱起,快步走到床边。   床很大,檀木制成,上面雕刻着精细繁复的花纹,表面流淌过华丽的暗光。   殷独贤将她放在床上,而自己,也跟着上去了。   两人,都是赤裸的。   殷独贤的头发,散了下来,黑发,流淌在背脊上,一种华丽,一种神秘。   他也是美丽的。   只是,带着毒。   靡音起身,想逃。   但殷独贤不会让她如愿。   他紧紧地压制住她的双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今天还有一章……   持续   靡音无法动弹。   她瞬间明白,殷独贤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这就是他的报复,这就是他对自己的惩罚,最深刻最残酷的惩罚。   殷独贤的身子紧紧压在她身上,靡音快要窒息。   那是一种压迫,一种恐惧,一种作呕。   他的皮肤,是光滑的,冰冷的,接触时,她会颤粟,发自内心的颤粟。   他俯下身子,开始吻她。   不是她的唇,殷独贤知道自己身下的女人尚未被驯服,还留有野性,她的牙齿,会伤到自己。   于是,他的唇,来到她的胸前,她柔软的胸前。   他用舌头撩拨着她的蓓蕾,一圈一圈,不断地逗弄着。   粉红的蓓蕾不顾主人的意愿,屈服了,开始遵从殷独贤的意思,挺立。   殷独贤的动作,依旧没有怜惜。   他重重地在她胸前肆虐,那白皙柔嫩的肌肤瞬间布满了红色的印记,怵目惊心。   他继续在靡音身上肆虐着,她的颈脖,她的锁骨,她的全身,都留下了深红的印记,每个印记,都是由密密麻麻的细小的红点组成,看久了,有种疼痛,有种心悸。   殷独贤抚弄遍靡音的全身,面无表情地欣赏着她屈辱的神色,她泛红的脸庞,她令人产生欲望的身体。   然后,他将她翻转过身子,迫使她背对着自己跪在床上,然后,他进入了她。   疼痛,深刻的耻辱,这是靡音仅仅能够感受到的。   他的手,在自己胸前抚弄,他的唇,在自己背脊滑过,他的灼热,在自己体内进出。   他的身体,在撞击着她。   一下一下。   殷独贤牢牢环住她的腰,双手像铁箍一般,深深陷入,让她无法呼吸。   靡音的脑海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变得异常敏锐,他的硕大,在不断地摩擦着她的柔软,那种疼痛,那种陌生,那种恶心,在她体内爆炸开来,伸延到每根神经中。   她摇着头,无意识地摇着头,她的黑发,变得散乱,一丝一缕,粘在她的脊背上,像是一种纹身,诡异妖艳。   他继续驰骋着。   这个女人,带着纯洁,带着柔弱,带着妖艳,带着野性。   她是有着吸引力的。   殷独贤的手,细长,白皙,却有着巨大的力量,他紧紧握住她的柔软。   他要用他的力量,让她屈服。   靡音的身体,只能选择屈服,她只能随着他的撞击而律动。   点翠蝴蝶耳坠,不停地晃动着,发出的声响,在靡音耳边不断放大,放大。   殷独贤的唇,在她赤裸的背脊上游走,冰冷的唇,滑过一道道冷冰的弧度。   靡音闭上眼,紧紧咬住下唇。   那娇嫩的唇,渐渐发白,最后渗出了血。   一滴滴,落在床上,绽放出一朵朵过于艳丽的花。   龙涎香的香气,缠绵在屋子中,萦绕在床上纠缠的两人身上,久久不散。   击退了耶罗,杨池舟大胜回朝。   他第一时间来到双灵宫,准备接回靡音。   兴奋让他忽略了侍女脸上的不安,杨池舟径直来到靡音的房间。   推开门,只见帷幕低垂,只看得清靡音模糊的影子。   她半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杨池舟这时才感觉到一丝不对。   他快步走上去,掀开帷幕,彻底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靡音脸色苍白,神色茫然,她身上只披着纱衣,隐隐显出那些印记。   其他男人留下的印记。   占有后的证明。   “靡音,发生了什么事?!”杨池舟抓住她的肩膀,眼神骤然尖锐。   连问了几遍,靡音才慢慢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逐渐清明。   然后,她忽然扑进杨池舟怀中,紧紧地抱住他,身子开始颤抖。   “是谁?!”杨池舟问:“是谁做的?”   靡音将脸埋在他胸膛上,他的铠甲,硬而凉。   “是……皇上,是殷独贤。”   话音刚落,靡音便感觉到杨池舟的身子僵硬起来,她继续幽幽地说道:“他强要了我,他的力气很大,我很痛……我没有办法。”   靡音听见,杨池舟的拳头握紧了,发出沉沉的响声。   他在愤怒。   “我告诉他,我是你的女人……可是他还是没有停止,没有……”靡音的鼻端,嗅着他的铠甲,那上面,有金属特有的气息,还有血腥的味道。   阴谋,诡计,报复,鲜血。   当杨池舟冲进寝宫的时候,殷独贤正在批阅奏折。   杨池舟的声音很大,但他并没有抬头,只是闲闲问道:“回来了?”   杨池舟沉声问道:“为什么要碰她?”   殷独贤抬起眼睛,那双俊美丹凤眼中的神情,很淡,他的声音,也是淡的:“她?”   杨池舟深深吸口气:“我是说靡音,为什么要碰她?”   殷独贤放下笔,轻声道:“因为她是女人。”   杨池舟走近一步,咬牙说道:“她是我的女人!”   殷独贤微笑,但笑容也是淡淡的,仿佛没有痕迹:“我们曾经,不是经常享用同一个女人吗?我也早就告诉过你,后宫的女人,你看上谁,都可以拿去。”   杨池舟将手握得咯咯作响:“可是靡音是不一样的。”   —————————————————————————————————————————————   今天的完结,明天继续……   好冷好冷好冷……   承诺   殷独贤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那金丝绣龙厚底靴踏在地板上,没有一点声息。   “就像你说的,她终究不过是个女人。”殷独贤的声音很轻,杨池舟却觉查出了浓浓的警告:“靡音,只是一个女人。”   “可是她是我最在乎的女人。”杨池舟直视着他:“你答应过,将她给我的。”   殷独贤的嘴角慢慢扬起:“我并没有要夺走她……只是,你真的管得住她吗?”   杨池舟露出询问的眼神。   “靡音已经知道她姐姐的事情,”殷独贤一字一句地说道:“她装病入宫,便是想接近我,然后,刺杀我……所以,我才对她小施惩戒。”   杨池舟沉默了。   殷独贤的语速是缓慢的:“她可以这么对我,总有一天,也会对你下手的。”   杨池舟垂下眼,看着自己的铠甲,金亮的铠甲。   刚刚,靡音在上面躺过。   她柔软的发,仿佛融化了那坚硬。   “她不会的。”杨池舟抬起眼睛,看着同伴:“靡音不会这么做。”   听着他的话,殷独贤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上。   杨池舟很快便带着靡音出了宫,回到王府。   靡音的情绪还没有从恐慌中挣脱出来,她还在害怕。   杨池舟将她搂在怀中,可是她会逃避。   每次他的手刚碰上靡音的身子,她便颤抖着后退。   杨池舟只得柔声安抚她,让她在床上睡下。   透过薄纱衣,他看见她身上的瘀伤。   整片的青紫,覆盖在白皙的肌肤上,煞是吓人。   杨池舟叹口气。   此刻,靡音熟睡了,可她的黛眉,还是紧皱着,仿佛在梦中,也还处于忧患之中。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靡音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心中的靡音,是那个在黄昏的御花园中,躲在柳易风身后,胆怯娇羞,无忧无虑,有着一双猫眼的小女孩。   她应该是让人疼惜爱护的。   可是她已经改变了。   在自己和殷独贤带着血的尖刀下,她改变了。   他伤害了她。   可是,如果不是如此,他根本无法得到她。   盛容高贵娇俏的公主。   杨池舟伸手,想抚平她的眉宇。   可是刚刚碰触到她的皮肤,靡音便睁开眼,那里面,盛满了惶恐。   她忽然坐起身子,抓住被单,蜷缩在床角,拼命地摆手:“不要碰我,殷独贤你不准碰我!”   杨池舟忙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大声道:“靡音,你清醒下,是我!你看清楚!”   靡音抬眼,怔怔地看着杨池舟,然后,她猛地扑入他怀中。   她纤细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透过薄薄的衣衫,全部传到他手中。   杨池舟紧紧抱住她,柔声安慰道:“没事了,靡音,没事了,有我在,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不,”靡音抬起脸,她的眼里,雾气朦胧:“殷独贤……他不会放过我的,他还会再害我!”   “他不会的,他答应过我,他不会的。”杨池舟抚摸着她的身体,一下一下。   靡音将下巴搁在杨池舟宽厚的肩膀上,她轻声道:“他一定会的。”   时间如水,带去了丽肌上的累累伤痕。   杨池舟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靡音也变得沉默了。   太多浸满鲜血的仇恨,哽住了她的喉头,逼得她沉默。   这天,杨池舟入宫办事,靡音百无聊懒,便吩咐下人准备马车,她要到街市上去走走。   发生了殷独贤那件事后,杨池舟为了让靡音开心,不再关住她,准许她偶尔上街散散心--当然,是在保证她无法逃走的情况下。   其实,她又能逃去哪里呢?   家和国,她还剩下什么?   马车从王府后门出发,慢悠悠地走上街市。   车厢中是安静的,经过窗口竹帘的阻挡,阳光变得柔和无力,偶尔飘入一两缕,带着凡间的味道。   马儿缓慢地前进着,车轮在石子路上滚过,引起轻微的震动。   靡音将额角靠在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她安静地看着那些外面的世界。   盛容,还是和以前一样。   天空一样蔚蓝,空气中依旧是尘土与青草的气息,而那些子民,还是照常生活。   宫中的变故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鲜血没有染上他们的衣衫。   政权,只是贵族与野心家的游戏,他们不感兴趣。   谁当主人,他们毫不在乎,他们需要的,只是臣服,然后,再平静地生活下去。   在阳光下,城中的百姓怀着知足的心,安分地生活着。   靡音的眼睛,在光线的投射下,变成了琥珀,状似透明,但是,依旧看不见底。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一辆马车。   车色暗沉,看似普通,可是那三匹拉车的马,四腿修长,神骏非凡,并且毛色一致,异常难得。   马车的主人将窗户帘子微微掀起,只是露出一双眼睛,看不清他的全貌,   但仅仅只是看见那双眼睛,靡音的身子,便僵硬了。   那是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向着鬓角的方向扫去,滑过冷冷的诱惑的弧度。   那双眼里,全是冰。   靡音永远都会记得,这双眼睛,曾经牢牢地锁住过她。   是殷独贤。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漠,好像没有几章了,呼呼……   决裂   她慌乱地将帘子放下。   他在看着自己,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瞥,可是靡音知道,殷独贤一直在看着自己。   靡音将手放在她藕色罗裙上,紧紧地交握着。   一切,都很安静。   马车继续前进着,发出辘辘的声响。   竹帘有节奏地拍打着窗户,轻轻地。   她发鬓上的翡翠蝴蝶步摇,也在微微摆动着。   忽然,马车停止了。   靡音的呼吸,也停止了。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自己的皮肉中。   如临大敌。   在恐惧中,时间变得异常缓慢,靡音的神经,被紧张拉扯到极限。   所以,当帘子忽然被掀开时,靡音有种尖叫的冲动。   可是她不能够,她不能够示弱。   不能够,向殷独贤示弱。   阳光趁机涌入马车中,那个掀开布帘的人,背着光,靡音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她很确定,这就是殷独贤。   因为她感觉到了彻骨的冷,感觉到了重重的压迫。   这些,都是属于殷独贤的感觉。   此刻的殷独贤,身着暗青色衣袍,依旧俊挺,依旧冷如万载玄冰。   他今日微服出宫,来与一位重要人士商谈,不想却在路上看见了王府的车。   而车上的那抹藕色丽影,攫住了他的目光。   是靡音。   她静静地看着外面的人事,脸上,有种不自觉的悲哀,那种姿态,是她特有的柔弱。   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她的身体,她的脸庞,是柔弱的,可是她的心,却是不屈服的,吸引着人去征服。   她对他而言,是新鲜的。   此刻,殷独贤掀开帘子,阳光照在靡音脸上,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带着玉的莹润。   她看着自己,眼神中有着倔强,可是抖动的睫毛,却泄露出内心的惶恐。   “没想到又见面了。”殷独贤微笑。   靡音没有说话,可看得出,她的身子,是僵硬的。   “你应该不会忘记我吧。”殷独贤的眼睛从靡音的脸上移下,滑过她纤细的颈脖,继续向下,仿佛能够透过那湘妃色的上衣,看清她的胴体:“毕竟,我是你第二个男人。”   靡音沉默着,一直沉默着,忽然,她向着他扑了过去,抓住他,撕咬他。   殷独贤轻易地抓住她的手臂,然后一推,靡音摔在车厢里。   殷独贤重新将帘子放下。   经过对比,车厢中黯淡了下来。   在靡音眼中,殷独贤的脸,带上了阴影。   可她清楚地看见,他的嘴角,上扬了。   “继续往前。”他吩咐。   鞭子甩下,枣色高头大马吃痛,开始前进。   外面的世界在流动着。   而车厢中的空气,却是静止的。   靡音感觉到呼吸困难--殷独贤慢慢向她靠近。   靡音双手撑着身子,不停地后退着。   马车不大,她已经退到了尽头。   可是殷独贤还在前进,他慢慢向她靠近。   他的衣裾,覆盖在她的罗裙上。   暗青的布料,仿佛有千万斤重,压得她无法承受。   靡音在等待着,等待着他的进攻。   她知道殷独贤不会放过她的。   她一直都知道。   靡音在等待着,她全身的骨骼都已经绷紧,她似乎听见体内传来的“咯咯”声响。   殷独贤停止了前进。   他伸出手,那双白玉般的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在阳光下,依旧泛着冷冷的光,如同它的主人。   殷独贤的手,慢慢触摸到靡音的腿上。   从她的霜色绣花鞋,逐渐向上,滑过她的小腿,那种姿势,带着诱惑,带着挑拨,带着自得。   就像是认定,她永远也逃不过他。   靡音猛地抬起脚,踢向他的胸膛,狠狠地,用尽全部力气。   殷独贤照旧制住了她无谓的进攻,他抓住她的腿,顺势将靡音往自己的方向一扯。   靡音轻唤一声,瞬间被拉到他的身下。   殷独贤又抓住了她,并且用自己的身子将她的腿压住。   靡音慌了神,她伸出手,开始推,打,捶。   殷独贤没有受到任何打扰,他开始褪去她的衣衫,他的力气很大,只听地“刷刷”的声响,靡音的轻薄纱衣,便撕裂了。   殷独贤并没有让靡音赤裸,他用刻意的,缓慢的动作,解开她肚兜的带子。   靡音的胸膛急剧起伏着。   他依旧在戏弄她,待她如玩物一般。   肚兜带子解开,殷独贤并不急于扯下,他并不急于让她赤裸。   殷独贤慢慢地,慢慢地扯动那不再固定的肚兜,让它一寸寸在靡音胸前滑动。   丝绸是凉滑的,她的皮肤,也是凉滑的。   两者相互摩擦着。   靡音的皮肤,因着这种刺激,布满了小小的凸起。   她冷。   肚兜一寸寸移动,胸前的春光一寸寸暴露,男人得到的快感一寸寸增加。   终于,她的前胸,展露无遗。   殷独贤拿起肚兜,将带子缠绕在自己手指间,拿近鼻端,轻轻一嗅。   那上面,有着她的气息。   殷独贤看着自己身下的靡音,轻纱薄衣凌乱地挂在她身上,她的发,因为挣扎,也是凌乱的,被薄汗粘在腮边,勾出妖魅的曲线。她的柔软,全部显现,等待着自己去品尝。   他俯下身子,将唇放在她的胸前。   她的柔软,是娇小的,漂亮的,让人怜惜,让人冲动的。   滑腻,白皙,是吸引人的。   他含住了她的娇羞,用舌头撩拨着,用牙齿轻咬着。   少女的胴体,激发男人体内最猛烈的欲望。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等会还有一章……   流言   殷独贤的动作逐渐加大,他喜欢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留下印记,那是他征服过这具身体的标记。   他是不败的,无论是皇位,还是女人,他要的,都能得到。   殷独贤抚弄着靡音女性的娇柔,毫不留情。   靡音尖锐地叫骂着,诅咒着。   殷独贤伸手捂住她的嘴,他要让她安静。   接着,他的另一只手,伸入靡音的裙底,沿着她的腿,逐渐向上,扯下她的裘裤。   顿时,靡音感觉到下体一阵冰凉。   她下意识闭紧双腿。   殷独贤的手,在她赤裸的腿上游走。她的腿,是纤长的,是男人渴望它盘在自己腰间的。   他逼迫她将一条腿曲起,然后,他的身子挤入其中。   这个姿势,让靡音完全受到他的控制。   没有任何预告,殷独贤将自己的分身挺入她的体内。   突然的刺激,使得靡音将头往后仰。   昏黄的阳光,滑过她的眼角。   靡音感觉到昏眩,那些光圈,都不是真实的。   殷独贤在她身上驰骋着。   他的衣衫,完好地穿在身上,没有一点凌乱的痕迹。他的姿态,毫不慌乱,是优雅的。   只有她,显得如此狼狈,如此肮脏,如此屈辱。   这些,都是殷独贤带给自己的,她永远记得。   殷独贤在她体内进出着,她的小径,紧紧吸附着他的坚挺,那是种无上的快感。她的身体,柔若无骨,可是却闻得到坚韧的气息,让人安心去征服。   他的手,在她全身游走,他的唇,在她皮肤上徜徉,他的欲望,在她姣好的曲线上得到释放。   靡音将手,伸到窗口处,紧紧地握着。   手腕上的白玉手镯,在阳光下,闪出隐忍的光芒。   车厢中又恢复了安静,只有殷独贤低低的喘息声,还有两具身体的碰撞声。   马车忽地停止。   殷独贤觉察到了,他回身,正要询问,一束阳光却猛得射在他脸上。   马车的帘子被人打开了。   杨池舟。   站在车门前的人,就是杨池舟。   车厢中的一切,在阳光下显得更加靡乱。   两具紧紧连接的身体,充满爱欲的气息,靡音脸上的痛苦与迷乱,殷独贤抚摸着她的手,散落在地的衣料。   一切都是不堪的。   杨池舟忽然冲过去,狠狠地向殷独贤的脸上揍了一拳。   殷独贤重重地撞到车壁上。   靡音坐在角落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殷独贤抬起脸来,他的嘴角,有着血迹。   “池舟,”殷独贤的声音异常缓慢,像飞扬的尘土一般,安静地坠落,覆盖在车厢中每个人的心上:“总有一天,你会因为这个女人而丧命。”   接着,他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整理下衣衫,走出了马车。   靡音依旧是静静地坐在车厢角落里,她喜欢这个姿势,因为这让她觉得安全。   她将脚曲起,挡住自己赤裸的前胸。   她的眼睛,是沉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说过,他不会放过我的。”靡音这么说道。   杨池舟没有说话。   从宫中回来,他看见自己府中的马车正在路上行驶着,而紧紧扒住车窗的那只柔荑,戴着他送的白玉手镯。   那是靡音的。   那只手的姿势,是痛苦的。   五个骨节,呈现苍白的颜色,仿佛要戳破皮肤。   她正受到殷独贤的凌辱。   他奔了过去。   可是还是晚了。   杨池舟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衣,罩在靡音身上。   可是没有温度,靡音依旧没有感觉到任何温度。   靡音开始不说话,甚至不再步出房间一步,她整日整日地躺在床上。   床边的帷幔,被风吹动,像一股股流水,而坐在里面的靡音,身形越来越模糊,仿佛很快即将消失。   无论杨池舟怎么逗她,靡音依旧不说不笑。   她的眼里,是灰色的,落满了尘埃。   杨池舟将帷幔掀开,在她身边躺下。   靡音曲起腿,将脸枕在膝盖上。   她后背的线条,很美。   杨池舟的手,轻轻在上面滑过。   可是,却得不到任何反应。   他微微叹口气:“靡音,你是怪我没有保护好你,对吗?”   靡音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见。   杨池舟用手,拍抚着她的背脊,轻轻地,带着安慰。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他说:“对不起。”   靡音的脸依旧枕在膝盖上,久了,脸颊有微微的麻。   她麻木地问道:“以后,都会这样,对吗?以后,我都会受到他的凌辱,对吗?……以后,我会成为你们俩共同的玩物……”   杨池舟倏地起身,将她揽入怀中。   他的唇,吻上她的黑发:“我不会让他再碰你一下。”   靡音笑了,那个笑,很轻很轻,轻得无法挂在脸上:“可是他是皇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我这样一个女人?”   杨池舟没有说话,但揽住靡音腰际的手,却加重了力度。   此刻,田成在门外恭敬地说道:“启禀王爷,皇上请您入宫,说有要事商议。”   杨池舟犹疑了下,最终放开了靡音:“我很快就回来。”   那天之后,杨池舟便没有再和殷独贤见面,今天,殷独贤主动来邀请自己,他必须得去,他不能在满朝文武面前,让他们的圣上不快。   —————————————————————————————————————————————   今天的更新完毕……   变乱   靡音没有动静。   杨池舟抚摸下她的头发,柔声道:“等会回来我就带你去逛夜市,你还没去过对吧。”   靡音还是刚才那个动作。   杨池舟无法,只能出发。   但就在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刹那,靡音叫住了他。   杨池舟转过头,他看见靡音在对自己微笑。   笑容是轻忽的。   “你早点回来。”她这么说道。   杨池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时间容不得他往深处想,他应了一声,登上下人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一路上,他的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总像是,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他回忆着,不断地回忆着刚才的每一个场景。   他又看见了靡音嘴角的那抹笑。   他看不清的笑。   忽然,他掀开帘子,大声道:“快回府!”   马车飞快地转个头,如一阵风般,往刚才来的方向驶去。   王府中的人诧异地看着王爷阴沉着脸冲回王府,看着他快速穿过回廊,看着他撞翻几个端着茶盘的奴婢,看着他冲入靡音   的房间。   杨池舟看见了。   深紫色的帷幔里,靡音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   她的手,放在床边,手腕上,有道深深的伤口。   血,顺着床单,流淌在地上,形成一个个殷红的湖泊。   杨池舟马上奔过去,撕下自己的衣衫,包裹住她的伤口,一面高声唤下人请大夫。   听见那些纷扰,靡音缓缓睁开眼睛,隔了许久,才看清眼前的人。   杨池舟将靡音拉起,让她靠倒在自己怀中。   “为什么?”他的声音带着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靡音的声音,是虚弱的:“我不想再受殷独贤摆布,我无法忍受另一个男人碰我的身子。”   杨池舟紧紧按住伤口,可是血还是不断涌出,染满了他的手心。   或者,他的手心,早就有她的血,她的泪。   是他,对她不起。   “为什么当初,不是你当了皇上呢?”靡音轻声问道:“如果是这样,你就能保护我……不会让殷独贤伤害我……”   说完,靡音晕了过去。   那天,杨池舟没有入宫,一直在府中,亲自看着大夫救治她。   杨池舟以下犯上的事情,开始在朝中流传。   为了一个女人,杨池舟打了圣上,并且违抗圣命。   并且,有人听见,那个女人唆使杨池舟叛乱。   可所有人都只敢窃窃私语,毕竟杨池舟和殷独贤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异姓兄弟,关系不一般,没人敢公开说什么。   可是流言,还是像小石子,坠落在容易起涟漪的湖面。   风过,叶子开始不安地摇动。   朝野,又开始蠢蠢欲动。   时间,就这么慢慢流淌过去。   可很多东西,是洗刷不走的。   靡音,还是消沉着。   手腕上的疤痕,形成一条凸起的鲜红色肉条,在白嫩的肌肤上,显得越发狰狞。   那件事,永远记刻在当事人心中。   杨池舟没有再离开靡音半步,他担心她会害怕,会因恐惧而再度做出傻事。   他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   杨池舟拥抱着靡音,她的身体是软的,热的,可是她的心……   他摸不准她的心--他最渴望得到的东西。   靡音站在窗前,看着院中的景致。   花草繁盛芳茂,紫红的木槿染着露珠,淡雅却耀目,清风吹来,花香袭人。   但在靡音看来,这一切却带着一种籁寂。   她只披着一件水红纱衣,迎着风,裙裾翩翩,勾勒出她的纤柔。   杨池舟走到她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   他低下头,将唇在靡音颈后流连,那是最娇嫩的皮肤,能带给她最深的刺激。   “究竟要怎么样,你才会真正快乐?靡音,告诉我。”   风挟带着花香,吹拂在她脸上,靡音的眼睛,没有泪水,干枯得有些疼痛。   “我想回到以前,如果回到以前,我会很快乐的。”   杨池舟将脸埋在她颈脖处,嗅着她特有的香气,淡淡的,却像是无数条小蛇,轻易钻入人的心中,进行侵噬。   “靡音,现在的你,还是恨我的吗?”他问。   靡音沉默着,腮边的两缕发飘散起来,抚过她的睫毛。   睫毛,抖动了,微微地。   “没有。”她说:“我没有恨你。”   “如果这些事情没有发生,你会喜欢我吗?”杨池舟问:“如果我们只是在宫中遇见,我是副将,而你是公主,你会喜欢我吗?”   风继续吹拂着,吹不去靡音眼中的迷茫:“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杨池舟已经许久没有入宫,甚至没有上朝。   不仅仅是宫中,就连自己的部队,杨池舟也已经许久没去巡视。   他将大小事情都交给了亲信田成。   这个人,稳重,寡言,办事得力,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他是不忠的。   杨池舟亲眼目睹了他对前任主人柳易风的不忠。   也就是说,田成随时可能出卖自己。   可是,又能保证谁永远不会出卖自己呢?   朝中流言四起,纷纷说杨池舟恃功傲主,大逆不道,已经有不少大臣联合弹劾他。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漠,嘿嘿,马上就要到鸟……   欲望   而大多数人,则在暗中观看着。毕竟,杨池舟手中的兵权,不可小觑。倘若他有心造反,鹿死谁手,还未一定。   任何朝代,都是容易颠覆的。   而臣子们需要做的,是看清自己应该追随谁。   他们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一场赌注,用自己与家人的性命来玩的赌注。   而每一个朝代的变动,便是赌局揭晓的时刻。   他们安静地等待着。   而殷独贤也是安静的。   他看着那份弹劾奏章,嘴角泛起一个微微的笑意,接着,轻轻地,将它放在一旁。   缠枝莲双耳香炉中,飘散出一缕缕轻烟,静静在空中舒展着腰肢。   “准备下。”他慢悠悠地说道:“我要亲自去王府看看。”   殷独贤是微服出巡,除了随身近侍,并没有带多少人马。   为了不引起惊扰,他从后门进入。   管家连忙向靡音的房间奔去。   靡音的房间,在一个独立小院中,很清静。   管家气喘吁吁地跑入院中,却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拦住。   是田成。   “原来田副将在这呢。”管家抹去一头的汗。   “你这么急着干嘛呢?”田成问。   “皇上来了,正在大厅里,我这不赶着来通知王爷吗?”管家说着便往前走。   但只走了两步,他的嘴便忽然被人捂住,接着,只见刀光一闪,他倒在了地上。   管家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只看见泥土,青草,还有血,整个世界,都是血腥的。   然后,他看见田成蹲了下来,对自己说道:“对不起。”   田成的语气是真诚的,也是冷的。   管家没有回答。   他再不能开口。   田成站起身,抬起头,天空乌云滚滚,大雨,即将倾盆。   是个变乱的好日子,所有的血腥,都将被雨水冲刷,明天,什么都不会留下。   杨池舟躺倒在床上。   地上,散落着白瓷茶杯碎片,那些碧绿清脆的叶子,蜷缩着粘在地板上。   水,清澄的茶水,缓缓流动着,汇聚成晶亮的一股,慢慢向靡音的脚边涌来。   茶里,放了迷药。   杨池舟,已经昏迷了。   田成看着靡音,突然问道:“公主,您要自己动手,还是属下帮您代劳?”   靡音看着晕迷中的杨池舟,他的脸,是沉静的,轮廓分明的,是她熟悉的。   她轻轻说道:“我自己来。”   田成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递给靡音:“公主多加小心,我这就去对付殷独贤。”   靡音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田成向她拱拱手,接着走了出去。   靡音握住那把银柄匕首,她握得很紧,五个骨节处是紧张的白色。   不应该的。   她不应该有这种感情。   一切,不是早就计划好的?   靡音的脑海中,出现了散乱的片段。   “殷独贤明天会出宫和耶罗二皇子见面,到时定会经过尚仁街。”   “那么,我就在那里等他好了。”   “……公主,确定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呢……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那么,我会看准时间让杨池舟看见这一切。”   马车一直在路上走着,淡紫色的穗子不停地摇晃着,她的心一直很静。   尚仁街到了,她准时掀开竹帘--看见了意料之中的那双眼睛。   她在车厢中等待着,紧张是真实的--她没有把握,没有把握确定殷独贤会过来。   可是,他来了。   在黝黯的车厢中,飘散着淡淡的香气,她的与他的,混杂在一起。   衣衫落在地上。   身体赤裸了。   皮肤紧紧贴合着。   两具肢体交缠。   薄汗在阳光下发出一道靡丽的光。   男人欲望的喘息。   靡音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窗户上。   她刻意带着白玉手镯,杨池舟送给自己的白玉手镯。   她要让杨池舟看见,自己在经历着什么。   帘子被一双大手掀开,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阳光底下。   终于,一切如愿。   杨池舟是愤怒的,他殴打了殷独贤,为了她被占有的事实。   再次占有。   他整日整日地守护着她,安慰着她。   殷独贤传话让杨池舟入宫。   他不得不去,她明白,他不得不去,因为所有的眼睛都在暗中观察着。   这就是她所需要的。   靡音将刀拿在自己腕部。   刀是冰凉的,传到皮肤中,让人头皮发麻。   白皙的肌肤下,是深蓝的血管。   她用力,将其划开。   血,汹涌而出。   在那瞬间,仿佛洗尽了所有的罪孽,一切的肮脏。   她喜欢这种感觉。   血,继续流淌着,她感觉到了轻松,从心底深处产生的轻松。   靡音闭上了眼睛。   就这么死去,也不是不好的。   就这么去了吧,不要报仇了。   那一刻,她有这样的念头。   在黑暗之中,有人在呼唤她,摇晃着她的身体。   靡音惋惜地睁开眼。   杨池舟救了她。   他不应该的。   因为,她的生,会换来他的死。   命就是这样铺陈着,人只能安分地走完。   靡音一步步走着。   她霸占了杨池舟,不让他离开。   她让朝野都认为杨池舟和殷独贤决裂。   她等待着。   现在,她终于等到了。   手刃仇人的日子。   靡音拿起那把匕首,窗外射入的光在刀身上滑过,温热变为了寒凉。   一道寒凉的光,在靡音脸上滑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等会还有一章……   叛乱   练武厅中,田成将所有将领侍卫都召集起来,告诉他们下一个任务--弑君。   他要他们,杀了殷独贤。   所有人都讶异了。   造反,颠覆,推翻,这些事情,是他们熟悉的。   在一年前的那个白昼,他们便做了这样的事。   攻入皇宫,将容帝,将那个当时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杀死。   但是现在,他们要杀的,是当年带领着他们的人。   那些眼睛中,有着疑惑,不解,担忧,害怕,以及无知。   田成的语调很慢,可是声音却异常清晰,敲进每个人心中:“当年,大家将容帝拉下,千辛万苦,舍生忘死,浴血奋战,都是拿着自己的人头来博取成功。可是新的朝代建立了,殷独贤的手下大将,个个都当了二品以上的官员。而你们,同样的功劳,却屈居他们之下,这不公平。我们的出身,都是卑微的,所以,我们要用我们所有的,换取最大的权利,最高的享受,换取子孙永远的荣华,让我们的后代,不再遭受自己受过的屈辱。现在,王爷需要你们的帮助,需要你们帮助他把皇位夺回来。今天,是个很好的日子,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日子。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今日之后,你们便能在每天的早朝上站立,穿着象征华贵与无上权利的官服,你们的话,将影响整个盛容,你们将是开国元老,历史,将永远感谢你们。”   田成的话,在练武厅中回响。   所有人都是安静的。   外面,传来了雷鸣声,轰隆隆,闷闷的。   而空气,也是闷窒的,所有人皮肤上都渗出一层汗,黏湿了衣衫。   气氛,是压抑而紧张的。   隔了许久,副将杨臣问道:“田副将,王爷为何不亲自来告诉我们?”   田成转身,看着他,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平静:“殷独贤已经在大厅上,王爷,在准备更重要的事情。”   接着,他面向全体将领,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杨池舟的令牌。   “这是王爷的贴身令牌,是王爷亲自交给我,嘱咐我将刚才的那番话告知你们。”田成的眼中,没有一丝杂质,没有一丝拂动的涟漪,那里面,平静如湖。   所有人都相信了。   因为杨池舟贴身的令牌,因为前段日子杨池舟和殷独贤不合的传闻,更因为欲望。   田成所期许的权利,是他们最大的欲望,他们愿意为此而死亡。   剑,都出鞘了。   田成将青峰宝剑拿到自己眼前,用手指微微一弹,剑身抖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一道剑光滑过他的脸。   寒凉的光。   大厅中,殷独贤在等待着。   外面,传来阵阵雷声,蒙蒙的,听不真切。   这种日子,总会发生一些什么。   那双白玉般的手,在梨花木案几上敲打着,一下一下,有着固定的节奏。   桌上那杯茶,依旧是满的,可热度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一个下人毕恭毕敬地换上另一杯。   殷独贤的眼前,又出现了氤氲的热气,和着渺渺茶香。   可是,他没有动。   “王爷在处理什么急事吗?”殷独贤缓缓问道:“这么久,也该来了吧。”   左右人面面相觑,都低下了头,不敢做声。   殷独贤用茶盖拨弄下茶叶,道:“那么,就让朕亲自去看看吧。”   话音刚落,大厅中走进来一个人。   他逆着光,只看得清身体轮廓,高而挺,线条硬朗。   他向着殷独贤走来,步伐稳健。   在离殷独贤尚有五步之遥时,左右侍卫抽出明晃晃的宝剑,制止了他。   田成停下了。   他单膝跪地,对殷独贤行了个礼:“启禀皇上,王爷正在处理要紧事物,即刻便到。”   殷独贤微微垂眼,用眼睛扫视下他的脸。   田成的双眉之间,有深深的一道折痕,透露着凛然。   殷独贤开口:“你就是田成?”   “回皇上的话,属下正是。”   田成感觉到身体上的沉重,那是殷独贤的眼神,明明是轻忽的,却有着沉重的压迫。   他的衣衫,开始湿透。   “听说,你曾经是柳易风的手下,是吗?”殷独贤问,那声音,在此刻窒闷的空气中显得冰凉:“这么说,你背叛了柳易风。”   田成低头,沉默着。   “我也是叛变者。”殷独贤微笑,他的唇,有着完美的轮廓,抿得薄薄的,薄到成为刀锋:“可是我在你身上,并没有闻到熟悉的气息……你并没有背叛柳易风。”   一道骇人的亮光,带着锋利的爪子,撕破黑暗。接着,一个响雷,在王府上空响起,震得整幢宅子,都在颤抖。   撕破了,一切都撕破了。   田成忽地站起,将腰间的青峰宝剑抽了出来。   大厅外,瞬间涌进杨池舟的手下。   殷独贤狭长的丹凤眼,慢慢眯缝起来,眼角的弧度,仿佛直入发鬓。   “你要造反。”   田成看着他,但他说的话,却是面对着后面的人:“为了荣华和权利,你们必须杀了他。”   侍卫的眼中已经没有犹疑,他们踏入了大厅,抽出刀剑,一步步向殷独贤走去。   —————————————————————————————————————————————   今天的完结……   大雨   靡音一步步向床边走去。   地上的那股茶水,那只晶亮的蛇,钻入她的鞋底,潜入她的身体,噬咬着她的心。   她拿着匕首,一步步向杨池舟靠近。   但每一步,都是犹疑,都是煎熬,都是挣扎。   这把匕首,是锋利的,只要轻轻用力,就可以插入他的胸膛,刺破他的心脏。   杨池舟昏睡着,他无法抵抗。   她轻而易举,便可以报仇。   可是现在,她的动作里,带上了犹豫。   这个男人,是爱自己的。   他以他的方式,爱着她。   那种爱,是强迫,是占有,是囚禁,是她所不需要的。   可是,他还是爱自己的。   当家河破碎时,他用自己的权利,保护了她。   靡音知道,如果不是杨池舟,她将拥有更加不堪的命运。   他悉心照料了她,他关心着她的一颦一笑,当靡音生命中所有人离开后,他还在关心着她。   那把匕首忽然之间变得很沉重。   靡音仿佛看见了上面的血。   一股股,在刀身上流淌过,没有沾粘。   那是亲族的血。   面前的这个男人,经过阴谋的策划,用锋利的刀剑,毁灭了她的家族。   在那天,宫中的湖水,全是腥红。   就是这个男人,就是他和殷独贤,破坏了自己的生活,夺走了她最亲近的人。   青兮,柳易风,还有她父亲。   她本来可以很快乐地生活下去,可是一切都被他们破坏了。   青兮。   靡音在心中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想念了。   其实不然,姐姐,永远在她心中。   是这个名字,让她活着。   她要为青兮报仇。   青兮死了,可是这两个凶手却始终不肯告诉她青兮的尸首在哪里。   他们,一定做了很可怕的事情。   不可饶恕的事情。   靡音将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   琉璃香炉中,焚烧着龙涎香,那淡淡的气息,萦绕在房间,仿佛千万年不变。   杨池舟是应该死去的。   当殷独贤死去后,他也是不能独活的。   而她,也是会死的。   一切结束,生无可恋时,她也是会死在自己手中的。   靡音想,她和他,这辈子是纠缠着,没人说得清,究竟谁负了谁。   那么就死去吧,灵魂消失,尸骨腐化成灰,一切的罪与孽,恩与爱,也都化作尘埃,化作世间最简单的事物。   就这么去吧。   权利与荣华,那些,都是糜烂。   靡音终于走到了床边,她在他身边坐下。   就在这张床上,她用自己的身体,给予了他许多次快乐。   那么今天,也在这张床上,她要给予他痛苦。   最后的痛苦。   靡音双手握住了刀柄。   她举起了手。   慢慢地,慢慢地,举过了头顶,直到最后的极限。   然后,她闭上眼,向杨池舟胸膛刺去。   预料中那种刀插入皮肉的渗人声响,靡音没有听见。   她的匕首,被人握住。   靡音睁开眼,对上了杨池舟的眼睛。   那里面,是清明,是了然,是灰烬。   靡音忽然之间,明白了一切。   是假的。   杨池舟并没有喝下自己端给他的茶,他并没有昏迷,他只是为了查看她的举动。   闪电再次划破天际,雷声大得似乎要把人的耳膜震破。   接着,雨落下了。   很重的雨滴,打在院子的石板中,打在房檐上,打在每个人心中。   靡音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杨池舟用手,握住了匕首。   血,从他五指间蔓延出来,滴落在床上,慢慢被浅色被单吸收。   杨池舟看着靡音。   她依旧是花容月貌,可是他的眼神已经改变了。   靡音看得出来,他的眼底,不再有那种朦胧的柔情,那里面,是冰冷的灰烬,是一团火熄灭后留下的灰烬。   永远无法再次燃烧,那是至深的冷。   他身上,重新充满了桀骜,而他的音调中,又带上了嘲弄:“很可惜是吗?没杀到我,你一定很懊恼。”   他在笑,可是那个笑,对靡音而言,是陌生的,她再也无法看懂。   “不如我帮你怎么样?”杨池舟依旧在笑,忽然,他借着她的手,把那把匕首,插入自己胸膛。   那种声响,在靡音的耳际徘徊。   刀刺入皮肉的那瞬间,那种软弱顺着刀柄传到靡音手中。   那是种让人颤粟的恐惧。   靡音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因为自己而变得陌生的男人,看着他胸口上淌出的血。   杨池舟拖过她的手,将其放在伤口上。   血,瞬间染满了靡音的手。   温热的血。   白皙与腥红。   血,从她的指缝间,一条条钻出,在手背上蔓延,划出凄厉的图案,接着下滑,顺着光滑的手臂,下滑。   一个闪电,将靡音的脸,照得惨白。   “怎么样?”杨池舟问:“你开心吗?”   靡音没有说话。   什么都不必说了。   “别这样。”杨池舟捧起靡音的脸,他的手上,沾染着血,靡音的脸,也染上了血指印,不清晰的,殷红的。   他说:“别这样,好戏才刚刚开始。”   靡音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她有预感,在这个黝黯的天空下,许多残酷的行为,又将发生。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漠,嘿嘿,我的心情,我也不知道受到影响没,但情节都是想好了的,没有变化。   其实,杨池舟对靡音,还是挺好的。   今晚继续……   酷刑   杨池舟拉着她,来到大厅前。   靡音不想走,她不想看见那些残忍的画面,可是她没有办法。   杨池舟拖着她,他的动作,已经毫无怜惜。   靡音一路踉跄着,她的手腕,被紧紧握住,已经青紫。   杨池舟将她拖到了大厅前。   大雨倾盆,像一只只利剑射在青石地板上,激起一片雾气。   靡音看见了,田成双手被紧紧绑缚在身后,无法动弹,无法还击。   可是他还是挺直地站立着,双腿没有一点弯曲的弧度。   在漫天大雨中,他顶天立地站立着。   他的身上,没有叛变的味道,他从来都是忠诚的。   是柳易风对他下的命令,让他假意叛变,让他混入杨池舟身边,保护靡音。   在靡音的帮助下,他果真做到了,他以为,自己可以为柳易风报仇,为那抹白色的身影报仇。   可是他轻敌了。   他失信了,他再也无法保护靡音。   殷独贤看着杨池舟的伤口,眼角微微挑起:“看来,这场赌局,我赢了。”   杨池舟没有说话,他胸口上的血,依旧在流淌。   殷独贤走过去,点住他伤口附近的穴道,为他止住了血。   然后,他低头看着靡音,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微笑了。   这是一场赌局,在缭缭熏香中,他和杨池舟定下的赌局。   如果杨池舟赢,那么今后他将不再碰靡音一下。   赌的是靡音的真心,对杨池舟的真心。   接下来,靡音做的一切,都在殷独贤的预料之中。   她诱惑他上了马车,她诱惑他要了她,她让杨池舟与他决裂。   殷独贤任由这一切发展着。   他在等待着,等待杨池舟发现靡音的仇恨。   看情况,他如愿以偿了。   靡音,已经杀了杨池舟--那个被感情冲昏头脑的杨池舟。   他应该感谢靡音的。   他会感谢她的。   “想看看背叛者是什么样的下场吗?”殷独贤问,他是对着靡音说的。   靡音没有理会他。   她一直看着那些水雾,脑子也是混沌的。   殷独贤做了个手势,两个侍卫将铡刀抬来。   那沉重的金属上,泛着冰冷的光泽,表面的雕刻中,有着棕色的肮脏的血迹,那是亡魂的召唤。   那刀,渴了许久,它要饮血。   空气,更加窒闷了,就像是一张张湿润的纸,贴在人的口鼻上。   喘不过气,恐惧般的窒息感。   靡音瞬间明白他们想做什么,她浑身的力气都被雨水冲刷走了。   她抓住杨池舟的衣襟:“不要,求求你们,不要这么做。”   可是杨池舟没有理会她。   从她决定向他刺那一刀开始,以前的杨池舟已经不存在了。   他终于明白,无论自己怎么对待她,她也不会在意。   她要他死,那才是她的心愿。   她要自己死。   他不会再保护她。   他不能再保护她。   在雨水中,杨池舟的脸,已经面目模糊。   靡音明白,她彻底失去了一切。   雨下得越大,越急,靡音全身都湿透了,她的皮肤,被雨水冲刷去所有血色。   她的身体,也没有血液流动。   殷独贤拍了下手,命令手下行刑,接着,他静静地看着靡音,用戏耍的眼神看着她。   确是一场好戏。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   田成被侍卫推倒在铡刀上,固定,接着,刀高高抬起。   靡音跪了下来,膝盖重重碰触在青石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求求你,”她抓住杨池舟的衣裾,她在恳求他:“只要你不杀他,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靡音抬起头,雨水猛烈地击打在她脸上,她无法完全睁开眼睛,可是她在努力,她想看见他软化。   但是他没有,杨池舟没有,他看着她,眼中涌上那种特有的嘲弄:“你身上,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得到的?”   是,她的身体,只要他愿意,便能随时得到。   而她的心,她难以捉摸的心,却是永远不肯给他。   杨池舟明白,他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   所以,从今以后,他不会再奢望。   只是她的身体就够了。   靡音,不过是个女人,只要她的身体就够了。   他的话,让靡音彻底变冷。   雨水流进她血管中,她很冷,很冷。   田成的身子是弯曲的,可是他的脚依旧挺直,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穿过层层雨雾进入靡音的耳中:“公主,起来,你不可以向他们下跪。”   靡音怔怔地望向田成。   他脸上有许多青紫,还有破皮的伤口,被雨水一淋,那些血,变淡,变得浑浊。   可他的眉宇,依旧凛然。   靡音怔怔地望向他。   在白色的雨雾中,田成的眼中,有着一丝温柔,他轻轻说道:“你姐姐,希望你快乐。”   殷独贤的唇上滑过一道薄冷,接着,他的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   只是那么一下,铡刀斩下了。   刀口很薄,异常锋利,轻易地切断骨头,筋肉。   一刀两断,一具身体,均匀地切成了两半。   血,喷洒在空中,和雨水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团红色的薄雾。   窒闷的空气中,迎面而来一阵浓浓的血腥味。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以前的稿子马上就到底了。   等会还有一章……   玩物   那种痛,无法形容。   田成的脸,涨得通红,额头的青筋,仿佛就要爆裂而出。   他在痉挛着,因为剧痛而痉挛着。   半具身体,在地板上痉挛着,慢慢爬动着。   在那个巨大的切口处,那些内脏慢慢滑动出来,混沌的,模糊的,一块块,一团团,牵连着。   血水,瞬间流淌满整个院子。   那些血,慢慢向靡音涌来。   沾染上她的身体。   她看着这一切,整个人,像死去一般。   田成的下身,落在铡刀的另一侧,已经死去,已经没有生命。   可他的上身,还在蠕动着,他没有叫,他在保持着最后的尊严。   那是地狱般的痛苦,任何一个铮铮铁汉也无法忍耐的痛苦。   他在等待着鲜血流尽,在极度的痛苦中煎熬着。   这是心甘情愿的。   所有人都会以为,他这么做,是为了忠,为了效忠柳易风。   但只有田成自己明白,在内心深处,永远驻扎着一抹白色的身影。   清丽圣洁,惊世的美貌,眼中满是明澈与聪慧。   她是属于他主人的,田成从来没有过痴心妄想。   他唯一的心愿,便是静静站在游廊柱子后,看着那抹倩影。   没有肮脏的杂念,没有亵渎,只是安静地观望着。   在牡丹花开的季节,幽幽观望着。   可是她消逝了。   因为面前的那两个人。   她永远消逝了。   其实,他是在为她报仇吧。   可惜,他太没用。   在黄泉路上,倘若有缘与她相见,他定会躲得远远的。   他现在的样子,是会唐突了她。   田成觉得身体中的力气已经慢慢随着血液流失,他感觉到了冷,而痛苦,也渐渐减轻。   一切就要结束了。   地面上的雨雾,越积越重,渐渐变换为白茫茫的一片。   那双眼睛,也渐渐蒙上一层白。   最后,变得浑浊。   再没有生命。   靡音目睹了全部,在大雨中,亲眼目睹了田成的死去。   其余的人,眼中是冷漠,是习以为常。   他们面无表情地将田成的尸首拖走,他们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地面上,有着碎肢滑过的血迹,重重地一条,但很快,便被雨水冲刷,消逝得无影无踪。   青石地板,又恢复了清洁。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靡音就这么跪着,在大雨中跪着。   她已经无法站起来,她的脚,她的身体,她的头脑都是僵硬的。   田成死了。   这个她身边唯一的人,已经死了。   就像她生命中那些亲人一样,他也离开了她。   靡音静静跪着。   杨池舟和殷独贤就在她身边。   她听见殷独贤说道:“虽然我赢了,可是如果你舍不得,就让她留在这里吧。”   在雨水的哗啦啦声响中,杨池舟沉默了许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口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轻轻的陌生的笑:“她不过是个女人。”   靡音身体的温度,已经无法再下降。   她安静地跪坐在地上,听着旁边两个男人用平淡的口吻商量着处置自己的方法。   以后,她便是他们两个的女人。   以后,她便是个玩物。   终于,还是落到了这种境地。   靡音想笑,可是雨太大,雨滴太重,她没有力气牵动嘴角。   失败了,一次次的谋杀,都失败了。   她想,是不是应该死去了,就追随着亲人死去吧。   雨水浸润了她的发,她的衣衫,她的鞋袜。   靡音的全身,都很沉重。   她真的累了。   或者就这么死去吧,让自己轻松一点,黄泉路上,奈何桥边,那一碗孟婆汤,喝下后,会轻松很多。   靡音微微蜷缩起身子。   一些画面,快速在眼前转动着。   她奋力的挣扎。   撕裂的衣衫。   胴体在大掌中哀泣。   姐姐最后的眼神。   柳易风毫无完处的身体。   那名宫女布满血丝的眼珠。   田成蠕动的半截身体。   她的身体,沾染上太多的鲜血,她的眼睛,目睹了太多的残忍,她的耳边,听闻了太多的怨恨。   靡音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他们。   她不甘心让他们永远在这个世间逍遥。   靡音不信神,不信天,她不信那些虚幻的事物会帮她报仇。   她只信自己,只信自己的手。   只想用自己的手,让他们痛苦。   不止是死亡,还有痛苦,最深的痛苦。   这是她想要给予他们的东西。   当天,殷独贤带着靡音入了宫。   马车在官道上行走着。   错金香炉中焚着名贵的香,气息浓郁,像是能钻入人的皮肤中。   雨没有停--再多的雨,也洗不走今日的鲜血。   空气是窒闷的。   靡音蜷缩在角落中,她的身上,盖着一件素白锦袍--只有这是干的。   锦袍下,她的衣服,全是湿透的,粘在皮肤上。   她的妆,全被水洗去,就连唇,也是苍白的。   那一张脸,只剩素净。   衣服湿冷,冰浸入骨,靡音的嘴唇,不自觉地颤抖着。   马车上固定着一张檀木桌,上面温着酒。   殷独贤轻酌着。   玉质酒杯凑近,薄薄的唇微张,温热的清酒流入口腔。   饮毕,他拿着小巧的酒杯,轻轻把玩着。   隔了许久,才闲闲问道:“酒可以暖身,想喝吗?”   —————————————————————————————————————————————   今天的更新完毕……   冬日   靡音不做声,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我忘记了,现在的你,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一切,都得听凭我的命令。”殷独贤转头,看着她:“我现在,就命令你喝下。”   靡音依旧没有理会他。   发梢上的水珠,落在她的唇上,在那苍白的境地微微抖动着。   殷独贤向她靠近,马车内并没有太大的空间,他坐在了她身边。   他的手上,拿着酒壶。   “喝下去。”他命令:“全部喝下去。”   靡音将眼睛移到窗边,随着马车的颠簸,竹帘扑打着,窗外的景色时不时闪现。   磅礴的雨,模糊的世界,这是她唯一能看见的。   殷独贤的眼睛,微微眯了下,里面依旧没有任何感情:“看来,你并不冷,那么,这样呢?”   素白锦袍掀开,飘落在地。   “刷刷”的声响后,靡音赤裸了,浑身不着片缕。   “现在的你,还是不能吗?”殷独贤问。   冷风从窗口的缝隙中吹入,寒风刺骨,靡音湿润的皮肤如冰一般。   她开始颤抖。   可她不会求饶的,这一点,无论是她,还是殷独贤,都是知道的。   殷独贤看着面前这个刚刚从湖水中捞起的女妖,她的身体,还是那么牵动人心。   玲珑有致,又带着柔弱。   那是最好的身体。   这是一个让他感兴趣的玩物。   殷独贤抓住靡音的手臂,将她一把拖到自己怀中,毫不怜惜地扳开她的嘴,将温热的酒灌了下去。   一股股的酒,涌入靡音的喉咙,来不及灌下的,顺着她的唇,滑下,在她颈脖上流淌。   一股晶亮的液体,在白皙的皮肤上滑动,就像是男人的目光,来到她小巧挺翘的柔软处,徘徊,滴落。   诱惑,极致的诱惑。   靡音被呛住,大量涌入的酒,让她窒息。   殷独贤没有停手,直到壶中的酒全部倒完。   他这才放开了靡音。   靡音匍匐在地上,不断呛咳着,呛咳到整个身子,都在痉挛。   这还仅仅只是开始,靡音明白,今后,她会每天都生活在这种痛苦中。   她会受尽他的折磨。   殷独贤面无表情地用帕子将手擦干,他用眼角瞄了眼靡音,缓缓说道:“从今天起,我的命令,你必须得听从。只有这样,你的日子才比较好过……明白了吗?”   靡音依旧匍匐在地上,她的手,紧紧地握住。   外面的世界,依旧是漫天的雨,仿佛将永远这么晦暗下去。   靡音住进了双灵宫。   她的身份,已经改变了。   她现在,也是殷独贤的女人。   一个完全没有身份的女人。   他随时可以来这里,要她的身体。   她是卑贱的。   彻头彻尾的卑贱。   殷独贤常常来要她,开始时,靡音会反抗。   可是后来,她发现这是毫无意义的。   反抗,无法阻止殷独贤,反而会激起他的兴趣。   房间里,充满了柔糜:光线黯淡,纱幕微微飘动着,熏炉中的香,像一只妖娆的手,在空气中摆动。   窗边的紫檀木躺椅上,靡音安静地躺在那里。   她穿着一件纱衣,轻薄朦胧,勾勒出她姣好而诱惑的曲线。   她侧卧着,一只手向前伸展,枕着自己的头,另一只手,则拿着木梳缓缓梳理着自己的发。   姿势是慵懒的,可那双眼睛,却没有神采。   门外传来宫女的通报声--殷独贤来了。   可靡音置若罔闻,那只柔荑,没有停下。   门吱呀一声打开,光线涌了进来,打破房间中的柔糜。   他走了进来。   门又关上,从里面锁住。   靡音完全没有动静。   “你现在,是越来越大胆了。”殷独贤在躺椅上坐下,他的手,轻轻抚上靡音的腿。   木梳缓慢地在黑发上流淌过,柔顺的发,没有阻碍。   那些发,垂在了地毯上,大红的地毯,花纹繁复。   殷独贤的手,慢慢将靡音的裙子掀开。   她纤细白皙的腿,暴露在房间的迷靡中。   殷独贤低下头,吻着她的腿,以很慢很慢的速度。   那唇,有着最美的形状,那腿,有着最美的曲线。   现在,它们紧紧接触着。   殷独贤喜欢她的双腿,喜欢它们紧紧绕上自己腰际的感觉。   像是蛇的身子,将他缠绕在妖艳的梦中。   “听说,池舟还没有来看过你,”殷独贤的手,带着薄薄的冷,在她腿上流连:“看来,他还在生气。”   木梳依旧在黑发中徜徉,一下一下。   殷独贤覆在她身上,他的唇,对准了她的耳,他呼出的气息,也是冷的:“也难怪,他这么一心一意对你,换来的,却是你的杀意……靡音,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靡音终于将手上的动作停下,她开口了:“殷独贤。”   殷独贤用手背摩挲着她的脸颊:“你不该直呼朕的名字。”   靡音像是没有听见,而是继续说道:“殷独贤,我姐姐呢?她在哪里?”   殷独贤缓缓说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靡音的眼睛,如同香炉中的灰烬:“我知道,她死了,她被你杀死了……可是她的尸首呢?在哪里?”   殷独贤用舌,描绘着她的耳廓:“青兮,不是我杀的。”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漠,晚上就可以看见新的章节了。   唔、杨池舟是对靡音很好……可是他怎么会喜欢靡音……不可能是一见钟情吧……——我觉得是一见钟情,算是,不过他没料到自己会陷得这么深。   沉寂   “那是谁!”靡音转过头来,直视着他:“是谁杀了我姐姐?!”   “是她自己。”殷独贤的声音很轻,很柔,很冷:“是她杀了自己。”   “那她的尸首呢?”靡音问:“她的尸首在哪里?”   殷独贤将唇放在她的唇上,他没有吻她,他只是在说话:“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的唇,摩擦着她的,在皮肤上引起一阵微微的颤粟。   靡音看着他,深深地看着他。   他的话,像是火星,让她眼中的灰烬重新燃烧起来,成为大火,猛烈的大火。   靡音咬住了他的唇,狠狠地咬住。   她感觉到了血的涌出,布满她的唇齿。   甜蜜的复仇滋味。   遭受到袭击后,殷独贤抬起身子。   他用手,抚摸自己流血的唇。   但他的眼睛,还在注视着她,   熏香中的那只妖娆的手,依旧在空中飞舞着。   “啪”的一声,殷独贤重重扇了靡音一巴掌。   他的力气很大,毫无怜惜。   靡音的头,偏到一旁,她的耳际,在嗡嗡作响,而口中,更涌上了自己的血。   殷独贤抓住靡音的脸,逼她看着自己:“我不是池舟,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没错,他不是杨池舟,不会对她疼惜。   血,从靡音嘴中缓缓溢出,异常粘稠猩红,染在唇上,显出了妖艳。   “告诉我,她的尸首究竟在哪里?”   殷独贤的眼睛,是细长的,带着尖锐的寒冷的弧度:“除非我想告诉你,否则,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接着,他撕去她的衣衫。   纱幕在风的鼓动下缓缓飘动,可是依旧遮不住紫檀木躺椅上,那两具身体。   交缠与挣扎,强迫与屈辱。   天空逐日变得灰暗,冬天,又要到了。   那沉闷的天色,压在每个人心中。   靡音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些尚在苦苦挣扎的花草。   在寒冷的风中,他们在瑟瑟发抖。   为什么不肯离去?是不舍,不甘,还是不愿?   世间的每件事物都有自己的故事。   靡音就站在那,怔怔地看着。   最近,她无意间知道,田成在惨遭不幸之前,已经将柳易风送出了王府。   殷独贤他们找遍了全城,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总算,总算有人逃了出去。   柳易风,你一定得好好活着。   在微微的寒风中,靡音这么祈祷着。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很熟悉。   “你来了。”靡音没有回头,却知道是谁。   杨池舟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走到她的身后。   他将靡音转过身子,看见了她嘴边的青紫。   “你又惹恼了皇上?”杨池舟问。   靡音没有回答,只是转而问道:“你知道我姐姐的尸首在哪里吗?”   杨池舟偏过头,笑了笑,他垂着眼,睫毛遮蔽了眼中的落寞:“我忘记了,你关心的,从来都只有她。”   “她在哪里?”靡音问:“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杨池舟摇摇头:“我只知道,她死了。”   靡音闭上眼,没有再说话,她的嘴角,是疲倦的:“你为什么要来?”   “难道,只有皇上才能来?”杨池舟的眼睛,有着嘲讽的神色:“我以为你已经听清楚了--你是我们共同的女人。”   靡音没有说话,她站立着,叹了口气。   那口气,也是轻微的。   两人就这么站在凉风中,很久很久之后,杨池舟问道:“你真的这么恨我?”   靡音看着院中的花草,没有任何犹豫地,她点了头。   杨池舟喃喃说道:“我以为,你已经回心转意了。”   “我怎么能够?”靡音微笑,笑容浮浮:“杀了我姐姐,毁了我的家,夺我的身子……我怎么能够原谅这样的你?”   杨池舟握住靡音的手臂,在那瞬间,手掌中传来的纤瘦让他心中一悸,他说:“靡音,你姐姐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靡音抬头,看着杨池舟,浓密的睫毛下,那双眼睛,空洞而冷:“杨池舟,我不想再骗你,在我的心中,你和殷独贤没什么两样。你们是两只野兽,联手夺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我对你们的恨,已经刻到了骨头中,就算我被挫骨扬灰,那恨也会飘散在空中,永远存在。”   她的话,带着不可思议的低温,话中浓稠的恨意,黏住了杨池舟的每一个毛孔。   杨池舟的手,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度,他喃喃道:“我并不想伤害你。”   “你觉得,这不公平,是吗?”靡音看着他,嘴角勾起,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可是你们做的事情,对我而言又是公平的吗?”   杨池舟闭上眼,他缓声道:“我永远也得不到你的心,是吗?”   “不,你可以得到的。”靡音这么说。   杨池舟看着她,看着她的脸上浮现出模糊的古怪的笑意。   她抓住他的手,将那只大掌放在自己的胸口处,慢慢滑下,道:“你可以拿匕首,捅进这里,然后划下,把里面那颗心拿出来,那么,我就是你的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解释下,因为存稿用完毕了,从这章起,就是没发过的稿子,所以今天起,就每天两章,O(∩_∩)O~、   ps漠,杨池舟开始应该是喜欢靡音这种类型的,也不算太认真,后来深陷了,也不是能预料的。   "请勿模仿主角"我被雷到了。———嘿嘿,让你不要模仿杨池舟还是殷独贤????   飞鸟   四周,全是萧条的凉意。   树上,已经成为光秃的一片,白色的斑驳纹路,刻在褐色的树皮上,那是一种至深的恐怖。   杨池舟无法承受她话语中的讥讽,于是,他一把将靡音推倒在石桌上。   冬日,石桌积聚了温度,冰冷透骨,靡音隔着衣服,但那温度还是毫无保留地来到她的肌肤之上。   但不冷,真的不冷,她,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杨池舟低下头,看着她,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求我。”   靡音的眼睛弯了一下,仿佛是听见了世间最滑稽的事情。   杨池舟猛地将她的衣服撕开,那光滑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印记,那是殷独贤留下的占有标记。   在那一刻,杨池舟的眼内,不再有爱意。   “皇上说得对,”杨池舟道:“你不过只是个女人,你不过是具让我着迷的身体。”   说完,他俯下身子,做了殷独贤做的事情。   靡音完全没有反抗。   她看着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翻飞在空中。   她看着杨池舟在自己身体之上驰骋。   她看着院中的那株槐树,缓缓地落下最后一片叶子。   干枯的,哭泣的树叶。   从这天起,靡音彻底地沦为了殷独贤和杨池舟的玩物,他们共同的女人。   紫金炉中,焚着龙涎香,刺激着人的情欲。   紫檀木大床上,靡音俯在上面,眼睛微微地张着,却没有任何意识的痕迹。   她只是在看着地上的毛毯。   狐狸的毛,纯白,没有一丝杂色,纯粹得让人生厌。   背后,有个男人在占有着她,是殷独贤还是杨池舟,她分辨不出。   但,又有什么重要呢?   真的不再重要了。   眼睛,依旧注视着眼前的那一抹白色,并对着地毯,呼出一口气。   那白色的毛,柔软地倒向一边,但当靡音停下之后,它们又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柔软的顽强。   正看得入神,背部被人咬了一口。   那种钝钝的痛,使得靡音忍不住轻呼出声。   殷独贤的声音传来:“靡音,你这种漫不经心的样子,对男人而言,是种侮辱。”   侮辱?   靡音轻笑,在心中。   她多渴望,能够侮辱到他们,能够伤害到他们,   可惜,只是可惜。   “专心点,听见了吗?”殷独贤的声音很柔,但却是一种威胁。   可是,还有什么好怕的?   当家国,亲人,自由与身体都失去后,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靡音笑了。   殷独贤的身子覆盖在她的身子之上,他的胸膛,紧紧靠着她的背脊。   尽管房间内有着充足的热量,但他们的体温,还是同样的冷。   殷独贤抚摸着她的碎发,那些散落在额边的小碎发,带着柔软,毛茸茸的触觉,他喜欢她的头发。   “我还有事,你慢慢歇息吧。”殷独贤俯下身子,将唇对准她的发,轻轻地碰触了下,接着,唤来宫女服侍自己穿衣。   靡音依旧赤*裸着,仿佛无知无觉,只是看着那柔软的毛毯。   直到殷独贤将龙袍换好。   他走过来,冰冷修长的手指在她背脊上滑过。   “没错。”他说:“今后,你都应该这个样子,永远这样下去……没有为什么,这就是你的命。”   说完,他带着人走了出去。   房间中,只剩下一片幽静。   这是你的命。   似乎很多人都说了,这是你的命。   那冥冥之中,是由谁来决定的呢?   靡音不解。   她只知道,今晚,她是属于杨池舟的。   很公平的规则,一人一晚。   她肮脏的身体,就这么游移在他们之间。   窗户与木雕门是紧紧闭合着的,只有些许光线进入,靡音不清楚,这究竟是白昼,还是深夜。   靡音忽然将手,那赤裸着的手臂举了起来。   像柳易风曾教过她的那样,靡音将拇指勾住,手掌轻轻摆动。   通过那些微弱的光,在墙上投下了一个微弱的影子。   一只模糊的鸟。   深陷困顿,向往自由。   空气是凉薄的,将靡音赤*裸的双臂浸得冰凉,但她似乎没有感觉,继续地创造出那个虚幻的物事。   鸟的翅膀,逐渐展翅,高飞。   皇宫中的景致,有些凋零,因着这冬日的到来。   靡音行走在雪地上,一步,一步。   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有多长时间,她没有出来了。   脚踏在积雪上,有一种咔嚓的声响。   身边,照旧跟着四个宫女,寸步不离。   有时,靡音也会想,自己对杨池舟还有殷独贤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想,她代表着容帝时期,摧毁她,会带给他们一种心理上的胜利与自得。   是这样吗?   靡音无从知晓,也无力知晓。   眼前,绿意稀少,满目,都是白茫茫一片。   靡音心内,一片荒芜。   今天,是青兮的生辰。   去年这个时候,她们是何等快乐。   不过一年,便物是人非。   心思翩浮,不知不觉间,来到宫中最西边的角落中。   朱红的城墙边,是叶子尽落的树,而树边,是一口古井。   微薄的阳光照射在井边,留下斑驳的时间苍老的痕迹。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今天有事,晚上那一更估计会晚些发送,抱歉哈。   to牧荑【花开如水】娃娃,抱歉哈,停更时我忙其他的,稿子没存多少……   to漠陌.娃娃,你去模仿靡音吧……   丽姬   忽然,靡音感觉到空气中的一种牵引。   她似乎觉得,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正在呼唤自己。   靡音,靡音,靡音。   那个声音在呼唤着她。   声线很淡薄,在空气中成为丝丝缕缕。   像是幻觉,又似乎有些真实。   靡音的脚,不由自主地向着那口井走去。   但脚步却被一个柔媚的声音制止。   靡音转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如桃花一般娇艳的脸蛋,风姿妩媚,艳光照人。   一双眼睛,水淋淋的。   举手投足,都有一种娇懒的姿态。   靡音认得,她是父皇生前最宠爱的丽贵妃。   而她现在的身份,是殷独贤的妃子,是他的丽姬。   丽姬慢慢向着靡音走来,脚步中,带着一种尊贵。   而那双媚人的眼中,则映着雪光,更为幽亮。   她面前这个曾经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靡音公主,现在,也是落得同自己一样的下场。   没错,她是在欣喜。   或者说,她确实是嫉恨靡音的。   丽姬不明白,自己经过无数的争斗,无数的阴谋,使尽手段,好不容易才能获得容帝的宠爱,之后,还要担忧容颜逝去,担心自己辛苦夺来的一切烟消云散。   可是靡音,她生来便拥有一切。   容帝的宠爱,财富,美貌,权势。   她没有动用一根手指,便得到了自己向往的一切。   人与人,命与命,便是如此不同。   丽姬无法选择出生,但她可以选择嫉恨。   她嫉恨靡音。   现在,看着靡音苍白的脸色,无物的眼神,丽姬觉得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在舒畅地欢笑。   现在的靡音,完全没有了身份。   她只是两个男人共同的玩偶。   甚至比一粒微尘还要卑微。   终于,靡音匍匐在了她的脚底。   当然,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嫉恨,总是与男子有关。   在丽姬心底深处,她还嫉恨靡音的受宠。   虽然不愿承认,但那两个天底下权势最盛的男子,在共同分享着靡音。   丽姬对着靡音微笑着,笑容如桃花般妖艳。   但,那双隐藏在广袖之下的青葱玉指,却紧紧地握着。   深藏的怨恨。   “靡音,很久没看见你了。”丽姬道。   看见丽姬的那瞬,靡音有些恍惚,以为时间又倒流回了从前。   但随即,她便清醒过来,意识到丽姬新的身份。   眼中,又再次映出了冰天雪地。   丽姬对靡音的不做声感觉到了恼怒。   她嫣红的嘴唇勾起个锐利的弧度,道:“靡音,听说你最近一直在服侍皇上还有王爷,真是辛苦了。”   丽姬的声音软绵甜糯,却饱含着刺,而每根刺上都有着幽蓝的毒。   靡音的睫毛抖动了下,但依旧没什么大的反应。   没看见她在自己面前崩溃,丽姬是决计不会罢休的,她继续问道:“靡音,皇上和王爷,在床上,究竟是谁的功夫厉害呢?”   一把刀,锋利的,闪着嗜血的光,穿过皮肤,捅进血肉之中。   割断那些经脉,一次又一次。   这便是言语的作用。   痛,靡音也是能感受到的。   只是,那种感觉已经与身体同在,不再新鲜,不再牵动神经末梢。   面前的丽姬,不是欢迎自己的人,同时,也不是她欢迎的人。   靡音移动脚步,继续往前走。   但丽姬将她拦住,阳光,在那艳红的嘴唇上滑过:“为什么要这么急着走呢?难道,除了王爷与圣上之外,你还需要见其他的男人?堂堂一名公主,如今,也堕落得连暗*娼也不如了吗?”   靡音没有看她,只是静静说道:“让开。”   丽姬笑了起来,那声音软绵柔媚:“笑话,你以为现在的自己还是公主?还可以有命令我的权利?”   靡音转过头来,眼中染着冰雪:“我什么也不是,就和你一样。”   丽姬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我和你可不一样,至少我现在是圣上的妃子,至少我有着身份,至少我……”   “那又怎样呢?”靡音的声音异常淡薄:“你依旧什么也不是,他们掌握了你的生死,掌握了你的命运,掌握了你的一切……你什么都不是。”   丽姬的笑容开始摇摇欲坠,一瞬之间,她忽然变色,伸手向着靡音扇去。   就在那尖利的指甲即将划上靡音的脸颊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制止了她:“你们在干什么?”   丽姬转头,看见了殷独贤。   他的脸上,是一片闲适,看不出怒与喜,看不清他的任何想法。   丽姬忙收回手掌,恢复柔媚的笑,给殷独贤请安。   殷独贤缓步走到她们面前,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靡音,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你们,在干什么?”殷独贤再一次问道,声音不急不燥,没有丝毫起伏。   “我们,随便聊聊。”丽姬担心靡音告状,赶紧抢先回答。   殷独贤将目光锁定在靡音脸上,淡淡问道:“是这样吗?”   靡音不做声   殷独贤一向是喜怒不定,丽姬的背脊开始出现层层薄汗。   殷独贤不慌不忙地走到靡音面前,那明黄缀金靴子触地无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漠陌.原来娃娃喜欢远修啊,嘿嘿,不久,他也要出场了……   to牧荑【花开如水】娃娃,谢谢票票和留言啊,……感动……   耳光   他伸手,抬起了靡音的下巴。   他的手,如雪一般冰凉。   殷独贤逼迫着靡音直视着自己,他再次问道:“回答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靡音轻飘飘地看他一眼,接着目光越过殷独贤,看向天际的浮云。   殷独贤的嘴角噙上了一抹笑。   那抹笑,顿时让旁边所有的人,包括丽姬,都感觉到一股无端的凉意,从脚底往上钻动着,直入骨髓深处。   殷独贤的笑,依旧存在着。   他微微垂头,靠近靡音。   慢慢地,慢慢地,他的唇,靠近了她的。   殷独贤冰冷幽静的气息,萦绕在靡音鼻端,像看不见的蜘蛛网,将靡音紧紧缠绕,将她勒得透不过气来。   他们的唇,很轻地接触着。   殷独贤轻启那冰白的唇,他说:“如果你求我,我就会保护你的……如果你求我。”   他说话时,唇瓣在不断地闭合,就这样,摩挲在靡音的唇上,引起了冷冷的痒。   靡音闭上了眼。   她不会求他。   永远都不会。   殷独贤的笑容,像涟漪一般,从嘴角,扩散到整张脸。   他说:“丽姬,刚才,你是想打她是吗?”   闻言,丽姬手脚一片冰凉,渐渐颤抖起来,如一片秋风中的落叶。   她从来看不清殷独贤的心思,但她明白,他的手段,有多么凶残。   殷独贤的声音,和地上的雪一般的冷:“丽姬,我不想再问第二遍。”   丽姬感觉到背脊上爬满了冷汗,像一条条小蛇,在她皮肤上游走。   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粟:“是……是的,但臣妾是因为……”   殷独贤打断了她的话:“既然如此,那就来打她吧。”   丽姬怔住了,一双妩媚的大眼中盛满了惊疑。   殷独贤静静地笑着:“朕说,让你打她。”   丽姬仍旧猜测不到殷独贤的用心,但她遵从了旨意,慢慢走到靡音面前,伸手,轻微地扇了她一巴掌。   靡音站在原地,没有避让。   打完之后,丽姬胆战心惊地看着殷独贤。   殷独贤的嘴角,还是那种让人沦陷的弧度,他说:“我让你停下了吗?”   至此,丽姬心头的大石,才落了下来。   她明白,靡音是惹恼了殷独贤。   于是,她再次伸出手,用尽自己平生最大的力气,向着靡音扇去。   “啪”的一声,靡音的脸,被重力打得偏转在了一旁。   那苍白的脸颊上,瞬间浮起了一个五指印。   丽姬没有罢手,也不可能罢手。   她举起手,一下下地扇着。   靡音站定了,膝盖站得直直的,毫不弯曲。   而她的颈脖,也是挺立着,像洁白优美的天鹅,不再偏斜。   即使被打得再重,也不会偏斜。   她就这么站立着,任由丽姬打着。   丽姬的眼中,闪着亢奋的光。   她的手,她一向爱惜如命的手,打得麻木了,红肿了,也全不在乎。   她颠覆了命运。   她终于可以对以往的不公,作出报复。   “啪啪”的声响,就这么在这角寂落的庭院回响着,在枯寂的枝叶间盘旋。   周围的宫人,都垂着头。   脸上没有一丝悸动。   这样的刑法,在宫中是司空见惯的。   四周,拂动着死寂与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殷独贤叫了停。   靡音的双颊,已经是一片红肿。   而嘴角,也有了隐隐的血丝,映在雪白的肤色上,异常鲜明。   殷独贤伸出染满雪意的手,轻轻帮她抚去嘴角的血迹,缓声道:“在这个皇宫中,如果你想活下去,就必须求助与我……明白了吗?”   靡音平静的眼里,依旧没有他的身影,有的,只是万里长空,浮云蹁跹。   殷独贤转身面对着监视靡音的四名宫女,命令道:“将她送回双灵宫。”   那四名宫女得令,立即扶着靡音,沿着石子路,离开。   在这寂静的宫廷的一隅,殷独贤站立着,看着那抹纤细瘦弱的身体离开,眼中,是一片浓重的墨色。   丽姬翩翩走到殷独贤身边,依偎着她,娇声道:“皇上,臣妾的手,好疼啊。”   殷独贤慢慢转头,看着她,嘴角的弧度,更上扬了几分:“是吗?”   说完,他将丽姬的手腕握住。   丽姬眼波流转,柔媚横生。   但忽然之间,那张精致妩媚的脸,扭曲了。   从她纤柔的皓腕处,传来“咔嚓”的声响。   同时,一股剧痛直接击入丽姬的骨髓深出。   她的脸,瞬间变得比雪还苍白。   她的眼中,是无限的恐惧。   她的嘴,因无法忍耐的剧痛而发出了呻吟。   殷独贤,竟然折断了她的手。   折断了她教训靡音的那只手。   因为恐惧,丽姬的身子,慢慢向下,倒在了雪地上。   因为那从未经历过的痛,她的身子,在痛苦地痉挛着。   殷独贤的脸上,还是淡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就像是,刚才自己折断的,是树枝。   只是树枝。   “皇上,”丽姬的眼中流出了惊恐的泪水,她喃喃道:“皇上。”   殷独贤微微垂头,看着瘫倒在地上的美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怎么还是想太多亲,泪奔,粉红票票都出现鸟,好激动……但这文暂时好像只能投推荐票票~   to初唐*亲,女主还是复仇过很多次了,能不能成功……我只有买关子……呼呼……   咦,大家到底是喜欢谁呢?为什么我设置的投票中,殷独贤是最有人气的,可是留言中大家好像很讨厌他,奇怪了?????   恳求   冬日的阳光,不甚强烈,却因映着雪,变得刺眼。   殷独贤逆着光,整张脸都隐藏在黝黯之中,丽姬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只是听见他说道:“丽姬,你也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说完,那双明黄缀金靴子,踏雪而去。   只剩下痛苦而充满怨恨的丽姬,在雪地中翻滚。   透过黝黯昏黄的铜镜中,靡音看见了自己的脸。   即使涂抹了御医给的清凉消肿的良药,那张脸上,还是留有印记。   但她的眼中,却重新有了希望。   像是灰烬之中,重新出现的火星,照亮了那精致秀丽的脸颊。   因为,她亲眼看见,殷独贤是从古井旁的那座寂落冷清的宫殿中出来的。   那里面,住着的,究竟是谁?   是谁,才值得殷独贤去探望?   靡音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想到了那抹白色,想到了白天在那井边听见的呼唤。   或者,那宫殿中住着的,正是自己的姐姐?   靡音的手,因为这层认识而开始颤抖。   那水葱般的指甲,开始有了微微的雀跃的白色。   是的,青兮,还是活着的?   她的胸膛,开始起伏。   而身子,也开始颤抖。   那是激动的颤抖。   她的脑海,被这个念头所占据,再也无法想念其他。   因此,也没注意到,铜镜中已经多了一个身影。   黝黑的面容,英挺俊逸的眉目,一双眼睛,暗藏着最深的夜。   他双手交叠在胸前,口角含着不羁的略带嘲讽的笑。   “你又没有听话?”杨池舟看着她红肿的脸颊,问道。   靡音忽然转过头,几乎是扑到他面前。   因为动作太快,她的脚踩住了裙裾,身体顿时失去平衡,踉跄了下。   看着她这样投入自己怀里,杨池舟的眼中,闪过一丝柔情。   但靡音接下来的话,如风一般,将那丝仅存的柔情给吹散。   “你骗了我,我姐姐没有死!”靡音深深地看入杨池舟的眼睛,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我姐姐没有死对不对?她只是受了伤,她只是被殷独贤给囚禁住了。你为了折磨我,才会骗我说她死了,对不对!”   杨池舟将她推开。   力气并不太大,但靡音还是倒退了两三步。   杨池舟冷眼看着她。   还是一样,就像她说的那样,她的心,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   接近自己,也只是为了达成目的。   杨池舟的眼中,有道寒星般的光,一闪而过。   他开口了:“如果我回答了你,有什么好处?”   靡音抓住他的衣袖,紧紧地拽在手中,她急切地说道:“什么都可以,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要你今晚……”杨池舟缓缓说道:“好好伺候我。”   靡音自然明白他话语中的含义。   她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了:“好。”   她的双手,来到自己的衣领处,慢慢地,将衣衫解开。   那些水红色的轻纱,一件件坠落在她的脚边。   旋转,弥漫,像柔软盛开的花瓣。   而她,则是花中的仙子。   不,是妖化为的仙子。   圣洁与妖异的双重诱惑。   最后的肚兜脱落。   她赤裸了。   光洁白皙的皮肤,像一匹赤裸的迷途的羔羊,带着柔软。   她是花蕊,花中最极致的诱惑。   杨池舟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她的身体,是他所熟悉的,他时常占有的。   可同时,也是他百看不厌的。   每一天,不,是每一刻,她的身体,盛开得更加娇艳。   更加,沾染了情*欲的气息,让他迫不及待,想拥入怀中。   她瘦了,但身体的线条,却减少了少女的青涩,增加了女人的丰盈。   他的手,渴望在上面进行探寻,留下自己的印记。   但今晚,是不同的。   平日,都是自己恳求靡音,强迫靡音。   今晚,他要将一切报复回来。   是因爱生恨。   杨池舟从不否认这一点。   是的。   因爱生恨。   他爱她,如此爱她。   他把自己的一颗心全都交给了她。   可靡音不要,她冷笑着将其摔在地上。   她践踏了他的自尊,践踏了他的所有。   所以,他不能再爱她。   他只能恨她。   报复她。   杨池舟的眼中,自始自终,都是清冷的嘲讽。   他坐在了床沿上。   他抬头。   他命令道:“过来,取悦我。”   房间,被炉火熏染成了暖红色。   带着欲*望的气息。   赤*裸的靡音,听话地,缓慢地走到他面前。   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   她纤细的玉臂,环上他的脖子。   接着,便是停顿。   杨池舟冷冷地看着她,道:“怎么,接下来,还要我教导你怎么做吗?”   靡音的眼睛,在烛火之下明灭不定。   她伸手,帮着杨池舟宽衣。   她的手,白净,柔软,十只骨节,像白玉制成一般,在烛光下,闪着莹润的光泽。   慢慢地,杨池舟的上衣也滑落在地上。   与靡音的衣服,混合在了一起。   谁覆盖了谁,谁承受了谁。   无人知晓。   杨池舟的胸膛,因着常年的争战生涯,镀上了金色。   强壮的肌肉,镌刻上了战功赫赫,显示出了力量。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漠陌."有好戏看了……殷开始有反应了"这句话,好不cj啊,有反应……嘿嘿呵呵。   所有人都爱,嗯,看来殷独贤还是有人气的啊。   to牧荑【花开如水】娃娃,pk什么?是让他们三个互打吗?   起手,后面还有人物会出现的,这只是盛容篇。   ps晚上还有一更……   否认   靡音白皙的手,抚上他墨金的胸膛。   冰冷柔软的手,强硬烫人的肌肉。   烛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彼此身上。   他们,是敌对的,同时也是融和的。   靡音的手,开始在那胸膛上游走。   柔若无骨的手,却带着奇异的力量,牵动了杨池舟的一举一动。   那手,像是带着火种,在他肌肤上点燃一串串火花,让他的呼吸变得灼热。   然后,靡音用自己的身子,紧紧地贴合着他。   此刻,两人之间再没有空隙。   柔软与坚硬,成为最完美的和谐。   靡音主动吻上了他。   她的唇,泛着冷,在他的脸颊上游走。   像蜻蜓点水一般,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印下印记。   带着女性特有的柔情。   让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靡音的身上,有一种幽幽香气,在她的一起一俯之间,向着杨池舟涌来。   像一层薄纱,将他的口鼻全部覆盖。   他沉溺其中。   靡音跨坐在他身上,将身体的全部重量都托付给他。   但那重量,对杨池舟而言,却是一种诱惑。   他伸手,环住了她的腰。   盈盈一握。   触手时,那凝脂般的触觉,让杨池舟心中一悸。   她的皮肤,像是天底下最华美的丝绸,让人不舍。   靡音的唇,忽然离开了他的脸颊,来到他的颈脖之上。   她伸出丁香小舌,轻轻地舔舐着,一下一下,带着挑逗与勾引。   杨池舟的呼吸越来越粗浊,灼热。   靡音的头发,在他脸颊边摩挲。   靡音的唇舌,在他颈脖间流连。   靡音的胴*体,紧贴着他的胸膛。   杨池舟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一个翻身,便将靡音放在了床上。   床单,是淡藕色,绣着娇艳的牡丹。   丝绸制成,带着微微的凉意。   靡音赤裸的背脊,全映在上面。   那阵凉意,顺理成章地传递入了她的身体中。   她的皮肤,瞬间起了微小的颗粒。   杨池舟俯下身子,用手轻抚着她的脸颊。   他的大掌间,有着茧,摩挲着靡音受伤的皮肉,带来微微的痛意。   靡音淡细的眉,微皱了。   杨池舟明白,自己又失败了。   在两人之间,他永远是输家。   这个靡音,稍稍的诱惑,便能让他失控。   他永远,都敌不过面前的这个女人。   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   怒火,因着这层认知而燃起。   他像匹被激怒的狼,猛地扑上了靡音。   撕咬,缠绕。   仿佛要将她身体的每一丝,每一毫,都吞入腹中。   炉中的火,在静静地焚烧着。   只是那暖热,终究进不了所有人的骨髓之中。   床边的帷幔,轻轻摇曳着。   偶尔,被风吹拂在床上的两人身上。   在皮肤上流连,牵扯,不忍离去。   靡音转头,看着杨池舟,轻声道:“现在,你应该实现你的承诺了。告诉我,青兮是不是没有死。”   杨池舟闭上眼,缓声而残忍地说道:“不,她死了。”   靡音胸口被重重一击,原先的希望全部落空,沉入最深的湖底。   她将牙齿咬得紧紧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不,你骗我!你想折磨我,所以你才故意这么说的!”   “不,我说的都是真话。”杨池舟平静地说道:“你姐姐,在我们攻城的那天,就已经死了。”   “那么,在宫内最南边的那个角落,那个仙庆宫中,到底住着谁?”靡音语气急切,仿佛在湍急的河流中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闻言,杨池舟似乎有些意外,面颊动了动。   靡音从他的这个表情中寻找到了希望。   但很快,杨池舟再次否认:“我不知道。”   他的话,让靡音眼中燃起了怒火,她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臂,道:“不,你是知道的,那里的人就是我姐姐!我问过宫女,殷独贤经常都会去那里,一定是的,他一定是去折磨青兮!”   靡音说着,便跳下了床。   她快速地穿好衣服。   她的眼中,闪着希望的亮光。   是的,一定是青兮。   她确定。   她要去见她,要去看她,她要和青兮永远待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很快,衣服便穿好,靡音甚至连鞋都来不及穿上,便要往外冲。   但杨池舟将她拉住。   他一把便将靡音给拽回自己怀中,他说:“住在那里的人,并不是青兮。”   靡音抬眼,看着他,语气坚定:“我要亲自去看,带我去那里,我要亲自去看看。”   杨池舟嘴角微勾,但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凭什么?我凭什么要带你去?”   “因为,”靡音艰涩地将话说出了口:“因为刚才,我遵照了你的吩咐。”   “所以呢?”杨池舟一把抬起她的脸颊,动作带着一丝粗暴:“别忘记,你是我的人,你的命都是我的,所以靡音,你已经没有资格再和我讨价还价。”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书友8182257亲,我会努力把它继续写精彩的。   to雪あ落亲终于找到原因了,原来这个投票不准的啊,汗啊,那看来,还是杨池舟的票数最高?嗯,下次一定要弄个0.1的投票分了……   to漠陌.咦,那娃娃我要叫你什么,泪啊,为什么都不喜欢娃娃这个词语呢?“那素虫么……水淋淋—水灵灵”嘿嘿,这个,我想写的确实是水淋淋,不是水灵灵。   远修,真的已经是太监鸟。   结局想好了,其实,最先构思时就想到那个结局了。   其实,也可以柏拉图恋爱啊……   黑发   靡音的嘴唇轻轻颤抖着,她说:“没关系,你怎么说都没有关系。只要你能带我去那里看一眼,就看一眼,好吗?”   杨池舟摇头:“我不能,靡音,同样的,我劝你也别去,明白吗,那里并没有你想见到的人。”   “我不信!”靡音喃喃道:“青兮,一定是住在那里,一定是的。”   杨池舟将她推回到床上,他警告道:“我最后告诉你一次,青兮没有在那里。她已经死了,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见,但是是皇上亲口告诉我说青兮已经死了。”   靡音的眼睛,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像一把刀,刺入杨池舟的眼底:“那为什么你不让我去那间宫殿中查看?为什么?”   “因为,那处宫殿,是禁地。”杨池舟这么说道。   靡音不肯相信。   当一个人有了希望之后,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放弃的。   所以,她任由心中的那个希望膨胀,长大,胀满了自己的眼睛。   靡音不顾一切地想要去那里,想要去那座宫殿一查究竟。   但那里,是禁宫。   而她身边还有别人的监视。   可是一切,都阻止不了她的决心。   靡音决定,硬闯进去。   这天散步,她特意来到了那宫殿周围。   果然,前面有四名侍卫在守卫着。   冬日的雪光,映在他们的铠甲上,更显阴冷。   而那充满厚茧的手中,全握着大刀。   掌握着别人的生杀。   而宫殿内,鸦雀无声。   虽是冬日,天地萧条,满目苍凉,但那宫殿中,竟是一片粉色。   梅花的馥郁香气随着刺骨的风袭来,冷香萦绕。   偶尔,风刮得急了,会有小而圆的花瓣飘出墙外。   柔嫩的花瓣落在了雪地上,被践踏,被覆盖,一切,都发生得无声无息。   靡音的手,开始颤抖。   因为激动。   她记得,青兮最爱的便是梅花。   那清冷中带着妖艳的梅花。   是的。   那宫殿中一定是住着姐姐。   兴奋的血液一下涌上她的头,靡音再也没有任何顾忌,甩开紧随的宫女,便向着那宫殿冲去。   那些强壮的侍卫拦住了她。   他们,面无表情,用冰冷的礼貌请她回去。   但靡音是不会放弃的。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最后的。   希望。   她甚至在空气中,闻到了青兮的气息。   还有那虚幻的叫声。   靡音,靡音,靡音。   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   那是青兮的呼唤。   她在叫自己。   靡音知道,她一定要去到她身边。   这次,换自己来保护青兮。   意志,在任何时候都是强大的。   靡音身体中的血液开始沸腾。   她的力气忽然大得惊人,甚至连那些精壮的侍卫,都有些吃力。   双方就这么对持着。   而那些宫女,也开始来拉靡音。   靡音的心中,只有那么一个念头。   她要见到青兮。   谁也不能拦阻她。   在瑟瑟的寒风之中,拔剑的声音忽然响起。   金属在冰冷的空气中鸣叫。   剑尖,闪着刺目的寒光。   而那把剑,正拿在靡音手中。   那是她趁乱从侍卫腰间拔下来的。   众人因为这声音而停了下来。   那些侍卫试探着,想上去夺下她的刀。   但靡音将那刀锋,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那优美,纤细的颈脖,就这么暴露在锋利的剑锋下。   现在,掌握靡音生杀的,是她自己。   “让我进去。”她的眼中,是几近疯狂的执念:“让我进去!”   在音量调高之间,手上的动作也开始激烈。   瞬间,那细嫩的颈脖之上,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血线。   鲜红的血,带着腥热,从那线中流出。   周围的人,没有胆子阻拦。   他们明白这个特殊女子的身份。   如果她有所闪失,那么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殉葬。   所以,他们拦阻的动作迟疑了。   而那通入宫殿的道路,也打开了。   靡音快速冲了进去。   里面,是宁静的。   白皑皑的雪,铺满了所有的道路。   靡音冲入里面,找到了寝室,没有任何迟疑,推门而入。   忽然开启的雕花木门,让房间中涌入一股凌厉的冷风。   房间里,垂挂满了轻纱帷幔。   此刻,正随风翻飞着。   动作,带着不安。   在那如水的房间中,靡音看见了铜镜前坐着的一名女子。   那背影,窈窕婀娜,那头长发,被打散,与衣衫一同垂在地上,如瀑布一般,倾洒着。   靡音的心,开始颤抖。   是的,她的手,曾经无数次地抚摸过那头发。   乌黑亮丽,仿佛敛聚了日月之光华。   靡音慢慢地走过去。   她的脚步,异常轻缓,就像是害怕这场景会被打破。   害怕她自己是在做梦。   她一步步地,向着那个女子走去。   小心翼翼到了极致。   仿佛脚下踩着的,是水。   每一步,都只能荡起微微的涟漪。   扩散,扩散,胀满她的世界。   风,从门外吹来,挟带着阵阵冷香,盈满这间屋子。   靡音渐渐靠近了那个女子。   她的手,颤抖地抚摸上那头黑发,想从中,找到那久违的熟悉的味道。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漠陌水淋淋,嗯,我的习惯用法,嘿嘿……娃娃,是我和朋友之间互称的,嘿嘿,显得你可爱啊……亲想看靡音反攻?反攻????????完蛋,昨天看了霜花店,我又不cj鸟,攻攻攻,……   to枫动亲,原来娃娃喜欢杨池舟啊……   妇人   可是没有。   看似一样的发,却不是同样的感觉。   靡音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那女子转过头来。   冰白的面庞,如水的容颜,眉目间带着一种风情。   而眼角,则有淡淡的细纹。   那是名美貌妇人。   不是青兮。   一种绝望,窒息的绝望,铺天盖地击打着靡音。   她全身的力气都从脚底流走了。   像是瞬间失去了骨骼,她瘫软在了地上,再也没有声息。   她想哭泣,可是眼里,除了空洞,再也没有其他。   于是,她就这么瘫坐在地上。   风,讽刺般地吹拂着她的秀发,让其在空中翻卷着,如一只只挣扎的手。   什么也抓不住。   她想要的,什么也抓不住。   忽然,一个似水般温柔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蒙着一层纱,模模糊糊。   过了许久,靡音才认识到,那声音来自她的头顶。   是那名美貌妇人在问她。   靡音无意识地摇摇头。   她是谁?   她也不知道她是谁。   没有了青兮,在这广阔的天地间,她究竟是谁?   “没关系。”那妇人轻轻抚摸着她的发,动作像水一般:“没关系,很少有人能知道自己是谁。”   靡音还是没有放弃希望,她看着妇人,喃喃道:“这里,还住着其他人吗?”   “没有。”那妇人的眼中一片荒芜:“这里,只囚禁了我一个人。”   闻言,靡音眼中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风轻轻地吹入,将她们的发吹起,相互纠缠成同样的命运。   良久,靡音回过神来,看着她,轻声道:“是谁将你囚禁在了这里?”   “当然是,当今的皇上。”那妇人冷冷地笑,但笑完之后,眼中又是滟滟水光:“但是,不能怪他,我不能怪他。”   “原来,是殷独贤。”靡音想笑,却没有力气抬起嘴角。   那妇人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你,敢直呼他的名字?”   “何止是名字,她一直都想杀了我。”随着声音,殷独贤走了进来。   冰白的脸庞上,那双凤眼,像幽深的潭水,让人看不见底。   那精致的龙袍,明丽的黄色,着在他身上,像是敛尽日月光华。   靡音冷眼看着他。   “怎么,昨日才刚被教训了,马上就又忘记疼了?”殷独贤看着靡音微笑,那笑容如水般,从嘴角扩散,却永远也到达不到眼底:“看来,下次,丽姬下手应该重些。”   靡音慢慢地站起身来。   刚才蹲久了,血液流通不畅,脚有了微微的麻。   但靡音还是端端正正地站起,如一棵小松,膝盖挺直。   “我姐姐呢?”她问。   “你来这里,是来找青兮的?”风将殷独贤身上的气息阵阵吹来,囚禁着靡音的身体:“是什么让你认为她在这里的?”   “我听见了她的声音。”靡音的眼中有种迷茫的坚定:“我听见她在叫我的名字。”   闻言,殷独贤的眼眸深处,流溢过一丝暗光。   但,稍瞬即逝。   他看着靡音的眼睛,他的目光很平静,但却有种刀的锋利,直直地剜进靡音眼底。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青兮,已经不在了。”   靡音闭上眼,仿佛在强力压抑着心中的痛楚,她的声音浸满了幽深的平静:“那么,她的尸体在哪里?”   “我说过,她已经不在了。”殷独贤重复着,脸颊上即使染上了暖黄的阳光,也是微薄的热度:“什么都不存在了。”   “你认为这很有趣是吗?”靡音的眼中,怒火在不断跃动:“你已经夺去了她的生命,为什么连她最后所在的地方都不肯告诉我?我和姐姐,并不曾伤害过你,为什么你要这么狠毒?!你这个疯子!”   殷独贤缓缓走到靡音面前,直视着她。   她嗜血的怒火,他平静的冰眸,融合在了一起。   殷独贤伸手,抚摸上她颈脖上的伤口。   并不仅仅是抚摸。   而是压迫。   压迫着伤口的一角,让伤口撕扯,让那嫣红的血液在雪白的颈项上流动得更为汹涌。   靡音没有叫痛。   在他面前,她永远不会屈服。   这是他们共同知道的事实。   殷独贤就这么一直闲适地撕扯着她的伤口,直到鲜血汩汩地流出,湿润了她的衣襟。   这时,他停了下来。   将那根染着她鲜血的修长手指拿到自己唇边,轻轻舔舐着。   像一只狼,永远渴求着暖热的鲜血。   于是,总有人要受伤,甚至是死亡。   “因为你姐姐拒绝了我。”殷独贤眼眸沉沉,映着她脖子上的鲜血,黑与红,混沌成了一片:“我给予她的报复便是,永远不让她最爱的妹妹去见她。”   靡音忽然冲上去,抓咬他。   她当然明白自己此举无异于蚍蜉撼树,可是哪怕能抓扯下他的一根头发,对靡音而言,都是好的。   但殷独贤根本就不会给予她伤害自己的机会,他双手轻轻松松地便将她抓到了怀中,禁锢住她的身子。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初唐*亲,这个禁地,是另一个女人住的地方,当然,这个女人和殷独贤有关,而高远修确实是会出现的。   To枫动亲,我最后的设定就是,靡音最后才发现,殷独贤和杨池舟其实是相爱的,但他们不好意思在一起,于是,便只能通过占有靡音,达到bl的目的。最后,靡音以德报怨,不仅原谅了他们,还打开了他们的心防,让杨池舟成为盛容历史上第一位男皇后,之后,他们三人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鸟……(愚人节快乐)   风尘   他的气息,吹拂了她腮边的发:“为什么你们姐妹,都是这么倔强呢?”   说完,他没等靡音再次发怒,便伸手,在她颈脖后击打了下。   靡音顿时感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晕倒在殷独贤的怀中。   殷独贤将她打横抱起,然后转身,迈动了步伐。   但那妇人唤住了他:“怎么,我这里,就是这么待不得人吗?”   殷独贤的脚步停住。   寒风猎猎,吹拂着他和靡音的衣衫,显得飘渺而虚幻。   三脚鎏金兽香炉中,那些苍白的烟,四散逃窜。   良久,殷独贤缓缓开口:“你不该想这么多的。”   妇人的声音,平静中带着荒芜:“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恰好想透了你的心事。”   “我的心事吗?”殷独贤嘴角勾起,那是种锐利的弧度,带着让人怵目惊心的寒冷:“我的心事,没有人能够看透。”   “可是你忘记了我是你的谁。”那妇人从圆凳上起身,淡紫色的衣裙,还有乌黑的发,同时悉悉索索地摆动着。   殷独贤嘴角的弧度更加深刻,刻入了肌肤之中,甚至是刻入了骨骼:“我当然不会忘记,永远不会。”   妇人的眼神,慢慢淡了下去,越来越飘渺,最终成为了空中的一缕丝线:“但是你想忘记,你千方百计地想要把我忘记……你恨不得,我就这么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眸子的颜色,也渐渐变淡。   她整个人,带着一种不健康的柔弱。   像是一株深谷的幽兰,让人心生怜悯。   那淡紫色的衣衫,在风中飘扬着,像是要将她带走。   殷独贤的眼角,有了微微的动漾。   淡紫色的身影,慢慢向着他靠近。   门,依旧是洞开的。   那风,带着无尽的寒意,能轻易穿透肌肤,刺入人的骨骼之中,让人的心,冻结成冰。   那风,将那妇人的黑发,吹拂了起来。   一缕缕的发,黑色的魅惑,轻轻拂过了殷独贤的脸颊。   在那瞬间,时间扭曲着回到过去。   那些昏黄黯淡的日子。   女人强烈的脂粉香气。   男子特有的雄性汗液。   珠玉珍宝。   华丽丝绸。   靡艳的纱帐后,那些赤*裸的交缠的手臂,喘息与呻*吟。   切切种种,都浮现在他的眼前。   随着那拂过他面颊的黑发,还有那发上沾染的,缠绕他整个童年的香气。   殷独贤的眼眸,沉了。   那发,被风撩拨着,落在了靡音颈脖的伤口上。   红色的血,浸湿了黑色的发。   鬼魅的,华丽的。   一双手,带着淡淡的凉意,轻轻抚上了殷独贤冷冽的面颊。   那如幽兰般的妇人。   她的手指,也同样染着冷冽的香气。   她看着殷独贤,眸子渐渐地变深,重新成为了黑色。   她忽然笑了。   眉眼在刹那间绽放出无数风情与魅惑。   像是最妖艳的海棠。   一瞬间的转化。   重新坠入她熟悉的风尘。   沾染尘埃。   她的唇,虽然苍白,却因为周身的气质,比艳丽更为魅惑。   她开口,缓缓说道:“独贤,你的努力,都是白费的。无论你到达怎样的高度,都改变不了你卑贱的出生。你忘记不了我,我是你的烙印,永远的烙印……你永远都摆脱不了的。”   殷独贤的身子,微微地颤动了下。   那眉间,第一次有了褶皱。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怀中的靡音,径直走入那冰天雪地之中。   在三者分离的那刹那,妇人的发,继续在靡音的伤口处沾染。   沾染上了重量。   最终,血,顺着发梢,流淌着,滴落在华贵的地毯上。   妇人看着雪地中那个挺拔清俊的身影,唇上泛起了凉薄的白。   世界是寂静的,周围是朦胧的白色,分不清是纱,还是雾。   靡音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四周。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她,应该是去寻找姐姐的不是吗?   青兮。   是的,她应该是去寻找青兮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寻找到呢?   可是,殷独贤亲口告诉了她。   青兮死了。   青兮死了。   其实,这个消息是自己早就知晓的。   但是,当你不愿相信时,那么事实也会是虚幻的。   忽然,眼前的白色,慢慢地汇聚了。   纤细的腰肢,优雅的身体,雪白的颈脖。   那白色,慢慢汇聚成了青兮的身影。   是她。   虽然周身散发着一种莹润的不真实的光,可是那冰白的面庞,那清雅的气息,那如圣莲般的姿态,确确实实的,就是青兮。   靡音的身子,开始膨胀起来,她感觉得到,皮肤之下,无数的辛酸,无数的苦楚,全在膨胀。   在见到青兮的这一刻,她所有的委屈,倾巢而出,毫无保留。   靡音想冲上去,想冲上去抱住青兮的身子,想冲上去将脸埋在她的胸膛,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但是,她的脚,却无法移动。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怎么还是想太多娃娃,原来你喜欢悲剧啊……   to漠陌.嘿嘿,还是接受娃娃这个词语了吧,这个女的不是青兮,再猜猜她是谁。   to枫动为毛不喜欢3p,为毛啊为毛啊……   tolhz_515谢谢娃娃的支持……   晚上继续更新……   梦中   无论靡音怎么用力,她的脚,就是无法移动。   靡音忽然悲从中来,掩面大哭。   她明白,现在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她是在自己的梦中。   总有一刻,她会醒来。   去面对殷独贤,面对杨池舟,面对所有的不堪。   靡音感觉到一种彻骨的恐慌。   无边无际的恐慌,紧紧包裹住她的全身。   永远也得不到救赎。   青兮忽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温和,淡雅,如春日的暖风,拂过靡音冰冻的心。   “靡音,”青兮看着她,缓缓说道:“不要为我报仇,真的,不要为我报仇。”   “不!”靡音摇头,动作是不受控制地猛烈,那晶莹的泪珠在空中四散着:“是殷独贤他们害了你,我不能放过他们!我之所以活着,就是在等待着我的匕首,捅入他们胸膛的那一刻!我的仇恨,只有他们的鲜血才能融化!”   “靡音,靡音。”青兮轻轻地唤着她,那盈盈美目中,是平和的光,瞬间平息靡音的疯狂:“我之所以要你活下来,是因为你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   “我不懂。”靡音喃喃道:“姐姐,我不懂。”   青兮的脸上,是疼惜,是深深的殷切:“靡音,我要的,只是你好好活着。他们的鲜血,什么也换不回来。我已经死了,但是你   还存在着。记住我对你说的话,你要逃出去,忘记一切,找个真心疼爱你的男子,好好地活下去。”   “为什么?”靡音泪流满面:“为什么你不能陪着我?为什么你要走?”   “我也想的,靡音,我也想的。”青兮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悲伤:“可是我没有你那么坚强。”   “不,我是懦弱的!”靡音缓缓地摇头:“我是懦弱的。”   闻言,青兮微笑着,那笑容那么淡,那么淡,就像是要消失那样。   事实上,她正在消失。   那身形,逐渐变得飘渺,透明。   渐渐地消失不见。   靡音没有再去追逐。   她无能为力。   对一切都是无能为力的。   眼角,滑下了无声的泪水。   忽然,一只手,触在了她的脸颊上。   那手,仿佛带着冰,让她身子一颤。   靡音猛地清醒了过来。   睁眼,看见了一双幽黑的眸子,那种黑,那么纯粹,没有任何光可以穿透,没有任何人可以看透。   靡音将眼光,移到旁边帷帐上垂挂的碧色穗子上。   房间中没有一丝风,穗子静静地垂着。   殷独贤的声音传来:“你最近,似乎很容易就忽略我。”   就像他所看出来那样,靡音没有回答。   殷独贤忽然伸手擒住了她的下巴,逼迫着她看着自己。   “以后。”他警告道:“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再去那里。”   靡音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殷独贤指的,是仙庆宫,是那位美貌妇人的宫殿。   靡音的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她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殷独贤这么回答了她,声音清澈,没有任何感情。   “没错。”靡音冷冷地笑了:“就连我姐姐最后的下落在哪里,我都不能知道。”   靡音看着殷独贤的脸,那张冷澈的脸,忽然幽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我姐姐?”   殷独贤的唇上,泛过一丝凉薄的光:“你姐姐,是自杀的。”   “是吗?”靡音微微垂下眼,浓长的睫毛隐住眼中的精光:“她,是怎么死的。”   等了许久,殷独贤也没有做声。   靡音抬起头,正对上他那双冷淡幽深渗不进一丝感情的眸子。   她忽地打了个寒战。   殷独贤手上用力,猛地抬起她的下巴,那忽然的大力,牵扯了颈脖的皮肤,那刚包扎好的白布上浸出点点殷红,像是冬日的落梅。   殷独贤说的每个字,都是滚了雪珠,是透心的凉:“告诉你之后,你就可以凭此去寻找她的下落……靡音,如果你够聪明,应该知道,不要轻易在我面前耍心机。”   颈脖处,传来撕裂的疼痛。   刚合拢的伤口,又开始分离了。   那冰凉的疼痛,聚集在靡音那清澈晶亮的眸子中,成为锐利的冰刃,直直地刺向殷独贤。   “知道吗?”靡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总有一天,你会一无所有……生命,权势,财富,感情,你会失去所有。”   那冰,并没有伤到殷独贤分毫。   因为,他们的温度,是相同的。   “但我不会失去你。”殷独贤唇边噙着一丝淡薄的笑:“因为,你永远都逃不开我的掌心,即使是死,也必须是我亲自动手。”   “但我不是你的。”靡音眉角抬高,露出清冽的弧度:“你根本就掌控不了我,永远都不可能!”   殷独贤细长的凤眼,慢慢地阖上,一道流光,从这个动作中溢出:“可惜,你的身体,永远都要受到我的掌控。”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靡音的衣衫便被撕开。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枫动,嘿嘿,不会3p滴,不会双双后宫滴,呼呼 ̄ ̄   Topakupaku还有初唐*亲,你们的猜测,明天就可以得到解答了。(抱头逃走 ̄ ̄)   明天继续,还有悲哀地告诉大家,殷独贤被人取了外号叫小蹄髈 ̄ ̄   毓兰   那抹秋香色,随着殷独贤的动作,而来到空中,无力地坠落。   落在那白色的地毯上。   覆盖着。   殷独贤覆盖在靡音身上。   他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了她。   那柔软的肉*体,在他的身体之下。   如水一般,承载着他的重量。   他解开靡音颈脖上的纱布,露出那殷红的伤口。   血,正一丝丝地从伤口中溢出。   顺着那羊脂般的皮肤,缓缓向下滑动。   殷独贤伸出舌尖,将那些甜腥的血,卷入自己的口中。   那种熟悉的滋味,让他体内燃起了欲*望的大火。   血腥与情*欲,彻底地交杂在了一起。   靡音的衣衫,渐渐褪尽了。   殷独贤的眼中,是柔软的洁白。   他俯下身子,进行品尝。   他享受着靡音的妖魅,享受着她的纯白,享受着她的痛苦,享受着她的鲜血,享受着她的恨意。   殷独贤渴望这种滋味。   她的身体,是他永不厌倦的点心。   每次食用,都会衍生出不同的味道。   殷独贤吸吮着靡音颈脖的伤口。   重重地,毫不留情。   仿佛是要将她全部的血液吸光。   血,在他的唇舌之间回荡,鲜美无比。   靡音感觉到窒息的疼。   她闭着眼,紧紧地咬住下唇。   她多想,拿着一把刀,用力地捅入他的胸口。   拿着刀柄,旋转,搅动,掏出他的心。   可是没有刀。   自从入宫之后,她身边任何能造成伤害的物品,都被没收。   就连簪子的末端,也被磨得钝了。   她无法伤害他一分一毫。   即使心中的恨意,胀满了身体,每一次的鼓胀,都痛得她痉挛。   可是,她永远伤害不了他。   帷帐中,两具身体在翻动着,挣扎与强迫。   似乎永无止境。   帷帐外,袅袅的龙涎香,在空中曼舞。   第二天,靡音睁开眼。   和往常一样,殷独贤已经穿好了衣服。   高贵而威严的龙袍,无比地贴身。   但在靡音眼中,他永远是一只没有着衣的兽。   那印象,深深镌刻于她的心间。   忽然,一个内侍走来,小心翼翼地对殷独贤耳语了几句。   尽管隔着轻纱帷帐,但靡音还是清楚地看见,殷独贤的眼底,滑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挥挥手,让宫人下去。   然后,他慢慢来到床边,掀开帷帐,看着床上的靡音。   藕色的被单下,她的身体,不着片缕。   两条白皙细腻的肌肤,就这么露在空气中,浸上了薄薄的凉,像是美玉。   而她的发,如染上了墨,四处散落着。   偶尔几缕,还垂在了床榻之下,轻轻散在洁白的地毯上,形成鲜明的对比。   殷独贤伸手,将那失落的发捡起。   此刻,靡音也看着他。   窗外的微光,透过雕花窗棂射入,整个房间仿佛潋滟着水光,柔柔地荡漾着人的心。   而殷独贤则逆着光,将所有的表情,情绪都埋藏在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殷独贤道:“今天,你就去仙庆宫吧。”   似乎是被那微微的光刺痛了,靡音眯起了眼:“为什么?”   “因为,”殷独贤凑近她,缓缓说道:“这是朕的命令。”   虽然是背光,但隔得近了,靡音却感觉得到殷独贤身上那股深深隐藏的焦躁。   很淡,却是存在的。   靡音,似乎察觉到了某种异样。   而一切,都跟仙庆宫那位美貌妇人有关。   梳洗完毕之后,靡音跟着宫女走向仙庆宫。   一路上,白雪皑皑,枝叶全都凋零,偶尔有一两点新绿绽开,也更衬出旁物的萧条。   周围的景物,宫殿,都是她所熟悉的。   曲曲折折,缓缓绕绕,却因为更换了主人,而显出了陌生。   清波湖中,飘散着无数静谧。   而那些甬道的小石子,在微微的天光下,透着渗人的青色。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仙庆宫中。   里面,梅花盛开,热烈奔放。   只是,即使燃尽了它全部的生命,也无法带给这冰天雪地一丝一毫的暖意。   靡音在宫女的带领下,来到了昨日自己闯入的房间中,又见到了那熟悉的美貌妇人。   但今天,她却半躺在床上,脸上,带着苍白的病色。   屋子里,非常暖和,站了不久,靡音便出了一层薄汗。   但那妇人,看上去仍然有些瑟瑟的虚弱。   看见她,那妇人微微一笑,绽出清雅的光,顿时让整张脸变得鲜活起来。   “你来了。”妇人声音淡淡的,异常柔和,她伸出手,在空中微微一招,道:“来,到我身边坐着。”   靡音慢慢地走过去。   宫女忙端来梨花木软凳,让她在妇人旁边坐下。   空气里,拂动着浓浓的药香,肃穆,不详。   那妇人轻轻地将眼神落在靡音脸上,轻声道:“你叫靡音,是吗?”   靡音点头。   妇人嘴角微微勾起:“我叫毓兰。”   靡音仍旧点头,不发一言。   毓兰的眼神,在她颈脖的伤口与红肿的脸颊上停留片刻,缓声道:“你似乎在宫中过得并不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漠陌.其实,远修要不了下一篇就会出现滴,嘿嘿嘿……   毓兰究竟是谁,大家晚上就可以知道了。   晚上还有一更,8时左右……   母亲   靡音垂下眼,双目幽凉。   房间忽然寂静下来,香炉中焚的百合香,寂灭,弥漫。   “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你来陪我吗?”隔了半晌,毓兰忽然问道。   靡音抬头,看向她清丽略见消瘦的面颊,道:“为什么?”   “因为,”毓兰的眼中,是苍凉与郁结:“我和你,是一样的。”   靡音抬头,良久,终于问道:“殷独贤,为什么要把你关在这里?”   毓兰淡淡一笑,那笑容如涟漪一般,轻飘飘的没有痕迹:“因为,我给他的生命带来了无限的屈辱。”   “屈辱?”靡音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声线有着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尖利:“这,不是殷独贤最常赐予别人的礼物吗?”   毓兰看着靡音的脸,轻声道:“你好像,很恨他。”   “我恨不得,杀了他。”靡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出来,每个字,都浸染着浓浓恨意。   闻言,毓兰闭上那双影沉沉的眼睛,须臾,她道:“殷独贤,是我的亲生儿子。”   靡音的手指,像染着冰雪的手指,颤抖了下。   “是的。”毓兰长长叹口气,重复道:“他是我的儿子。”   靡音竭力握住自己的手,缓声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毓兰睁开眼,慢慢地,缓缓地,眼睑逐渐张开,一种夺目的艳光,从里面流溢而出,照亮了她的脸。   整个房间,似乎又出现了一种靡乱妖艳的脂粉气息。   她说:“我是一名妓*女。”   百合香,还在铜炉中慢慢焚烧着。   靡音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的身上,混合了幽兰与桃花的气息,高贵中带着妖艳。   “我是玉丹楼的毓兰,年轻时也凭借着一张皮囊出过一段风头。”毓兰将柔若无骨的双手放在腹部,安静地回忆着:“但一个妓*女的风光,又能维持多久呢?当渐渐走下坡路时,我忽然怀孕了,当然,一双玉臂万人枕,孩子的父亲是谁,我并不知晓。当时,我是空虚的,所以我想,干脆就把这孩子给生下来吧。”   “于是,我这么做了,是个儿子,我很欣慰,因为他不用重复和我一样的路子,我给他取名为独贤,同我姓。”   “独贤在妓院中长大,我不允许他出院子,因为我知道外面的人,将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他。”   “但小孩子总是好奇的,有一天,他趁我不注意,偷偷跑了出去,直到晚上,他才回来,满身污秽,鼻青脸肿。”   “后来我才知道,别的小孩骂他是妓女的儿子,说他是婊子养的,于是,他就和那群孩子打了起来。”   “从此,他就沉默了下来,整天待在院子中,看书,或者是练剑。”   “随着他年龄的增大,他开始厌恶我每天做的事情,每看见一个男人进我的院子,他便会用一种阴冷的目光看着那人。”   “在他十四岁时,无意间,他看见了我和一名客人交*合的场面。当时,他沉默地看了我一眼,接着,转身离开。”   “我永远记得那时他的眼神,冷得刺骨。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我不知道他在外面获得了什么,失去了什么,但当我再次看见他时,他已经成为了盛容的皇帝。”   “他将玉丹楼的人全杀了,还有接近过我的客人,通通杀了,一个也没有留下。最后,将我囚禁在了这里。”   微微的天光从窗棂射入,在地板上勾勒出雕花的图案。   拉长的,变形的,模糊的。   毓兰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整张脸都红了。   靡音忙上前去,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   她的手,抚摸着毓兰的背脊,近距离地感觉到了她身体的消瘦。   单薄得像是随时都能离去。   不知为何,靡音打了个寒噤。   喝了口茶后,毓兰慢慢止住了咳嗽。   但身体却瞬间虚弱了许多。   她坐躺在床上,半阖着眼睛,轻声道:“谢谢你。”   靡音摇摇头,欲言又止。   “你是想问我的身体是吗?”毓兰自然不是媸颜陋质,她坦白道:“我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靡音微微垂下头。   死亡。   她最憎恨的死亡,又要降临了。   “我在想,”毓兰看着前方,像是看着一些未来:“我死了,世界上,还有谁会爱独贤呢?”   靡音看着那霜色的床单,上面的牡丹,花瓣张扬着。   她从心中哼出了一声:“我想,他根本就不需要爱吧。”   毓兰并没有什么不快,她的声音很柔,像是在对一个闹别扭的孩子说话:“不,越是孤独的人,越是渴望爱。”   靡音的手指,慢慢地握在了一起,指尖的冰白,像是暂时消失了。   “我是他的母亲,我理解他。”毓兰的声音像小溪一般,缓缓流淌着:“他想要我的爱,但同时,却又厌恶我的身份,憎恨我的身体,曾经被那么多男人占有过。所以,他不愿意接受我的爱。”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毓兰的身份揭晓了,很多娃娃都猜对了,他就是殷独贤的母亲……   激怒   “他已经得到太多了。”靡音冷冷地笑,笑容和树枝上垂挂的积雪一样冰冷:“得不到爱,也是理所当然。”   “但那将是世间最大的痛苦。”毓兰的声音像是块柔纱罩在靡音的心上:“没有人爱,或者是没有人去爱,是痛苦的。”   靡音将这句话放在嘴中,反复地咀嚼着。   但毓兰接着说道:“但是独贤,至少现在,他有了人去爱。”   靡音一怔,询问般地看向毓兰,却正好对上她那轻柔的,颇含深意的眼光。   瞬间,心上的那层纱,倏然揭去,带去了一些皮肉,痛得仓促,惊得惶然。   “你是说,他爱上了我?”靡音忽然笑了,笑声很大,震得人皮肤发紧,笑到最后,她开始喘气:“如果他爱我,那该有多好。”   “这好像并不是你的真心话。”毓兰安静地看着她,眉目中是阅尽沧桑的平静。   “不,是的,这确实是我的真心话。”靡音的笑容没有散去,像是要永远刻在脸上:“如果他爱上我,那么我就可以尽情做伤害他的事情了,不是吗?”   “独贤对你的感情,至少是特别的。”毓兰的皮肤,又恢复了苍白,白得甚至能看见皮肉下的血管,幽幽的蓝色:“靡音,独贤不懂得爱,他不了解爱的方式,没有人教会他去爱人。而最终,当他明白时,恐怕已经失去了太多。”   靡音沉下了眼睛,没有再说话。   “你姐姐的事情,我代他向你说声抱歉。”毓兰的手,不自觉地有了阵抖动:“我知道,这于事无补……靡音,我知道你受了很多的苦。”   这句话,化作一股暖暖的气流,在这么冷的空气中,直直地向着靡音的脸颊扑来,瞬间融化了她的眼睛。   一行泪水,顺着脸颊慢慢流淌,滴落在地毯上,毫无声息地消失。   “放下仇恨吧,靡音,仇恨是一把剑,没有剑柄的剑,当你拿起它时,自己的手,也开始流血,你握得越久,生命就越苍白,直至消失。”毓兰疲倦地闭上了眼睛:“靡音,真的,放下吧。”   说完,她慢慢地睡去了。   靡音的眼神,安静地落在毓兰的面颊上。   确实,从那张脸上,可以找到殷独贤的影子。   但,却是多么诡异的母子关系。   屋子里,是闷闷的暖,靡音忽然觉得透不过气来。   她起身,向门外走去。   院子里的梅花,传来阵阵冷香。   那么艳的花,却徒自有着这么冷冽的气息。   无论开得多么热烈。   石子路上,是薄雪融化后的水,湿滑,不洁。   好几次,靡音都险些跌倒。   风呼呼地在耳边刮着,她披风上的绒毛柔弱地倒向一边。   天空,晦暗不明,沉甸甸地压在人心上。   靡音一步步地,走回了双灵宫。   她的脑子,也被这些雪所压制住,冰凉,混沌。   似乎,有什么想法,正在萌芽。   她不清楚。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她来到了自己的寝室,慢悠悠地坐在了铜镜前。   那双眼睛,虽看着那昏黄的镜面,但却什么也看不见。   被一个想法所蒙蔽。   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脸上的一阵冰凉让她回过神来。   靡音将精力集中,看见了镜中的殷独贤。   他的手,凉滑的手,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游走。   靡音安静地看着他,但眼中,却多出了些别的东西。   “你为什么在这里?”靡音问。   殷独贤的手,没有停留,继续游走在她的皮肤之上:“你好像忘记了,这是我的宫殿,你是我的东西,所以这个问题,我还需要回答吗?”   “是的,不需要。”靡音通过镜子,与他的眼神对视:“那么,你需要我回答些什么吗?”   “你有什么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呢?”殷独贤的指尖,都染着冰雪,那么骄傲与自信。   靡音看着铜镜,镜子中的自己,嘴角绽放了一朵深沉的花:“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和你母亲都谈论了些什么?”   殷独贤的手,在她脸颊上停留住了。   他说:“靡音,千万不要自作聪明。”   靡音嘴角的那朵花,在继续变为黑色,散发着稚嫩的罪恶的光华:“我知道了你的身世。”   殷独贤的手,开始慢慢地陷入靡音的皮肉中。   他说:“靡音,不要惹我生气。”   靡音的语速忽然加快,而她的声音,也开始拔高:“是的,你想改变你的出生,你杀了所有知情的人,可是你却忘记了,知道自己最多不堪秘密的人,是你自己,但你无法杀了自己,所以,你永远都活在黑暗之中……”   “啪”的一声响,靡音被一巴掌打倒在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漠陌恋母情节殷独贤这孩子很纠结……   to喵呜咿呀最后的情节要到最后说才有意思啊,我卖关子O(∩_∩)O   “哈哈!本大侠杀了这个宇宙超级霹雳无耻**下流滴种咧!!!鼓掌!谢幕!”娃娃好劲爆。原来你这么讨厌殷独贤啊。   bg,bg,bg,远修你好可怜啊……   往事   裙衫在空中旋转出一个美丽凄婉的弧度,接着,坠落在地上。   靡音感觉到疼痛的昏眩,感觉到嘴角的那抹腥味,可是她没有住嘴:“殷独贤,我可怜你,永远地可怜你,因为你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你永远都得不到救赎!”   殷独贤面无表情地来到她面前,举起手,一下下地扇着她。   靡音的脸颊,开始热辣辣地疼,但是她没有任何停滞,继续说道:“殷独贤,你改变不了什么,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你永远也无法忘记自己母亲和其他男人交*合的场景,你永远也享受不到平常人的快乐。”   殷独贤下手,越来越重,他眼眸中那一向平静的湖水,开始结冰,冻得人遍体生寒。   他不停地扇着靡音的耳光,一下下,用力地。   靡音的头开始发晕,而眼前,也变得迷离。   但她还是大声地叫嚣着,嘴中叫出一些连她自己也听不清楚的句子。   可是她很确定,这些话,对殷独贤而言,是不可忍受的。   因为他动怒了。   她终于伤害到他了。   就这么,房间中弥漫着清脆的耳光声,还有那些靡音的谩骂声,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晰。   靡音的神智,开始变得模糊,而脸颊上的痛,也开始渐渐麻木,嘴中的鲜血,她吞咽下了,浓稠的鲜血,她一口口地,吞咽了下去,接着,继续从口中逸出那些黑色的句子,刺激着殷独贤。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冲了进来,将殷独贤拉开。   酷刑结束,靡音喘了许久的气,睁开眼,看见了拉住殷独贤的杨池舟。   “你想把她打死吗?”杨池舟大声质问。   “我只是在成全她。”殷独贤的脸,如天山上的冰雪,白净,冷。   靡音看着他们,继续笑着,嘴角流出嫣红的液体:“没错,他确实是想杀死我,因为我知道了他的秘密,知道他害怕被人知晓的,卑贱的身份!”   闻言,殷独贤忽然冷静了下来,他挣开杨池舟,缓缓走到靡音面前。   他用手指,沾了滴靡音唇边的血液,眼神,是一种至深的冷凝:“放心,靡音,我不会杀你的,我要留着你的性命,永远地折磨你。”   说完,他起身,走出了屋子。   靡音半眯着眼睛,殷独贤的身影,逆着光,慢慢地走了出去。   只余下,一阵冷冷的香气。   她忽然放松了全身的骨骼,瘫倒在地上,至此,才感觉那像潮水袭来的剧痛。   浑身上下,每个地方,都不能幸免。   然后,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轻轻地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她明白,那是杨池舟。   宫女端来了热水,杨池舟亲自为靡音绞了帕子,敷在她红肿的脸颊上。   热热的帕子,覆盖着麻木的皮肤,疼痛有了瞬间的舒缓。   杨池舟忽然说道:“靡音,你不应该揭他的痛处的。”   脸上是灼热,而靡音呼出的气却是冷的:“他可以毁灭我的一切,而我,就必须要顾及他的心情?难道你不觉得这很可笑的。”   杨池舟缓缓说道:“这样做,只会让你受伤。”   “受伤?”靡音冷冷地笑着:“你们给予我的伤,也不差这么两三处。”   杨池舟看着她如玉般白皙莹润的颈脖上的纱布,忽然道:“靡音,我们并不是有意的。”   靡音的喉咙动了动,良久,她静静说道:“那又怎么样?事情不是已经发生了吗?”   “你说得没错,事情已经成为了现在这个样子。”杨池舟伸手,抚摸上她的颈脖:“我们只能这样相处下去。”   靡音闭着眼,没有做声,窗外的天光,黯淡中带着灰白,透过眼睑,在她眼前氤氲成模糊的一片。   杨池舟的声音,顺着熏香的气息缕缕传来:“靡音,别再拿这件事去刺激皇上,因为,就连他也不晓得自己会作出什么。”   靡音将双手放在腹部,随着呼吸,那片柔白渐渐起伏着。   “你们,”靡音忽然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杨池舟顺势在靡音身边半躺着,缓缓说道:“我的父亲,是名副将,随陈王镇守边境。”   “我十五岁那年,因为贪玩,独自在山上玩到半夜。正准备下山返家,却遇到了一匹狼。”   “那匹狼很大,站起来有一人高,眼睛是幽绿的,满嘴利牙,它向着我扑了过来。”   “我拿出匕首,拼命与它对抗着。我们互相攻击着,相互交缠在一起,两者的血,流淌了一地,那种浓烈的腥味,还有狼身上那股野性的气息,熏得我喘不过气来。”   “一不留神,我的手,便被它给咬了一口。匕首落在了地上,我再没有任何武器。于是,那条狼张着牙齿向我的脖子咬来。”   “当时,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便闭上眼,听天由命。”   “但是,那匹狼忽然嚎叫一声,接着,便倒在了地上,翻滚了几下,没有了气息。”   “我定睛一看,发现那匹狼的脖子上插着我的匕首,而我的身边,正站着一个少年。”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忽然之间觉得,殷独贤的人气又低了许多。   远修的人气是不是高了?   喜欢   “没错,那个少年就是皇上。”   “我永远记得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恐慌,就像是刚才杀狼的行为只是一次呼吸,那么习以为常。”   “他用一块布,擦拭去自己手上的鲜血,动作很优雅。”   “之后,我将他带回了家,父亲因为感谢他对我的救命之恩,就将他收入自己麾下。”   “那时,我们常常在一起练武,感情也日渐深厚。闲暇时,我们也常常谈论自己的将来。”   “那时,他仰望着天空,说,总有一天,他会当上盛容的皇帝。”   “我想笑,可是我不能。因为他的眼神,是那么笃定,让人无法怀疑。”   “后来的十年中,他一步步地,用自己的智慧用自己的武功,向上爬着,直到成为将军,之后,成为皇帝。”   手帕的热度渐渐消散,杨池舟起身,拿来药膏,轻轻为她抹上。   靡音任由他这么做着,不动也不说话,像是睡着了一般。   但是她没有睡着。   因为在杨池舟转身时,靡音忽然开口:“他恨他的母亲,是吗?”   “我不知道。”杨池舟缓声道:“就算是朋友之间,也有不可触碰的东西。皇上,从来不提及毓夫人,而我,也不会追问。”   “我想,”靡音缓缓道:“他母亲就是他心中的那根刺,永远也拔不出来。”   “这些事情,你还是少知道为好。”杨池舟顿了顿,轻声道:“我想你也知道,毓夫人,时日无多了。既然她和你投缘,那么,就拜托你陪她走完最后一程吧。”   靡音似乎是没听见他的话,她依旧闭着眼,嘴角有了浅浅的弧度:“你知道吗?毓夫人说,殷独贤喜欢我。”   杨池舟沉默了。   房间中是暖和的,却被炉火熏得有些干燥,吸一口气到鼻中,都是紧紧的。   沉默,在这样的房间中显得更加绵长。   最终,杨池舟还是开口了:“你相信吗?”   “我不知道。”靡音轻声道:“你认为呢?我身上的这些伤口,会是由一个喜欢我的男人赋予的吗?”   “靡音。”杨池舟缓缓说道:“皇上是不会留情的,即使是他再喜欢的东西,如果惹到他,他一样会下手。但只要你听话,他便不会伤害你的。”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靡音忽然睁开眼,那双猫一般的眼睛里,映着杨池舟的影子:“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杨池舟看着那褐色的瞳眸,还有瞳眸中自己缩小的影子,道:“你对我,对他,都是特别的。我不知道他是否喜欢你,因为……我从未见过他喜欢任何女人。”   靡音点点头,那只是一个动作,没有任何含义。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当靡音睡觉时,她的面庞,是安宁的。   但这一刻,那平静的脸庞,忽然有了微微的涟漪,无声地荡漾着。   那天之后,殷独贤没有再准许她去见毓夫人,甚至将她禁闭在双灵宫中,不准离开一步。   靡音很清楚,这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但是,就算能离开双灵宫,不也一样囚禁在那朱红的宫墙中吗?   或者说,就算是她有幸走出了皇宫,只要站在盛容这片土地上,那蓝色纯粹的天,也将是囚禁她的栅栏。   所以,她安安静静地待在双灵宫中,每日,便是凝坐在窗前,看日升日落,花木荣枯。   但心,却并不如表面的宁静。   她还是隐约听见了宫女的悄声议论:毓夫人病势越发沉重了。   所以当这天,殷独贤再次踏入房间时,靡音没有讶异。   殷独贤慢慢地走到她背后,用深潭般沉稳的声音说道:“她想见你。”   靡音的眼睛,依旧看着窗外。   雪,簌簌地往下落着。   将整个大地,染成白净。   但却仍旧覆盖不住这个皇宫的肮脏。   落尽花叶的枯枝上,覆盖了雪,显得沉寂。   隔了许久,靡音才问道:“她,她是谁?”   殷独贤的手,放在她瘦弱的肩膀上,那力气,显示着一种警告:“靡音,别逼我再伤害你。”   “我以为,你是厌恶她的。”靡音没有听从他的警告,继续说道:“不然,为什么要把她囚禁在那里?”   “靡音,你的倔强,总会一天会害苦你的。”殷独贤的手,开始继续使力。   靡音的肩膀,起了一阵剧痛,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的剧痛。   但是,她没有求饶,甚至没有表现出正在经受疼痛的模样。   靡音直视着殷独贤的眼睛,那眼神,是轻飘的:“你是个懦夫,你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敢相认。”   殷独贤轻声警告道:“靡音,如果你还想好好活着,就闭嘴。”   —————————————————————————————————————————————   to漠陌.久未出场的远修忽然之间爆发了这么强大的人气……   to喵呜咿呀娃娃真的是超级厌恶殷独贤啊……   其实后面还会陆续出现一些角色的,殷独贤和杨池舟并不是全部……   今天晚上继续更新……   昏迷   “为什么,你在害怕什么?”靡音继续看着他,没有丝毫躲避,她的语气是一种逼问:“是因为我说的话,正好是你心中所想的,对吗?你害怕别人知道你的身世,这是你永远的痛苦,刻在骨髓深处的耻辱。你找不到人去恨,所以,你就恨你的母亲,你认为这一切都是她带给你的。所以,你拒绝她的爱,以此来惩罚她。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才会爱你。现在,她就要离开了,从此以后,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再给予你感情,你这个可怜的懦夫,啊!……”   殷独贤忽然用手掐住靡音的颈脖,重重地掐着。   修长的手指,仿佛染着冰,紧紧锁着靡音的脖子。   那温度,让她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她的颈脖,很纤细,仿佛轻轻一用力,便会折断。   而殷独贤的眼里,深邃成了墨黑,没有任何感情,甚至是理智。   他缓缓地将手收缩。   靡音感觉到喉咙一阵剧痛,她不能呼吸。   心脏,在不停地跳动着,咚咚咚咚,像是要穿过皮肤,跳跃出来。   眼前的景物,忽然变得模糊,像浸在水中一般,悠悠地晃动着。   或许,她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脑海中有个声音这么说道。   但是,靡音不相信。   她不相信自己这样就会死去。   她的双手,紧紧地拽在一起,尖细的指尖,颤抖着一片冰白。   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也越来越恍惚。   但靡音还是在等待着。   她确信,自己是不会死的。   就在她要陷入黑暗时,内侍慌张的声音传来:“皇上,毓夫人又晕过去了。”   脖子上的手立即松开,殷独贤眼睛一沉,拉着靡音便去到仙庆宫。   靡音被他拉扯得脚步踉跄。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信念是正确的。   靡音清楚地记得,在那内侍到来之前,殷独贤的手,就已经开始松开了。   当他们到达仙庆宫时,里面是一片慌乱。   六名太医看见殷独贤,纷纷下跪。   殷独贤坐在紫红色的椅子上,轻轻扫视他们一眼,道:“如果毓夫人今天走了,你们也就跟着去吧。”   那轻轻的话,像是一张沾水的纸,蒙住人的口鼻,带来一种窒息的恐怖。   明明是冬日,六名太医的额上,却渗出了密密的汗珠,而身上,也一阵冷,一阵热。   殷独贤没有再看他们。   他一直坐在椅子上,拿着细瓷茶杯,静静地品着茶。   胸前绣的金龙,泛着冷凝的光。   靡音站在窗前,冷眼看着殷独贤。   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他。   他的脸,像冰雪一般,白净,剔透。   那眉,秀丽如柳。   那眼,深沉如幽潭。   那鼻,有着优美的弧度。   那唇,泛着冰白。   可以说,他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但他的感情,是封闭的。   任何人,都无法看清他。   是的,刚才,靡音知道,他是焦急的。   否则,他的脚步不会这么慌乱。   而他拽着自己的手,比平时更为冰冷。   可是,一旦到了仙庆宫,一旦到了毓兰的面前,即使她是昏迷着的,他还是恢复了那如冰封一般的平静。   殷独贤,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热气萦绕的细瓷茶杯中,那清凉碧绿的茶水,映出了殷独贤寂静的眸子。   是的,殷独贤一直看着茶水,但是,他感觉得到靡音在注视着自己。   “你在想什么?”殷独贤问,依旧没有抬头。   靡音看着床上的毓兰。   她的眼睛紧闭着,而面庞,则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一点点地变得透明,远去。   这就是她此刻给靡音的感觉。   靡音的神色,是淡静的:“如果她这次挺了过来,你会有所改变吗?”   殷独贤轻轻吹拂着杯中的茶梗。   碧绿的茶梗,渐渐远去。   隔了许久,他的声音在热气萦绕的烟中传来:“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靡音似乎是没有听见他的话,而是继续说道:“她是痛苦的,我是指,如果你还是这样继续对待她的话。”   殷独贤的眸子还是看着茶水。   有着微微涟漪的茶水。   他的声音,如流水般清澈,却有种说不出的凉意:“我想,你应该没有能力去关心别人吧。”   靡音透过那熏炉,看向昏迷中的毓兰,她的身影,被热气氤氲。   靡音幽幽说道:“我只是提醒你,人走了,就再也追不回来了。就算今后你再懊悔,也是惘然。”   “为什么你要提醒我?”茶水上,殷独贤的嘴角缓缓上扬,那种弧度,是再热的茶水也化解不了的冰冷:“我想你应该恨透了我才是。”   “但是我不恨毓兰。”靡音的目光,静若止水,里面的恨,暂时消失了:“我不想让她带着遗恨离去。”   殷独贤将茶杯放在黄梨桌上,那咯噔的一声轻响,在空中散发的,也是幽冷的痕迹。   ————————————————————————————————————————————   to枫动,娃娃,这几章是我最近才写的,以前没有发表过啊。   男人无能,女人出墙,娃娃你在看什么杂志啊?   明天继续更新中……   母子   他的衣袖,金丝镶边,明黄耀眼,透着无上的权利,在黄梨木桌上,缓缓滑过,流曳着寒冷。   “不要管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殷独贤这么警告道。   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靡音。   而靡音,也同样地看着他。   两人眼神交汇,里面,没有躲闪。   正在这时,太医欣喜若狂地跑过来,向殷独贤报告,说毓夫人醒了。   靡音看见,殷独贤的手指,那染着雪意的手指,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很轻微,但她还是看见了。   毓兰悠悠地睁开眼睛,失神地看着床顶。   好一会后,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双美目,慢慢地转动着,在殷独贤和靡音的方向,停住了。   她将手,从秋香色的被褥中伸出。   如水葱一般的手,盈满了虚弱。   靡音懂得她的意思,便快步走了过去。   毓兰看着靡音,微微地扯动下苍白的嘴唇,想挤出一个笑。   “你好吗?”毓兰的声音中有一种淡淡的讽刺:“看来,只有当我要死时,皇上才会允许你来见我一面。”   靡音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她的手。   那手,和殷独贤的一样,冰冷。   但那抹凉,冷的却是毓兰自己。   毓兰的眼神,停留在靡音的脖子上。   “他又伤害你了?”毓兰问。   靡音淡淡一笑,笑容像浮萍一般,飘忽不定,没有任何意义。   “你不应该招惹他。”毓兰轻声道:“很多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看来,你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殷独贤适时插进话来:“那么,就让靡音在这里陪你吧。”   “那么你呢?”毓兰看着他,眼睛因为无力而半阖着:“就算是现在,也还是觉得这间屋子脏吗?”   殷独贤坐在椅子上,窗外的微光进入,将他的脸氤氲成了一片:“我并没有这么认为。”   “是。”毓兰笑了,笑容是种绵长的苦涩,淡淡的怨尤:“你不认为这屋子脏,你认为我脏。”   殷独贤起身,黑色的发在胸前的金龙身上滑过,闪过一阵寒光。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站立在那里。   屋子里,重新陷入了死寂。   紫檀木屏风上,是大片大片的海棠,绣工精致典雅,随着天光的移动,绣面上闪着暗暗的流光,透出花的妖艳。   而地上那波斯地毯,厚重地压在人心上。   毓兰看着殷独贤的身影,隔了许久,才疲倦地闭上眼。   她的眼睑,很薄,晶莹剔透,似乎闭着眼睛都能看见全部。   看见一切她想要看见的东西。   “过来,”她重新睁开眼,轻声道:“过来让我看看你。”   在那瞬间,靡音似乎看见,殷独贤身边的光影有了微微的晃动。   就像是一池永恒不变的水,忽然之间有了动荡。   他就站在那里,像是一座冰雕。   慢慢地,慢慢地,他终于回过头来,一步步地走到毓兰的乌木塌前。   藕色大被褥上,绣着青绿瑞草,那充满生命力的颜色,衬得毓兰纤细的手,更为消瘦。   殷独贤的脚,踏在波斯地毯上,没有任何声息。   但还是给人一种无端的压迫感。   他站立的地方离乌木塌不远,但当他迈步时,中间似乎有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站到了毓兰面前。   毓兰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是春水般的温柔。   她微微张开嘴唇,那没有涂抹胭脂的嘴唇,毫无血色。   就像她的生命,毫无血色。   但她的声音,却是充满了阳光般暖和的气息:“过来,把你的手给我,让我摸摸你。”   殷独贤没有动静。   他逆着光,靡音看不见他的表情。   从来都看不见他的表情。   那阴暗永远都在他脸上徘徊,永远不会离去。   在等待的过程中,靡音认为他会拒绝。   可是他没有。   他的手,那修长白净,仿佛染着冰雪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   那手,在微微的天光之下,仿佛是透明的。   它来到了毓兰面前。   毓兰握住了它。   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傍晚。   她经过了一整天的挣扎,终于将腹中的他给带到了世界上。   那时,她就是这样,躺在床上,握住那只小手,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母子俩的手,有着惊人的相似。   那种白色,晃花了靡音的眼,她微微地偏过了头。   毓兰将那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边。   她用心地倾听着手中的血管里流淌的声音。   那里面,流淌着自己的血。   是的,她的骨血。   这是她的儿子。   她荒芜生命中唯一华丽的点缀。   只是太过华丽,刺痛了她的身体。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枫动是生殖医院吗?我一般拿来垫东西,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有趣的故事,下次要仔细看看……   to喵呜咿呀嘿嘿这只是盛容篇   tovica娃娃你喜欢殷独贤啊,哈哈,最近他出现的场景比较多……结局,暂时就不透露了……   to漠娃娃感动了?嘿嘿,后面还有人的,盛容篇也就这么些人,不过殷独贤确实是个吃重的角色……   晚上继续……   时日   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许久许久。   靡音看着屏风。   微弱的白色的光,透过布料的缝隙,晃动着,氤氲成了一片,潋滟了人目。   百合香,袅袅绕绕。   时间,像是不曾流淌。   “别想那么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忽然,殷独贤开口了,他的声音,还是没有一丝感情。   这是他永恒的特质。   但靡音知道,他不是无动于衷的。   这,似乎是他掩饰自己的方式。   听见他安慰的话,毓兰笑了,那笑容是浮在面上的。   她摇摇头,轻微地摇摇头,但只这一下似乎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不。”她说:“很多事情,需要时间才能挽回,但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殷独贤没有说话,他的眼底,似乎流淌过什么东西,但是面上那亘古平静的冰,却将其遮掩。   “独贤,我还有一个请求,你能答应我吗?”毓兰道。   殷独贤点点头:“你说。”   毓兰的眼睛,从殷独贤那,转到靡音脸上。   她转动的速度很慢,缓缓地,牵动着靡音的心。   “不要再对她动手,不要再伤害她。”毓兰这么说道。   殷独贤没有回答。   可是此刻的毓兰却异常地执着:“答应我。”   房间中的黑暗与阴影,仿佛在一瞬间全都涌上殷独贤的脸。   是那样的凝滞。   忽然之间,殷独贤看着靡音。   而靡音,也与他对视着。   两人的眼中,都没有露出任何情绪。   就这么,对视着,仿佛要到地老天荒。   很久很久之后,殷独贤的目光越过了靡音,似乎是看到了她的身后,看到了不知名的一点上。   “好,”他说:“我答应你。”   毓兰又笑了,笑容清雅而苍白。   她看向靡音,道:“听见了吗?以后,他不会再对你动手了。”   靡音没有做声,只是微微地垂下了眼睛。   眼中,究竟蕴含着什么,没人能够知道。   或者,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做完这一切,毓兰感觉到了深深的疲倦。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殷独贤和靡音,就这么安静地待在她身边。   没人说话,没人动弹。   微微的天光,潜进屋子,覆在藕色被褥上,将上面的花草,映照成柔软一片。   从那之后,靡音每日都会去仙庆宫陪伴毓兰。   其实,两人大多数时间都不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对坐着。   一旦毓兰精神好些,她便会动手绣香囊。   青白色的底,绣着福字。   因为体弱,她做一会,便要喘半天的气。   靡音没有劝她,因为她知道,这是毓兰绣给殷独贤的。   是她送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   毓兰的病,时常发作,每一次,都非常严重,像是要离开。   而每一次醒来,她的脸颊就越发透明苍白,像是要马上化仙而去。   所有人都清楚,她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而那香囊,只完成了大半。   这天,雪后初霁,阳光遍洒大地,茫茫白雪,幽幽地闪着光。   淡淡的赤金,笼罩着世间的一切。   就连那些铅灰色的砖墙,也仿佛有了生气。   毓兰从宫女无意间推开的窗户中,看见了这番美景,忽然便有了精神,表示要去外面坐坐。   于是,靡音就陪伴着她来到御花园静宁湖中的八角亭里。   亭子修筑在湖水中央,四面由游廊相接。   地面全由大理石铺成,人模糊的影子,在上面缓缓移动。   内侍们端来了乌木软榻,宫女们细细地铺上了暖热的毛皮垫子,又为毓兰拿了暖手炉,披上了厚厚的貂裘。   可从靡音的眼中望去,笼罩在厚重暖意中的毓兰,还是冷。   一种从体内涌出的冷,怎么,也暖不了的。   接着,毓兰躺在软榻上,安静地看着天空,而手中,则拿着那未完工的香囊。   那天,蓝得异常纯粹,看久了,眼里总是湿湿的。   靡音也静静地在石凳上坐着,沉默地喝着茶。   在静谧的空气中,有种绮丽的香气,混合着药香。   原以为,时间会在这样的安宁中过去。   但毓兰开口了:“靡音,你说,独贤会喜欢这个香囊吗?”   靡音没有回答。   她面前的茶,是刚滚开的,带着清新的香气,舒缓地向她卷来,像朵盛开的魅惑人心的花。   毓兰对她的沉默并不在意。   就像是,这是她早已预料到的结果。   她自言自语地说道:“他出走的那天早上,我答应为他缝制一个香囊……究竟过去多少年了?”   靡音依旧看着杯中的茶叶,如云般,舒卷不定。   像是舒缓的挣扎。   素雅的丝线,在毓兰柔软虚弱的手中翻飞着,她没有抬头,忽然问道:“靡音,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让独贤不再打你了吗?”   靡音摇摇头,影子在茶面上晃动了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枫动,娃娃这么喜欢杨池舟啊……后面其实还有人物滴……还有那些杂志,我发誓再也不随手扔掉了,原来都是些宝物……泪奔……   明天继续吧……   劝说   毓兰根本没有看她,但她似乎从空气的流动中感觉到了靡音的动静。   她缓缓说道:“其实,我为的并不是你,而是独贤。”   即使是晴天,可风还是挟带着冰冷的气息向着亭子中的两人袭来。   靡音问:“为什么呢?”   “因为,我知道,他每一次动手,你与他的距离就会更远。”毓兰的语气很轻,有时居然听不见。   “怎么会呢?我永远都必须待在他的身边,直至死去。”靡音的语气将空气中都染上了淡淡的讽刺,只是不知,讽刺的是谁。   毓兰忽然叹口气:“靡音,你明白我在说什么的,你明白的。”   靡音想说什么,但转头,看着毓兰那比地上的雪还要苍白的脸色,便将带刺的话咽下了肚子。   “靡音,你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毓兰温和地问道。   今天的毓兰,精神似乎很好。   靡音忽地想到了回光返照,不由得颤动了一下。   但,这是必须经历的事情。   是的,总有一天,这是会发生的。   会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   靡音不想拂她的意,语气也不由自主地放软:“你说。”   “独贤从小,便很冷,从来不愿意把自己的情绪透露出来。他很少哭,也很少笑,总是喜欢默默地待在角落中,脸上无悲也无喜。”   “即使在我这个做母亲的人看来,他也是个很难讨好的孩子,他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但有一次,他却自己从街上买回了一只鸟。”   “那只鸟非常漂亮,娇小,羽毛的颜色也是浓艳而斑斓。”   “他并没有露出很喜欢它的表情,但我知道,他是重视它的。”   “独贤每一天,都亲自为那只鸟换水,喂食,即使是练剑,读书时,也都会把鸟带在身边。”   “但有一次,当独贤为那只鸟打扫笼子时,鸟趁机就飞了出来,飞到了窗外。”   “我亲眼看见那时独贤的脸色,是一种绝望,还有无边无际的阴暗。”   “他不顾我的拦阻,跟着追了上去。”   “而直到两天后,他才回来。”   “那时,他满面灰尘,似乎是赶了很久的路。而他的手上,正抓着那只鸟。”   “从那之后,他便牢牢地看管着那只鸟,将笼子关得严严实实的,并且喂食也很少,让那只鸟没有力气高飞。”   “一个月后,那只鸟便死了。”   “独贤将鸟葬在院子里,他站在那里,站了一天一夜,不吃不睡。”   “他的眼中,是一种迷茫,他不明白,自己对鸟这么好,为什么它还要离开。”   “这是我的错,我没有告诉过他,鸟永远是属于蓝天的。而他爱的方式,是错误的。”   “这么一错,他的一生也就毁了。”   说到这里,毓兰的声音停止了。   但是,在这冰冷与暖热的混合空气中,似乎还有着她的声线,慢慢地化为一丝一缕,在空中飘散。   如柳絮一般,抚在靡音的脸上,那种滋味,说不清晰。   紫金铜炉中,焚烧着百合香,被风吹得偏斜。   良久,靡音忽然说道:“我想,殷独贤是很满意现在的状况,可以随意控制人的生死,可以控制一切。”   “但是他是空虚的。”毓兰抬起眼睛,看向远处,看向那不知名的所在:“空虚,那种很大的空虚,像是要把人的心都胀裂似的。每晚,当他入睡时,一定会感受到的。”   靡音也抬眼,看着面前的御花园。   那些繁华落尽的树枝,安知天命,独自守护着自己的静好岁月。   琉璃白雪,一种彻头彻尾的宁静。   忽然,靡音开口:“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个故事。”   “因为,”毓兰收回目光,缓声道:“我不想你成为那只鸟……独贤对你,是很在乎的,哪怕是你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待在他身边,你和他,都会好过很多。”   “为什么,我要让他好过呢?”靡音的胸膛,有了微微的起伏。   “靡音,你活下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毓兰抬眼,看入靡音的眼中。   “复仇。”靡音坦然地接受她的目光,坦然地对一个女人诉说着自己对他儿子的憎恨:“即使我不能杀他,我也要活着,看着他辛苦夺来的一切,被其他的人以同样的方式夺走!”   “我知道,你认为你姐姐的死,是他造成的,可是蜜意,鲜血能挽回什么,能补偿什么?”毓兰幽幽地问道:“我想,你姐姐这么爱你,她是不会想看见你被仇恨所蒙蔽,痛苦地生活下去的。”   靡音猛地想到了青兮。   是的,青兮要让自己忘记仇恨。   青兮说,她最想要的,是让自己快乐。   靡音忽然之间,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疲倦。   完完全全的疲倦。   “乱世之中,女人能活着,便是不易。”毓兰说着,话语中沾染了过去的回忆:“有幸存活下来,就一定要快乐。”   靡音安静地坐着,看着那些枯枝,似乎无知无觉。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枫动娃娃说不定你真的会喜欢上别的男主角……   to漠陌.娃娃,殷独贤,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一点点转变鸟……   共眠   那天回去之后,毓兰便大病一场。   那香囊,安静地紧握在她手中。   依旧还没有完成。   太医们整夜整夜地环候在毓兰身边,可她却是昏昏沉沉。   偶尔醒来,脑袋也是不清晰的,认不清自己在哪里,甚至还以为,自己尚是二八年华的少女。   而更多时候,她是昏睡的。   靡音白天都会守护在那里。   她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但至少,她可以陪着她。   而每次太医宣布毓兰病危时,殷独贤都会来。   可他不会进那间屋子。   他只会站在外面,站在冰天雪地中。   全身,除了冰冷,还有一种隐约的荒漠。   或者,他是清楚的。   世界上最爱他的人,或者是唯一一个爱他的人,就要永远地离开了。   很多事情,需要时间来改变。   而时间,对他们母子而言,是不可能再得到了。   屋子里,放着熏炉,太过暖热,让人的每个毛孔都有种窒闷的感觉。   当靡音开窗时,时常就会看见殷独贤。   而他,也会看着自己。   两人默默无语,中间,隔着很多很多东西。   不可跨越的。   边境告急,杨池舟再次率兵去镇守。   靡音晚上的时间,也空闲了下来。   当她一人独睡时,她总是将满屋的烛火也点燃。   那红融融的光线,就这么穿过那淡绿色的纱帐,在那光滑的表面流溢着,带去人所有的思维。   正在她怔怔地观望时,门忽然开了。   冷风趁机涌入,将烛火,摧残。   纱帐上的流光,剧烈地晃动着。   靡音没有抬头,却知道来人是谁。   只有他。   只会是他。   靡音没有起身,甚至没有任何动作,。   她周身,只着一件白色的内衫。   因为躺着,领口有些松懈,微微露出她美丽的锁骨。   而那胸前的浑圆,也若隐若现。   那头黑亮的发,在火光下,闪着魅惑的光泽。   她的眼睛,没有看殷独贤。   或者说,她没有看任何东西、   只是这么安静地躺着。   仿佛,亘古如此。   殷独贤缓缓走到她的身边。   他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着。   他连走路,也是无声无息的。   一个神秘的男人。   靡音的嘴角,忽然动了动。   是讽刺,还是其他,连她自己,也辨不清晰。   殷独贤在床沿边坐下。   他掀开了那藕荷色的被单,慢慢地将靡音的内衫褪去。   那光滑白腻的玉臂,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了。   靡音的颈脖上,那杏黄的丝带,是肚兜的绳结。   纤细的线,纤细的颈脖。   殷独贤俯下身子,亲吻着靡音的背脊。   光滑的背脊。   他的唇,是冰冷的,唇瓣上,有着微微的干燥的气息。   靡音闭上眼,准备接受这习以为常的欢*爱。   但是,殷独贤的唇,忽然离开了。   好久,也没有再接触她。   他忽然,倒在了床上。   似乎,是很疲倦的样子。   屋子里的熏笼中,散发着一股股的暖气。   暖不了人的心,却能暖了人的皮肤。   两人就这样静默着,毫不动弹。   良久,靡音忽然开口:“你寂寞吗?”   殷独贤像是没有听见。   或者说,他像是根本就没有存在。   房间中,甚至没有他呼吸的声音。   靡音没有在意,她自顾自说道:“是你母亲说的,她害怕你寂寞。她舍不得走,是因为害怕你寂寞……那么,你寂寞吗?”   这次,殷独贤有了动静,但并不是说话。   他捂住了靡音的脚。   那小巧,白皙的脚。   他的手指,在那上面缓慢地移动着。   靡音感觉到的,不是痒,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颤粟。   隔了许久,殷独贤的声音才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说她会死吗?”他问。   声音是平静的。   那种平静,不同于往常。   那里面,是一种荒漠,是一种脆弱。   像是禁不起一片羽毛的降落。   靡音想,她是可以刺激他的。   此刻的殷独贤,是虚弱的。   现在,任何不堪的话语,对他而言,伤害程度都是事半功倍的。   但是,靡音最终还是沉默了。   将那些说出后会让自己大感快意的句子,给深深埋藏在了心中。   她的话,和紫金炉中的香气混淆。   “我们,都会死的。”她说:“但是,死的时候,只要不是寂寞的,就不会感觉到悲伤……也就不会白白地活一场。”   她就说了这么一句。   接下来的时间,全交给了沉默。   无边无涯的沉默。   她的脚,放在他的手心中。   被握着,紧紧地。   毫无松手的迹象。   烛火,因为气流的变换,时不时晃动着。   靡音的眼睛,开始迷离。   很久很久之后,殷独贤开口了:“是的,我们都会死的……那时,我和你都不会寂寞,因为你,永远都会在我的身边。”   赤*裸的脚上,是微微的凉。   殷独贤的手,还有他呼出的气,都是凉的。   靡音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只鸟。   娇小,羽毛的颜色浓艳而斑斓。   两人,就这样沉沉睡去。   第一次,这样宁静地睡去。   —————————————————————————————————————————————   to枫动我说你会爱上,是因为……娃娃很花心,哈哈,被我看出来了吧。……   to喵呜咿呀远修嘿嘿就要出场鸟……   明天继续吧……   弥留   雪,渐渐地止住了。   枯枝,潜心等待了一个冬日,终于绽放了点点绿意。   虽则如此,依旧是春寒料峭。   那风刮在人脸上,还是透骨的冷。   这天,靡音照旧来到了仙庆宫。   毓兰,还是躺在床上。   安静地闭着眼睛。   她整个身体,似乎消瘦了一半。   待在她身边,靡音感觉不到任何的生命力。   忽然之间,她不忍再看,而是来到窗户前,瞭望外面的世界。   到处,都是浅浅的绿意,跃动人心。   一切,都开始慢慢复苏起来。   新旧交替,荣枯互换。   生命的新起,就必须有生命的离去。   她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并不能接受。   离去,对于留在原地的人而言,是痛苦的。   这种滋味,她时刻都在品尝。   忽然之间,毓兰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小到淹没在微尘之中。   但靡音还是听见了。   她忙快步走上前去,将耳朵凑近毓兰的唇边。   只有这样,才能听见她的声音。   “独贤……独贤。”毓兰不停地叫着殷独贤的名字。   靡音忙让内侍去找殷独贤,而自己,则一直握着毓兰的手。   那手,冷而柔软,里面,竟没有贯注一丝一毫的力气。   靡音明白,这次,毓兰是真的大限已到。   房间中的药香,是苦涩而馥郁的,充塞在空气中,进入人的口鼻。   滞涩,哽咽。   可过了许久,也不见殷独贤到来。   靡音正要询问,却看见门口一名内侍在向自己做眼色。   靡音疑惑,走过去,询问道:“怎么人还没来?”   “靡音姑娘,皇上恐怕一时半会是来不了的。”内侍焦急地说道。   “为什么?”靡音不解:“他出宫了吗?”   “皇上并没有出宫,只是,”那名内侍欲言又止:“只是,皇上在倚玄宫,说好不让人进去的。”   倚玄宫位于皇宫的一隅,地处偏僻,一向无人居住。   靡音不禁起了疑心。   “为什么?”靡音逼问:“他在那里干什么?”   内侍摇摇头,确实无可奉告。   靡音转头,看向弥留的毓兰,眼中,盛满了焦灼。   一向幽静的倚玄宫里,此刻正是大放琼宴,如花宫女翩翩起舞,金管玉萧,盈盈满殿。   而正中的乌木软榻上,正侧躺着一名男子。   那双眸子,细长如柳枝,微微地眯着,似乎每一下的眨动,都能溢出无限光华。   他身着一件淡绿色的衣衫,腰间的带子没系,胸前的肌肤就这么露了出来。   那蜜色的肌肤,像是光滑的绒面,光线,在上面流溢而过。   一举一动,都是诱惑。   而殷独贤,就坐在他旁边。   两人相得益彰,共同敛尽天地之光华。   殷独贤静静地喝着酒,脸上,是亘古不变的平静。   而那个男人的脸上,则是一种慵懒的笑,似乎看什么,都是漫不经心。   两人共同观赏着面前的歌舞,但眼神深处,却蕴藏着不同的心思。   男子将酒杯拿在唇边,微微一仰头,清冽的酒就这么灌入了喉中。   那喉结,微微地滚动了下。   颈脖的曲线,是无上的优美。   一滴酒,顺着他水润的唇向下,在蜜色润滑的肌肤上游走,那种痕迹,魅惑着世间万物。   饮毕,他放下了酒杯。   咯噔一声,酒杯与红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瞬间淹没在琴箫声中。   可是,这轻如尘埃的声音,殷独贤还是听见了。   他没有做声,只是眉梢上扬了个微小的弧度。   等待的弧度。   他在等待着。   果然,那名男子笑着开了口:“盛容果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美人,美酒,黄金,遍地都是。”   殷独贤转过头,看着他,同样微笑着,道:“二皇子说笑了,耶罗不也同样是块宝地?美人,美酒,黄金还会少吗?”   “耶罗美人是多,但符合本王心意的,却是盛容的女子。”耶罗二皇子极净万看着那些妖娆的美人,嘴角映出同样妖娆的笑容:“像水一样,让人迫不及待地想拥有。”   “盛容的女子,二皇子看上哪位,便拿去好了。”殷独贤也端起酒杯,静静地饮着酒,但嘴角的笑,一直噙着。   “皇上能拥有这样的盛容,真是让人羡慕以及……”极净万的眼睛很慢很慢地一眯:“觊觎。”   殷独贤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那杯酒,缓慢地在他唇舌间晃荡,将每处地方,都染上了清冽的香气。   享受够了,他才咽下。   然后,嘴角的笑容依旧鲜明:“二皇子,果然是快人快语。”   “当然,我要的,只是盛容的美人。”极净万微微一侧身,那肩上的发,就随之晃动,落在了胸前。   蜜色的肌肤,黑色的发。   皆是深沉与妖魅。   “但是,”极净万微微一笑:“我皇兄要的,却是皇上的位置。”   殷独贤亲自为极净万面前的酒杯中倒上了一杯酒。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喵呜咿呀娃娃你在犹疑了吗?……枫动娃娃的少爷是杨池舟……   to枫动娃娃肯定是花心大萝卜,嘿嘿,世间美男何其多,花心也是正常滴……我支持娃娃建立后宫……   to漠陌.居然挖鼻孔,我,我,我,我……和你对挖……   娃娃,远修是会出现滴,我不骗人滴……特别是不会骗你们这群美人……(嘿嘿嘿,淫*贱地笑)   对鸟,新滴男主出现鸟,是谁不需要我说吧……   晚上继续更……   呼唤   清澈的酒,从酒壶中流淌而出,细细的一条,潺潺有声。   一滴也没有渗出。   就像是他的回答,也是滴水不漏:“其实,朕又何尝不想要他的位置?”   极净万看着他,隔了会,忽然笑了。   那笑容,就像曼陀罗瞬间绽放,倾倒满室春色。   “你和王兄,果然是同一类人。”极净万微笑。   “我想,”殷独贤将酒杯递给他,那双眸子,慢慢地覆盖在他身上:“朕和你,才是同一类人。”   白玉的酒杯,白玉般的手指,瞬间分不清晰。   极净万微微闭眼,再睁开时,里面爆射出的精光,让面上那层慵懒的纱忽然之间便烟消云散。   “是的。”他的语气很轻,却是从未有过的肯定:“我和你,确实是同一类人。”   于是,那只蜜色的手,接过了酒杯。   像某种协议的达成。   仙庆宫中,百合香已经焚到了尽头。   那香气,断断续续的,马上便要消失。   靡音站在门前。   那双如葱般的手指,紧紧地握住门上的雕花。   殷独贤,始终没有出现。   在进入倚玄宫前,他告诉过其余的人,谁都不能进入这里。   他不想让人看见里面的人。   即使是那些曾经服侍过极净万的宫人,那些为他们跳过舞的女子,到最后,都会随着极净万的离开而消失。   所以,没有人敢冲进去,向他报告毓夫人的事情。   天色,在慢慢变暗。   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就像是,靡音的心。   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忽然,毓兰轻轻地唤了靡音的名字。   闻声,靡音马上冲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可是毓兰,似乎并没有感觉到。   她还是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的眼睛,似乎已经失去了色彩,焦距,都开始不稳。   “我在这里。”靡音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毓兰接下来说出的话,让她心中一紧:“靡音,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靡音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这次,毓兰,是真的要走了。   毓兰费力地扯出一个笑容,染着浓浓的苦味:“独贤,是不是不会来了?”   “不。”靡音大声否认着:“他会的,他一定会来的!”   “最终,他还是不肯原谅我。”毓兰缓缓闭上眼,她的眼角,淌下了一滴清丽而凄凉的泪,无声地坠入发丝之中。   那一滴泪,直接坠入靡音的眼中。   灼痛了她的眼。   她忽然站起,道:“我去叫他!”   说完,她便提起裙裾,向着前方跑去。   凉风在靡音耳边呼呼地吹着,刮得她脸颊生痛。   头发也时不时飘散在她的眼前,阻止了她的前进。   但是,靡音没有停下来。   一刻也没有。   她努力地向前冲着。   终于,来到了倚玄宫前。   门口,站着一队精兵,他们抽出刀剑,拦住了靡音:“皇上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否则格杀勿论。”   靡音讪笑:“放心,即使是杀,我想,他也比较喜欢自己动手。”   说完,她继续往前走。   两把刀就架在她的脖子上,但她还是在往前走。   侍卫心里没了底。   圣意难测,他猜不透靡音在殷独贤心目中的地位。   如果伤害到她,自己会受到怎么样的惩罚?   在这样的犹豫之间,靡音完全无视脖子上尖锐的刀,径直往里走去。   侍卫额头上满是冷汗,便收回刀,要伸手去拉她。   但在这时,他看见了靡音的眼神。   坚定得让人生畏。   侍卫忽然被震住。   在这迟疑之间,靡音穿过他,一把推开了门。   冷风,猛得钻了进去,将殿中的轻纱帷幔,全都卷起。   像是一场华丽的浩劫。   那些靡丽的颜色,在空中,散成了一朵朵的花。   而所有的花,都比不上靡音那样娇艳。   她是快步走来的,额上满是汗珠。   瓷器般的脸颊,透着红润。   一张脸,是饱满的,就像是刚刚盛开的牡丹。   花期,尚长。   她那白嫩的耳垂上,是两粒珍珠耳坠,不停地摇晃着,动荡着人心。   所有的娇艳,瞬间伫立在她身上,不肯离去。   极净万那双慵懒的眼睛,忽然半阖了起来。   而殷独贤的眼睛,则沉了沉。   靡音没空再想,她看着殷独贤,用生平最严肃的语气说道:“跟我走。”   殷独贤瞬间明白了。   他起身,甚至没来得及和极净万交代一声,便冲过靡音的身边,走了出去。   靡音也没有任何犹豫,跟着走开。   极净万的眼睛,一直看着门口。   直到那娇艳衣裙的最后一抹丽色消失。   当靡音和殷独贤跑回仙庆宫时,毓兰已经是弥留状态。   她的呼吸,都仿佛已经消失了。   靡音跑过去,紧紧握住毓兰的手,道:“他来了,你的儿子,他来了。”   毓兰的嘴唇,动了动。   靡音忙回头,对殷独贤说道:“快过来看你的母亲。”   可是殷独贤没有动弹。   他一直站在门口,似乎是被定住一般,但更确切的说,像是有一股力量,阻止着他过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喵呜咿呀   极尽暧昧的出场,又是一个花洒人家   靡音啊靡音   青兮知你如蕾未绽,如凤未鸣   现如今   可叹你这精灵已不能游戏花间   若那满树繁华吹落   不知被何人拾得   被如何捏圆搓扁,落得个人心绝漠   愿那一缕香魂佑得你莫再入凡尘   娃娃,你太有才了……   to漠陌.励志故事……这真的励志吗?   离去   他的身形,是恍惚的。   靡音着急了,她走上前去,拉住殷独贤的手。   她的指甲,甚至都深深掐入了他的皮肉中。   可是殷独贤依旧没有动弹。   他看着毓兰,整个人像是化作了石像,任凭靡音怎么推,就是没有反应。   靡音感觉自己的力气慢慢流逝了。   她没有力气再去推拉殷独贤。   她只是冷冷地望着他,道:“你会后悔的。”   接着,靡音来到了毓兰面前。   但是这次,她什么也没说。   一句话,也没有说。   靡音无法告诉毓兰,她的儿子就在她身边,可是,却不愿意来送她最后一程。   她不能这么告诉毓兰。   可是毓兰,应该是知道的。   她的脸上,是一种平和的笑,像是看破了一切,原宥了一切。   她说:“靡音,忘记仇恨吧,代替我,陪在独贤身边……答应我……答应我……”   她的声音,还是很微弱。   但是,此刻的屋子,静得连微尘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因此,毓兰的话,清晰地传入了他们的耳朵里。   没有回应,旁边的两人都没有回应。   毓兰忽然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那只手,苍白,消瘦,带着一种罕见的清丽。   与此同时,毓兰说出了自己最后的一句话:“……独贤,我的孩子……”   然后,那只手,就这么坠落了。   在空中,划下了凄美的弧度。   就这么,再也无法抬起。   靡音的手,抚摸着毓兰的发。   虽然她病了许久,但那头发,还是一样的亮丽,柔顺。   那水葱般的手指,感受着它的华丽。   同样,也感受着生命的逝去。   然后,靡音起身,转过身来,冷眼看着殷独贤,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母亲死了……她再也不用忍受你的嫌弃,永远也不会了。”   殷独贤还是站在那里。   不动,也没有言语。   时间,像是停滞了。   紫金炉中的百合香,焚到了尽头。   所有,都结束了。   所有,都不可挽回了。   殷独贤忽然转身,走了出去。   或者是,逃了出去。   他的脚步,是不稳的。   靡音回过身来,将唇,靠近毓兰的耳畔。   红唇,微微动了一下。   声音,比尘埃还要轻。   或许,只有毓兰才能听见。   宫里面,安静极了,像是能听见月色跃动的声音。   靡音坐在窗前的软榻上。   膝盖上覆盖着厚毯,而手中,则拿着那个香囊。   那是毓兰为殷独贤做的。   可是至死,都没有完工。   于是,靡音决定帮她完成。   丝线穿过布料,一点点地,将那个福字绣好。   靡音发觉,在寂静的半夜,刺绣,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每一段线,都沾染着自己的一段心事。   将它们,永远地保留在香囊上,而心事,也永远保留了下来。   永永远远。   即使盖着厚毯子,但靡音还是将窗户开着。   她喜欢风,即使是冷风,也是自由的。   天,是深紫色。   就像是毓兰衣衫的颜色,都是紫色。   已经七天了,毓兰离去已经七天了。   而殷独贤,也整整消失了七天。   那日,他跑出去后,靡音就没有再见过他。   但靡音记得他当时的背影。   荒漠,如死如灰。   靡音明白,自己的预言,是正确的。   他会后悔的。   悔恨终生。   在香囊快完成时,房门也忽然被人推开。   殷独贤走了进来。   此刻的他,是憔悴的。   他的身上,有浓烈的酒气。   靡音没有抬起头,只是安静地继续刺绣。   殷独贤慢慢地向着她靠近。   脚步,没有了往日的沉稳。   靡音还是没有动静。   他的阴影,像一座山似的将她笼罩。   “不要绣了。”殷独贤说,那声音仿佛瞬间让人回到了寒冬。   靡音没有理会他,甚至就像是当他不存在。   “不要绣了。”声音更低了些,但温度却更冷。   靡音的手还在继续着,将那些线,一条条的线,全缠绕成一个福字。   殷独贤忽然将香囊给抢了过去,扔在了屋子的角落中。   他的力气很大,很突然,靡音的手因此被针给刺中。   食指指腹上有了个小孔,慢慢地汇聚成一粒红豆般大小的血珠子。   像是谁的泪。   靡音站起身来,默默地走到香囊旁边,捡起。   她蹲下身时,那嫣红色的衣裙铺在地面,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无声的妖娆。   殷独贤不知为何,忽然被激怒。   他冲过去,猛地再次从靡音手中夺过那只香囊,一把将它撕裂。   “嚓”的一声,香囊成为了两半。   那福字也成为了两半。   毓兰存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件物事消逝了。   靡音抬头,看着殷独贤,那眼神,是他无法承受的鄙夷。   “殷独贤,你果真是个懦夫。”靡音这么说道。   声音很轻,却夹带着刺。   “住嘴。”殷独贤这么命令道。   “毓兰她给予了你生命,难道这还不够吗?”靡音牢牢地锁住他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开:“你憎恨她为你创造的一切,你瞧不起这一切,可是这些都是她能给予你的最好的东西!”   “住嘴!”殷独贤感觉到自己的眼睛,被那目光所刺痛。   疼痛中是一种惊惶。   “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让她带着遗恨离开!你明明站在那里,可是你没胆子去握住她的手!你让自己的母亲就这么寂寞地死去!”靡音的声音渐渐地拔高。   “住嘴!”殷独贤的身子开始颤抖。   靡音没有听从他,也不会听从他,她继续逼视着他的内心:“是的,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受到这么多的屈辱,你感觉到不公平。你不能恨自己,所以你必须要找一个人来恨。所以你恨毓兰,因为你知道,她不会怪你,无论你做什么,即使是你杀了她,她也不会怪你!因为,你是她唯一的儿子!你就这么利用了她对你的爱,可你回报她的,却是恨意!却是无尽的寂寞!你……”   靡音没有能说完,因为殷独贤已经像一阵风似地将她推倒在那乌木软塌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枫动嘿嘿,原来我把娃娃口中的少爷猜错了……   to漠陌.边境时常是告急滴,嘿嘿,大皇子不会是远修,因为二皇子和殷独贤差不多大,而远修的年龄则和靡音是差不多的,最多十多岁……来,娃娃,我们继续对挖鼻孔……恶趣味,哈哈……   晚上继续吧……   香囊   殷独贤的大掌,紧紧地掐住靡音的喉咙。   十指渐渐地收缩着。   靡音无法喘气,那种熟悉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   她还想骂他,但是已经发不出声音。   她睁开眼,看着他,眼中是平静的。   没有恐惧,没有憎恨,只有平静,还有……同情。   殷独贤被她的目光怔住了。   窗外,是寂静的下弦月,是寂静的苍穹。   而院子中,那些枝叶,正在慢慢发芽。   清冷的香气,在空气中拂动,瞬间冷静了所有人的理智。   殷独贤的手,慢慢地松开了。   靡音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她的胸膛,微微地起伏着,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此刻,殷独贤忽然覆盖在了她的身上。   他没有要她,只是这么安静地趴在她身上。   殷独贤的身体,对于靡音而言,应该是沉重的,但是靡音却感觉到了一种无力--他传递给自己的脆弱。   脆弱。   现在的殷独贤,是脆弱的。   他将头,埋在靡音的颈窝边。   靡音的肩膀,感受到那渐渐规律的呼吸,是属于他的。   殷独贤的头发,轻抚着靡音的脸颊,一种痒痒的悸动。   而他身上的龙涎香,还有酒的冷冽的香气,混合在一起,一阵阵地传来,萦绕在靡音鼻端。   那一刻,天地都是安静的。   忽然,殷独贤开口了:“她真的走了吗?”   那声音,在这寂静的时刻,是那样清幽,无助。   “是的,她真的走了。”靡音的声音,抛弃了所有的讽刺与嘲弄,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阵阵的凉风吹入,将两人的发,共同吹起。   在空中,纠缠成了一片。   再也分辨不开。   良久,殷独贤再次开口:“那天,我想走过去,我想握住她的手,但是我忘记不了那个场景。”   “什么场景?”靡音忽然开口。   黄梨木桌上,那红烛,正在跳跃着。   像女子妖娆的腰肢。   静谧地跳跃着。   殷独贤的声音,也是静谧的:“淡紫色的轻纱帷幔里,她赤*裸着,一个同样赤*裸而陌生的男人,正趴在她身上,不停地动着。她的手,涂着淡紫色的丹蔻,深深地掐入那男人的背脊。而那男人粗糙的大手,也在搓*揉着她身上的每一处柔软……当时,他们处于欢愉的最高潮,他们共同嚎叫着,那声音,像两只野兽一般……还有屋子里的气息,浑浊,淫*靡的气味,肮脏,窒闷,像层沾着臭水的厚布一般,覆盖在我的身上,永远地覆盖着……无论我洗多少遍澡,都挥之不去……靡音,你闻到了吗?那种气味,就在我身上……”   殷独贤的呼吸,开始变得痛苦,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午后。   那个昏暗的午后。   那一刻的记忆,是他永远的梦魇,永远也挥之不去的梦魇。   是的,梦魇。   无论他位居怎样的高位,无论他拥有怎样广大的国家,无论他有多么大的权利。   那个场景,还是会在夜深人静时,鲜明地重复着。   像毒蚁一般,啃噬着他的骨髓,他的内脏,他的所有。   痛不可当。   忽然,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拍抚着殷独贤的背脊。   仿佛,他是一个孩子。   一个伤心的孩子。   “一切都过去了,这件事,不是任何人的错……世间的很多事情,都无所谓对错。”靡音喃喃说道。   她的眼睛,看着那跃动的烛火,仿佛从那里面,看见了什么。   烛火照在她的眼睛里,像是映在湖面上,倒映着。   灯火阑珊。   “她会原谅我吗?”殷独贤问,声音是窒闷的,因为他的口鼻,掩埋在靡音的衣服中。   靡音的身上,有一种特有的淡淡的气息,能让人奔腾的血液,瞬间安宁下来。   没有的声音,也有着让尘埃落定的效力。   “会的。”她说:“无论你做了什么,毓兰都会原谅你。”   殷独贤的发丝,继续在她脸颊上拂动。   他的头发,也是和毓兰很像的。   “事情,是不是永远都无法挽回了?”他问。   “没什么,还有下辈子。”靡音看着床边的紫定八方印花烛台,在烛火的映照下,泛出了银色与黑色混杂的光泽,一种迷离的光泽:“下辈子,一切都会从来过,这样,我们就再也不会做错事情了……再也不会了。”   银红的蝉翼纱,被风微微吹拂着,鼓动着,像是一湖水。   有着圈圈的涟漪。   房间,彻底地被寂静笼罩。   两人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没有动弹。   两个人,出生自不同的轨道,因着混乱,鲜血,厮杀而碰撞在了一起。   因为那些仇恨与纠葛,他们的生命被打碎,混淆在了一起,成为模糊的无数片。   任何一片,都不是纯粹的恨,或者纯粹的爱。   但在这一刻,那些东西,都仿佛远去。   留下的,是伤感,是疲倦,是渴望的宁静。   第二天,当殷独贤醒来时,发现枕边,放着那个香囊。   被撕裂的地方,细心地缝合了起来,不仔细看,是瞧不出破绽的。   靡音,将它给缝了起来。   福字,终于拼成了完整。   殷独贤将香囊拿起,轻轻地放在鼻端。   触觉,是柔软的。   里面放着香料,和靡音身上的味道很像。   殷独贤闭上眼,静静地嗅着。   脸上的那种平静,和往日相比,似乎多了些什么。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枫动欧辰是明小溪书中的男主角,欧辰辰少爷是指他吗?   To喵呜咿呀娃娃好乖,今天留了这么多言。   1啊啊……(试音中)鞠躬“大大可敢日更三章否?”---嗯,嗯,嗯,娃娃,日更三章,每章一千字,嘿嘿,可以吗? ̄ ̄逃走   2嘻嘻下一章又是虐情戏……嘻嘻嘻……嘻嘻嘻……---嘿嘿,这一章,不虐,娃娃猜错了 ̄ ̄ ̄   3靡音答应毓兰陪在殷独贤身边了么?那红唇吐出的字眼到底是是还是否呢?---娃娃,靡音说的是一句话。   “殷独贤是个吃重的角色”嘿嘿,这确实是我说的,因为殷独贤的角色相对来说出场比较多(废话,讨打)男主角,其实按理说来,这里面没有男主角,里面的主角只有一个--靡音   “不过殷最终在权力的斗争中落败,隐匿或者死亡,或者是一些不可控制的因素导致分离”“如果被吾猜中了后续情节,大大很有可能改变一下”--不会,不会,嘿嘿,改变起来太累了,还是按照心里想的写,娃娃继续猜吧。   明天老时间继续……   补汤   “靡音姑娘,这是皇上派人送来的,请趁热喝下吧。”一名眉目清秀的宫女,半跪在靡音面前,那黑色的漆盘,高举过头,上面,放着一碗丹红色的汤。   靡音没有抗拒,双手端起,拿着勺,一点点地将其喝光。   那补汤,是西南密林中的一种灵菌制成。   那种灵菌异常罕见,十年才能长成,因此,这种补汤非常珍贵。   但这种汤的功效却很显著,能让人的身体快速恢复过来。   前些日子,靡音因为体弱而晕倒了几次,殷独贤每日都会让太医熬制这种补汤,端给靡音服用。   虽然这种补汤的味道不怎么好,但靡音每次都将它喝了下去。   待靡音喝完,宫女忙上前,将干果献上。   靡音捻了一颗,放在嘴中,瞬间,补汤的气息便被压了下去。   她挥挥手,让宫女退下了。   宫女发现,自己最近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这一个月来,皇上和靡音,没有再争吵。   更多的时候,两人是静静待着的。   不说话,甚至不看对方。   但是,房间内的空气,却凭空柔软了许多。   已经是初春,到处都是满满的绿意,柔嫩的,新鲜的。   一眼望去,成为水溶溶的一片,融化了人的心。   或许,在这新的一年中,很多东西,都不再一样了。   倚玄宫中,每日都是歌舞蹁跹。   那隐隐的声音,荡漾在宫殿上空,是浮动的,被风一吹,就消散了。   就像是一切的繁华。   短暂,没有永恒。   极净万还是那样,躺在软榻上。   用慵懒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用漫不经心的姿态,游戏着世间的一切。   他的身边,是一个几乎赤裸的美人。   盛容的美人,就像他说的那样,像水一般。   温热的水,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徜徉于她们的身体中。   极净万微笑着,他的手,在美人白皙的肌肤上游走。   他在逗弄着她。   他喜欢看着女人在自己身体下享受欢愉。   对他而言,那就是一种征服。   是的,征服。   这是男人永远的目标。   极净万的手,勾起美人的精致下巴,唇,则吻了上去。   他看着她媚眼如丝,看着她眼波流转,可他的动作,还是悠闲的。   他并没有急着要她,只是慢慢逗*弄着,享受着这一过程。   门开了,殷独贤走了进来。   “皇上这些天,都到哪去了?”极净万没有停下,而是继续享受着自己的乐趣。   “抱歉,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殷独贤在旁边坐下,微笑道:“二皇子还住得惯吗?”   “当然,我说过,盛容,是再好不过的一个地方。”极净万看着怀中的美人,嘴角微勾,像是黑暗中盛开的曼陀罗。   “多谢夸奖。”殷独贤继续微笑。   “可惜,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不日就要回去了。”极净万将美人的柔荑,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那种柔滑,无可比喻。   “哦?”殷独贤微微挑起眉:“这么快?”   “总不能再次给皇上添麻烦。”极净万笑了:“而且,再不回去,皇兄估计又要在父皇面前告我的状了。”   “你父皇一向对你疼爱有加,应该没什么大碍吧。”殷独贤端了一杯茶,缓缓地喝着。   “但落下了口实,也是不好的。”极净万道。   “二皇子现在的想法,似乎成熟了许多。”殷独贤道,那声音的河流中,浮在面上的是赞叹,而内里,谁也看不清晰。   “当有刀架在你脖子上时,就必须要成熟。”在说着话时,极净万的脸上,还是那种游戏的姿态:“皇兄对我,可是欲杀之而后快。而父皇的身子,日渐差了,如果哪天仙去,我可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清澈的茶水中,映着殷独贤的笑容。   在水面,荡漾着。   “你这话,别人可能相信,我却不敢相信。”殷独贤轻轻吹拂去茶面的叶子,那袅袅上升的热气,被他的气息折断,飘散开来。   “哦?”极净万扬起眉毛,那是一种询问的姿势。   殷独贤没有看他,嘴角的笑,悄然无声:“按照这些年来二皇子培养的势力看来,真的与大皇子交手,他不一定能占到便宜吧。”   闻言,极净万的脸,就像一湖春水,没有任何的涟漪。   但他怀中的美人却发现,他的嘴角,微微地蒙上了一层阴影。   极净万俯下身子,亲吻着美人的香肩,啃咬着那肚兜的绳结。   “皇上,”极净万这么说道:“你和我,果然是同样的人。”   “我以为,这一点,在十多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就已经知道了。”茶的热气,氤氲了殷独贤的脸,那笑容,变得有些模糊。   “我和皇兄的势力,确实是旗鼓相当,只可惜……”极净万让自己的手指,在美人的头发中穿梭:“可惜,他的血统,让耶罗的那些长老们,都站在了他那一边……这样算来,我的胜算,小了许多。”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吾不愿看悲情的小说   总是让吾的泪流得不心甘情愿   何以   吾认为吾是冷情绝性的   但吾的泪却是滚烫灼人的   且轻易付出   就像吾所同情的某些男女   轻易付出的感情一样   吾总是避开悲哀的书名   但总是不小心掉进去了   出不来了   吾是软弱的   吾是悲哀的   吾是深情的   但吾不愿   吾总陷入这一个漩涡   吾想逃离   但骗子太多   靡音就是一个   吾不再逃   吾守在吾的身边   看吾用吾吞噬了自己   吾有些担心   吾被那些男女所抛弃   吾不是不愿意认识他们么   吾有些迷惑   吾的头总是昏沉的   睡太久   动太少   吾是沉寂在冰原下的烈火么   吾是   吾不要燃烧别人   不要燃烧自己   吾静静的   等待沧海桑田   吾不想苦人   不想人为吾苦   吾始终连累了人   吾有些难过   吾在想   吾什么时候能藏在一具朝气蓬勃的躯体里   回报那一点一滴的恩德   to喵呜咿呀娃娃,你老实交代,你究竟是神,还是人???????   你也太有才了吧……还有,什么糖果???要吃糖吗?   同情殷独贤吧,同情之后就是爱了……   to初唐*娃娃,事情会这么发展吗?嘿嘿卖关子,继续看吧……   to漠陌.来吧,娃娃,对挖,嘿嘿,我们好猥琐啊,因为杨池舟是王爷,也是大将,掌握军权的,所以是个苦差事,人家殷独贤在泡mm,他必须去浴血奋战,可怜的娃……   起码也快两年了,靡音mm正在青春期,所以长得比较快……   殷独贤握住他的脚,嘿嘿,这个就靠娃娃自己去理解,你怎么想都可以……   晚上继续……发奋图强……   危险   “血统固然是重要的,但却并非是一定。”茶已经不再那么烫,但殷独贤还是不断地向着里面吹气,仿佛那是一种习惯:“鲜血,杀戮,可以帮助你洗去血统的痕迹,可以帮你模糊人们的信念。”   “那么,皇上愿意帮助我吗?”极净万抬起眼睛,睫毛下的光,冲破了慵懒,是深沉的。   “自然,当你成为耶罗的皇帝后,我想我们,会相处得很融洽。”殷独贤这么说道。   极净万笑着,俯下身子,继续沉醉在温柔乡中。   睹此情状,殷独贤站起身来,道:“那么,就不打扰二皇子做乐了。”   说完,他走出了倚玄宫。   和美人缠绵了一个早上,极净万忽然觉得待在宫殿里有些胸闷。   仔细算算,他已经在这宫殿中待了一月有余。   极净万一向是自由散漫惯了的,于是,他掀开帷幔,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门外的守卫,不敢对他进行阻拦。   因为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是阻止别的人进入倚玄宫。   因此,极净万就带着自己的一个心腹,自由地走了出去。   盛容的皇宫,在初春时节,是美丽的,极净万毫无目的地闲逛着。   他专门沿着小径,穿花拂柳地走着。   确定旁边无人监视,他的心腹古塔其忽然凑近他耳边问道:“二皇子,你认为殷独贤会帮助我们吗?”   极净万伸手摘下一朵花,轻轻放在鼻端一嗅,很久之后,才开口:“他想让我和皇兄打起来,这样,便能坐收渔翁之利……古塔其,你要记住,这个世界,谁都不是你的朋友。”   “那么,我们这次来,是没什么收获了?”古塔其道。   “怎么会没收获呢?”极净万闭上眼,惬意地笑着:“这次的旅行,让我看见了盛容的美丽,也让我知道了,如果能拥有它,那将是多么好的一件事。”   靡音带着一名宫女来到了皇宫的一隅。   最近,她每天都会来这里采花。   也许是太过闲暇无事了。   采下之后,将花瓣晒干,做成干花,沐浴时,放在澡盆中,那香气将会浸入肌肤之内,经久不散。   初春了,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色。   那阳光,懒洋洋的,透过衣服,照射在人的皮肤上,弄得人痒痒的。   那宫女与靡音相处久了,觉得她脾气随和,渐渐也敢与她对话。   此刻,她便问道:“小姐,为什么你总是要来这里采花呢?御花园里不是有更多吗?”   靡音的手,在阳光之下,晶莹剔透,连那指尖,都是精致的。   她淡淡说道:“这里的花,御花园里并没有。”   “是吗?”宫女微微皱着眉头,四下打量了一番,道:“但是,我怎么觉得差不多呢?”   靡音也不欲和她多说,便道:“我有些渴了,你去帮我端杯茶来吧。”   “那,小姐想一个人待在这里吗?”宫女问。   “怎么,你还担心我跑了?”靡音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恼怒,也没有讽刺,温和得像一江春水。   这一番话由她说出,意味又不一样了。   宫女自然清楚,靡音是怎么也跑不出这九重宫阙的,于是,她马上道:“奴婢不敢,奴婢马上就去。”   靡音没有抬头,只是安静地说道:“别急,慢慢走,小心摔着。”   “是。”宫女这么答应着,但脚下哪里敢慢,一阵风似地远去了。   这是宫中最僻静的角落,常年处于阴暗之中。   即使是盛夏,也是一阵阴凉。   但是,还是有生命,在这里默默地滋生。   那些,更为强悍,更为黑暗的生命。   靡音蹲下身子。   等站起来时,手中,已经握着一株阴暗的生命。   在那瞬间,阳光,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地面,生长着无数的杂草,踩在上面,像是地毯一般。   柔软,不真实。   确实,有人踩在了上面。   一个陌生的脚步声在靡音身后响起。   那声音,带着皇宫中特有的阴谋的气息。   迟疑的,狠毒的,坚毅的。   靡音转头,看见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内侍。   她认得,那是丽姬的心腹。   看见靡音回头,那内侍的脸,忽然扭动了一下。   但很快,他便恢复了镇静。   他的眼睛,沉了下来。   “你,想杀我吗?”靡音的声音也是同样的镇定。   “公主,果然很聪明。”那内侍道。   两人用平静的态度商量着生死。   那平静,在瞬间,成为了怪异。   内侍还很年轻,二十岁上下,有着一张清秀的脸颊,但是他的眸子,却不再纯粹了。   他被皇宫中的阴谋,还有每日都在发生的杀戮所浸染。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牧荑【花开如水】摸摸,娃娃终于回来了……   to喵呜咿呀   吾是飘荡在网络的一缕孤魂   少了精魄投不得胎   只能留连人世的怨念——娃娃,你是诗人吗?   靡音的好男人,嘿嘿,好男人一定会有滴……   盛蓉国破家亡大将军战死沙场帝不知所踪(或自缢于宫)——结局会是这样吗?嘿嘿,请继续观看……   to初唐*靡音的性格也许在大仇得报,尘埃落定后去归隐山林——这是娃娃猜的结局,我记下了……   谋杀   “丽姬派你来除去我,是吗?”靡音继续问,声线平稳得就像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怪就怪,靡音公主太得宠了吧。”内侍的这番话,是从牙齿缝中蹦出来的:“这些日子,皇上每晚都在双灵宫中歇息,咱们   丽妃娘娘的床,太冷了,都要把娘娘给冻死了。所以,丽妃娘娘只好让公主先死。我想……公主对此应该会理解吧。”   靡音点点头。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身边的一朵嫣红色的花,轻声道:“难道,你们就不怕殷独贤追究?”   内侍笑了。   乍看之下,那笑容浸润在阳光之下,却没有半点暖意。   他将手往靡音身后一指,道:“公主看见那口枯井了吗?到时,我把公主往里面一推,这左右又没人看见,公主就只能是不慎滑倒坠入了。”   靡音再次轻轻点了下头:“你们想得真周到。”   “丽妃娘娘计划了好些时日了,一直派我跟着公主,可直到今天,才有下手的机会。”内侍继续笑着。   那笑容,映照着身后的花,忽然之间,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靡音的手,慢慢合上,握成了拳头,那娇弱的花,流出了嫣红的汁液,将她的手,浸染成血色。   她轻轻垂下眸子,道:“可是,我并不想死呢。”   “那,可就由不得公主了。”内侍的笑容,在慢慢地慢慢地变冷。   接着,他眼中凶光一闪,整个人像急电一般,向着靡音冲去。   他的手,像是野猫的爪子,死死地掐住靡音的颈脖,防止她叫出声来。   他看上去是高瘦的,但力气,却大得吓人。   靡音就像一片叶子似的,身不由己地被他给拉扯到了井边。   他双手拖着靡音的脖子,要将她的头,往井口中塞。   内侍的眼睛里,全是红色,一种嗜血的红色。   只要一点,只要再一点,他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是的,只要再一点。   可是忽然之间,靡音转过头,看着他。   她的眼中,是一种模糊的寂静。   带着,一种妖魅。   妖魅的微光。   内侍忽然之间,怔住了。   就在那一刹那,靡音的右手食指,猛地向着他的眼睛戳去。   她的动作,非常迅速。   她的方向,异常准确。   于是,那长长的坚硬的指甲,就这么刺入了内侍的眼睛。   内侍先是感觉到左眼一热,接着,一阵剧痛在她的脑袋中爆炸开来。   他顾不得其他,忙松开掐住靡音脖子的手,捂住自己的脸。   那种痛,是不堪忍受的。   内侍的全身,开始痉挛。   他的嘴中,爆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那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这样的声音,是他发出的。   但他没有痛苦多久,因为紧接着,他被人重重一推,坠入了井中。   惨叫声,彻底停止。   再也不会响起。   宫墙,花,草,树木,全都蒙上一抹冤魂。   新的冤魂。   靡音站在原地。   在这场异常混乱的厮杀后,这处天地,重新恢复了平静。   只剩下,滴答,滴答的液体坠落在草上的声响。   靡音的手指甲上,还沾染着一些混沌的液体,红白交杂的液体。   当她将手指从内侍的眼中收回时,这些东西,也同时跟随着她。   靡音现在还记忆着刚才自己的手,戳破内侍眼珠时的那种感觉。   一种淋漓的恐惧。   她杀了人。   她亲手,将一个人杀死了。   靡音的胸膛,急剧地起伏着。   她的脸,比纸张还苍白。   而她的身子,也是一半冷,一半热。   看着手指上的东西,靡音的胃像是忽然之间被人打了一拳。   她猛地呕吐了起来。   将胃中的所有东西,都呕吐了出来。   到最后,实在没有吐的了,她开始吐胆汁。   深绿色的胆汁。   在她以为自己要将内脏都吐出来时,一双手,慢慢地拍抚着她的背脊。   一下下,很轻柔。   接着,一张锦帕递在了她的面前。   靡音快速接过,甚至可以说是抢了过去。   她并没有用来擦拭嘴角,而是用来擦了手。   她将手上的那些浑浊物体,一遍遍地擦拭去。   她很用力,甚至将指甲,都折断了,而指尖的皮,也破了。   但是她还是没有住手。   她就这么机械地,颤抖地擦拭着。   直到那锦帕破了,她才停下。   此刻,她的那根手指,已经红肿,和其余的纤细的四指形成鲜明的对比。   靡音的情绪,到此刻,才稍稍平静下来。   她抬头,看向了来人。   那是个陌生的男人,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高贵的气度。   那线条分明的脸上,是一种懒洋洋的腔调。   他看人视物,总是漫不经心的。   他的衣服,松松地系在了身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漠陌.内侍不是男配,是龙套,哈哈……青春期身子长得快,哈嘻嘻……娃娃其实猜中了,只因为暂时不要杨池舟来碍手碍脚,就把他给提到边境去了……可怜的杨池舟……   to牧荑【花开如水】二皇子是男配之一,至于像不像娃娃说的那样,我继续卖关子……   今天晚上继续……   泄露   极净万也看着靡音,深深地看着她。   是的,刚才,无意中走到这里的他,目睹了一切。   他认得这个女人。   上次,就是她将殷独贤叫走的。   极净万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居然能在殷独贤面前毫不害怕。   从此,他也将那抹娇艳放在了心中。   极净万记得靡音那被薄汗给粘在额上的发。   仿若妖艳的图腾。   而刚才,他看见她在杀人。   顿时,她身上那种特有的妖艳,被血腥的味道,浸染得更为浓烈。   突然之间,她的发,像是粘在了他的心上。   “你叫什么名字?”极净万问。   靡音没有回答,她站起身,垂下眼眸,道:“谢谢。”   接着,她便越过他,要离去。   当走动起来时,靡音才发觉,自己的脚,是酸软的。   是的,是酸软的。   极净万拉住了她的手。   靡音穿着一件月白的衫子,那袖口,滚着银丝的边。   触手,便是一阵舒适的凉滑。   一阵风吹来,靡音的发,飘散在极净万的唇上。   短暂的接触,若有若无,极致的诱惑。   极净万闭上眼,似乎要将靡音发丝中特有的气息存在心中。   他重复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靡音转过头来。   此刻的她,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而那无波无澜的眼睛中,却隐隐有着光。   沉在湖底的光,神秘,绮丽。   让人情不自禁,想进入,想一探究竟。   但是极净万没有这个机会了。   因为靡音忽地甩开他的手,像世间最灵巧的猫一般,走了。   她的步伐,是那么轻,也是那么地快。   极净万的手,抓住的只是一缕空气。   还有那凉滑的感觉。   挥之不去。   荣丽宫中,丽姬正在焦灼不安地等待着。   是的,一定会成功的。   陈玉是她的心腹,心够狠,也够机灵,当初容帝时期,就帮自己除去了几名争宠妃子。   而这次,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因为,那人是靡音。   一个只知道躲在青兮身后哭哭啼啼的靡音。   是的,她根本就不用担心。   只是……丽姬看向那越渐西沉的红日,蛾眉紧蹙了。   为什么陈玉还没有回来?   丽姬如玉般的手,紧紧地交握着。   那右手手腕处,虽然戴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但还是遮挡不住那骨头折断的痕迹。   是的,这是靡音给予她的伤害与侮辱。   这些日子,皇上一直留宿在靡音那里。   而自己这,他却没来看一眼。   丽姬悲愤地发现,这个世界还是一样。   靡音还是轻而易举地获得了所有的宠爱。   她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既然朝代的颠覆毁灭不了靡音,那么,她就要来毁灭她。   是的,她要毁了靡音。   丽姬的手指,已经被自己给掐出了血。   但是她毫无知觉。   她的耳朵,全都在聆听着外面的每一丝风吹草动。   有好几次,她似乎都听见了陈玉的脚步声,但是等待许久,也没有人进入。   即将落下的太阳,是一种极艳的红色。   像是谁的血。   丽姬转头,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血红的光,从窗棂射入,铺在她身上。   整个的她,像是沐浴在鲜血之中。   看着那样的自己,丽姬忽然惊慌起来。   全身,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丽姬以为是陈玉完成了任务,便惊喜地抬头。   但是,她看见的,却是殷独贤。   丽姬顿时怔在原地,连礼也忘记了行。   “怎么,爱妃不认识朕了?”殷独贤微笑着看向丽姬。   丽姬认识他嘴角的那个笑。   上次在庆仙宫外,他也是这么对着自己笑的。   然后,他就折断了自己的手。   丽姬忽然抖如筛糠,她一步步地往后退着。   “爱妃为什么要害怕呢?”殷独贤还是保持着那个笑容。   丽姬猛地跪在地上。   膝盖与水泥地面发出清脆的,颤粟的声响。   “皇上……皇上……饶命!”丽姬哭喊着。   那张美丽的脸上,满是惊惶。   “我记得曾经告诉过你,”殷独贤的声音轻飘飘的:“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丽姬想跑,但是她的脚,已经完全失去了力气。   她只能跪在原地,看着殷独贤一步步地向着自己走来。   那张美丽的脸,像纸一般苍白。   殷独贤在她面前停下。   他伸手,抬起了她的脸颊。   丽姬努力地想看进他的眼睛。   可是她看见的,竟然是杀意。   宁静的杀意。   “丽姬,你真美。”殷独贤说:“可是,为什么你不珍惜自己的美丽呢?”   “皇上,臣妾知错了!”丽姬不停地磕着头:“皇上,你就饶了臣妾这一次吧!”   —————————————————————————————————————————————   大家对极净万有感觉吗?   他是男配之一……   明天继续吧……   拥抱   殷独贤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轻柔得没染上任何东西,任何情绪。   他说:“丽姬,很多事情,都是不可原谅的。”   丽姬浑身的力气还有血液都随着这句话彻底地离开了她的身体。   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问道:“皇上,你真的……真的要因为靡音而杀了我?”   殷独贤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是的。”   丽姬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大锤击中似的。   虽然她跪在地上,但她的身子还是在不停地摇晃着。   “为什么?”她喃喃问道:“难道说……我和她,不一样吗?”   殷独贤的手。   那双指尖染着冰雪的手,来到了丽姬的颈脖上。   “是的,她和你,是不一样的。”殷独贤这么回答了她。   接着,丽姬便听见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和上次她手骨被折断的声音一样。   但是这次,被折断的是她的颈骨。   然后,丽姬闭上眼,像一滩泥一般倒在了地上。   再也没有了知觉。   在杀戮之后,靡音快步跑回了双灵宫。   她什么也没说,直接冲进寝室,跑到床上,将被褥紧紧地盖着自己的头脸。   但是,无论盖多少层被褥,她还是感觉到冷。   从她右手食指中传递出的冷,进入她的四肢百骸。   渐渐地将她冻僵。   靡音开始瑟瑟发抖。   她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陈玉的惨叫声,一直充塞在她的耳朵里。   渐渐变大,胀满了她的身体。   像是一只手,在她的体内,不停向外捅着。   马上,就要破皮而出。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   是的,恐怖。   那声音在不断地放大,将靡音的每根神经,每个细胞,都震动得麻木。   靡音无法忍受,她忽然尖叫了起来。   她想用这种方式,想用自己的尖叫压住陈玉的声音。   她盖着被褥,因此那尖叫声,听起来,是窒闷的。   像是一只被围困住的兽。   小兽。   她不停地叫着,与陈玉那凄厉的惨叫声对抗着。   这不是她的错,这不是她的错。   这是她必须做的。   靡音这么告诉着自己。   她要活下去。   她必须这么做!   靡音继续叫着,一直在尖叫着。   直到一双手,拍抚上了她的背脊。   那手,是冰冷的,像是染上了雪意。   虽然隔着厚厚的棉被,但靡音还是感觉到了那阵凉意。   那是,殷独贤身上特有的凉意。   然后,她头上的被褥被掀开。   殷独贤,就坐在她的身边。   “没事了,”殷独贤帮靡音将额头上那被汗水沾湿的发给抚顺,他说:“没事了。”   他的声音,还是一样的平静。   但,也许是这初春柔软空气的熏染,殷独贤的平静,染蒙上了一些别的东西。   靡音忽然抱住了殷独贤。   紧紧地抱住。   像是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   像是在惊恐的海水中抓住最后一块浮木。   “没事了。”殷独贤道。   声音很轻。   他说:“没事了。”   风吹入,将轻纱帷幔吹拂起。   像一层水,牢牢地包裹着他们。   靡音的手,紧紧地握住了被褥。   那上面所绣的牡丹,在安静地绽放着。   安静地,绽放。   第二天,极净万正在如常欣赏美人歌舞时,殷独贤到来了。   两人照旧是一阵摸不着边的寒暄。   接着,殷独贤若无其事地说道:“听说,昨天二皇子出了这所宫殿?”   极净万懒懒地一笑:“怎么?难道说,皇上不允许?”   “二皇子是客,自然是可以到处走动的,不过,”殷独贤轻轻看了极净万一眼:“现在耶罗与盛容关系紧张,二皇子还是避嫌为好。”   “放心,昨天没热看见我。”极净万不在意地笑笑。   “即使看见,也没什么。”殷独贤嘴角的笑容,似乎是刻上去的:“因为,他们也没有命能说出去的。”   这句话,应该是冷的,但殷独贤,却说得那样淡静。   “对了。”极净万道:“明天我就要启程回耶罗,不过临走前,想要跟皇上要个人,不知皇上可否割爱?”   “哦?二皇子看上了谁?”殷独贤问。   极净万慢悠悠地说道:“就是那位前朝的公主,靡音。”   接着,他抬眼,看向了殷独贤。   殷独贤的眉梢,忽得抬高了一些。   “靡音?”他这么问道。   “是的。”极净万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滴清酒顺着他的嘴角淌下,越过他的喉结,一直到达那麦色的肌肤上。   “她很美,我很喜欢。”他这么说。   殷独贤还是保持着那样的笑容。   没有做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漠陌.娃娃,握脚这个含义,大家就自己去理会吧,哈哈……丈量靡音脚有多大,说不定是要给靡音做鞋子,哈哈,娃娃也可以这么理解,我不管滴,嘿嘿   to枫动娃娃,你家小舟舟在打仗,要隔一阵才能回来……娃娃认为抓脚的含义是抓鸟,嘿嘿,既然做鞋子的理由都行,那这个也可以啊……   晚上继续吧……   逃避   歌舞仍然在继续着。   美人的裙裾,飘荡于空中。   金步摇,玉耳坠,清脆作响。   箫声,鼓乐声,盈彻宫殿。   原本是很热闹的场景,但因为殷独贤和极净万的寂静,这种热闹顿时显得不安。   隔了许久,极净万轻声道:“看来,皇上是舍不得那个女子呢。”   殷独贤还是一样地淡静。   嘴角,是一朵淡静的笑。   “其余的人都行,只有她不行。”他这么回答。   “皇上就这么喜欢那个女子?”极净万淡淡地问着,但那眼睛,于慵懒之中带着一丝探究。   殷独贤没有回答,他只道:“盛容的美人可不止她一个。”   接着,他拍了拍手。   立即,从宫外进来了一群盛妆丽人。   空气中,顿时盈满了香气。   所有的光华,都凝聚在她们身上。   那每一张面孔,都足以夺去男人的全部神智。   “二皇子,这些,还满意吗?”殷独贤问。   “果然是份厚礼。”极净万的眼睛,满足地半阖上了。   靡音一直看着庭院中的花木。   初春,是最有生命力的季节。   什么,都有可能成长起来。   昨晚,是殷独贤一直陪伴着她。   他一遍遍地安慰着她,一遍遍地拍抚着她,直到她睡去。   靡音一直在想着这些举动的含义。   她努力地回忆着殷独贤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丝表情。   她想从中,找到一些什么。   正在这时,她看见了一个香囊。   绣着福字的香囊。   那些裂痕,被细心而巧妙地缝合了起来。   针法,是靡音再熟悉不过的。   而此刻,这香囊就挂在殷独贤的身上。   他来了。   靡音抬头,看着他。   风,挟带着淡淡的清香袭来,将两人之间的空气也熏染得颇为柔软。   这是第一次,他们各自的眼中,没有怨恨,没有嘲讽。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彼此。   许久之后,殷独贤开口了:“好点了吗?”   靡音微微垂下眼。   她的右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是的,那种感觉,又到来了。   手指,刺入了眼球中。   那些血,那些混沌的液体,似乎一辈子,也洗不干净了。   而此刻,在这空寂的庭院中,似乎又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惨叫声。   鲜明如昨。   一切,都历历在目。   一切,都声声在耳。   她无法不去看,不去想。   那颤抖,沿着右手食指来到她全身各处。   靡音忽然捂住自己的耳朵,再次尖叫起来。   但是,一双手臂将她紧紧地环住了。   殷独贤将她搂入了自己怀中。   庭院寂寂,花径幽幽。   暖黄的日光,被树枝遮挡,碎成潋滟的一片片。   靡音慢慢地,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我在这里,没人能够杀你。”殷独贤这么说道。   靡音的脸颊,枕在他的衣襟上。   滑腻,有着丝线所造就的凹凸。   靡音抬头,看见了他胸前的那条龙。   明黄的龙。   栩栩如生。   靡音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全身如被电击一般。   她猛地推开了他。   似乎是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   然后,她惊惶地向着自己的寝室跑去。   但是她没有能够成功。   因为,殷独贤拉住了她。   他不让她逃脱。   靡音被拖回了他的怀中。   他直视着她,目光炯如寒冰;“为什么你要躲开我?你在害怕什么?”   靡音的贝齿,咬住了自己的唇。   紧紧地咬住了。   她不回答。   她不能回答。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明天继续……今天抱歉,晚了……   来临   可是殷独贤逼迫着她回答。   是的,他要她的回答。   他的眸子里,是噬人的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深深地看入靡音的内心,狂肆地想要寻找一些什么。   是的,他在寻找。   寻找自己所需要的那种东西·。   靡音忍受不了那种目光,她在躲闪着。   拼命躲闪着。   她的头,不断地晃动着。   耳坠,叮叮作响。   纠缠住了她腮边的发。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殷独贤捧住了靡音的脸。   他不允许她的躲避。   不再允许。   靡音看着他的眸子,忽然之间,像是被无穷的黑暗吞噬似的,全身一震,猛地将他推开。   蜜意的身子在颤抖着。   “不行,”她喃喃道:“不可以,你害死了姐姐,我不可以,我不可以!”   说完,她转身,快速向着寝宫跑去。   脚步,满是惊惶与不安。   殷独贤的手上,还保留着靡音脸颊的滑腻,还有温度。   从他掌心那些神秘的纹路,一直传到他的全身。   他看着靡音远去的仓皇的背影,脸上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混沌。   那是他自己,也无法看清的混沌。   靡音没有起床,她一直蜷缩在被褥中。   仿佛那是世间最安全的地方。   水色的被褥,上面绣着牡丹,精致,栩栩如生,那艳丽的颜色,似乎要流下来似的。   靡音的手,就这么抚摸着那牡丹。   手掌心中,似乎,也是湿润的。   红木桌的漆盘上,放着那碗补汤。   还在冒着白色的热气。   靡音没有喝。   她不能再喝。   她将手,拿起来,放在自己的眼前,细细地看着。   是的,看着掌心中的纹路。   那些纹路,复杂,代表着命运的轨道。   可是凡人,却是看不清的。   无论怎么努力,也看不清。   靡音将手,慢慢抬起,对准了阳光。   初春的阳光,有着恰到好处的光亮,还有恰到好处的温度。   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那阳光,轻易地穿过了指尖。   靡音的十指,像是燃起了橘红色的火。   燃火的手指。   燃烧的自己。   忽然,门被推开。   “吱呀”一声。   这声音,与往常不同   或者说,今天,都与往常不同。   明黄缀金靴子,踏在厚重的,花纹繁复的地毯上,没有任何声音。   但是,他的每一步,都踏在了靡音的心上。   重重地。   “听宫女说,你在床上躺了两天。”殷独贤在床边坐下,轻声问道:“为什么不让太医来看看?”   靡音没有回答。   她一直低垂着头,像是要低到尘埃当中。   殷独贤很想伸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逼着她,直视着自己。   但是,他没有。   这次,他没有逼她。   殷独贤转头,看见了桌上的补汤,便走过去,将碗端起。   “喝了吧。”他递给靡音。   靡音没有接过,只是摇摇头。   “这汤需要按时服用,喝了吧。”殷独贤再次说道。   靡音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接过了。   靡音的手,如白玉一般。   滑腻,柔润。   而那盛汤的碗,也是白玉制成的。   在那一刹那,殷独贤分不清晰了。   靡音接过,慢慢地喝着。   但是才喝下一口,她就像是被电击一般。   那手一滑,整碗汤就这么洒在被褥上。   而靡音,也捂住胸口,猛地呕吐起来。   殷独贤拍抚着她的背脊,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靡音只是呕吐,说不出话来。   殷独贤对着内侍道:“快去唤太医。”   内侍应声便要去。   闻言,靡音的眉梢剧烈地颤抖起来,她一把抓住殷独贤的手:“别去!我没事的!”   内侍,停下了脚步。   睹此情状,殷独贤眼睛一沉:“你,在隐瞒什么?”   靡音紧紧咬着下唇。   她的力度是那样的大,红唇上瞬间陷落了深深的印记。   她不作声,只是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脸上,是痛苦。   那种痛苦,不止是身体上的。   更多的,是心上的煎熬。   殷独贤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站起身来,看着靡音。   靡音没有抬头,却感受到了他的目光。   于平静中,是波涛暗涌。   殷独贤重复道:“马上,让太医,马上来这里!”   内侍连忙转身,向着太医院跑去。   没多久,几名太医便赶来,为靡音把脉。   靡音紧紧地闭着眼睛,那薄薄的眼睑,包裹住的,是绝望,是无措,是痛苦。   —————————————————————————————————————————————   昨天有事,很抱歉没有更新……   to漠陌.娃娃,那句话,肯定是要公布的啊,嘿嘿,娃娃们可以猜测下,究竟说了什么话呢?   A毓兰啊,你就这么死了,以后马吊三缺一,我们怎么玩呢?   B毓兰啊,其实,殷独贤爱的是杨池舟,只是他不好意思告诉你……   c自由想象……   to喵呜咿呀娃娃,抱歉啊,我,我……没有补更……   身孕   屏风上的美人,在阳光的映照下,似乎变得鲜活起来。   眼波流转,裙裾翩飞。   仿佛,随时随地,都会从上面走下来。   走在人的面前。   屏风后的人影,在晃动着。   模糊的昏暗的人影。   模糊的昏暗的答案。   是的,一个答案。   殷独贤一直站立着,等待着这个答案。   脚下的地毯,软到了极致,踩上去,让人的心,生出一种不忍。   终于,太医从屏风后走出来。   太医还是容帝时期的太医……   殷独贤需要他们的医术,所以,他让他们从容帝的时代存活如今。   太医在宫中待了一辈子,深谙宫廷中的一切事情。   不论是阴暗的,还是血腥的,他都要有所了解。   但是,都要装作从不知晓。   当然,他知道靡音的身份。   而靡音和杨池舟以及殷独贤的关系,他也早就有所耳闻。   这种事情在宫廷中是常见的。   在这个皇宫中,任何肮脏与罪恶的事情都能滋生,发芽,落根。   “怎么样?”殷独贤问,   “皇上,靡音姑娘,似乎是,”太医在脑海中迅速地翻找着词语,翻找着那些能够让自己置身事外的词语。   但最后,他还是如常禀告了:“皇上,靡音姑娘,是有喜了。”   殷独贤站在原地,似乎很平静。   就像是水一般,一泓平静的水。   一泓任何人都看不清的水。   移动的日光,照在屏风上,那美人的嘴角,用红丝线绣成的嘴角,似乎绽放了一朵笑。   看不清晰的笑。   殷独贤盯着屏风,良久,终于缓缓问道:“究竟,她有了几个月的身孕?”   “回皇上,喜脉虽显,但尚显微弱,应该未满两月。”   说完,太医屏气敛息,等待着。   房间中非常安静。   甚至,可以称之为,死寂。   那些尘埃,扑索索地落下,落在地毯上,落在红木椅子上,落在每个人心上。   太医的额头,慢慢地渗出了冷汗。   他一直弯成腰,那年老的腰,开始有着隐隐刺痛。   但是,他不敢动弹。   宫中多年的浸染,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无法预料,事情将会怎样发展。   是的,无法预料。   上一刻刚得到殊荣,很可能下一刻便会惨遭杀手。   他是在刀尖上过活的人。   太医已经老了,头发开始斑白。   全身的骨骼,因为这种姿势,而开始格格作响。   那声音,与尘埃,混合在了一起。   终于,殷独贤开口了:“你先下去,记住,按时为她熬制安胎的药物。”   太医终于呼出了一口气,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背脊上竟全是汗珠。   殷独贤来到屏风后。   靡音正躺在床上。   她的眼睛,和他刚才一样,看着屏风上的那个美人。   看着她嘴角的那抹笑。   殷独贤在靡音身边坐下了。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雕花窗户外,树荫照了进来,满室,是一种阴凉。   良久,殷独贤的手,放在了靡音的腹部。   他说:“这是我和你的孩子。”   是的,杨池舟远赴边境,已经是两个半月前的事情。   那么,靡音腹中的胎儿,应该是他的骨肉。   话音刚落,殷独贤的手掌处,就传来了靡音的颤抖。   “把他生下来。”殷独贤这么说道。   靡音咬着下唇。   唇上陷落的,是无数的情绪。   越来越深。   越来越多。   终于,情绪将她压垮。   靡音猛得坐起身子,她的嘴唇,在颤抖着:“我不会生下你的孩子!绝对不会!”   殷独贤的脸上,毫无波澜:“那你想怎么样?”   语气,居然是一种平和。   从未有过的平和。   靡音一直咬着下唇,一直没有放开,直到,唇上传来了一阵血腥的味道。   她所熟悉的,血腥的味道。   “我不能生下你的孩子,”靡音的声音,似乎染上了唇上的血:“因为,是你害死了我的姐姐!”   殷独贤看着靡音的唇。   一直看着。   唇上那浓艳的血珠,倒映在他漆黑的眸子中。   他忽然伸出手。   那染着雪意的手,来到了她的唇上。   指腹,沾染上了她的血,在她的唇瓣上,慢慢移动着。   那唇瓣,是他品尝过多次的。   忽然,靡音的贝齿,放开了自己的唇瓣,咬住了殷独贤的手指。   她咬得很用力。   仿佛想将所有的恨,都在这样的一咬中发泄出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三毛0821娃娃,这一章可以回答娃娃的问题了……   后面的事情,究竟会怎么发展呢,还是继续卖关子吧,怎么好像我听更了一天,大家就都走完了,好惨烈啊,以后不敢了……   明天继续吧……   条件   在那瞬间,靡音的贝齿,那如珍珠般的贝齿,忽然之间变得异常尖利。   轻而易举地,就穿透了他的皮肉。   接着,就是鲜血,涌出。   那血,也是冷的。   像是积聚了一整年的冰。   那些血,蔓延在靡音的口腔中,在她那洁白的牙齿的缝隙中,形成一条条线。   殷红的丝线。   那种甜腥的味道,带着一种陌生的熟悉。   皮肉,骨骼,血液。   但是,殷独贤没有躲闪。   一点也没有。   他就这么任由靡音啃咬着,任由她发泄着。   像是毫无知觉一般。   靡音的牙齿和他的手指骨骼,发出了咯咯的声响。   像是马上就要将其咬断似的。   十指连心,殷独贤感觉到了痛。   那种痛,先是尖锐,接着是灼热,而现在,却有种湿润与冰凉。   湿润与冰凉。   是泪水。   一滴滴的泪水,滚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靡音的泪水。   而她的牙齿,也渐渐地离开了殷独贤的手指。   靡音微微垂下了头。   那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坠落着。   落在被褥上,发出一种轻微的沉闷的“扑扑”声响。   那牡丹的花瓣,渐渐被染湿,那色彩,仿佛要流溢出来一般。   “为什么?”靡音的声音中,是从未有过的迷茫和软弱:“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殷独贤的手,抚摸上了靡音的泪。   那泪,如水一般清澈,但接触着,却是一种饱满的滑腻。   像是蕴藏着许多的情绪。   那些泪,夹杂在殷独贤的指腹间,夹杂在那些纹路间。   “这个孩子,不仅仅是我的,也是你的。”殷独贤的话音随着手指的移动而慢慢流出:“他是你的孩子,他将有你的头发,他将有你的眉毛,他的身体中也将流淌着你的血液……你不能杀了他。”   靡音笑了,但她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淌着。   咸而苦涩的泪珠,润湿着嘴角的笑:“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心安理得地创造这么多的杀戮,而我,却什么也不能做?你告诉,究竟是为什么?”   殷独贤看着她靡音,深深地,看入她的心中:“因为你不是我,你是靡音。”   “不。”靡音不停地摇着头,像是要用全部的意志力来说服着自己:“不可以,我不能这么做,我不可以忘记……我不可以忘记。”   但那声音,却渐渐地低了下去。   殷独贤看着她,语调是永恒的淡静:“如果你把这孩子给生下……我就告诉你,青兮待着的地方。”   闻言,靡音全身的骨骼,仿佛都有了一种晃动。   但渐渐的,那种晃动,成为了涟漪。   圈圈的涟漪。   最终,回复了平静。   靡音忽然之间,像是将自己埋藏了起来。   她的情绪,是不稳的。   她开始封闭着自己,每天都躲在自己的寝室中,连侍女都不让进入。   能看见她的,只有殷独贤。   因为她拦阻不了他的进入。   谁也拦阻不了。   但是,当靡音看见他时,脸上的表情,是一种痛苦。   无尽的痛苦。   殷独贤会逼着她吃东西,喝下安胎药,然后,逼迫着她躺下,歇息。   靡音是抵抗不了他的命令的,她只能照做。   殷独贤看得见,她时常站在雕花窗户前,看着院子。   院子中的桃花,热烈地开放着,晃眼望去,是一片粉色的海洋。   那色彩,直接映在靡音的脸上,那种柔软,淡淡的妖艳,瞬间融化了人的心。   靡音不让他人碰触自己的孩子,不让任何人碰触。   宫女,太医,殷独贤,她都不允许。   “因为他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靡音说这话时,脸上是一种难言的平静。   殷独贤没有为难她。   他知道,靡音需要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保住这个孩子。   殷独贤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她的身体。   他派人为她做了许多补食。   靡音吃得很少,可是,她毕竟还是吃了。   她的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   他们就以这样的方式相处下去。   谁也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谁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出生会改变什么。   靡音喜欢坐在床上,做着针线活。   做的,全是婴儿的东西。   水红色的小肚兜,海棠红的小袜子,她细心地做着。   殷独贤发现,每当这时,靡音的脸上,都有一种柔软与圣洁。   令人向往。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牧荑【花开如水)娃娃是支持不生下的,有支持生下的吗?   to初唐*娃娃想得很有道理,不过究竟事情将怎么发展呢?卖关子了。   晚上8点继续……   黑影   初春时节,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   庭花怒放,熏风吹来,偶尔将花瓣吹落在阶梯上,也是静谧的,无声的。   柳枝,被轻轻吹拂,那柔软的姿态,每一下,都像是抚在人的心上。   一种隐约的不知名的痒意。   有时,靡音也会询问殷独贤一些问题:“杨池舟知道这件事了吗?”   “不知道。”殷独贤这么回答,他的手上,是滚烫的安胎药。   他用勺子,一下下地搅动着,让那些热气,快速消散。   直到药呈合适的温度,然后,再让靡音服下。   而靡音的手上,是一件半成型的肚兜。   小小的,藕荷色的肚兜,上面,绣着一个白胖的孩子。   眼角弯弯,如月牙般,瞬间,软化了人心。   那是她为自己腹中的胎儿缝制的。   是的,她腹中的胎儿。   他的孩子。   靡音选用的颜色,都是适合女孩的颜色。   殷独贤曾经问她,为什么这么笃定这个孩子就是女孩。   靡音隔了许久,才轻声说,她希望青兮,能投胎成为自己的孩子,这样,她就能永永远远地保护她,青兮再也不会受到伤害了。   闻言,殷独贤想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   永远那么高贵。   她站在他无法到达的高度。   而当他千辛万苦地到达时,她选择了离开。   就像她曾说过的那句话一样。   她说:殷独贤,你永远也得不到我,永远。   是的,她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她用死,完成了这个诺言。   但是,她留下了靡音。   是的,靡音。   至少,世界上还有靡音。   “那么,你就不打算告诉他吗?”靡音问,她没有抬头,那些鲜艳的丝线,在她的手指间穿梭着。   殷独贤低头,尝了尝那安胎药,确定已经不再烫口,才端给了靡音。   靡音放下手中的东西,接过,慢慢地喝着。   “我会告诉他的。”殷独贤道。   靡音将碗放下,眉目依旧低垂:“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无论怎样,”殷独贤将空碗接过,平静地说道:“你和他的关系已经结束了。”   靡音的眉毛,颤抖了一下,良久,她询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不能再拥有你了。”殷独贤忽然伸手,用手指,揩拭去靡音嘴角的药迹。   他的手指,还是那么的冰冷。   靡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下。   “为什么?”靡音看着他:“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原因,你是知道的。”殷独贤的眸子,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靡音像是承受不了那样的目光似的,偏转过了头。   这次,殷独贤没有逼迫着她看着自己。   靡音将自己手中的肚兜慢慢握紧。   那白胖的小人的脸,渐渐在她的手中变得扭曲。   “不,”她道:“我不知道。”   殷独贤站起身来,站在窗前,沉默着。   他的眼睛,不经意地看着自己腰间的香囊。   那个福字,在初春的阳光下,闪着暗暗的流光。   他用指腹,在上面滑过。   似乎,接触到了某种温度。   那种暖热的温度,习惯了,就再也不能放弃。   自从靡音被诊断出有了身孕后,她就拒绝了与殷独贤同床。   殷独贤也就从了她。   但每晚,他都会待靡音躺下后,才会离开。   可殷独贤不知道的是,靡音时常会睁着眼,到天亮。   她无法入眠。   因为心中的那种涌动。   今晚,和往常一样,靡音看着窗外的上弦月。   那幽幽的光线,罩在她的皮肤上,靡音感觉到了一种沉重。   无形的沉重。   夜晚的空气,还是有种沁心的凉意,靡音的手,露在外面,久了,冻得有些麻木。   暗香浮动,树影幽幽。   靡音的眼睛,是空洞的。   像是什么,也不再思考。   窗户外的景色,渐渐潋滟成了一片。   混沌的一片。   但忽然之间,有个黑影一晃而过。   靡音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那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她的屋子。   靡音猛地坐起身来。   黝黯的月光下,那个身影,高挺,笔直。   靡音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戒备。   她不能死。   她不能现在就死。   于是,她张开口,准备叫人。   但是,那黑衣人的动作却急如闪电,忽地点住了她的哑穴。   靡音忽然放下了心来。   因为,如果黑衣人要杀她,凭他的速度,只需要一刀,她的头颈,就要分家。   但是他只是点了自己的哑穴。   所以,她不会死的。   至少今夜不会。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vica三毛0821原来娃娃们希望把孩子生下来的。   大家都认为这个孩子能改变殷独贤和靡音的关系吗?   嗯,要不了两天大家都知道了。   明天继续吧~~   争夺   于是,靡音镇定地看向那黑衣人。   她的眼睛,映着月光,清幽中带着一点冷。   而那黑衣人的眼睛,却微微上挑,如拂水柳枝般,将整张脸荡漾出了慵懒的涟漪。   很熟悉。   靡音想到了一张锦帕。   还有那个血腥的午后。   黑衣人将面巾缓缓扯下。   他蜜色的肌肤被黑暗遮蔽,但脸部的轮廓还是让靡音依稀分辨了出来。   极净万。   是极净万。   “你有什么事吗?”靡音的声音很安静,仿佛这是在白昼,他来自己寝宫作客一般。   极净万的嘴角,噙着一抹懒懒的笑:“跟我走,跟我去耶罗。”   “多谢你的好意。”靡音将眼睛转向屋子里,那些物件在黑暗中变换成一只只兽,潜伏的兽:“夜深了,我要睡下了。”   “我知道你的一切事情。”极净万看着她,那眼神,如云烟,飘散,却带给人一种粘滞感:“你的家人全被殷独贤给杀害了,而你现在,却怀了他的孩子,你很痛苦。”   靡音淡淡地转过眼睛,在极净万的脸上轻轻一抚:“所以呢?你是来拯救我的吗?”   “我是来带你走的。”极净万握住靡音的手,放在自己唇上,轻轻一吻:“我可以让你自由。”   这是极净万第一次吻到靡音的手,他感觉到了一种滑腻的冰凉,如瓷器一般。   “谢谢。”靡音任由他吻着,但脸上却一丝表情也没有:“但是,不需要的。”   闻言,极净万抬起了眼睛。   他的眸子,是一种近乎灰的颜色,很淡,带着异族的风味。   当女人被他的眼睛给擒住时,身体仿佛就进入了漩涡中,无法自拔。   所以,他抬头,深深地看着靡音。   但是,靡音没有任何反应。   极净万问:“是因为你腹中的孩子吗?”   “你不需要知道。”靡音这么回答了他。   “放心,我自然会让你把他生下来,”极净万将靡音的柔荑放在自己手中,把玩着,缓慢地,耐心地:“殷独贤能给予你们的,我都会给予你们。”   “真的很晚了。”靡音的声音是淡静的:“你走吧。”   极净万的手,停顿了下:“可是,殷独贤杀了你的家人不是吗?”   靡音没有做声。   “为什么,你还是要留下来。”极净万慢慢抬起头来,唇上泛过一道黑暗的光:“难道说,你爱上他了?”   闻言,靡音的身子猛地震动了一下,她盯着极净万,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吗?”   极净万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慵懒而平静的光:“看来,我猜中了。”   靡音咬住自己的唇,将声音从牙齿缝中迸出:“出去,否则,我就叫人了。”   “你不能爱上他。”极净万的声音很柔,像是一种蛊惑:“他做了这么多伤害你的事情,你不能爱上他。”   “出去!”靡音的声音高扬了起来。   “你这么做,对得起你死去的亲人吗?”极净万慢慢地说着,慢慢地瓦解着靡音的防线。   “出去!”靡音偏过头,胸腔急剧起伏着。   “如果你再待在殷独贤的身边,你死去的亲人是不会原谅你的。”极净万不慌不忙地,一层层地将靡音的内心剖开:“你必须要离开他,这是你唯一的选择。你不能爱上他,不可以。跟着我走,永远地离开他,永远地忘记这一切。”   然后,他停了下来,等待着靡音的回答。   房间里,非常安静。   只剩下,月光铺洒在地的声响。   就在极净万认为这种沉寂会永远持续下去时,靡音忽然转过头来,对着他一笑。   她说:“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   极净万忽然之间像是被怔住。   隔了许久,一种疑惑慢慢地在他脸上蔓延。   他刚想说什么,门忽然就被推开了。   那“吱呀”的一声,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就随风传进了屋子里。   极净万回头,看见了殷独贤。   他就站在门口,眼睛静得像冰,而那姿势,却是闲适的:“二皇子回来,怎么都不通知朕一声呢?”   即使被发现,极净万也并没有怎么惊惶,他对着殷独贤一笑:“皇上,可真是对不住,你也是知道我的性格,想得到的东西,是千方百计也要得到的,我想要这个女人,非常想得到。”   —————————————————————————————————————————————评论显示实在是太奇怪了,14号的我现在才看见。   to漠陌.娃娃,你提的问题马上就会揭晓了……我觉得靡音说……毓兰……其实我对你一见钟情……嘿嘿有创意,我喜欢……   to優若行走的排骨炸出两个潜水的娃娃……   to喵呜咿呀(*^__^*)嘻嘻……娃娃们,有空的时候我会更上3章的,会补上……   晚上继续……   爱上   殷独贤的脸上还是一片难言的平静,他道:“可是二皇子,朕也是一样,我要的人,是不会对她放手的。”   “看来,”极净万道:“今晚,我是输了。”   “没错,”殷独贤补充道:“但不止是今晚,二皇子,你会一直输下去的。”   闻言,极净万没有说什么,他只是转头,对靡音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然后,他一个闪身,从窗户跳跃了出去。   靡音怔怔地看着那雕花窗户。   那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幽静的上弦月,茂密的树枝,潜潜拂动的暗香。   像是一副倒映在水面的画。   水上,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圈涟漪。   靡音怔怔地看着。   刚才的一切,像是自己的一场梦。   忽然,房间亮了起来。   殷独贤派人点亮了烛火。   他就在桌子前坐下。   红色的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晃动着。   那道道光影,勾勒出了一张俊美而冷凝的脸。   靡音没有看殷独贤。   但是她却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是的,他一直在看着她。   两人就这么静默着,仿佛是一种角力,谁先开口,谁便是输了。   于是,他们这样拉锯着。   静谧。   无穷无尽的静谧。   “啪”的一声,那是庭中,花开的声音。   忽然,靡音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那个动作,是轻柔的。   是属于母亲的动作。   是的,母亲。   这个词语,对于殷独贤而言,是复杂的。   在他的印象中,他的母亲,是美丽的,是神圣的,却又是肮脏的。   到最后,他用了肮脏来覆盖住对她全部的印象。   他错了。   可是已经没有救赎的方式。   殷独贤无法否认,正是因为太爱自己的母亲,所以,在毓兰打碎自己的幻想后,他才会恨她。   所以,他认为,自己是厌恶母亲的。   所以,他决定,自己永远也不会要子嗣。   他不希望自己的生命中,增加一个母亲。   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与靡音合*欢时,就失去了戒心。   他没有再做措施。   或许,在他的心中,他是有计划地在让靡音生下自己的孩子。   他没有深究是为什么。   但是,在看着靡音,那么温柔地为他的孩子准备衣物时,他忽然知晓了些什么。   或者,他是真的喜欢上这个女人了。   在一个不知名的时刻,他就悄悄地爱上了她。   这个念头,让他有一丝的惶然。   这辈子,他只爱过一个人,那就是他的母亲,毓兰。   可是,在看见她和其他男人交合的场景时,她的圣洁瞬间消失了。   殷独贤不能再爱她。   而现在,在他丢弃掉爱许多的时日后,他终于再度爱上了这个小女人。   开始时,是因为她那种独特的美貌,他注意到了她。   后来,在他和她血腥的对抗与撕咬中,他决定将她制服。   接着,因为命运,她触及了自己的内心。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这么了解他的过去。   那个香囊,那个蜷缩在她怀中的晚上,殷独贤永远不能忘记。   永远都不能忘记。   但是他是不会说的。   他绝对不能开口告诉靡音自己爱上了她。   绝对不会。   而这时,她有了孩子。   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   他用青兮最后的下落,来与她交换,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殷独贤知道,靡音还在恨他。   可是,从她最近躲闪的眼神中,殷独贤似乎觉得,除了恨,她对他,还有着另外的情绪。   是的。   另外的情绪。   他在试探着,他在等待着,直到今夜。   终于,从极净万的口中,他得到了自己期盼的答案。   她爱上了自己,就像自己爱上了她一样。   两人都知道,这是不应该的。   她不该爱上他,因为他的手上,满是她亲族的鲜血。   他不该爱上她,因为她的心中,满是对他的仇恨。   但最终,他们还是爱上了。   没有理由地,爱上了。   看着靡音那个特有的,属于母亲的动作时,殷独贤开口了:“他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靡音问。   “极净万说,你爱上了我。”殷独贤道:“是真的吗?”   “不是的。”靡音重重地重复着,咬着牙齿道:“不是的。”   “那为什么你不跟着他离开?”殷独贤忽然转过头,看着靡音,眼中,一道执着与灼热穿破了那亘古不变的平静,向着靡音射去:“为什么你要留下来?”   靡音的嘴唇颤抖着,一种慌乱的颤抖:“因为我要杀了你,我留下来,是因为我要杀了你!是的,是因为我要杀你!”   “你杀不了我,这一点,在失败无数次后,你就明白了这点。”殷独贤静静地反驳道。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昨天让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   明天继续……   井中   靡音闭上眼。   那薄薄的眼睑,带着微微的绯色,如蝉翼般。   而她的眼珠,在颤抖着。   “不,”靡音喃喃道:“我没有,我不可能爱上你。”   在说完这句话后,靡音忽然感觉手臂一紧。   她猛地睁开眼,看见了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的殷独贤。   他看着她,眼中的幽芒,绵长,深邃:“不,你在骗我,也在骗你自己。”   “不,我不会爱上你!”靡音拼命地摇着头,她的簪环已经除下,可是此刻,似乎还是能听见那迷乱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彻。   “不,你已经爱上了。”殷独贤安静地说道:“已经来不及了。”   “不,不,不要说了!”靡音猛地捂住耳朵。   不看,不听,仿佛是在抗拒着。   抗拒着真相。   但是殷独贤的声音没有变化:“没错,你爱上了我,可是你不敢承认。”   “不要说了!”靡音尖声叫着,那声音中,饱含着无穷的恐惧。   “靡音,”殷独贤的声音,一缕缕地透过她的手掌,进入她的耳朵:“你爱上我了。”   靡音忽然安静了下来。   是那种,死水般的安静。   然后,她猛地咬住了殷独贤的胸膛。   那尖利的犬齿,深深地,毫不留情地陷入了殷独贤的皮肉中。   血腥,继续在蔓延着。   熟悉的血。   殷独贤的血。   冰冷如雪。   殷独贤没有推开她。   殷独贤没有阻止她。   他任由靡音咬着自己。   任由自己的血液,皮肉,被她夺去。   这,是他欠她的。   是的,他欠她。   靡音忽然放松了牙齿。   她将头,靠在殷独贤的怀中。   殷独贤很快就感觉到了胸膛上的一阵湿意。   那是她的眼泪。   “为什么?”靡音哭泣着:“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要爱上……明明,就是你害死了姐姐啊!……我好恨,我恨你,我恨肚子里这个孩子,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要爱上。”   那声声句句,染满了血泪。   殷独贤的手,一下下地抚摸着她的黑发。   她的发,总是有种柔顺的姿态。   “靡音,我们控制不了自己的,永远也控制不了自己。”殷独贤的话音和手上的动作一样地缓慢。   “我……”靡音的声音中满是迷茫:“应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才好?”   殷独贤的声音,很轻,很柔,那是冰上的一层暖雾,任何东西,都会被蛊惑的:“生下孩子,抚养他长大,给予他快乐,给予他我们没有得到的一切……爱,还有其他。”   “我不可以的。”靡音的声音中,含着犹疑:“我不可以。”   这种声音,说服不了别人,也说服不了自己。   靡音就这么,把头靠在殷独贤的胸膛上。   而殷独贤,则轻轻地拥抱着她。   烛火,在不断地跃动着。   那光晕,在两个人身上移动。   而墙上,两个人拥抱的身影,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时而靠近,时而远离。   “我姐姐,究竟在什么地方?”在这静谧的时刻,靡音忽然问道。   殷独贤的眉梢,抖动了下。   如一阵风,吹过镜湖,那涟漪,从眉眼,荡漾到整张脸。   但一切,只是一瞬间发生,又在一瞬间完成。   他说:“她是跳井自尽的。”   靡音的身子,僵硬着。   殷独贤的手,放在她的背脊上,感受着她的全部。   接着,靡音的骨骼,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舒展开来。   像花瓣那样,离开花蕊。   “是……仙庆宫外的那口井,对吗?”靡音问。   那声音,是静谧的。   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仿佛,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殷独贤点头。   那是个小小的动作。   他的下巴,碰触到了靡音的头顶。   所以,靡音没有抬头,却知道了他的回答。   是的。   青兮就躺在井中。   那时,所听见的呼唤,就是她发出的。   她,在呼唤着自己。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靡音问。   殷独贤停顿片刻,开口了:“那天,我攻入宫中,等控制好局势后,就听见手下报告,说看见青兮在仙庆宫附近,所以,我就去了。”   是的,他去了那里。   而青兮,确实在那。   那天的她,甚至比以前更加高贵。   旁边的侍卫,她视若无睹。   殷独贤想,如果能征服这个女人,如果能控制她,那将是种很大的乐趣。   所以,他走过去,道:“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青兮微微一笑,冰雪般的脸上,没有一丝惶恐:“那只是你的认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vica娃娃激动了?我更激动了。究竟会不会开虐……我说了娃娃你就不会看了,所以我不能说啊   to三毛0821娃娃认为事情有古怪,那么,就继续看下去吧,马上就能验证了。   to喵呜咿呀毓兰是作弊器,哈哈,好可爱的形容……还是一样,事情究竟会怎么发展嗯?我卖关子……   好,晚上继续……   匕首   “如果你肯成为我的女人,我就让你成为盛容的皇后。”殷独贤道。   他记得当时,青兮的脸上是一种淡静的笑。   像是微风吹拂过山岚一般。   那么安静,无穷无尽的安静。   她说:“我想你应该知道,很多愿望,都是无法实现的。”   “比如说?”殷独贤问。   “比如说,你永远也得不到我。”青兮缓缓说道。   “为什么你要这么固执?”殷独贤问。   “我想这一点,你是很清楚的。”青兮看着他。   殷独贤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睛,和自己很像。   平静,冰冷,亘古的无波无澜。   他一直以为,自己之所以会对青兮念念不忘,是因为她的美貌,是因为她的高贵,是因为她对自己的不在意。   而现在,殷独贤才明白,是因为,这个女人,与自己是同一种类型的人。   说到,便要做到。   殷独贤曾经发誓,要成为盛容的皇帝,现在,他实现了。   而青兮也曾经发誓,她永远不会成为殷独贤的女人,现在,她也将实现自己的诺言。   因为,殷独贤看见,在她的身边,是一口井。   幽深的古井。   殷独贤的眼睛,在阳光下,半阖着:“我希望,你不会像我想的那么做,那样,不值得。”   青兮的声音,混合着玉簪花的香气,淡雅如水:“值不值得,是由做的人说的。”   “我想告诉你,”殷独贤道:“柳易风已经在我的手中,如果你肯成为我的女人,我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青兮缓缓地笑了,那笑,在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颊上潋滟:“如果我这么做了,对他而言,比死更痛苦。”   “也就是说,你愿意让他死去?”殷独贤扬扬眉梢。   “人总会死的,没关系,我会在下面等着他。”青兮是这么回答的。   “那么,你的那个妹妹呢?”殷独贤最后问道:“你,就不管她了吗?”   他明白,青兮是不会轻易放下靡音。   这,估计是留下她的最后机会。   “靡音会活下去的。”青兮道:“她会出宫,她会嫁给一个爱她的男人,她会幸福下去。”   这是青兮最后的一句话。   然后,殷独贤只见一抹白色的影子一晃。   接着,青兮便消失了。   她跳入了井中。   再也没有浮起。   夜风,潜进屋子中,将花梨木书桌上的梅花笺吹起。   那页脚上淡淡的梅花,如拂过水一般。   声声,都是回忆的笙箫。   “原来,姐姐真的在那口井中。”靡音喃喃道。   “你,想去看她吗?”殷独贤问。   靡音摇摇头,她的发丝,摩挲着殷独贤的颈脖,痒痒的。   “那里的水,是洁净的,姐姐很喜欢。”靡音的声音,像是温泉水。   她和青兮以前常常在温泉水中沐浴。   那轻纱帷幔,慢慢漂浮在空中。   如烟往事。   “谢谢你告诉我。”靡音的口鼻,枕在殷独贤的怀中,那声音,有些窒闷:“谢谢你。”   “别多想。”殷独贤道:“一切,都过去了,把孩子生下来,一切都会改变的。”   “我不知道,”靡音缓缓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殷独贤道:“一定会好起来的。”   靡音蜷缩在殷独贤的怀中,像只猫一样。   那姿势,带着一种浓浓的依赖。   殷独贤在这瞬间,放松了所有的戒备。   他的心,忽然胀满了。   以往的这个时刻,他的心,是空落的,无物的,寂寞的。   可是今天,他终于找到了失落已久的东西。   靡音。   殷独贤闭上眼,他的心,一直膨胀着,有暖暖的热流,在环绕着。   风起,桌上的那叠梅花笺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像是某种序曲。   而在那音乐中,忽然有一声窒闷的“噗”的声音。   殷独贤猛地睁开了眼。   那声音,是从他的胸口发出的。   是的。   是尖锐的刀刺入他胸膛的声音。   殷独贤将靡音推开。   动作,非常地缓慢。   然后,他看见了。   靡音的手上,有一把匕首。   尖锐的刀身上,染满了血。   是属于他自己的血。   而靡音的嘴角,则挂着一抹笑。   虚无缥缈的一抹笑。   诡异的笑。   殷独贤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那里,浓稠的血液正不断地涌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殷独贤看着靡音的眼睛:“这场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场戏,从来都没有停止过。”靡音的笑,越来越深刻。   —————————————————————————————————————————————   to初唐*三毛0821两位娃娃猜对了。   “就在极净万认为这种沉寂会永远持续下去时,靡音忽然转过头来,对着他一笑。她说:‘这是我的事,和你无关’极净万忽然之间像是被怔住”   (*^__^*)嘻嘻……大家还是看见这句了……   靡音还是忘记不了仇恨。   喵呜,娃娃,毓兰的作弊器,作用不是很大的……   明天继续吧……   真相   是的,她从来没有停止恨过殷独贤。   怎么能够?   在他逼死青兮之后,她怎么能够爱他。   靡音想杀殷独贤,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么杀了他。   恨,不是那么容易忘的。   即使是被水浸染,变得淡了,可一旦暴露在艳阳之下,蒸发之后,又是浓艳。   她恨他,她永远也不可能原谅殷独贤。   可是,她没有能力杀他。   他总是对她防备着,一直都防备着。   在经历过无数次失败的刺杀后,靡音终于明白,如果想要杀殷独贤,就必须要放松他的警惕。   于是,靡音在等待着。   她耐心地,沉默地等待着。   她明白,机会一定会来的。   她坚信这一点。   终于,毓兰出现了。   毓兰不过是一个契机,一个改变他们关系的契机。   虽然,靡音是同情毓兰的,对她有着莫名的好感。   可是,一切的温情都抵不上她想杀殷独贤的决心。   是的,她要杀了他。   于是,在陪伴毓兰的时候,靡音看清了殷独贤的内心,知晓了他的弱点。   是的,任何人都有弱点,只要找到,狠狠地刺入,那么,再强大的人,也就完了。   以后的每一步,都是靡音细心策划的。   她帮着毓兰去痛骂殷独贤。   她要揭开他心上的那层厚茧。   这让殷独贤感觉到了疼痛,他恼怒了,所以,他毒打了她。   但这正是靡音想看见的。   只要揭开那厚茧,殷独贤的心,就没有了保护膜,她就能伤到他。   之后,她对他显出了温情,显出了同情。   毓兰临死时,她跑去通知殷独贤,   毓兰死后,她为殷独贤缝好了那个香囊。   当殷独贤孤独时,她任由他躺在自己怀中。   每到夜深人静之时,靡音都会做一个梦。   一个和那发生过的现实一毫不差的梦。   在那个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屋子里,靡音将嘴凑近了毓兰的耳边。   毓兰的身体,已经是冰冷一片。   靡音的唇,轻轻开启,她说:“对不起,我必须杀了他。”   靡音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内心,会如此地黑暗。   她利用了一个垂死的女人。   她利用毓兰去对付她的儿子。   她做了,恶魔般的事情。   青兮的愿望,是让自己离开。   离开这个皇宫,找到一个爱自己的人,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   但是,靡音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被血腥浸染之后,整个人就不一样了。   那么多的伤口,那么多的噩梦,靡音无法一个人承担下去。   殷独贤这个罪魁祸首,应该要陪着她一起痛苦。   他应该要尝到自己给予他的痛苦。   是的,故事在一步步地顺着靡音布置的轨道发展下去。   在毓兰去世后,他们的关系开始不一样了。   但是,靡音清楚,殷独贤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备。   此刻,她还是很难伤害到他。   所以,靡音使出了最后的一招。   她从小就生活在盛容的皇宫中,对这里的每一滴水,每一根草,就是无比熟悉的。   她知道,在那个角落中,有种草。   绿得鲜艳,那颜色,像是要流淌出来似的。   那叫落子草。   有微微的毒性,使用后会扰乱脉象,像是有了微弱的喜脉。   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也是许多年前,青兮无意间告诉她的。   而在那个中午,当将陈玉推下深井中时,靡音从他的腰部,抽出了一把匕首。   靡音认为,这或许就是宿命。   于是,她服用了落子草,并且成功地让殷独贤认为自己怀上了他的孩子。   女人的心,都是柔软的。   殷独贤认为,她不可能会杀害自己孩子的父亲。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靡音还在等待一个机会。   一个刺杀他的机会。   而今晚,上天终于将这个机会给予了她。   极净万来了,他让靡音跟随着他离开。   他用自由,来诱惑她。   自由。   靡音在心中冷笑,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彻底地断送了自由。   是的。   除非是报了仇,否则,她永远也不会自由。   而这时,微风吹来了淡淡的香气。   很熟悉。   是殷独贤的气息。   虽然无声,但靡音知道,殷独贤就站在门外。   因此,她利用了极净万,做了一场戏。   在戏的最后,靡音对着极净万一笑。   那个笑容,像是澄明天空下的荒烟蔓草。   果然,如她预料中那样,殷独贤沉溺了。   沉溺在这黑暗中的最后一丝华丽中。   他认为,她爱上了他。   而这样的认为,将会害了他的性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娃娃们,抱歉,昨天实在是太晚了,最近有空的时候,会三更的。   小迪,抱歉哈……让你等这么久……我悔过。   谜底已经揭晓了,其实,靡音并没有怀上殷独贤的孩子。   大家可以不用纠结她是不是应该生下来的。   我忽然觉得,我有被打的可能性……逃了……   黑暗   在殷独贤最没有防备的时候,靡音用那把匕首,那把从她第一次所杀的人手中抢过的匕首,深深地捅进了他的心脏。   是的,殷独贤的心脏。   那是她最向往的地方。   原来,他是有心的。   只是,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殷独贤看着靡音,一直看着她,那双眸子里,是清冷的光,安静得近乎寥落:“你会杀了肚子里的孩子吗?”   “根本就没有孩子。”靡音与他对视着,像是在笑,那笑容,像是夕阳下的江水,被染成一片血色:“我根本就没怀上你的孩子。”   “你,再说一遍。”殷独贤的嘴角,淌出了一行血。   缓缓地,顺着颈脖的曲线,来到他的衣襟前。   滴落在那胸前所绣的金龙的右眼上。   龙的眼,成为了血色。   “根本就没有什么孩子,谁要生你的孩子!”靡音说着,手上忽然再度使力。   那匕首,第二次刺入了殷独贤的胸腔。   同一处地方。   皮肉都是破损的,因此,这次,靡音刺得很轻松。   而拔出来时,那血,溅到了靡音的脸上。   小小的血珠子,驻留在她白皙的肌肤之上,像是要渗入她的毛孔之中,渗入她的骨血。   靡音微微地笑着。   那笑容,如烟如雾,又如午后长街上的阳光,散淡,清浅。   所有的一切,都完结了。   爱与恨,都将随着血的流尽而消逝。   像从来不曾存在一般。   是的,尽早地结束这一切。   于是,靡音缓慢地,一下下地,刺着殷独贤。   在他的心脏处,在那同一个地方,不停地刺着。   血,溅在淡青的帷幔上,蜿蜒成斑驳的图案。   到处,都是血。   被褥上,殷独贤的身上,靡音的脸上,还有,她的眼中。   全是血。   她像失了魂似地,不停地刺着,机械地动着。   那声音,将这一夜,染成了死寂。   血液的气息,飘散在空气中,是一种绮丽的窒闷。   窗外的花草,因为这种气息,开得更加热烈。   当靡音停下手时,她发现,殷独贤已经躺在了床上。   毫不动弹。   他的胸前,是一片狼藉。   血,肉,红白的一片,混杂着。   那条龙,沐浴在血中,更加凌厉。   死了。   这个男人,死了。   月色清幽,花香拂动。   靡音一直都是笑着的。   清浅的空落的笑。   她的全身,只着白色的内衫。   而现在,那上面,全是斑点,血的斑点。   像是最艳丽的落梅,镌刻在雪地上。   她走下了床。   白皙的足,踏在地毯上,悄然无声。   脚心,传来了那种毛质的摩挲,痒痒的。   但那种痒,却是异常遥远。   靡音一步步地走着。   在月光下,一切都是清幽的。   那些家具,全成为黑黝黝的兽,对着她,虎视眈眈。   可是靡音再也不怕了。   再也不必害怕。   她的脚,走出了地毯,来到了大理石上。   光滑,冰冷,透入了骨髓深处。   那是一股凛冽的冷,让靡音打了一阵寒噤。   她的脸上,全是血,衬托着她那瓷器般的脸颊,是一种浮动的妖媚。   而她的眼睛,是空洞的。   她无意识地打开了门,缓缓地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是任由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靡音,什么,也不用在乎了。   她慢慢地,在这座宫殿中行走着。   风,吹拂着她的内衫,发出一种猎猎的声响。   溶溶月色下,皇宫像是沉浸在鲜血之中。   在地底,有着无数的白骨。   靡音静静地走着。   那赤*裸的足,踏在石子路上,凹凸,冰冷。   这像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   在这个黑暗的时刻,靡音沉醉在这个梦魇中。   她的鼻端,萦绕着鲜血的气息。   甜润,带着铜锈的气息。   腐败,繁华,开始,结束。   那就是血的气息。   那些血,浸满了她浑身的每一个毛孔,染满了她的每一根发丝。   让她窒息。   靡音恍若幽魂一般地走着。   穿花拂柳,在灰青色的黑暗中,她来到了仙庆宫外。   那口井,正幽幽地待在树下。   青兮。   青兮,就在里面。   是的,她就在里面。   靡音双手趴在井边,安静地看着。   井水,是亘古不变的平静无波。   倒映着靡音的影子。   恍惚的,迷离的影子。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看不见。   她看不见青兮。   但是,靡音知道,青兮,就在里面。   她安安稳稳地,待在里面。   她在等待着自己。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靡音会不会死呢?   明天继续……   差不多盛容篇要结束了……   大家马上就要见到远修这个可怜的孩子了……   下一章是耶罗篇……   听名字就知道应该发生在哪里。   获救   是的,青兮在等待着自己。   那青色的澄明的水,反射在靡音的嘴角。   那潋滟的波光,至深的美丽。   黑色的美丽。   靡音起身,闭上眼,身子一歪,向着井中跳去。   是的,仇恨与爱,都消失了。   再也没有什么好留念的。   没有。   现在的靡音,只是想去陪伴青兮。   永永远远地陪伴她。   温泉水。   靡音似乎看见了那温泉水。   袅袅的热气,一切,都是洁净。   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   靡音向往着。   但就在那赤*裸的足离开地面时,一双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腰。   接着,靡音感觉到后颈一痛。   最后,便是黑暗。   无边无涯的黑暗。   这一觉,睡得很长。   靡音认为,自己理应是会遇见青兮的。   可是没有,她谁也没有看见。   她只是躺在一个地方,极目所见,全是黑暗。   她被包裹在黑暗之中。   还有寂静。   到处都是死寂。   没有一点声音的迹象。   那黑暗,像是将无限地延长下去似的。   那种延长,让人觉得绝望。   心内,生出了荒漠。   靡音努力地想要移动自己的身子。   她想要离开这里。   但是,连手指,也无法动弹分毫。   靡音开始慌乱,有了尖叫的渴望。   体内的某种感情,还在喷薄,无法抑制。   无法心死成灰。   她运用全身的意志力,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瞬间,所有的光明,涌入那半阖的眼睑。   如洪水一般,让靡音觉得一种震撼,还有惊惶。   她下意识重新闭上眼,可是同时,她害怕会重回那永恒的黑暗中。   所以,她微微地眯缝起眼睛。   对她而言,那无比强烈的光线,刺激着她虚弱的眼珠、   眼泪,涌出了防御性的泪水,所有的物事,在她的眼前,都像是浸在湖水中,边缘,是扭曲的。   靡音隔了许久,才适应了这样的日光。   接着,她慢慢地,试探性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间陌生的屋子。   素雅,干净。   普通的木桌,椅子,像是一间客栈。   这里的空气,干燥,带着许多的微尘。   被日光一照,无所遁形,就这么扑扑索索地落了下来。   靡音刹那间,有些恍惚。   但只一会,那些前尘旧事就如同这强烈的日光,蛮横地涌入了她的脑子。   殷独贤胸口的血,匕首,夜幕下的宫殿,古井,一双手。   靡音不认为这是地府。   她还是活着的,她还有着感觉。   正在这时,门开了。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高挺的身影,蜜色的肌肤,脸上那慵懒的姿态。   极净万。   他慢慢地走过来。   厚底黑靴子踏着地板。   落在地上的微尘,被他践踏着,发出细微的叫嚣。   靡音安静地看着他。   看着极净万来到自己躺着的床边,坐下。   看着他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额角。   而这时,靡音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为什么要救我?”   “我说过,我会带你去耶罗的。”极净万这么回答。   “耶罗?”靡音笑了,那个笑,像是晨花初绽,无声无息:“我为什么要去哪里?”   “因为在那里,你才能获得自由。”极净万这么回答。   “可是我并不需要自由。”靡音道:“我要的,已经得到了。”   “复仇?”极净万问。   靡音点点头。   这个动作,很轻微,极净万只是通过她精致的下颚投射在颈脖上的影子的晃动才知晓的。   “是的,你杀了殷独贤。”极净万道。   说这话时,他逆着光,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的,连我自己都忘记,在他的胸口处,捅了多少刀。”靡音缓缓地回忆着,回忆着那场屠杀,回忆着那漫天的血。   极净万执起了她的柔荑。   在两天前,这双柔荑上确实是染满了血。   无穷无尽的血。   殷独贤的血。   这个女人的身上,满是殷独贤的血。   是的,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她是特别的。   在皇宫的那个角落中,他亲眼看见她用自己的手指,戳入了那个内侍的眼珠。   在杀戮发生的那瞬间,她的脸上,是纯净,是妖魅,是黑暗,是柔情。   她是一个混合物。   他没见过这样一个女人。   从来没有。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意见不一致,有些娃娃想让殷独贤死,有些娃娃又想。   殷独贤究竟会不会死,这个早就是设定好的,大家还可以猜测下。   to漠陌.娃娃,我在啊,我觉得这个评论太奇怪了,我要到第二天才看得见头一天的评论……靡音以后,是会遇到新的男主的,敬请期待。   to三毛0821娃娃,你终于发现自己爱殷独贤了……摸摸   tokakalotus娃娃,殷独贤究竟是死是活,继续卖关子   等会还有一章滴……   放弃   在那一刻,他生出了想要靡音的欲望。   那个欲望,初初萌芽时,只是稚嫩。   若隐若现,可有可无。   但后来,当他提出想要靡音时,殷独贤拒绝了。   那是一种绝对的拒绝。   像是养料,瞬间将极净万内心的那份欲望催熟。   那绿芽,迅速成长。   藤蔓,延伸到无限的长度,重重地将他的心,包裹住。   痒痒的。   这个女人,对殷独贤而言,竟然是如此重要。   极净万对靡音生出了无穷的兴趣。   是的,他的身边,有无数的美女。   很多,都比靡音要美。   但是,只有靡音,是如此特别。   像是一朵牡丹。   牡丹,也分两种。   一种,是自小被精心照料,有着无穷的娇嫩,却少了一种坚韧,随意一折,便断了。   一种,是生在寒天之中,有着无尽的坚韧,却独独少了那种娇艳,少了花特有的美。   而靡音,却是混合了两种的特质。   她有着娇生惯养的骄矜,但同时,眼中却有着在寒风中屹立不倒的强势。   她让他着迷。   所以,他放不下她。   所以,他一定要得到她。   从小到大,他什么都能够得到,而这一次,也不例外。   既然殷独贤不肯割爱,那么,他便要强夺。   极净万并没有回到耶罗,而是潜伏着。   这天晚上,他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便进入皇宫,准备将靡音偷运出宫。   但是,靡音不愿意跟他走。   极净万开始猜测那最不可能的原因--她爱上了殷独贤。   靡音的话,让他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但是,在他离去之前,他看见了靡音嘴角的笑。   像是最美的曼陀罗。   全是毒液。   每一片花瓣,都是饱满。   里面流动的,是蛊惑人的毒液。   极净万有种感觉,今夜,有事情即将发生。   所以,他并没有跑出皇宫,而是继续在双灵宫附近躲藏着。   极净万的预感,是正确的。   他看见靡音从自己的寝室中走了出来。   像具无魂的人偶一样,无声地行走在寂静的皇宫中。   她身上的那件内衫,已经成为了血色。   黑暗中的血色,是华丽的。   极净万想看,她究竟要做什么,于是,他便跟着靡音一起行走。   他看着靡音来到了一口古井边。   当时,靡音看着井水,笑得非常平静。   接着,她闭上眼,想要跳入里面。   但是,极净万不会允许的。   他要得到她。   他不会让她死去。   所以,他救了靡音,将她带出了皇宫。   靡音看着空气中的微尘,缓声问道:“这是哪里?”   “古月镇。”极净万回答:“我们马上就要去到耶罗了。”   “古月镇?”靡音喃喃地将这两个字在嘴中咀嚼着。   金黄的带点漠然的阳光,马的喷鼻声,小贩的吆喝声,车轮在石子路上的辘辘声。   她是来过这里的。   这个地方,是一个分界线。   她人生的分界线。   如果当初,她从这里离开,去到了耶罗,那她的生命,又将是另外一番场景。   可是没有,她重新被抓回了杨池舟的身边。   然后,被他夺去了身子。   之后,又与殷独贤牵扯。   这一番的经历,像是一只大手,扯下了她的筋骨,撕去了她的皮肤。   她不再是以前的靡音了。   她的世界,即使有阳光,也是清浅的,趋近荒漠。   而这一切,就像那个人说的:“这是你的命。”   是的,这是靡音自己的命。   是命运,让她回去,让她杀了殷独贤。   是命运,让极净万救了她。   是命运,一切都是命运。   靡音忽然之间,松懈了下来。   耳边,似乎真的听见了骨头松散的声音。   她很累了,连结束自己生命的力气也没有了。   既然一切,都是命运在掌控,那么,就让它继续吧。   是的,继续吧。   此刻的靡音,什么也不再想了。   “我们什么时候能去耶罗?”靡音问。   此刻的她,闭着眼睛,那睫毛,在阳光下,微微颤动,给人一种透明的错觉。   于是,极净万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抚摸。   那睫毛,梳滑的,在他的指腹间摩挲着。   “马上,”极净万道:“我们马上,就要去了……到了那里,我会照顾好你的。”   极净万什么也没有问。   但,他依稀地知道了一切。   因为当大夫来为靡音检查时,发现她并没有身孕。   这,应该是靡音计划的一部分。   极净万越来越觉得,这个女人,是捉摸不透的。   他喜欢她的神秘。   非常喜欢。   他要好好地将她珍藏起来。   —————————————————————————————————————————————   今天的已经更新完毕了,明天继续……   出城   靡音什么也不再管了。   她决定,任由命运带着她走下去。   她算计够了,想休息了。   并且,靡音想起了青兮的话。   “靡音会活下去的。”   “她会出宫,她会嫁给一个爱她的男人,她会幸福下去。”   这是青兮最后说的一句话。   既然如此,那么,就实现姐姐的愿望吧。   活下去。   可有可无地活下去。   靡音想看看,命运究竟还会给予她什么。   她想,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在乎了。   无论是悲伤,还是快乐,都参杂了水,对她而言,都不再是鲜明的了。   而且,无论怎样,她还有最后的一条路--死亡。   有了后路之后,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靡音就这么想着,跟随着极净万离开。   但是离开盛容,也并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这些天,古月镇加派了重兵,严格检查出入人员。   到处,都是紧张的气氛。   皇宫中,并没有传出殷独贤的死讯,很平静。   平静得让人无端生出一丝惶然。   当极净万带着靡音来到古月镇时,这里已经防备起来。   他只能住进客栈中,稍做歇息。   但暗自观察了几日,发现城门的守卫越来越森严。   于是,极净万当机立断,决定尽早离开。   他买通了守门的上上下下各位将领,确保万无一失后,才带着靡音起程。   靡音坐在马车上,脸色淡静。   窗外的景色,偶尔会透过布帘的缝隙,钻入她的眼帘。   阳光,是厚重的,干燥的。   青石板上,全是斑驳的痕迹。   这里的集市,热闹,带着朴素,各种各样的语言,混杂在一起,像是异国的歌谣,陌生中带着恍惚。   马车里的布置,是舒适的。   这里,有着小小的软垫,固定的小桌子,上面放着茶具。   极净万正悠闲地喝着茶。   小而精致的壶嘴中,倾出了细细的涓流,落在茶杯中。   极净万将茶杯拿起,递给靡音:“别急,马上就能出去了。”   靡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接过。   但就在两双手接触的那一刹那,极净万的手,像蛇一般,缠上了靡音的柔荑。   靡音没有惊惶,甚至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极净万,道:“我并没有着急。”   “那么,你刚才是在想什么呢?”极净万问。   他的五指,依旧将靡音的手握住。   看上去力气不大,但是,她是挣脱不开的。   靡音看着他们接触的地方。   蜜色的手,白皙的手,是那么鲜明的对比,不可调和。   “我在想,”靡音缓缓说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哦?”极净万的嘴角勾起,眼角眉梢,满是兴味:“那么,你认为我们现在的关系是什么呢?”   “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你要的,我不能给。”靡音道。   “没试过,为什么就这样确定呢?”极净万问。   “我不想再利用你。”靡音的眼中,是澄明的湖水:“所以,我要先将这一切说清楚,即使你帮了我,我也不可能依顺你。也就是说,这桩买卖,你得不到任何的好处。”   “如果我是你,”极净万将那柔荑放在自己唇边,缓缓说道:“我会在出城后才说这样的话。”   “那个时候,就已经晚了。”靡音道:“我只是想让你清楚自己即将获得的,作出正确的选择。如果你反悔,现在就可以让我下去。”   “靡音,”极净万拉着她的手,从来没有放松的迹象:“我不会后悔的,永远也不会。”   正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他们已经来到了城门口。   官兵例行检查。   而守卫的官员看见极净万的车子,因为得了好处,只是敷衍地检查了一下,便挥挥手,让手下放行。   鞭子一响,马蹄声重新响起。   就在他们即将跨出城门的一刹那,一个声音传起:“等等!”   那声音,穿过耀眼而疲倦的日光,穿过厚重的布帘,传入了靡音的耳中。   杨池舟。   是杨池舟的声音。   是的,杨池舟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向着马车走来了。   —————————————————————————————————————————————   to喵呜咿呀娃娃,看来你还是讨厌殷独贤筒子啊,不过还好,在他死的时候还是同情了下。殷独贤同学死而无憾了。   to漠陌.远修就要出场了……嘿嘿,我发觉我总是在诱惑娃娃   靡音究竟能不能出城呢?   晚上继续吧……   崭新   “参见王爷!”顿时,守门的官兵齐刷刷跪下来一片。   杨池舟用眼睛轻轻地将他们扫视着,最终目光停留在了那辆马车上。   “为什么不检查就放行了?”杨池舟问。   “启禀王爷……属下,已经检查过了。”守门的将领这么回答,但额上,却出了一层薄汗。   “是吗?”杨池舟这么说道。   古月镇的阳光,是干燥的,落在人的皮肤上,有种粗糙的感觉。   将领跪倒在地上,看着杨池舟的马匹慢慢向着自己走来。   马蹄与青石板发出规律的声响。   那声音,似乎是被这里的阳光所蒸腾,没有了清脆,带着一种窒闷。   那将领就这么垂着头,背脊已经被汗水浸湿。   然后,他忽然听见了剑出鞘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正午的阳光,强烈到了极致,将所有的物事都扭曲了。   将领看见了一道弯曲的白光。   这是他最后看见的事物。   城门口一片死寂。   只剩下那将领的头颅在地上滚动的声响。   咕噜,咕噜,咕噜,最终,停下。   血,从将领光秃的颈脖中慢慢流淌着。   风,是止息的。   云,是停止的。   所有人的细胞,都是无声的。   在无声地叫嚣。   杨池舟收回剑,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以后,谁敢再玩忽职守,这便是下场。”杨池舟收回了剑。   那剑身上的血,也一起回到了剑鞘之中。   沉淀。   接着,他看向极净万的马车。   外表看上去,那是辆普通的马车,但是拉车的马,却是千金难买的良驹。   于是,杨池舟沉下眼睛,向着那辆马车走去。   他的手,一直按着自己的剑。   一步,一步,一步。   当他刚好要伸手时,车帘忽然从里面主动打开了。   极净万嘴角那慵懒的笑,映着阳光,展现在杨池舟的眼前。   杨池舟眼睛中的黑,更浓了。   他自然是认得极净万。   但是,他不能声张。   在这个多事之秋,他要做的,是保持平静,让盛容这泓水,永远平静下去。   所以,他装作不认识他。   帘子是大开的,杨池舟不动声色地往里面张望了一番。   空寂。   里面,没有任何人。   杨池舟收回目光,向着极净万微微颌首。   然后,他转过头,道:“放行吧。”   一切,重新活动起来。   马车,向着前方走去。   一直走出了五里之后,极净万才将靡音从马车中的暗格里放了出来。   靡音靠在车壁上,微微地喘着气。   那暗格中,异常窒闷,炎热,她的额上,全是汗珠。   但是,看着车外那陌生的景色,靡音的毛孔,却是舒畅的。   盛容,那座巨大的囚笼,她终于逃离了。   靡音抬头,看向天空。   那阳光,是崭新的。   前面的路,究竟有什么,她静静地等待着。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to初唐*娃娃确实,两个人对靡音的感觉都不是纯的爱。不过后面还有男主……   tokakalotus娃娃,谢谢粉红票票,但现在好像不能投……   耶罗篇开始了……又要男主让大家选择了。……   明天继续……   耶罗篇   奔驰   屋子中,香烟袅袅,到处都是轻纱幔帐,带着异族的风味。   耶罗。   耶罗的宫殿,和盛容不同,更加上了一丝强悍。   如果盛容是烟雨蔓草,耶罗便是苍穹孤烟。   但是靡音却没有仔细地去打量。   她只是镇日安静地坐着,脸上,是淡静的湖泊。   而极净万进入屋中时,她便是这个样子。   耶罗的屋子中,没有床,而是毛毯与软垫,铺在地面,供人歇息。   靡音就侧卧在上面。   她穿着一件秋香色的衣衫,和她的姿态一样淡静。   极净万悄无声息地在她的身后侧躺下。   靡音感觉得到他的气息,还有他胸膛若有若无的碰触,但是她没有反应。   她只是将手枕着自己的头,看向窗外,看向那偶尔飞过的大雁。   耶罗的天,很高,很蓝。   靡音常常会就这么看一上午。   极净万伸手,抚弄着她的发。   靡音的头发,有一丝凉意。   极净万喜欢那种凉滑抚过自己指腹的感觉。   每一丝发,每一条纹路,相互接触。   “还习惯这里吗?”极净万问。   “是的,”靡音轻声道,声音中没什么悲,也没什么喜:“这里很好,一切都很好。”   “那么,”极净万将脸凑近她的发,嗅着她特有的那种香气,道:“为什么你不开心呢?”   “我一向都是如此的。”靡音这么回答:“其实,我已经很开心了。”   “靡音,”极净万的唇,在靡音的发上碰触着:“做我的妃子吧。”   靡音的眼睛还是看着窗外,而她的嘴角,却上扬了:“我以为,在出盛容之前,我们就已经把话说清楚了。”   “这并不是一桩交易。”极净万道:“我也不会强迫你的。”   “也就是说,你会等待?”靡音嘴角的笑意,淡得几乎要看不见。   “是的。”她身后的极净万回答。   “你会等多久?”靡音问。   “直到你答应的那天。”极净万答。   靡音的笑,成为了声音,她笑出了声音。   “怎么,你不相信?”极净万扬扬眉毛。   “没有。”靡音摇摇头:“只是,我以前似乎也听过这样的话……确实是很好听的。”   “后来呢?”极净万问:“那个对你说这句话的男人,后来怎么样呢?”   “后来,就很不一样了。”靡音喃喃道:“很不一样了。”   “我和他,是不一样的。”极净万的唇,凑近靡音的颈脖,他说:“我是极净万。”   他的舌尖,在靡音的颈脖上舔舐着。   她的皮肤,是一种凉润的光滑。   他静静地舔舐着。   极净万喜欢挑战,而等待越久的女人,味道则越醇厚。   他爱这种感觉。   他会一点点地改变靡音,让她爱上自己。   那时,他会好好享用这具身体的。   享用她纯美的味道。   极净万的舌,滑过靡音肌肤的每一条纹路。   靡音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碰触。   她的眼睛,还是看着那寥廓的天。   眼球上,有一层空空茫茫的壳。   许久之后,她忽然问道:“我可以出去吗?就在这附近转转。”   “当然。”极净万的喉结,碰触着她的手臂,靡音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种震动:“我说过,我会给你自由的。”   “真好。”靡音说着,便坐起了身子:“我现在就想出去走走。”   极净万将手肘撑在自己身后,眼中盛开了一朵妖魅的花:“好,我这就带你去。”   靡音换上了耶罗女子的衣衫。   月白的上衣,雪青色的短裙,下面是黑色长靴。   耶罗的女子是健美的,而靡音,则是娇小,穿上这身衣服,与娇美中增添了一丝韧性。   极净万骑着一匹赤色骏马,来到靡音面前,伸手,想将她拉上去。   但是靡音后退了,她仰起头,看着极净万,轻声道:“我想自己骑。”   极净万看着靡音的脸,在耶罗的阳光下,她的皮肤,毫无杂色,带着水一般的清澈。   他微笑着,派人另外牵来一匹马。   靡音骑上,马鞭一扬,马嘶鸣一声,带着她向前奔去。   靡音闭着眼睛,她的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而她的皮肤,也被风吹得发紧。   一颗心,随着马的速度,奔跑着。   或许,这就是自由吧。   没有约束,没有仇恨,没有思想,就这么在这蓝天下,在这碧草上,奔驰着。   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靡音身体中的每个毛孔,都舒展开了。   多久了。   究竟有多久,她没有享受到这样的自由了。   直到这时,靡音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活着,还是好的。   她忽然放开了缰绳,将双手,伸在了半空中。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漠陌.娃娃,远修没有死啊,为什么舍不得他?   to国米狂人谢谢娃娃的票……   新的耶罗篇展开了……   晚上继续……   重逢   风,从靡音的五指间穿过。   她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风的形状。   一种饱满的形状。   靡音扬起了头。   她的发,在风中飘散着,张扬着,纠缠着。   这就是自由。   而她的身子,却在不停地倾斜。   终于,靡音失去了平衡,向着地面倒去。   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了飞鸟的弧度。   平静,舒适。   然而,就在靡音要跌在地面时,一双大手,稳稳地将她抱住了。   接着,靡音下落的趋势被止住,她被拉入一个怀抱中。   极净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真会让人操心。”   靡音睁开眼,看见了阳光,有着无数光晕的阳光。   她轻声道:“你应该试试我刚才的做法,很舒服。”   “我可没你这么大的胆子。”极净万笑笑:“如果你想试试奔驰的感觉,就躺在我怀里,我带着你跑。”   靡音听了他的话。   她就这么躺在极净万的怀中。   极净万双腿一夹马腹,马快速向前奔去。   靡音重新闭上眼。   耳边,有很多的声音。   她静静地聆听着。   风,一股股地刮在她的脸上,吹走了一些繁乱。   但有些东西,却依旧留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风渐渐缓和了。   他们停了下来。   极净万先下了马,然后,也将靡音抱下了马。   耶罗有大部分地域都是草原,极目望去,全是深深的绿色,浓到极致。   极净万拉着靡音在草地上坐下。   草很厚,染着露珠,像是天然的湿润的垫子。   靡音不动声色地推开了极净万,自己躺着。   天空,高远寥廓,怎么看,都看不进。   而身边的草,则摩挲着她的脸颊,湿湿的,润润的。   “喜欢这里吗?”极净万问。   “无所谓喜欢与不喜欢。”靡音喃喃道:“地方都是好的,只是身边陪伴的人不同,心情也就不同了。”   “那么,有我的陪伴,你的心情,是好,还是不好呢?”极净万问。   靡音没有回答,她开始入神地观看天空。   极净万看着靡音,看着她精致的面孔,忽然问道:“你想成为这片土地的女主人吗?”   靡音像是没有听见,只是看着天空。   极净万不在意,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靡音,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如果我成为这里的主人,我会将它分给你一半。”   靡音的眼球上,蒙着空寂的壳,里面,映着无物的蓝天。   “可是,”她说:“我拿来干什么呢?”   “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想拥有的。”极净万像是预言一般地说道。   “或许吧。”靡音道:“或许吧。”   然后,靡音的眼睑,慢慢地抖动着,像是要入睡一般。   但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渐渐地靠近,在他们身边停下。   靡音以为是极净万的手下来通知他事情,因此没有在意,只是继续躺着。   但是,她听见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激动的呼吸声。   靡音的身体,像是被某种记忆所牵动,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抬头,看向来人。   那个人,坐在马上,逆着光。   靡音只是看见了他的轮廓:秀气,瘦挺。   眼前,瞬间浮现起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那个纤细的,苍白的少年,他的脸庞,是干净的,他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他的眼睛,蕴满了星辰,他的睫毛,瑰丽浓密。   他紧紧地抱住她,说:“就算我死,也不会抛下你。”   远修。   远修。   远修!   靡音倏地站起身来,而高远修也飞速跳下了马,向着她奔去,一把将靡音抱住。   在进入高远修怀抱的那刹那,靡音身体的血液,才慢慢流动起来。   这个熟悉的怀抱,属于过去的怀抱。   远修,这是她与过去唯一的联系。   什么都变了,但只有他,只有他们共同的回忆,是不会变的。   两人一直拥抱着。   而极净万,则在旁边观看着。   嘴角,是朵静默的花。   过了许久,两人才松开了彼此。   靡音看着高远修,细细地打量着。   他的皮肤,经过耶罗的阳光,不再那么苍白。   他长高了,但还是纤细的。   那张脸,溢满了秀气。   而他的力气,却大了许多,能够轻易地将她抱起。   而高远修也在打量着靡音。   她更加美丽了,像是一朵正在盛期的花。   “靡音,”高远修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当初,他发誓要保护好她,可是他没有能力,他还是丢失了靡音。   他让她重新落入了杨池舟的手中。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候鸟北飞在南娃娃,可以啊,就叫菜菜就好……   远修出现闹……我没有骗大家吧……   明天继续了……   等待   他一直活在痛苦之中,常常闭上眼,就能看见靡音。   看见她满身是血,伸出手,在不断地叫着:“远修,救我。”   高远修努力地伸出手,可是他够不到她。   靡音,他够不到靡音。   无论怎么努力,他就是抓不到她。   每到这时,他的喉咙中就会发出野兽般的怒吼。   他就在这样的吼声中醒来。   醒来后,还是记得,靡音远在盛容,在杨池舟和殷独贤的手中。   他日日夜夜勤练武功,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救回靡音。   就算是粉身碎骨,抽筋扒皮,他也一定要将靡音救回。   而昨天,他听见了一个消息:二皇子从盛容带回来一个女人。   像是有种预感似的,高远修觉得,这个女人,是自己所熟悉的。   他的血液中,开始有种牵动。   于是,他想尽办法,向极净万寝宫中的宫女们打听那个女子的模样。   之后,他更加确定,那个女人就是靡音。   高远修激动得侧夜未眠。   可是他不能硬闯极净万的寝宫。   所以,他只能等待,耐心地等待。   终于,在刚才,他得到消息,说是靡音和极净万共同出游。   高远修立即奔到这里。   远远地,他便看见了那个身影。   娇小,柔弱,美丽。   他终于再次见到她了。   “我没事的。”靡音将手抚在高远修的脸上,轻声道:“真的,远修,我什么事都没有。”   高远修知道,她在安慰自己。   靡音不想让他自责。   她有事。   她的眼睛,再也不是清澈的了。   她遭遇了很多的事情。   痛苦的事。   “原来,你们是认识的。”极净万懒懒的声音传来。   靡音和高远修这才意识到旁边有人,便放开了彼此。   靡音向极净万坦白:“远修是我的朋友。”   极净万微微颌首,也没再说什么。   三人瞬间沉默了下来。   靡音伸手,抚摸着高远修骑来的那匹马的缰绳。   那绛色的缰绳,有着微微的刺。   她缓声道:“我可以去和远修住吗?”   闻言,极净万的嘴角,抿出个小小的弧度。   他的眼睛,轻飘飘地看向高远修,又有意无意地滑向他的双腿间,   良久,他道:“当然,我说过,你是自由的。”   “不过,”极净万来到靡音的身后,手则缓缓抚摸着她的黑发,那种姿势,带着一种宣示:“同样,作为你的朋友,我偶尔也应该可以来见见你吧。”   高远修看着他的举动,手缓缓地握紧了。   “是的。”靡音重复道:“欢迎你以朋友的身份来看我。”   就这么,靡音跟着高远修来到了他的住所。   从他的叙述中,靡音得知,第真机是耶罗的将军,而高远修,则成为了他的义子。   两人站在高远修的屋子里。   房间的布置结构,全是耶罗的风格。   但是靡音却忽然有种时光倒退的错觉。   像是他们还在双灵宫中,像是青兮还是活着的,像是一切都没有改变。   但是,那种错觉,只是一瞬。   只能是一瞬。   靡音站得离高远修很近。   她记得,曾经自己和远修是一样高的。   可是现在,她必须要仰起头,才能看见远修的脸。   其实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他们的外貌,都被时间雕刻出了另一种摸样。   但是,总有一些东西,是时间的流水冲不走的。   例如,他们共同拥有的美好的回忆。   在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他们一起在双灵宫中度过的日子。   那些记忆,那些笑容,是永远留存的。   “靡音。”高远修看着她,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含着隐隐的痛:“靡音,你受苦了。”   “没有,我过得很好,真的。”靡音伸出双手,抚上高远修的脸颊:“远修,我已经会得照顾自己了。”   还是那张脸。   靡音的手掌,触摸到了一种熟悉。   就像她以前做的那样。   远修,是不会改变的。   高远修知道,靡音过得并不好,她不可能过得好。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再说。   他宁愿她永远忘记。   “以后,你就在这里生活下去,好吗?”高远修的手,罩上了她的。   此时,他的眉头轻蹙了一下。   因为,靡音的手,居然是那样的冷。   那是一种从骨髓深处传来的冷。   而以前,靡音的手,是暖的,软的,柔滑的,是一种确确实实,充满希望的肉体。   究竟要经历多少的事情,才能让一个人的手,冷成这样?   想到这,高远修的心里,像是万蚁啃噬一般。   他的血液中,流淌了浓浓的恨意。   对杨池舟和殷独贤的恨意。   是他们,是他们将靡音害成这样的。   “远修,以后我们两个就这么生活在一起,就我们两个,好吗?”靡音缓声问道。   “当然。”高远修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那种姿势,任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我好累,真的很累。”靡音的声音中透出了无尽的疲倦。   高远修将靡音带到了毛毯上,让她躺下。   而他自己,也顺势倒在了她的身边。   两人一起看着窗外。   此刻,天空浸染了晚霞。   血红的颜色,给人一种沉重。   靡音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那声音,清澈,微弱,像是夜晚睡莲盛开:“远修,记得吗?以前我们也常常这样躺在一起的。”   高远修记得。   永远都记得。   那是在双灵宫中的事情。   高远修常常在靡音睡觉前给她讲宫外的事情,集市,花灯会,狩猎。   每次,靡音都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就非拉着高远修在自己身边躺下,在黑暗中,聆听那个外面世界的精彩。   而今天,那些日子,仿佛又重新回来了。   只是,中间历经了太多事情,每一丝空气,都染上黯淡的荒凉。   但是重逢,毕竟是可喜的。   忽然,一只手,缓缓地握住了高远修。   靡音道:“远修,见到你,真好,真的。”   高远修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牢牢地握住。   房间里,是安谧的气氛。   所有的尘埃,都沉寂了下来。   靡音的唇,开启了。   她的唇,有着淡淡的粉色,每次张开时,那些细纹便会动荡,像是水的波纹一般。   靡音用生平最淡静的语气,向他述说了自己的遭遇。   与他分别后,自己遭遇到的每件事情。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血腥,所有的屈辱,在她的话语中,都成为一阵无形的风,慢悠悠地过去了。   可是,高远修知道,那些风,已经在靡音的心上留下了永远也不能磨灭的痕迹。   那些伤痕,是无法痊愈的。   不知过了多久,靡音的声音停止了。   空气中,仿佛有一丝淡淡的哽咽,拖着长长的线条,不知是属于谁。   高远修一直握着靡音的手。   他没发觉的是,因为心内那些激动的情绪,他的力气是那样大,靡音的手上,出现了红印。   留下了他的痕迹。   “可是远修。”靡音的眼中,又出现了那种空壳,她喃喃道:“远修,我的心里,是没有着落的。”   “怎么了?”高远修问。   “我杀了他,我记得我亲手杀了殷独贤。”靡音看着天上的霞光,语气是一种幽幽的寂静:“可是,为什么一直没有他的死讯?我的心,落不到实处。我是真的杀了他的,我的刀,一下下地捅进了他的胸膛,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没有传出他死去的消息?……难道,是我在做梦吗?”   “靡音,靡音,靡音!”高远修重重地呼唤着她,直到靡音转过头来。   他轻轻地对着她吹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她眼中的那片迷茫吹散。   然后,他用一种很温柔的眼神看着她,道:“是的,靡音,你已经杀了他了,你是真的杀了他了,靡音,安静下来,殷独贤再也不能伤害你,他已经死了。”   “可是……”靡音的眼中满是迷茫:“可是……”   “据我所知,盛容最近的局势是很紧张的。”高远修道:“杨池舟急速回朝,将边境的两个城池白白拱手让与耶罗。这说明,宫中一定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是的,靡音,殷独贤已经死了,可是为了控制住局势,这个消息被封锁了。你放心,义父已经派人去调查。”   “真的吗。”靡音问。   “是真的,一旦确定后,耶罗就会趁机出动军队,进攻盛容。”高远修的眼中,聚着精光:“那时,他们就完了,所有伤害过我们的人,都会不存在了。”   闻言,靡音将头,枕在了高远修的胸膛上。   她感觉到了安心。   她等待着,等待着殷独贤的死讯。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漠陌.娃娃,凡事皆有可能啊……远修是将军的义子……   to凤尕娃娃3……p……   现在一般是晚上8时左右更新,两章合为一章,但分量是一样滴……   明天继续……   劝告   耶罗是个和盛容完全不同的地方。   这里的男人,都是高大强壮的。   这里的女人,都是窈窕健美的。   这里的景色,全是望不到边际的草原。   靡音这些日子,一直都和高远修待在一起,待在这个和盛容完全不同的地方。   在高远修的身边,靡音才偶尔能回到过去。   她喜欢那种回忆的感觉,虽然是虚无缥缈的,但是至少能让她的心,不再这么空寂。   但是,靡音知道,日子不会就这样永远这样安宁下去。   果然,在这天早上,一个人来到了靡音的面前。   一身藏青色的衣衫,内敛而沉默,深眉高目,黑色的胡须将半张脸掩埋。   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永远都能射出锐利的光。   第真机。   他再一次出现在了靡音的面前。   他全身,都散发着威严,他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震动着人的血液:“我们,又见面了。”   “是的。”靡音道:“我们又见面了。”   这时,他们是在院子中说着话。   在那天光之下,靡音的肌肤,如雪一般洁白。   耶罗的女子,大多是蜜色肌肤,因此,靡音的雪肌在这里,带着一种神秘的珍贵。   “丫头,我希望你心里没有再怪我。”第真机开门见山地说道。   “将军多虑了。”靡音道,她的声音中确实没有嘲讽,只是一种淡淡的味道:“您救了远修,那就很好,真的,那就很好。”   第真机看着她,眼中有种奇异的沉寂。   是的,靡音与他印象中不一样了。   是的,不再一样了。   不再是那个柔弱的亡国之女,她的身上,染上了一种气息。   淡淡的血腥,淡淡的韧性。   她已经长大了。   第真机回过神来,道:“那么,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这次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关于殷独贤?”靡音反问。   第真机点点头:“你……确实杀了他?”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在微风的吹拂下,靡音闭上了眼,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夜晚:“我不记得自己捅了他多少刀,但是,每一刀,我都尽了自己的全力……是的,我认为,他已经死了。”   闻言,第真机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垂着眼。   靡音睁开眼,缓缓说道:“将军,还有什么问题吗?”   第真机抬眼,看着她。   他的眼睛,裹着浓浓的威严,而靡音的眼睛,则是亘古的淡静。   良久,第真机开口:“你和二皇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对我有着一时的兴趣,因此,凭着自己随心所欲的心情,将我带出了盛容的皇宫。”靡音回答得毫无保留。   “那么,”第真机的目光,再度锐利起来,像是要看入靡音的身体,那种感觉,让人不适:“你对二皇子,是什么感觉。”   “朋友。”靡音淡淡说道。   隔了半晌,她又问道:“将军为何对这个感兴趣?”   “因为,”第真机语含深意:“我不想让远修受伤。”   靡音的唇,微微地抿着。   长空中,大雁飞过,翅膀在空中划出缠绵的姿势。   “好的。”靡音的话,随着淡淡的香气,向着第真机袭来:“我明白的。”   消失了几天之后,极净万再次出现。   当他来到高远修居住的庭院中时,刚好看见靡音跪在地上挖土。   而旁边,放着一包种子。   “这是什么?”他问。   “牡丹的种子。”靡音头也不抬,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牡丹在耶罗,是无法生长的吗?”极净万扬扬眉宇。   “总要试过,才能知道。”靡音这么回答。   “你果真是个固执的女人。”极净万的眉梢眼角,显出了浓浓的兴味。   靡音专心致志地弄着,她用细嫩的手,拿着小铲,松了土,之后,再将种子放入,轻轻盖上土。   耐心地待她弄好后,极净万道:“走吧。”   “去哪里?”靡音问。   “宴会。”极净万将靡音拉起,弯腰帮她拍抚了下膝盖上的泥土。   靡音正想说什么,高远修的声音从后传来:“靡音,水拿来了……”   这时,高远修看见了极净万,脚步顿了顿,但紧接着,他便走到靡音身边,不动声色地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二皇子,你来是来找靡音的?”高远修问。   “我想带靡音去一个地方。”极净万微笑:“你,应该不会不答应吧。”   “可是靡音和我已经约定好今天去逛集市。”高远修一直站在靡音的身前,那种姿势,是一种凛然,谁也无法逼他让开。   —————————————————————————————————————————————   to纳兰少无娃娃,你太可爱了……   to候鸟北飞在南娃娃,你点击“点击阅读”,在“本书目录”中有许多标题,鼠标移动到上面,就有字数还有更新时间的显示,娃娃就可以根据时间看哪些看过,哪些没看过了……   to漠陌.娃娃,远修虽然有缺陷,还是算男人,(*^__^*)嘻嘻……   今天差字数,明天补上……   宴会   闻言,极净万嘴角那抹慵懒的笑更深刻了一些:“是吗?靡音,你确实这样答应过他了?”   他笑意的弧度就这么刻在了靡音的心上。   靡音想起了第真机的话。   是的,她和他一样,都不想让远修受伤。   靡音微微地垂下了眼睛,睫毛挡住了眼中的神色。   “是的,不过……集市随时都能去的。”   闻言,高远修猛地回过神来,看着靡音,眼中,是郁结与不惑。   “远修,”靡音越过他,轻声道:“下次我们再去吧。”   接着,她就这么越过他,来到了极净万身边。   极净万揽过靡音的肩膀,动作是熟稔的亲昵。   然后,他们一同向着门外走去。   高远修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在极净万的搀扶下,靡音进入了他的马车中。   马车里,是一种馥郁的香气,丝丝缕缕,勾动人的情丝。   其实,耶罗的男子是不作兴如此讲究的。   耶罗的男子,大多是粗豪。   但极净万却是个例外,他喜爱一切细致的事物。   那香气,一直萦绕在靡音的鼻端,像一只女人的手,那尖尖的丹蔻,妖娆而危险地在她的脸上晃动。   靡音感觉到一种不适。   她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我说过的,宴会。”极净万道。   “什么宴会?”靡音问。   “放心,我不会把你卖了的。”极净万微笑。   “是吗?”靡音淡淡地应着,语气中,什么也听不出来。   “看上去,你和高远修似乎很要好。”极净若无其事地拍拍袖口。   “是的,”靡音点点头:“他是我的玩伴。”   “我想,”极净万抬起眼睛,眸色难辨:“你应该是清楚,自己和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吧。”   “什么意思?”靡音的眼睛,暗了暗。   “你是个女人,”极净万嘴角微勾,倾国花开:“但是,他却并不是个纯粹的男人。”   他的话音刚落,车厢内的空气,便陡然紧张起来。   靡音的眼睛,瞬间生冷了:“他是我的朋友。”   “所以呢?”极净万问。   “所以,我不希望再听见你侮辱他。”靡音的声音中,是浓浓的警告。   “靡音,”极净万的手,缓缓地抚上了靡音的袖子。   今天,靡音身着一件雪青色的锦衣,上面,是简单的梅花纹饰。   那布料,是上等的,凉滑一片。   那凉,原本是柔滑的,但是,它包裹住的那具身体,此刻,却是因怒火而泛起的僵硬还有疏离。   极净万的手,猛地用力,将靡音给抓到了自己怀中。   靡音仰头,眼神,干净,清澈。   无物的干净。   无惧的清澈。   “我想知道的是,如果我并不停止侮辱他,你会怎么做呢?”极净万问,嘴角,还是那抹慵懒。   靡音明白他的意思。   她只是个女人。   如今,她在耶罗,在他的地盘上。   她在他的手中,没有任何能力。   所以,他认为她不能怎么样。   她从极净万的眼神中看出了这样的讯息。   靡音的眼神,忽然之间,黝黯了。   像是蒙上了一层妩媚的,神秘的纱巾。   烟雨,袅袅绕绕。   “你还没得到我,”靡音的唇,缓缓开启:“不是吗?”   是的,只要极净万没有得到她,靡音就有了筹码。   她就能控制他。   只要他还没得到她。   极净万额前的一缕发落了下来,遮挡住了他的眸子。   里面的神色,靡音辨不清晰。   但是她知道,自己赢了。   是的,她赢了。   极净万的手指,在她的唇瓣上移动。   那唇,像是最柔媚的花瓣,有着丝绸的触感。   极净万爱不释手。   “靡音,”极净万的眼中,是浓浓的缱绻的爱意:“你很明白男人的想法。”   “难道,你忘记我曾经的两个男人是谁了?”靡音笑着,笑容却进不了眼中。   极净万被那种笑容所撩拨,他俯下身子,决定亲吻靡音。   但是靡音偏转过了头。   极净万的唇,只是碰触着她的脸颊。   “我记得,”靡音看着窗户,那帘子,时不时放入两三缕阳光:“你说过不会勉强我的。”   “是,这是我的坚持。”极净万笑了,靡音的皮肤,清晰地感觉到了他嘴唇的纹路。   正在这时,马车停下了。   “我们到了。”   极净万起身,掀开帘子,轻松地一跃,下了马车。   然后,他将靡音也抱了下来。   靡音抬头,看见了一座宫殿。   和极净万的府邸,一样广大。   但眼前这座,是殿宇巍巍,充满了气势。   相比较而言,极净万的那所,则更显精细与幽雅。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o唉唉小8修远虽然有缺陷,但还是个男人我,没有说远修没有给割,他真的被割了……   to紫月之光娃娃,后面会有顺利的……虐,嗯,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虐了……   to漠陌.没错,就是指心理还是男人……   to不败完美谢谢娃娃的支持   等会10点半左右还有一更,争取多更些……   反抗   靡音没有再问,而是跟着极净万一同进入了府邸。   里面的侍从赶紧将两人迎接到了内堂。   殿中两侧,各自放有四排红木小桌,上面,摆满了珍果菜肴。   而里面的人,已经到齐了。   靡音悄无声息地一看,发现他们全是耶罗贵族打扮。   而极净万则拉着她来到空着的那张桌子后,盘腿而坐。   从靡音进入的那刻起,就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那雪肌,让她像枚夜明珠,耀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靡音坐下后,微微地垂下头。   她明白,与众不同带来的,很少是幸运。   于是,她一直沉默着。   自从他们进入后,殿中忽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   而极净万似乎非常习惯那些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他旁若无人地捻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而嘴角的那抹慵懒,则刺痛了许多人的眼。   “净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通知过你,这是家宴。”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主桌的方向响起。   靡音低垂着头。   但是那道声音,却像波涛一般,震得她皮肤发麻。   “皇兄,我也记得,这是家宴。”极净万轻声道,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抚过河面的风,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你为什么要带上那个盛容的女人?”极撒风问。   “因为,她有可能成为我未来的皇妃。”极净万微笑。   靡音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手指,却攥得紧紧的。   “你的皇妃已经定下了,是景长老的三女儿,别胡闹了。”极撒风道。   “那是你们定下的,和我无关,并且……”极净万的眼睛微微一抬:“那个女人,应该是大嫂的妹妹,对吗?”   “有什么不可以吗?”极撒风问。   “没什么不可以,只是我寻思着,既然大嫂都是这么无趣,那她的妹妹应该好不了多少。”极净万虽然脸色平静,但话语中却有着闲闲的挑衅的味道:“这样的女人,娶回来,又什么乐趣呢?”   “难不成,你想娶你身边那个弱不禁风的盛容的女人?”极撒风问。   自始自终,他的声音中,都没有恼怒。   靡音一直低垂着头,可是她的思绪却漂浮到很远的地方。   她想起了那片草原,那种醉人的绿色。   她想去那里。   她想远离这些宫廷的纷争。   可是注定是不行的。   毫无防备地,极净万猛地将她的下巴给抬起。   她的脸,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那晶莹的皮肤,如最上等的瓷器一般,让人生出想碰触的欲望。   那嘴唇,不点而朱,像是刚盛开的花瓣。   那娇艳,碎了人心。   还有那衣服之下,隐隐可见的纤细的身子,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伸出手,去握紧。   “我喜欢她,而且,她的血统也是高贵的。”极净万道。   “亡国之女,还有什么血统?”极撒风轻轻哼了一声。   靡音并没有恼怒。   她只是将眼睛移到他所在的方向。   她看清了那个男人。   那个叫极撒风的男人。   他有着与极净万同样蜜色的肌肤,身形极高大,带着贵族的雍容威严。   他的脸,和极净万有着三分相似,可并没有他的精细,身上更多了一种男人的粗犷。   而他看着她的眼神,则是一种冷漠与鄙夷。   是的,鄙夷。   “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们,我想娶谁,将是由我决定的。”极净万拉着靡音站了起来,那眼睛,则懒懒地向四周扫视一圈。   然后,在众人深浅不明的眼神中,他拉着靡音走了出去。   —————————————————————————————————————————————明天继续……   表白   从宴会中出来,靡音的衣衫,被风吹起,扬起一片涟漪。   而她身上,那种清丽的,略带冷凝的香气,则飘散在极净万的鼻端。   两人再度登上马车,离开了极撒风的府邸。   车内,也有许多的软垫,用细绢包裹着,上面绣着繁丽的花纹。   极净万侧着身子,单手撑着头,躺在那些软垫之上。   那浅色的衣衫,是一贯的松散,露出那片蜜色的胸膛。   那肌肉,隐藏着无尽的力量。   危险的力量。   靡音转过眼睛,看着窗外,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怎么了?”极净万反问。   “原来,你带着我去的目的,是为了拿着我当箭牌。”靡音掀起帘子,看着车轮投射在地上的影子。   当她这么做时,忽然觉得背脊上有了热度。   靡音没有转头,因为她知道,极净万就在自己的身后。   果然,极净万的呼吸,扬起她耳边的发:“怎么,你心里不痛快?”   “不。”靡音平静地回答,语气是真实的:“这也算是我还了你一次人情了。”   “这种事情,也可以算得上是还人情吗?”极净万的气息,带着一种暖暖的缠绵的香气,喷在靡音赤*裸的颈脖上。   靡音的声音,似乎是从水中绽开的,异常清明:“你今天这么一做,伤了别人的面子,虽然他们不敢动你,但是,却完全有能力将我像只蝼蚁一样给捏死,给你作为警告……我的性命虽不重要,但抵上一次人情也不为过吧。”   “放心,我怎么会让别人伤害到你呢?”极净万的语气,带着亲昵:“只要有我在,你就是安全的。”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为了以防万一,我最好还是和你住在一起?”靡音的眼睛,依旧是看着窗外,车轮的影子,带着毛刺刺的轮廓,不像是真实的。   极净万隔了片刻,才缓缓说道:“靡音,你很聪明。”   “你想知道我的回答吗?”靡音问。   “愿闻其详。”极净万的手,放在了她圆润白皙的肩头。   “我不想。”靡音这么回答。   “哦?”极净万的声线是平淡的:“为什么?”   靡音闭上眼,那光线透过眼皮,成为一片橘红。   眼前,像是燃起了一场宁静的火。   “我累了,真的,不想再卷入这些嘈杂的无聊的斗争当中。”靡音缓缓说道:“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能在软软的草地上,好好地睡上一觉,看着天空上,云舒云卷,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现在的我,只想这样而已。”   极净万的手指,是修长的,骨肉均匀。   那蜜色的手指,在不断地移动着,在靡音的肩胛上移动着。   “可是,你注定是要卷入这些纷争的……上天让你遇见了我,这便是一种旨意。靡音,跟随我,依从我,跟我一起,享受耶罗的一切。”   “我没有享受的心情。”靡音的声音和阳光一样淡薄。   极净万的手指,停顿了。   但片刻,又再度活络起来:“怎么,难道你真的想要和高远修一辈子?我想你应该知道……他永远也给不了你女人的快乐。”   “什么是女人的快乐?”靡音忽然转过头来。   她的眼里,含着无限风情,她的嘴唇,泛着无尽的桃花。   像是女妖,剥开圣洁外衣的女妖。   极度鲜明的对比,让欲*望蔓延在极净万的眼中。   他一把搂住她的腰肢。   那盈盈一握的柔弱,让他差点抑制不住内心泛滥的渴望。   “女人的快乐,是健康的,完整的男人才能给予你的。”极净万的手指,从靡音精致的下颚处滑下,经过雪白而优美的颈项,来到领口处。   他撩*拨,逗*弄着那片光滑的皮肤。   接着,极净万垂头,想要亲吻她的胸口。   靡音看着他的发顶,唇边忽然绽放了一朵黑暗的笑:“你是指,殷独贤以及杨池舟给予我的那些?”   极净万的动作,停住了。   他抬头,看见了靡音嘴角的笑。   那笑,是刺眼的。   “不,”极净万的手,抚上了靡音的嘴角,像是要将那笑容给抹去:“我和他们,是不同的。”   “不,”靡音的手指,也伸起,沿着他高挺的鼻梁滑下:“你和他们……没什么不同。”   “真的,”靡音的笑,更加深刻:“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10点半时还有一章……   宁静   “我和他们,并不一样。”极净万的眼内,仿若含着无限深情。   他就这么,注视着靡音。   眸子,在阳光下,接近一种浅色的灰。   “一样与否,”靡音很慢很慢地闭了下眼:“是由我说的。”   然后,她像一条滑溜的鱼似地,离开了极净万的怀抱,坐在了马车的另外一端。   极净万看着自己空空的怀抱,有了一瞬间的怔忪。   但紧接着,他便回过神来。   然后,他靠着车壁坐下,一只腿半曲着,姿势闲散。   阳光偶尔透过窗帘投射在他的脸上,斑驳的光影,让极净万的眸色明灭不定。   他轻轻开口:“靡音,我一定会得到你的,你信吗?”   靡音只是对着他淡淡一笑,随后,便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指甲。   透明的,圆润的,饱满的指甲。   轻轻一动,在阳光下,便是五道微微的光闪过。   模糊了她的眼睛。   “你得不到的。”靡音这么说。   “你不信我?”极净万的眼角往上吊了吊,面上泛起了一种漫不经心的矜傲。   “不,”靡音的眼神,仿佛沉入了湖底,她缓缓说道:“连我也不知道靡音去了哪里……连我,也找不到她了。”   那指甲,在阳光下,静静地哽咽着。   看着她,极净万的眼睛,沉静了下来。   当靡音回到高远修的府邸时,发现他还是蹲在花园中,轻轻地摆弄着花草。   夕阳下,他的背影,是萧条的,岑寂的。   “远修?”靡音唤着他的名字。   高远修身子怔了怔,随即转过身来,对着靡音若无其事地一笑,道:“你回来了。”   “嗯。”靡音点点头,随后也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高远修劝道:“快起来,地上湿气重,坐久了,晚上脚会痛。”   “那你为什么要蹲这么久?”靡音反问。   高远修低了低头,涩涩地一笑:“我本身就是无所谓的一个人。”   靡音将头,轻轻地放在他的肩上,轻声道:“不是的,远修,你是我在这世界上,最在乎的人……我在乎你,而且,也只有你还在乎我。”   高远修垂头,看着靡音。   他的眼神,混合着夕阳的光,带着凄迷。   “靡音,”他缓缓劝道:“其实,二皇子对女人,是不错的。”   闻言,靡音的身子,陡然僵硬了。   高远修继续说道:“是的,靡音,和他在一起,他是不会亏待你的。”   “为什么你会突然改变主意?”靡音问道:“几个时辰之前,你不是还在防备着他吗?”   “可是在这几个时辰之中,我想通了许多。”高远修道:“靡音,当你到来时,我就想着,我要永远保护你,守护着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可是,我忘记了,我们已经不再是小孩。你……是一个女人了,而我,却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我不能给你幸福……”   “所以,你就想将我推给极净万?”靡音的声音是澄澈的,无怒也无喜:“远修,你还是没弄懂我要的是什么。”   “你要的是什么?”高远修问。   “宁静,我只要宁静。”靡音闭上眼,声音是疲倦的:“远修,我真的好累,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待在一个我信赖的人身边,睡觉,种花,偶尔一同谈话……远修,不要把我推出去,我求求你。”   “可是靡音,你的人生还很长。”高远修道:“你只是现在疲倦了,可是总有一天,你会醒来的,到时候,你需要的,是一个强壮的怀抱,你会想要生儿育女,这些,我都给予不了你的。”   “远修,”靡音开口,说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其实,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什么?”高远修问。   “在刺杀完殷独贤之后,我……是想自尽的。”靡音的语气,是飘渺的,仿佛在诉说别人的事情。   闻言,高远修的手,猛地一颤。   “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靡音道:“我要的很多东西,和普通女人要的是不一样的。”   高远修紧紧地将靡音的肩膀环住,似乎是想要将自己的力量,自己的保护全部传给她。   是的,是他,让靡音受了这么多的苦。   当时,靡音明明是能够逃脱的。   是因为他的无能,才会让她遭遇这不堪回首的一切。   而现在,无论靡音要什么,他都会给予她。   毫不吝惜。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明天继续……   鞭子   宁静地生活。   这或许只是一个简单而卑微的愿望。   但对靡音而言,却是难以实现的。   因为极净万的那番话,很多双黑暗中的手,开始伸向她。   这天,靡音和高远修一起去逛集市。   这里有许多新奇的玩意,让靡音眼花缭乱。   许久不见的真实的笑容,在她的脸上荡漾开来。   只要靡音多看了某样东西一眼,高远修便会马上将其买下。   因此,才逛了没多久,高远修的双手便拿满了各种小玩意。   靡音也想抢几样过来自己拿,但是,高远修不让。   靡音也只能作罢。   正当两人逛得开心之际,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忽然从前方奔来,直接向着靡音他们撞去。   高远修眼明手快,虽未回头,就一把将靡音的手抓住,拉到一旁躲避。   而那匹马如闪电一般冲到他们刚才所站的地方,此刻,马上的人,猛得拉住了缰绳。   靡音抬头,似乎是看见了一团红霞。   是的,坐在马上的,是个女子,微黑的肌肤,容貌艳丽,身着大红衣衫,像火一般燃烧着。   那是一种嚣张而张扬的美丽。   她那骄傲的下颚,微微扬起,明艳的大眼,斜睨着靡音。   她的眼神,是一种肆无忌惮的打量。   良久,她从鼻子中哼出一声,道:“你就是那个盛容来的小贱人?”   高远修的眼睛立即冷了下来,道:“景小姐,请你口气放尊重一点。”   “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我?!”景萨奇嫣红的嘴角挑衅地一弯:“再说,难听的话,我还没说出口呢。”   高远修冷冷一笑:“也是,景小姐是出名的口无遮拦,您的嘴,可是厉害着呢,要不,怎么能将二皇子给吓跑呢?”   闻言,景萨奇气得一张脸顿时煞白。   她从小便思慕极净万,但那人却总是不将她放在眼中。   但放眼耶罗,只有她才是二皇妃的不二人选。   所有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前不久,当极净万回来时,却同时带回一个耶罗的女子。   其实,极净万风流成性,以前也常做过这种事情。   可是这次,他却出了格,   他居然在家宴上宣布自己要娶的,是这个盛容的女子。   极净万的做法,完全是向着她的脸,狠狠地扇了两巴掌。   所以,景萨奇将自己的愤怒,全都洒在了靡音身上。   她一直派人盯着靡音的一举一动,而今天,一听见靡音出门的消息,她便来了,准备给她个下马威。   但是,高远修却拦在了前面,并且,言语之间,还含着暗讽。   景萨奇眼中凶光一盛,手上一动,鞭子像灵蛇一般,向着靡音的脸甩去。   但高远修身形快速移动,徒手生生将鞭子给抓住。   毕竟是血肉之躯,高远修的手顿时现出了一条血痕。   耶罗的阳光,带着干草的气息,有着微微的灰尘。   此刻,靡音闻到了血的味道,混合在阳光之中。   她看见了高远修的手。   那深深的血痕。   靡音的眼睛,忽然生冷了起来。   她看着景萨奇,以一种平静的,漫不经心的姿态。   她缓声道:“你,是冲着我来的,是吗?”   景萨奇那双明丽的大眼,此刻微微地眯了起来。   因为靡音的神色。   景萨奇坐在马上,明明应该是她在居高临下地俯视。   可是靡音的神色,却是那样的从容,从容得令对手心悸。   仿佛,她很清楚对手心中所想的每件事。   每一件事。   “你是在嫉妒我吗?”靡音平静地问道。   景萨奇的脸,忽然羞恼地红了,像是被人给看穿了心事。   她的声音,也忽地拔高:“你不过是个小贱女,我为什么要嫉妒你!”   “你把我说得越下贱,就越贬低自己。”靡音缓声道:“因为,极净万选择了我……不是吗?”   —————————————————————————————————————————————   to漠陌.极净万还没搞清楚,嘿嘿,修远虽然有缺陷,但还是个男人我,没有说远修没有给割,他真的被割了----就是说,可怜的修,是太监了。   to不败完美谢谢娃娃的支持……   明天继续~   强吻   闻言,景萨奇的手指气得颤抖。   她的双眼中,闪着恼羞成怒的火苗。   这个女人,这个来自盛容的女人,这个看上去柔弱得自己一鞭子便能将她的腰抽断的女人。   她居然被这样的女人给侮辱了。   景萨奇全身颤抖着。   那是轻微的颤抖。   可是,她逆着光,于是,在那干燥的阳光下,她身体的每根线条,都像波浪一般起伏着。   她想要抽回鞭子,想要用那鞭子,狠狠地抽在靡音的脸上。   景萨奇想要毁了那张脸。   那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脸。   但是此刻,她无法做到。   因为高远修的拦阻。   景萨奇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看着高远修脸上凛然的神情,她知道,如果自己敢动靡音一根汗毛,那么,高远修一定会将她撕咬成碎片。   意识到这一点,景萨奇心中,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在啃噬一般。   嫉恨,慢慢地腐蚀着她的   她嫉恨靡音。   嫉恨她轻而易举地便可以得到所有男人的爱。   景萨奇的一双明艳大眼,隐在黑暗中。   里面的怒火,慢慢转为了冰冷。   在这一刻,她决定与靡音为敌。景萨奇猛地抽回了鞭子。   鞭子本身是缠在高远修手中的,此刻,倏地被抽出。高远修的手掌上,有了深深地伤口。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藏在了身后。   血,滴落在他身后的地板上,溅起了微微的尘埃。   干净的血。一旦落地,便脏了。   景萨奇最后看他们一眼,然后。微微扬扬脖子,牵动缰绳。离开了。   她地脖子,在阳光下,勾勒出优美的线条,如天鹅般高贵。   待她走远,高远修忙转身询问道:“你没事吧。”   靡音摇摇头,接着快速抓住高远修放在身后的右手。**Junzitang.com 首发**   高远修躲闪不及,那手掌,就这么暴露在阳光下。   景萨奇地鞭子。是特制的,上面,有无数地刺。   一旦抽到皮肉上,甚至可能见骨。   而此刻,高远修的手掌上,便有一条很深的伤痕。   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靡音的眼前,是一片混沌的红色。   而她的心,也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抓住了。   两人也再没有闲逛的心思,直接打道回府。   在高远修地屋子中。靡音亲自为他清洗着伤口。   “没事的,只是看着厉害,一点也不疼。”高远修安慰道。   靡音垂着头,轻声道:“对不起,远修。”   “你在说什么?”高远修皱眉:“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想,”靡音缓缓道:“我想,我会将你的生活给弄乱的……对不起。”   “为什么你要说这样的话?”高远修甚至是有些生气:“保护你,是我应该做的。”   “可是。你并没有保护我的责任。”靡音道。   高远修低垂着头。接着,额前的发。开始抖动起来。   看仔细了,会发现,那是他的身子在颤抖。   “靡音,”他缓声道:“你认为我……认为我没有能力保护你,是吗?”   “不,远修,你别这么想……”靡音想要阻止他。   但是她没有能够成功。   高远修的脸上,是忍耐地痛苦:“靡音,你知道吗?那次醒来后,我得知你再次被杨池舟给抓了回去,我恨不得杀了自己……真的,我恨不得杀了自己。我居然就这么把你给弄丢了,我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那不是你的错。”靡音道:“远修,那真的不是你的错。”   “自从和你分开之后,我一直都在做一个梦。”高远修看上去似乎是恢复了平静,可是靡音知道,他没有,因为他的手,还在颤抖着:“我梦见你浑身都是血,那种血的颜色,浓得发黑,真地,你全身都是血。^^君^^子^^堂^^首^^发^^你就这么站在那里,伸出手,你让我救你……可是我做不到,就连在梦中我也是无能为力。靡音,我答应过你姐姐要照顾你,可是我没有能做到,在那个时刻,我居然把你给丢下了……靡音,我居然把你给丢下了。”   “那不是任何人地错。”靡音轻轻握住他的手:“远修,别再想了,我活着,我就在你身边,我地身体,是暖热的,我的血液,还在流动,我还能和你说话,能和你回忆从前,那就很好了,我们应该为此而感到快乐。”   “靡音,我不会再让你受伤,我发誓,”高远修的眼睛里,露出坚定的精光:“除非我死,否则,没有人能够伤害你,没有人能够!”   他的身体,是紧绷的。   他的手掌,倏地将靡音的手给握住。   刚才涂抹上药膏的伤口,又流出了浓浓的血,染湿了绷带。   而他的眉头,更是皱得紧紧的。   靡音慢慢地靠近他,在他的眉头上轻轻一吻。   那柔软的,带着清甜的唇,就这么将高远修紧皱的眉头给化解开。   “远修,我不会有事的,”靡音直视着他,眼中,是满满的信赖:“因为你在我身边,因为你会一直保护着我,所以,我不会有事的。”   高远修的身子。慢慢地,慢慢地舒缓了下来。   他地手,那受伤的手,也放松了。   血。停止了汹涌的流动。   靡音放下心来,可是就在这时,她的眼角。瞥见了一个人影。   靡音转头,看见了极净万。   他不知是何时来到地。   他看见了这一切。   他没有做声。只是闲闲地将身子靠在门上。   嘴角的那抹慵懒的笑,比平时更加深刻了些。   “打扰到你们了吗?”极净万问。   “二皇子有什么事吗?”高远修问。   “没事,只是听说你们下午地事情,所以来看望一下。”极净万的声音听不出什么特别地情绪。   靡音低头,将高远修手上的伤包扎好,接着对他道:“我有些事想对二皇子说,你好好休息下吧。”   高远修点点头,应了。   于是。靡音就走出了屋子,而极净万也跟着。   两人一同来到花园中。   这里,满眼绿意,庭花怒放。   靡音站在花丛前,那张脸,也像是染上了无限的花意,让人执迷。   极净万的手,轻柔地抚过那些花,而那姿态,却像是在抚摸着靡音。   “你知道下午的事情了。对吗?”靡音问。   “你没事吧。”极净万问。   靡音摇摇头,接着说道:“你能对她解释下吗?”   “你是指景萨奇?”极净万问。   “是的。”靡音点头。   “可是,我要对她解释些什么呢?”极净万扬扬眉梢。   “解释她所误会的,让她消除怒火。”靡音这么回答。   “可是,”极净万慢慢向着靡音靠近,树荫的绿意就这么在他地脸上移动着:“据我所知,她并没有误会什么……   我确实是放弃了她而选择了你。”   “那么,据你所知。”靡音眸子的颜色。在绿荫下更暗沉了一点:“她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呢?”   “她的性子。很暴躁,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极净万的语调,悠闲得异样:“所以说,她会继续伤害你。”   “这样看来,她的性子和你很像。”靡音道:“我倒认为,你们是非常合适的一对。”   “怎么,”极净万笑得耐人寻味:“你是想将我支开,好和高远修在一起?”   靡音抬起眼睛,轻悠悠地在他的脸上扫视了一番,漫不经心地说道:“怎么,有什么不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只是,”极净万猛地将靡音拉到怀中。   靡音的裙裾,像花朵一般,绽开了。   轻薄的波浪,荡起绚丽地涟漪。   极净万抱住靡音的腰肢。   触手,尽是柔软与纤细。   他俯下身子,轻声询问道:“那么我呢?你要把我放在哪里?”   “我以为,”靡音直视着他,眼中毫无畏惧:“你很自信。”   “我是自信,”极净万伸手,抚摸着怀中美人的脸颊。   她的皮肤,光滑如羊脂。   蜜色的手在白皙的脸上慢慢游移:“但是凡事都有例外的,而你,或许真的是我生命中地例外。”   “那么,你打算对我怎么样呢?”靡音笑了,那个笑,是美丽地,也是尖锐的:“当然,如果你要地是我的身子,现在就可以拿去,毕竟,我没有任何阻止你的力量,不是吗?”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所在。”极净万的眼神,随着他的手,在靡音的脸颊上移动,所到之处,是缱绻:“你只愿意给我身子,而我更想要的,是你的   “不,你要的,不是我的身子,也不是我的心。”靡音用世间最平静的语气说道:“你要的,是征服的快感……你要的,不过是这个而已。”   “或许,我是真的爱上了你呢?”极净万道。   “你太抬举我了。”靡音道:“二皇子。”   “我想,你是有资格被抬举的。”极净万说着,便俯下了身子。   和往常一样,靡音转过了头。   但是这次,极净万擒住了她的下巴。   他逼着靡音面对她。   他们的唇,就这么碰触在了一起。   靡音的眼睛,微微一眯。   接着,极净万便感觉到了一股血腥的气息,在他们的唇齿间蔓延开来。   同时,他的唇上,传来一阵刺痛。   靡音,咬破了他的唇。   极净万放开了她。   但是,他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微笑着,抹去唇上的血珠。   “靡音,”他道:“你真的很像一只猫。”   酷刑   “是吗?”靡音笑了,但那笑容却是浮动的:“可别忘记,猫可是会伤人的。”   “被喜欢的猫儿伤,那也是种乐趣。”极净万这么说道。   “伤多了,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靡音像是在和他打着哑谜。   “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的想法呢?”极净万问。   “因为我以前的两个男人,抱着和你同样的想法。”靡音微笑:“可是到最后,他们也同样厌烦了。”   极净万的嘴角,慢慢地慢慢地扬了上去:“他们不是你的男人,靡音,你的心,并没有给过他们。”   “按照这么说来,我没有任何男人。”靡音静静地笑。   “你的意思是,你的心,没有给过任何男人?”风吹动树荫,在极净万的眼中,恍惚了一片绿色。   “是的,我的心,早就不在了。”靡音眸子的颜色,因为茫然,而变得更淡,更为透明。   “或许,我能把它给找回来呢?”极净万的手指,依旧在靡音脸上移动着,仿佛要在她每一寸肌肤上留下自己占有的痕迹:“不过,一旦我得到了,就不会把它还给你的。”   靡音看着他,很慢很慢地笑了出来:“好,我拭目以待。”   那个笑容,是种涟漪,不断地荡漾了整张脸。   在极净万的眼中,靡音的脸,更加模糊了。   极净万说得没错。   景萨奇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女人。   这天,高远修被第真机叫去谈话,而靡音则在院子中摆弄着那株牡丹。   在她的精心照料下,那牡丹的种子,开始发芽。   是一种极为柔软的绿色,在阳光下看久了,能让人生出想哭泣的欲望。   靡音每天都会来亲自照看它。   仿佛。那是一个想念。   像是对过去生活地回忆。   靡音永远都不会忘记在殷独贤和杨池舟他们出现之前的那段日子。^^君^^子^^堂^^首^^发^^   自己,远修,青兮,柳易风。   他们四个人一起度过的日子。   那似乎是她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是的,那样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今后,她再也无法拥有。   因为,曾经的人,都已经不见了。   留下的,只有回忆。   能拥有的。只有回忆。   而这株牡丹,就是回忆。   靡音地手,轻轻地抚摸着每一片叶子。   抚摸着上面的经脉。   那些叶的经脉,交杂着。仿佛是在诉说着什么。   阳光,扑扑索索地落了下来。   静谧,干燥,带着芳草的气息。   透过布料,落在靡音地皮肤上。有种微微的烫。   正在这时,四个陌生的侍女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笑容恬静,恭敬礼貌地请靡音到大皇妃处去一趟,说是皇妃想和她说说话。   虽然她们是笑着,但暗中,却是一副不容人拒绝的样子。   靡音明白,自己是非去不可。   是地,在耶罗。她连一个平民都比不上。   她必须去。   于是,靡音拍拍手掌中的泥土,和几名侍女一起来到大皇子府上。   上次来时,是跟着极净万,张扬地从前门进入。   而这次,她们却是遮遮掩掩地从后门进入。   靡音随后扫视了下四周,偌大的后院,鸦雀无声。   想必是提前将人遣走。   如此一来,就算今天将她杀害在这里,也是无人知晓的。   如蝼蚁一般低贱。   这便是她的命运。   是的。属于她的命运。^^君^^子^^堂^^首^^发^^   穿过寂寂庭院与长廊,靡音来到了大皇妃所在的寝殿。   一路上,极目所见,都是干燥的阳光。   因此,在进入屋子里时,靡音地眼睛尚不能适应,一眼望去,全是黑黢黢的人影。   过了好一会。眼前的事物才慢慢清晰起来。   靡音看见。在一张红木椅子上,坐着一名妇人。   眉眼。和景萨奇有五分的相似。   大眼,高鼻,轮廓深邃,明艳动人。   景萨奇身上,带着一种骄矜。   而这妇人身上,则带着一丝严厉。   靡音自然猜测出了她的身份,便跪下,轻声道:“靡音拜见大皇妃。”   但是,景萨玛却并没有立即给予回应。   于是,靡音就这么跪着。   虽然外面是烫人的阳光,但是屋子内的地板,却是冰冷的。   那冰冷,一丝丝地,渗进靡音的膝盖骨里。   靡音的手,轻轻地握着。   手心中,还是有泥土地触觉。   就这么,印在手掌的纹路间。   隔了薄薄的一层土,靡音抚摸着自己手,却生出了一种隔离感。   深深的隔离。   又或许,她的身体,早就不再属于自己。   正当她在冥想之际,景萨玛开口了,声线异常平稳。   像石头。   像靡音现在跪着的石头。   那一丝丝的冷,就这么透进靡音的心中。和外面相比,屋子里,是幽暗地。   不仅是因为光线,还因为这气氛。   良久,景萨玛地声音才缓缓传来:“抬起头来。”   就连那声音,也是凉丝丝的。   靡音依言照做,抬起了头。   她地脸上,是湖水一般的沉静。   无惧无喜无悲无怒。   空空茫茫的。   而那白皙的皮肤,像是颗夜明珠,耀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景萨玛轻轻地哼了一声:“模样确实是不错,难怪能迷住二弟那样的人。”   靡音不做声。   她知道。这里并没有自己开口地份。   她在等待着。   等待着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果然,一个熟悉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姐,她就是一只狐狸。”   随着声音,景萨奇走了进来。   那大红的颜色,像一团烈火,灼烤着人。   “听说,二弟想要娶你为妃?”景萨玛继续问道。   “那应该是二皇子的戏言。”靡音沉着应对。   “是吗?”景萨玛闭了下眼,但睁开时,里面则是一道灼人的精光:“可是依我看。那并不是戏言。”   靡音闭上了嘴。   要说的,一句话就已经足够。   而接下来的,则不再由她控制。   这时,靡音的眼前。忽然闪过一片红色。   接着,她还没回过神来,便感觉到肋骨上一阵剧痛。   而身子,也顺着景萨奇地那一脚,给踹倒在了地上。   “小狐狸。别以为有男人帮着你,就可以无法无天。”景萨奇收回脚,嘴角是一丝锐利的笑。   而靡音的嘴角,则是血迹。   刚才的那一脚,痛彻心扉,靡音听见了自己骨头折断地声响。   是的,她的肋骨,怕是已经断了。   景萨奇自然不会就此罢休,她的笑声尖锐而短促:“小狐狸。今天我就让你尝尝好滋味……来人,把她的衣服给我   扒了!”   三名侍女上前,三两下便把靡音地衣服给撕扯了下来。   现在,靡音的周身,只着一件肚兜,还有裘裤。   她躺在地上,因剧痛而蜷缩着。   她暴露在空气中的四肢,如羊奶一般白皙。   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瑕疵。   柔滑的,柔滑到人的心中。   可是。在景萨奇的眼中,那种柔滑,却是一种威胁。   至深的威胁。   她那美丽的眼睛里,浮起一层戾气。   她高高地举起了手。   接着,那鞭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凌厉的弧度。   “啪”地一声,扇在了靡音赤的背脊上。   与此同时,一道深深的血印在那片光洁白皙的肌肤上出现了。   靡音的身子,因为剧痛而痉挛着。   但是这样猛地一动。扯动了断裂的肋骨。靡音吐出了更多的血。   景萨奇的鞭子,在继续着。   那鞭子。不断地划破着空气,落在靡音的背脊上,手臂上,大腿上。   每一下抽打在身上,靡音的身子便会不自觉地猛烈抽动。   这样一来,那断裂地肋骨,将皮肉刺得更深。   靡音开始不断地呕血。   那是比死亡还痛苦的时刻。   剧痛,袭击了靡音的全身。   她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仿佛这样,才能保证最后的自尊。   她仅有的自尊。   仅有的。   那是一段地狱般的时间。   靡音觉得,自己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淌着血。   是地,每一个毛孔。   外面地阳光,在寂静地哽咽。   而屋子中,则是回响着鞭子的声响。不知过了多久,景萨玛闲闲道:“气也使够了,夜长梦多,还是把她给尽早收拾了吧。”   解救   景萨奇这才住了手。   此刻,她的额头上,满是汗珠。   而地上的靡音,全身都在痛苦地痉挛着。   是的,痉挛着。   白皙的肌肤上,遍布了血痕。   惨不忍睹。   景萨奇的眼中,泛起了满意的光。   她将鞭子甩在地上,接着,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   刀鞘上,镶嵌着华丽的红宝石。   华丽的死亡。   景萨奇将刀抽了出来。   寒光猛地一闪,阴凉了她的脸。   她拿着刀,一步步地向着靡音走去。   她要将这把刀,捅入她的心脏。   她要让这个女人的狐狸血,全部流尽。   她要让靡音的血,锋利自己的匕首。   而且在那之后,景萨奇决定,她要毁掉靡音的脸颊。   是的,她要一刀刀地,将靡音的脸颊给划破。   将那些如羊脂般的肌肤,划出一道道口子。   再也合不拢的口子。   是的,她要这么做。   她要让靡音变得丑陋。   甚至,她可以将靡音丑陋后的尸体,拿到极净万面前。   她要让他看清楚,这个女人的丑陋。   景萨奇蹲下身子。她的气息,全是冰冷的。   是的,冰冷的。   冰冷地气息,冰冷的匕首,冰冷的死亡。   接着。她眼睛一眯,猛地举起了匕首。   匕首,划着凉寒的光,向着靡音的心脏捅去。   靡音看见了这一切,可是她无能为力。**Junzitang.com 首发**   她没有一点阻止的力量。   她甚至不能动弹一下。   是地,她地身子。已经伤到了这样的田地。   于是。靡音闭上了眼。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低哑的声音阻止了景萨奇:“住手。”   声音很轻,却透着雍容和威严。   靡音下意识地睁开了眼。   一个人走进了屋子。   异常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光,靡音根本看不清晰。   她只能看见一个轮廓。   但是。那个声音,她是认得的。   他便是那次在家宴之上。呵斥极净万地人。   耶罗的大皇子。   极撒风。   那么。他是来救自己地。   这么说来,她暂时是安全地了。   想到这,靡音神经一松,竟晕了过去。   而此刻,屋子里的人也再度回过神来。   景萨奇将心一横,不顾极撒风的阻止,快速地将刀向着靡音刺去。   她要杀了她。   不论谁来阻止,都不可以。   但是,就在那匕首要捅入靡音心脏之际。一只脚斜伸过来。闪电般地打掉了景萨奇的匕首。   极撒风的那一脚,来势凶猛。竟然将景萨奇给踢倒在一旁,在地上滑出几尺之远。   景萨玛大惊,忙走过去,将妹妹给扶起,看着自己的丈夫,诧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正想问你呢。”极撒风转头,看向她,一双眼睛,闪着内敛的寒光:“你们,是想在这里杀人吗?”   “她,她不过是一个贱民。$君$子$堂$首$发$”景萨玛解释。   “没错,她不过是一个贱民,”极撒风道:“所以,我没有必要因为她,而和二弟再起争执。”   说完,极撒风唤来侍女,让她们将靡音抬到客房去。   然后,他转过头来,对着景萨玛道:“作为皇妃,我希望你明白什么应该做,什么不该做,别给我惹麻烦。”   说完,极撒风转身。   他的衣衫,在这个时刻,发出了坚脆的声响。   景萨玛和景萨奇看着他离去地背影,脸色苍白。   当靡音醒来时,第一个感觉,便是痛。无边无际地痛,像潮水一般,向着她涌来。   胸口,像是压了块石头,根本就喘不过气来。   每一次呼吸,就像是有一把刀刺入了她的胸腔。   比死亡还要可怕地痛苦。   这时,一个人握住了她的手。   靡音轻声唤道:“远修……远修。”   那只手,有了略略的僵硬。   然后,极净万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在一个男人的怀中叫另一个男人的名字,靡音,这样可不好。”   靡音缓缓地睁开眼。   但只是一瞬,便再度闭上。   一种轻飘的忽视。   极净万拿着锦帕帮着靡音擦拭着额上因疼痛而渗出的汗珠,轻声道:“抱歉,我没有能保护好你。”   靡音笑了,无声地笑了:“你并没有保护我的责任。”   “靡音,”极净万道:“你是不是在怪我?”   “我为什么要怪你?”靡音的声音很轻微,因为稍大的动静都会引起肋骨的疼痛。   “这次的事情,都是由我而起的,今后,我会好好保护你。”极净万将她额头上汗湿的发丝给抚顺:“靡音,给我个保护你的机会。”   “那么,”靡音的声音很轻:“你能够带着我暂时离开这里吗?”“你的肋骨,折断了,需要静养,根本无法移动。”极净万想了想,道:“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高远修来陪你的。”   “不!”靡音叫了出来。   这么一叫,牵动了断骨,她的脸庞,痛苦地扭曲了。   极净万忙将她按住,道:“别动。”   靡音紧紧地闭上眼,好不容易等那阵剧痛过去后,才虚弱地开口:“我就是不想让远修知道我受了伤……请你,请你帮我瞒着他,好吗?”   “这件事情,因为牵扯到大皇妃,因此很少有人知道。”极净万沉思了会,道:“但是如果想要瞒住高远修,确实也只能由我带着你出一趟远门,待伤势好转之后,再回来……这样吧,离这三十里外有一处温泉,对伤口愈合是有好处的,我就对外宣称是带着你去游玩,你看怎么样?”   “那么,便谢谢你了。”靡音的声音,似乎已经虚弱到极限,成为了最细的丝线,临近断裂的边缘。   之后,她再度闭上了眼睛。   “好好睡吧。”极净万的手,触碰着靡音的眼睛。   在极净万的手掌中,靡音的眼球,在缓缓地转动。   极净万的速度很快,第二天,便将一切准备妥当,带着靡音上了路。   在头天晚上,靡音不顾极净万的阻止,忍住剧痛,拿着笔,给高远修写了一封信。   靡音不想让他担心。   是的,她是从他的府中被抓走的。   只要高远修想到这一点,他便会痛苦,并且,说不定他会失去理智,会去找景萨奇,作出不理智的事情。   靡音清楚,她不能让远修冒这样的险。   所以,她必须要瞒着他。   为了不引人注意,极净万一行人,天不亮便起程。   耶罗的夜晚,还是颇有些凉意。   靡音躺在马车上,手上是冰冷。   尽管马车行驶得非常缓慢,但是,靡音的伤口还是时不时会被颠簸得疼痛。   她闭着眼,紧紧地咬着牙齿,脸色,像纸一般苍白。   极净万拿着锦帕,一边为她擦拭着汗珠,一边轻声询问道:“你对高远修,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隔了许久,靡音才缓缓答道:“他是我的亲人……现在,我只有他了。”   “我总觉得,你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极净万道:“或许说,你对哪个男人,都没有男女之情。”   “我不需要那种感情。”靡音依旧闭着眼睛,声音小得要竖起耳朵,才能听见:“我真的不需要。”   疼痛,浸入了她的骨髓。   “我想,你并没有尝过爱一个人的滋味,”极净万道:“那是很美好的感觉。”   “你又怎么知道呢?”靡音道:“你也没有爱过吧。”   “你说得对,”极净万俯下身子,用舌尖舔舐去靡音额头上那些滚圆的,珍珠般的汗珠:“所以现在,我正在尝试着去爱。”   靡音笑了,尽管此刻的笑,是需要力气的,是要承受痛苦的,但她还是笑了:“千万不要爱我,千万不要。”   “为什么呢?”极净万的舌尖,还是在她的额头上,在将那些痛苦的汗珠,一颗颗吞噬。   靡音缓声道:“因为爱上我的那两个男人,下场并不怎么样。”   疗伤   “是吗,”极净万笑了:“但是在那之前,他们也曾经得到过许多的快乐,不是吗?”   靡音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忍耐着痛楚。   那些颠簸,她在忍耐着。   终于,来到了极净万所说的那处地方。   经过长途的跋涉,牵动了伤口,靡音一直在发着热,昏睡了许久。   在大夫的精心治疗下,到第五天时,她的热,便散了。   这里,由于地质特殊,只要有水源的地方,就能开凿出温泉。   靡音所居住的屋子,靠着山,地势便利,直接引了温泉水进屋。   因此,靡音时时刻刻便能浸泡在屋子里的温泉池中。   这里的泉水,对疗伤有着奇效。   靡音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   靡音喜欢浸泡在泉水中。   这让她感觉到温暖。   她喜欢这种温暖。   喜欢这种回忆。   曾经,她和青兮也时常在双灵宫中浸泡温泉。   靡音喜欢将下颚浸泡在水中,鼻端就这么靠近着水面。   那种时不时发作的压迫的窒息感,让她有种受虐的愉快。   她还喜欢向水中吹着气。   这样,水面就会有许多的泡泡。   透明的,单薄的,易碎的。   泡沫的生起,还有破碎,就这么在她的眼睛中闪现。   每到这时,她的嘴虽然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但是她的眼睛,却是弯的。   眼中,有种晶亮,孩子似的,天真的。单纯地晶亮。   漆黑的眼睛里,洒落着璀璨的星。x君x子x堂x首x发x   这天,她正这么做时。一只手抚上了她赤裸地肩膀。   极净万。坐在她地身后,坐在温泉池边。   他的手,从靡音的肩膀滑下,来到了她同样赤裸的背脊处。   那上面。有条条鞭痕。   是景萨奇赐予地。   鞭痕,一条条累积着,将她难得的雪白的肌肤给毁了。   极净万不能允许美好事物的逝去,所以,他日日都为靡音的伤口涂抹滑肤散。   这药。是极为珍贵地。   而效果。也是神速,渐渐地,那些伤口,变淡,变浅。   现在,虽然还有一些印记,但是,也是一种透明地荧色。   极净万的手,不停地游走着。在靡音的肌肤上。   “伤口。还疼吗?”极净万问。   靡音摇摇头,动作很轻微。   稍不留意。她否定的意思便会溜走。   “靡音,你害怕吗?”极净万忽然这么问。   “害怕什么?”靡音反问。   微微的天光,倾斜着照进屋子。   穿过那些袅袅的热气,落在水面上。   水面上,还有靡音和极净万的影子,不断地漂浮着。   “害怕有人会再度伤害你。”极净万道。   “害怕。”靡音道:“我害怕。”   “我说过,”极净万掬起一捧水,轻轻地撒在靡音的肩胛上:“我可以保护你的……这并不是威胁与交换,只是,我   想保护你,真地。”   “我害怕很多事情。::Junzitang.com 首 - 发 君*子*堂::”靡音地声音轻飘飘的,她地眼睛,透过窗外的柔绿的叶,清雅的花,看见了蓝天白云:“小时候,我害怕黑,可是黑暗还是会如期而至。后来,我害怕姐姐离开,可是她还是走了。接下来,我害怕殷独贤和杨池舟,可是,我却要日日夜夜待在他们的床上……我害怕很多事情,而那些事情,总是随着恐惧发生,阻止不了的。”   “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都不在场。”极净万的手指移动的速度,和话音是一样的:“而这次,我会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我需要付出的东西太大了。”靡音笑了,那个笑,倒映在水面,是飘忽的。难道,属于我,是那么不可接受的事情吗?”极净万问。   “可是,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要给我自由的。”靡音的声音很轻,却无端端地带上了一种锐利。   “带着痛苦的自由,是没有意义的。”极净万这么回答。   他的手,继续在掬着水,一捧捧地浇在靡音的肌肤上。   水,在光滑的肌肤上,遗下透明的水帘,带着诱惑。   他在等待着靡音的回答。   但是,靡音忽然就消失了。   她潜进了水中。   她的长发,在水面飘散着。   像是某种黑色的植物,充满了神秘的味道。   头发,吸了水,带有重量,浮动起来,带着质感。   极净万在等待着。   一直在温泉边等待着靡音浮出水面。   当靡音沉下去时,水面起了一层波动。   涟漪,潋滟了整池水。   可是,当这场波动平息时,靡音也没有出来。   水面,是平静的。   只剩下靡音的长发,在飘动。   极净万眉眼一跳,没有多想,立即跳下池中。   在水下,他看见了靡音。   她睁着眼睛。   可是,她的眼里,是茫然。光,从水上射下,在她的身体上投下点点光斑。   极净万一把环住靡音的腰肢,将她拖出了水面。   “你在干什么?”极净万盯着她。   靡音的脸上,有许多的水珠,一点一滴地,在洁净的脸上蜿蜒着。   此刻,她看着极净万,粲然一笑:“看,我不会死的,我不会有事的。”   极净万看着她,看着她脸上那些缓缓流动的小水珠。   良久,他像是叹息般地说道:“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清你是什么样的人。”   靡音也看着他,她问:“极净万,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呢?”   她的睫毛上,有着晶亮的水珠。   像一颗颗珍珠,穿在上面。   极净万伸手,轻轻一碰,那些水珠就这么抖落在水面上。   那声响,在清脆与钝闷之间徘徊。   “或许我应该问,”靡音道:“为什么你,殷独贤,杨池舟都要喜欢我?”   “我的喜欢,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极净万道。   “不,其实,你们的喜欢,是一样的。”靡音的眼睛,被泉水的热气氤氲:“没错,是一样的。”   “因为,”靡音仿佛能看穿极净万的心:“因为,你和殷独贤,都是同一类人。所以,你们的喜欢,也都是一样的……这也就是,我要远离你的原因,因为和你在一起,会让我想起殷独贤。是的,你让我想起了他。”   极净万看着他,如花瓣的唇上,依旧是那亘古不变的慵懒的笑意。   然后,他猛地俯下身子,开始亲吻靡音。   靡音没有反抗。   她任由他亲吻着。   她没有闭眼,就是这么看着他。   眼神毫无波澜,就这么看着极净万。   极净万无法再吻她。   因为她的眼神。   “你是我生命中第一个挫败。”良久,极净万这么说道。   “对此,我应该感到荣幸吗?”靡音问。   “应该,但是,”极净万手指弯曲着,摩挲着靡音的唇,眼中,有着暗暗的流光:“但是,我总有种预感,我能够得到你……总有一天,你会自动投入我的怀中。”   “其实,我是感激你的。”靡音道:“你将我从盛容带了出来,你让我看见了这里的草……我喜欢这里的草,绿得那么自由。”   “我说过,我可以让你拥有的。”极净万道。   “你就这么自信,可以得到耶罗的皇位?”靡音问。   “为了你,为了我自己,我一定会得到。”极净万的嘴角有着迷离的笑。   “是大皇子将我转交给你的吗?”靡音问:“我以为,你们是敌人。”   “可是他认为,你只是个女人。”极净万道:“他认为为一个女人而起冲突是非常不智的行为。”   “看来,你们两个很不一样。”靡音道。   “是的,”极净万将靡音从温泉中抱了起来:“我认为,为一个女人而起冲突是非常值得的。”   苍色   极净万将靡音抱到床上。   极净万亲自为靡音将身上的水珠擦干。   靡音就这么卧躺在锦被上,背脊是赤裸的。   极净万用小指挑着药膏,一点点地将其涂抹在那些鞭痕处。   靡音的发,浸湿了水,紧紧地贴在背脊上,流溢出妖娆的弧度。   床前,摆放着丝绢屏风,光线晕在上面,成为流动的白色。   靡音半阖着眼睛。   那些白色,让她恍惚。   良久,她忽然问道:“盛容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极净万道:“没有,我们也在等待着,如果殷独贤真的死了,耶罗便会趁着朝中大乱之机,发兵进攻。”   靡音没有做声。   “靡音。”极净万唤她。   “什么?”靡音问。   “如果,”在说这句话时,极净万的手,来到了靡音的肩胛处:“如果……殷独贤并没有死,那你会怎么办?”   极净万感觉得到,在这句话后,靡音的身子,僵硬了。   “如果,他没有死,你还会再次回去杀他吗?”极净万没有停下,而是继续问着。   靡音还是没有说话。   但是,极净万听见了牙齿的碰撞声。   很轻微的碰撞声。   从靡音地嘴中传出。   那声音。太过轻微,让人听不出是害怕,还是浓浓的恨。   良久,靡音终于开口:“你,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现在,我还什么也不知道。”极净万忽然俯下身子。去吻靡音的背脊:“我只是在提供一种假设……如果,他真的没死,那么,我可以帮助你杀了他。$君$子$堂$首$发$”   屋子的角落中,放着一盆兰花。此刻,正在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靡音地声音,也是幽幽的:“我不晓得……我不晓得自己会怎么样。”   极净万的唇,在她背脊上蠕动:“那时候,我会帮助你的……但是。到那时,这个帮助,就会要求回报了。”   靡音闭上眼,心内,是说不清与道不明的荒漠。   那些绿得自由地草,似乎在远去了。   极净万就这么陪着靡音,在此处待了一月有余。   但这天。耶罗宫中却派专人传来皇帝的旨意。让极净万速速回宫。   极净万吩咐下人,将靡音照顾好,接着,便快速赶回。   靡音在屋子中泡了回温泉,接着,又读了会书。   接下来,就是百无聊赖。   靡音害怕这种闲适的时光。   因为每到这时,她便会胡乱想起许多的事情。   她害怕安静。   因为当周遭安静的时候,她地耳边。会突兀地响起许多的声音。   惨叫声。鲜血汩汩流出的声音,剑出鞘的声音。还有男人在欲望中的喘息声。   这些声音,一直存在于她的生命中。   一直,都存在于她的脑海中。   无法忘怀。   就连天底下,最锋利地刀,也无法挖去这样地记忆。   此刻,这些声音又开始在她的耳边响起。   并且,越来越大声。   靡音无法忍受。   因此,她出了门。   她是悄悄出去的。(junzitang.com 首发)   她不想身后有陌生的人跟随着。   她居住的这处地方,是一座大山。   放眼望去,葱葱郁郁,绿意蔓延。   而树林中,还开放着不知名的花,像朝霞一般,热烈地开放着。   将人的眼睛,都映得柔软。   靡音慢慢地,向着那些花走去。   地上,是枯腐的枝叶。   脚踩在上面,有绵绵的响声。   像是呻吟,痛苦地,尖锐地。   她一步步地,走到那些花的面前。   然后,伸出手,抚摸。   她地皮肤,异常白皙,在阳光下,闪着莹莹的光。   那光线,似乎真的能够穿透。   如瓷器。   如玉器。   美不可言。   那只手,就这么握上了花。   那花,是新鲜的,今晨才开放的。   靡音握住了那朵花。   花瓣是饱满的,丝绸的触感下,似乎有汁液在缓缓流动。   靡音握着它。   渐渐地,收紧了手。   才刚盛开的花瓣,在压力之下收紧,向着花蕊靠近。   可是不够。   那是不够的。   靡音的手,还在使力。   是的,还在使力。   花,渐渐变了形。   由美丽,变成了狰狞。   花瓣下的汁液,在冲撞着。   终于,在一道柔软的声音后,冲撞出来了。   靡音的手,染上了红色。   像血一般的红色。   可是不是的,那并不是血。   靡音清楚血的触觉,她碰触过太多次血了。   自己的,别人的,她碰触过太多次了。   血,摸上去,是有波动的。   因为它还保留着主人的心跳波动。   所以,当它溅在皮肤上时,靡音可以感觉得到那种波动。感觉得到血的主人,临死前的最后心跳。   靡音就这么想着,嘴角绽放出黑暗的笑。   像是曼陀罗。   黑暗,妖娆,美丽。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它会痛的。”   靡音像是从梦中惊醒。   她缓缓地抬头,看见了一个男子。   眉目分明,身着苍色衣衫的男子。   他的头顶,是如霞的花。   他的脸庞,是无与伦比的温润和宁静。   而他的眼睛,则像是一泓水,深远幽静,仿佛任何暴躁的血液在他这里,都可以得到平缓。   靡音一时怔住了。   直到手上的黏湿,扯回了她的思绪。   “什么?”靡音问:“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手上的花,会痛的。”那男子道。   声音,如和熙的春风,吹散所有的焦躁。   “那又怎么样?”靡音问:“那又怎么样?”   “它会痛,你也不会快乐。”那男子向着靡音走来,脚步轻缓,像是不欲打扰任何东西。   他从袖中,拿出一张锦帕,递给靡音。   靡音疑惑地看着他,半晌,才明白他是递给她擦拭手上的汁液。   靡音并没有接过。男子也没有强求,他将那锦帕放在花丛上。   “快乐些。”他路过她身边时,这么说道。   靡音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道:“你是谁?”   “一个过路的人。”那男子也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靡音听着他的脚步声在树林中盘旋。   继而,远去。   最终,消失。   过了许久,靡音才伸手,拿起了他给予自己的那方锦帕。   她用它擦拭了自己的手。   手指上,那黏湿的感觉不再。   而那方锦帕,有着若有若无的气息。   像是,青草。   这天夜里,靡音一直睁着眼。   她的枕边,是那张锦帕。   淡淡的气息,时而飘入她的鼻端。   她的心,非常宁静。   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   不知为何,靡音的脑海中,一直想着如霞花海下,那眉目分明的男子。   她回忆着下午时,他们相遇的那一小段时间。   一遍一遍地回忆着。   靡音的心,在幽静之中,有了一丝涟漪。   她弄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她只知道,她想要再次见到那名男子。   只是想再次见到他。靡音将锦帕洗净,第二天,又来到了昨日他们相逢的那处地方。   可是一直等到夕阳西下,那男子,也没有再出现。   慕情   靡音就这么站在那里。   她的周围,是一片花海。   她的脚下,是软绵而潮湿的泥土。   山花欲燃,绿叶萦绕,美不胜收。   可是,那个男人,没有来。   靡音的心中,是空空茫茫的。   她就这么站着,一直站着。   直到许久之后,她的脸上,有了冰凉的触觉。   靡音的神思,这才缓缓被牵扯回来。   抬头,靡音看见了雨丝。   漫天的白茫茫的雨丝,像花海一般,扑扑索索地落下。   是的,那个男人,不会再来了。   靡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待。   她是在期许什么吗?   靡音这么询问着自己。   可是,答案却没有着落。   她看不见自己的内心。   靡音站在山林中,任由那些雨洒在身上。   那包裹着她身体的华丽的布料已经渐渐被淋湿。   而她的发丝,也牢牢黏在额上,黏在脸颊边。   黑色的发,更显出了她皮肤的苍白。   苍白中带着一丝透明。   从雨中回去之后,靡音便发起了热。( 君&子&堂&首&发 )   在迷糊之中,她似乎做了许多的梦。   但是,大部分的梦都是关于那个男子。   那个在如霞花海下。眉目分明地男子。   那个让她的心无端安宁的男子。   那个对她说,花会痛的男子。   即使在睡梦中,靡音也是迷惑地。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男子念念不忘。   是因为在他的身上,她找到了一种渴望已久的安宁?   靡音不明白。   而且。她的脑子,慢慢地混沌了。   这次的病,因为牵动伤口,开始时只是轻微地发热,而到了后来。病势渐渐汹涌起来。   靡音一直躺在床上,没有苏醒。   服侍她的人,全都惶惶不可终日。   最忧惧的,当属照顾她的两名耶罗太医。   极净万临走时,重重地嘱咐过他们要照看好靡音。   而现在,倘若靡音有什么不测,他们的生命,也估计到了尽头。   两名太医整日焦灼,但靡音的病情也越见沉重。   这天,两人终于想到。@君@@子@@堂@@首@@发@在这附近,便居住着神医慕情。   本来两人自持医术高超。不愿求助他人,但到了这危急关头,也不得不放下面子了。   慕情居住在此处半山腰的一座依山而筑的山庄中。   山庄内外。种着无数的竹子。   微风一吹,竹林翻飞,像是一片绿色的海洋。   同时,那种清雅地气息,萦绕人的全身。   山庄地建筑,幽静,朴质,毫不奢华。   两名太医听说慕情先祖本是盛容人,因遭奸人迫害。不得已举家迁到耶罗。   慕家是医药世家。医术了得,远近驰名。   耶罗皇帝本想将他招到宫中。可惜慕情生性淡泊,婉言谢绝。   两名太医在一青衣童子的带领下,分花拂柳,走入院中。   在树荫下,一名面容淡静的男子正在竹椅上半躺着。   他地手中,拿着一本医书,正悠闲地阅读着。   看见来人,慕情放下手中的书,微笑,但不言语。   他,似乎更习惯等待别人开   太医不想耽搁时间,只能开门见山:“慕先生,我们来,是想请你去救一个人。”   “哦?是谁呢?”慕情声音淡淡的。   太医明白,慕情一向不愿为朝中贵人看病,此时,只能据实回答:“这位小姐,也是盛容人。”   “盛容人?”慕情扬扬眉毛,动作很轻微,就像是那拂动的竹叶:“她……住在这附近?”   “是的,这位小姐前几日在这山中不小心淋了雨,加上本身有旧疾,病势猛地加重,我们束手无策……这位小姐身份特殊,还劳烦慕先生出手相救。”太医恳求道。   “前几日……”慕情喃喃念道,他的眼神,看着那摇动的竹叶,看着那柔软的绿色。   少顷,他收回目光,道:“那么,就劳烦两位带路了。”   靡音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中,她再一次梦见了青兮。   青兮看着她,在微笑。   那个笑,是真诚地,清澈地,让人愉悦的。   青兮似乎开口说了什么,但是靡音却听不见。   靡音很努力地想要倾听,但是却是徒劳。   于是,靡音走上前去,想要通过观察青兮地嘴唇,猜测她说的话。   可是,当她看见青兮的嘴时,全身都凉了。   青兮的嘴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舌头,没有牙齿,什么都没有。   靡音觉得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大步。   接着,她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   那个怀抱,很是熟悉。   冷而坚硬。   靡音缓缓地回头,看见了殷独贤。   他的笑容依旧。   依旧是那么冷,那么深沉,那么让人恐惧。“你已经死了!”靡音尖叫着。   那声音,锐利得刺痛了她自己的耳膜。   “我说过,”殷独贤的声音,还是她记忆中的那样,没有透露出任何的情感:“我和你,是会永远在一起的。”   然后,他伸手,来抓她。   靡音惊恐得大叫,像是世界末日一般地大叫。   她的心,搅成一团。   她的皮肤,缩紧了。   她的血液,停止了流动。   但是,就在这阵混乱之中,一双手,轻抚上了她的额头。   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靡音的鼻端。   靡音的心,忽然安静了下来。----------抱歉,最近忽然遇到事情,所以这边更新慢,靡音最后没有多少了,下个月会每天更新,争取一个月就完本。   5月14日晚更新。   防备   那个人,用世间最平和的声音告诉她:“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   那声音,有着奇异的力量,瞬间让靡音安宁了下来。   那噩梦,渐渐远去。   靡音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花海。   在花海的中央,站着一个苍色衣衫的男子。   他面目模糊,但整个人,像是最宁静平和的溪水,缓缓流淌,抚去靡音心中所有的忧思。   这一觉,靡音睡得很好。   当她醒来时,看见一缕微微的天光从窗户处射入。   那天光,并不刺眼,有种朦胧感,像是隔了一层纱布。   外面,似乎是刚下了一场雨。   空气,于清新中透着一种涩涩。   平时,靡音醒来后,身体内都会生起一种厌世的懒惰。   她总是不想起身。   因为她不知道起来之后,应该如何度过这一天。   活下去,对她而言,是一种任务,不是乐趣。   她对这个世界,并不是乐观的。   因此,她会就这么躺着,睁着眼睛。   但是今天,她忽然想去外面走走。   她想去呼吸新鲜的空气。   但,就在她的脚,接触到地面时,屏风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正在移动的身影。::Junzitang.com 首 - 发 君*子*堂::男人的身影。   同时,靡音闻到了一种熟悉的香气。   顿时,她心中一紧。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地紧张。   并不是因为害怕。   靡音就这么僵坐在床沿边。等待着。   时间仿佛停滞了下来。   一切的行动都很缓慢。   但是,那个男人终究还是来了。   他的眸子,还是如靡音记忆中的那样。   清澈而温和,却有着深邃。   让人心安宁的深邃悠远。   他整个面部轮廓,都是柔和的。   连他周边的空气,也似乎完全没有棱角与弧度。   他的手中,端着一碗药。   白瓷地碗中,盛着黑色的药汁。随着袅袅白汽地升起,那苦涩的淡香。弥漫在屋子的每个角落中。   盛满了靡音的每个毛孔。   靡音的肌肉,是紧张地。   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却许久,也没有说话。   而男子,主动地对她展开了笑容。   那是天底下最清澈明媚的笑。^^君^^子^^堂^^首^^发^^   像是雨后地阳光。在水雾的蒸腾之下,让人心静。   “你醒了。”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他地第二句话是:“我叫慕情。”   慕情。   慕情。   靡音将这个名字在唇舌之间反复咀嚼,在舌尖上来回荡漾。   “我是你的大夫。来,把这药喝了吧。”慕情将手中的药递给了她。   靡音一直微垂着头,并不明显。但是她没有看他。   就连靡音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可是,在两人交接药碗时,药汁上倒映的两人的面容,就这么荡漾着。   重叠着,很亲密的重叠。   靡音忽然不欲再看,她将碗搁在嘴边,一仰头,喝了下去。   药甫入口。便是一股苦涩。   但不知慕情在药中加入了什么。靡音的唇舌间,有了股淡淡的异香。   靡音将碗放下。垂着眼,看着自己胸前的发。   她忽然发觉,自己地发,还是披散着地。   而整个人的衣着,也有些不符合礼貌。   靡音将身子不自觉地缩了缩。   “你可以告诉我,你地名字吗?”靡音的头顶,传来慕情的询问。   “靡音。”靡音轻声回答了。   在开口时,她的嘴中,正散发着药的那种异香。   她想,接下来,慕情便要询问自己的身份了。还有,她的曾经,她的故事。   靡音的手,握紧了。   但是没有,慕情的下一个问题是:“你种过花吗?”   靡音怔了怔,隔了许久,才点点头:“种过,我种的是牡丹,在盛容种过,来耶罗之后,也种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存活。”   “可以的。”慕情道:“牡丹在耶罗,是可以存活的。”   “你怎么知道?”靡音问。   “因为,在我的山庄中,就种了牡丹。”   靡音抬头,看见了慕情清浅的笑颜,一颗心,像是被某种东西给撞击了一下。   “你想去看看吗?”慕情问。   靡音看着窗外,那被雨水淋过的世界,是崭新的。   靡音的心中,有种渴望。   在她没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点头了。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来到了慕情的山庄中。   这里,竹林摇曳,送来雅致的清风。   就连空气,也是清雅的。   靡音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都鼓满了这样的清雅,整个人的心胸,瞬间开阔了许多。   “这就是你居住的地方?”靡音问。   慕情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带领着她,继续走着。   这是条石块铺成的小径,脚踩上去,凉凉的。   “你,是去带我看牡丹吗?”靡音问。   不知为什么,那股凉意,慢慢地侵入她的身体。   看着慕情的背影,她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   一种预感告诫着她,不是的,慕情带自己来这里,是另有目的。   靡音停下了脚步。   一种被欺骗的感觉,瞬间让她全身发冷。   她原本以为,慕情是不一样的。   她原本以为,他是无所求的。   她原本,有好多好多的以为。   但是现在看来,他,也是危险。   靡音忽然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但没有几步,她便被慕情追上:“你做什么?”   靡音镇定地抬头。   慕情看清了她眼中的神情。   冷得透骨。   那是种,习惯性的被伤害后的防备。   ps下次更新,5月17日   竹林   “为什么你要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慕情问。   “他的脸上,有着竹林的清雅。   像是微风吹拂,那种涟漪一晃而过。   但是,靡音不断地告诫着自己,她不能再次受伤。   是的,面前的这个男人,他和殷独贤,和杨池舟,和极净万,没什么不一样。   他不过是多了一张可以令她放松戒备的脸。   除此之外,他们的内里,没什么不一样。   他是有所求的。   他是有阴谋的。   靡音冷冷地看着他。   慕情道:”靡音,听我说。   他的手,碰触上了靡音的手臂。   一股令人心静的香气,就这么向着靡音传来。   但是此刻,这香气,混护着靡音烦乱的思绪,却成为黑暗中的一种白色的烟,向着靡音袭来。   最后,竟演化为一只手,扼住了靡音的颈脖。   让她无法思考。   忽然之间,靡音心中,生出了一种恨意。   是的,恨意。   她恨慕情。   她恨他给予了自己希望。   或许,就连靡音自己也不清楚这希望的确切内容。   但是,靡音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内心里一种东西碎裂的声音。很清晰。   慕情的手,一直握着靡音地手臂。   他用的力气不大。   他很有分寸。不想伤了她。   但是对靡音而言,这样的动作,却是她所熟悉的囚禁。   那个噩梦,那个有着殷独贤的噩梦,又回来了。   淡淡的香,扼住靡音脖子的手,纠缠不休的噩梦。   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了一起。   靡音的眼眸上,忽然浮起了一层寒冷地光。   与此同时,她的手中。也多了一层寒冷的匕首。   这匕首,她一直带在身边。   匕首上,沾染着陈玉的,殷独贤地血。   而现在。这把匕首,又将饮血了。   慕情忽然感觉腹部一阵灼热。   他低下头,看见了一把匕首,正缓缓地从自己身体中拔出。   血,将匕首染红。   靡音的眼内,有一种隐忍的情绪。   从头到尾,慕情的眉宇只是微微皱了一下。   他握住匕首柄,接着。熟练地一拔,快速封住自己腹部的几处穴道,防止大量的血涌出。   做完这一切,慕情抬起头来。   他看着靡音的眼神中,没有仇恨,没有怨怼。没有讶异。只有平静,就像是一泓水。   靡音的心,忽然震动了一下。   一种陌生地酸涩,在她体内升腾。   慕情的声音异常清澈。像是水中的一朵白莲:”别怕,我只是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然后,他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是一种召唤。   靡音可以马上离开,慕情已经受伤,他再也追不上她了。   但是,在靡音还来不及思考的时刻,她便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慕情地手上。   慕情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牵着她。一起走进院子中。   两手的手心里。是血。   靡音感觉得到,慕情的血。是热的。   一种令人心安地暖热。   慕情带着靡音,来到后院中,越过长廊,在一家房间前停下。   慕情静静说道:”里面,有个你认识的人,你自己进去吧。   靡音看着慕情,或许是被他眼中的平和所蛊惑,她愿意冒这个险。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的家具,全是竹子制成的,那是一种简单与质朴。   住在这样的屋子中,心内必定是毫无杂念。   靡音的目光,晃过竹椅,竹凳,最终移动到床上。那张床上,半躺着一个人。   虽然,那人的面庞是消瘦的。   虽然,那人地脸色是苍白地。   虽然,那人的眼神是憔悴地。   但是,这一切,都遮不住他的俊逸。   柳易风。   是柳易风!   靡音站在原地,被回忆的潮水冲得晕头转向。   过去的所有,像是一块块色彩斑斓的布料一般,在她的眼前晃动。   靡音抓不住,也不知该怎么抓住。   过了许久,一切才寂静下来。   眼前的一切,都回复了原位。   ”靡音。“柳易风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等你很久了。“   靡音先是站在原地,看似平静地。   但是,她的耳坠摇动的弧度开始逐渐增大。   随后,她像风一般,冲到了床边,扑入了柳易风的怀中。   她贪婪地呼吸着柳易风身上的气息。   那种熟悉的气息。   属于青兮的气息。   属于过去的气息。   然后,靡音感觉到脸颊上一片冰凉。   她哭了。   从事情发生以来,她一直告诉着自己,哭便是认输。   她一直在阻止自己落泪。   可是现在,她放下了所有的防备。   她想要大哭一场,狠狠地,祭奠那些逝去的美好。   柳易风缓缓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   他们什么也没说,但是,在这样的接触中,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ps下次更新,5月20日   陈述   阳光洒在竹叶上,瞬间让叶面变得透明,那些清澈的汁液,在下面缓缓涌动。   叶面,由金黄,变得晕红。   时间,就在这样的变化中逝去。   靡音从柳易风平静的陈述中,了解了他来这里的经过。   田成在被害之前,就托付亲信将柳易风送到了耶罗,送到了慕情这里。   原来,柳易风的母亲那一族,和慕情家是有渊源的,算是远房亲戚。   虽然为了避嫌,双方已经多年没有联系,但慕情还是毫无条件地接收了柳易风。   他竭尽全力,医治着柳易风的伤。   经过这一年的治疗,柳易风的身体,已经渐渐好转。   而在两个月前,慕情终于配制出解药,将柳易风的喉咙医好,让他能够开口说话。   而前几日,慕情无意间说出在山上遇见一个女子。   经过询问,柳易风发现,慕情所说的女子,很像是靡音。   于是,柳易风便恳求慕情将靡音带回。   这就是柳易风的经历。   他全部都告诉了靡音。   但是,有关靡音的一切,柳易风却没有询问。   因为他清楚,那不是快乐的回忆。   他不想让靡音再度去经历一遍。   所以,他什么也没有问。   关于靡音地过去。柳易风只说了一句话,那就是:“一切都过去了。”   是的,一切都过去了。   但在那不堪回首的过去中,有一个人,是他们永远都会记得的。   青兮。   是的,青兮。   但是,靡音也不敢开口。   她不知应该如何询问。   到最后,是柳易风挑起了这个话题:“靡音,你知道……青兮最后待的地方吗?”   靡音的目光,注视着格子窗。那些蔷薇。簇拥着,开得热烈奔放。   像是一团火。   恍惚的火,没有热度。   靡音点点头:“是的,我……去看过她。”   柳易风闭上眼,一种痛苦的情绪从他隐忍地平静地眉宇间穿透了出来:“我真的很没用。居然连她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靡音垂下头,看着被褥上的刺绣。   她的思绪,仿佛也随着那些绣线地痕迹在缓缓移动。   一针一针,组成了现在这样淡雅的花纹。   房间内的空气,像是哽着一滴泪。   有种咸涩的味道。   但同时。也有一种香气。   那种靡音熟悉的,让她心安的香气。竹叶与药香地混合。   靡音抬起头,阳光照在她细致的睫毛上,将那黑色染成金黄。   靡音道:“姐姐去的时候,不痛苦。因为。那时候,她爱的男人也爱她。这……就比什么都好了。”   “是的,”柳易风道:“是地,我爱她,永远都会爱着她。”   两人沉默良久。   “靡音,”柳易风道:“今后,你就在这里住下好吗?忘记一切仇恨,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一切仇恨?”靡音轻声问道:“那么,你也会忘记吗?”   柳易风摇摇头。眼中是一种清醒的彻悟:“我不会忘记的。因为我唯一剩下的,就是仇恨……但是靡音。你是不同的,你还有着快乐生活下去的希望。你姐姐在世时,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你过上一种平静的生活。靡音,为了青兮,为了我,为了你自己,放弃仇恨。”   靡音静默了。   忘记仇恨。   这四个字,却是艰难地。   是地,她一直在考虑。   如果殷独贤没有死,那么,她应该怎么做?   回到盛荣,重新开始复仇的生活。   还是放弃仇恨,和耶罗那些自由地草地一起同生共死。   这些天,靡音一直在静静思考着这些问题。   命运,究竟会让她怎么做?   究竟,要让她怎么做才好。   结束完对话后,靡音独自步出了柳易风的房间。   她走在长廊上。   长廊四周种有许多的竹子。   那种清凉的绿意,渗入她的每一个毛孔中,让靡音有种酣畅淋漓的清透。   微风吹来的竹林的气息,进入她的肺部,仿佛瞬间,就将那些烦思给吹走。   这里的一切,不奢华,不富丽。   只有一种质朴,让人感觉到一种脚踏实地的心安。   脚踩在这山庄的地板上,靡音觉得,自己是确确实实,真真正正地活着的。   竹林,在摇曳着。   像是一只手抚过了靡音的肌肤。   那只手,是靡音所熟悉的。   带着暖意的手。   在走廊尽头的小亭中,靡音看见了那只手的主人……慕情。   是的,他正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   衣衫,已经更换了一件。   血迹,全部清理干净了。   他清瘦俊逸的脸庞上,有着失血的苍白。   靡音的心,顿时生出一种愧疚与无措。   靡音发觉,每次她看见慕情时,心里都会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措。   竹林的绿意,笼罩在假寐的慕情身体上。   他仿佛是竹精。   自由自在,无欲无求。   靡音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然后,就在那种无措持续地在靡音身体中膨胀时,慕情开口了:“过来坐吧。”   随着话音,慕情也撑起了身子。   虽然动作轻微,但,还是扯动了伤口。   他的脸上,有很轻微的抽动。   虽然他努力隐忍着,但靡音还是看见了。   ps下次更新5月24日   逃避   她感觉到懊悔以及内疚。   “你的伤……”靡音喃喃道:“对不起。”   慕情微微一笑。   那笑容,若柳絮般轻扬,抚在靡音的心上,软化成一片。   “是我的错,我没有事先向你说清事情的经过。”慕情这么回答。   他并不是客气。   他的话语中,是平和。   像是清澄的溪水。   靡音看着他。   他的手指,是干净的,暖热的,令她向往的。   “谢谢你,救了柳哥哥。”靡音道。   “他。也是我地亲人。”慕情地声音。和熙得像是暖风。   温暖。是靡音许久都没有接触到地东西。   她心生恋恋。   靡音抬头。透过那茂密地竹林。看向天空。   竹叶组成地缝隙。也是一种柔软地绿意。   “我该回去了。”靡音道。   她的声音中,有种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东西。   是一种眷恋。   是一种晦暗。   是一种不舍。   “你连茶都还没有喝呢。”慕情说着,边用左手端起茶壶。   他尽量避免使用右手,避免牵扯伤口。   靡音刺得并不浅,虽然他用药止住了血,但是,起码需要修养一月有余。   可是,他不想让靡音看出来。   他不想让她愧疚。   靡音自不是媸颜陋质,也觉察出了他的用心。   于是,她主动接过慕情手上的茶壶:“我来吧。”   两人的手,碰触在了一起。   虽然只是一瞬,但是,靡音觉得,那种暖热,会一直驻留在她的肌肤之上。   那股暖意,会透过肌肤的每一处纹理,到达四肢百骸。   是的,四肢百骸。   靡音定定神,将茶水倒入自己面前的杯子中。   因为她略为繁乱的思绪,茶水溅起了繁乱的水花。   偶尔一滴,落在靡音的手上。   靡音端起茶,静静地品着。   这里的一切,都是幽静,清雅。   茶水,也是一样。   靡音的目光,一直看着杯子。   但眼角,却是驻留着慕情的衣角。   那浅色的布料上蒙着一层竹林的绿。   面前的这个男人,靡音想,他,或许是不同的。   或许,他真的,是不同的。   那衣角,一直胀满了靡音全部的视线。   但是,靡音猛地回过神来。   她有些明白自己在期盼着什么了。   可能吗?   靡音讪笑一声,硬硬地将眼神移回。   她不愿妄想。   “果然是好茶。”靡音放下杯子,用与慕情同样平和的声音道:“谢谢你,我回去了。”   说完,靡音站起身来。   她的裙裾,本身是散成一朵花,而如今,合拢了花苞。   静默的,像是不曾盛开过。   像是不曾有过期许。   靡音走出了亭子,走上了长廊。   长廊,仿佛望不到尽头。   靡音觉得很奇怪。   刚才她来的时候,明明是很短的距离。   难道,是因为离开。   她不愿多想。   不敢多想。   这时,慕情叫住了她。   “那里,是你的家吗?”   那声音,顺着清风传来,像是能吹散人的烦思。   靡音没有回头。   但是,她摇头了。   不,那里,不是她的家。   她没有家了。   从很早很早以前,就没有家了。   “那么,为什么还要回去呢?”慕情继续问。   风,持续地吹来,吹拂起了靡音的发。   在空中,四散着。   像是一种无声的回答。否则,她又能住在哪里呢?   “如果你不嫌弃,”慕情道:“你可以住在这里的。”   靡音还是没有回头。   但是,她冷清的声音,随着风,飘散到了慕情的耳中:“不必了,我很好。”   接着,她继续往前走。   慕情再次叫住了她:“如果有空,就多来这里玩玩,这里,随时都是欢迎你的。”   靡音顿了顿,接着,离开。   脚步再也没有停止过。   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似的。   倾诉   靡音坐在池子边。   池面上,有着宽大的荷叶,圆润的露珠正在上面滚动。   叶脉清晰,下面似乎有着无数的汁液流动。   靡音的眼睛,一直驻留在上面。   可是她的神智却不是的。   她的神智,飘散到了很远的地方。   带着一种竹叶的香气。   飘逸。   她的双膝弯曲,下巴就抵在膝盖上。   而眉宇之间,满是烟云般的郁郁。   像是高山上的雾气,淡淡的,确是存在。   极净万今早派人快马回来告诉她。说是宫中有事。耽误了。一时半会无法回来。   靡音听了便是听了。心中没有一丝起伏。   她地一颗心。似乎已经成为了死水。   平静至黑色。所有地作物都安静地在里面枯荣。   无声无息。   虽然靡音不愿承认。但是。在几天之前。她心湖地水。还是摇曳了片刻。   因为那股竹香。   可摇曳之后,便是深深的无奈。   心中,有种浅浅的闷窒。   说不出因由。   柳易风曾好几次送信来,想让她去山庄中聚聚,但靡音总是推脱。   她不想见到那翠竹般的人。   她不想见到慕情。   并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其他。   其他,靡音不愿正视的原因。   靡音的头,枕着膝盖,久了,脚便有些酸麻。   她嘴角抿紧几分,接着,便站了起来。   极净万为她安排的屋子。舒适至极,奢华至极,但。不是靡音想要的。   这里,到处都熏着香。   珍贵的香料。   可是,却失却了自然。   靡音想起了那染着药香的气息。   似乎,无论如何,靡音都会想起不愿记得的那个人。   胸中,烦闷淤积。   靡音不愿再在这待下去,她来到了山上。   这座山很大。苍翠中透着深郁。   靡音特意挑地另一条路。   她不想见到慕情。   而且,也很难见到他。   因为靡音巧妙地打听过,得知慕情每隔几个月才会入山寻找药材一次。   上次,不过是巧合。   他们,见面的机会,将很少了。   靡音这么想着,一路沿着山路行走。   她的脚下,有很多地落叶。   陈旧的黄色,清新的绿色,混杂在一起。   没有区别的。它们都是落叶。只是落叶。   半山腰处,有座小亭,年代似乎已经久远。显得陈旧。   可是在浓浓绿荫的映照下,却有着别样的意趣。   靡音走得累了,便决定在此歇息。   坐在亭中,可以俯视山下。   心里,稍稍开阔些许。   一朵野菊花,在亭脚处哀哀地开放着。   那种娇嫩的色泽。柔软了人地眼。   靡音伸手,将它摘取了下来,放在鼻端轻嗅。   没有香气,只有一种露珠的清新。   靡音闭着眼,闲适地轻嗅着。   而此刻,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很轻,像是极力不想打扰到她。   靡音睁眼。   美眸中瞬间闪过淡淡的讶异与慌乱。   因为。   来人是慕情。   “对不起,打扰到你了。”慕情的声音,还是她记忆中的那般清雅。   “没关系。”靡音将手中的花放在了一旁。   接着。靡音微垂着头。没有再说话。   还是慕情打破了沉默:“这些天,为什么没有到山庄来。是因为我说错了什么吗?”   靡音摇摇头。   阳光从她背后射来。   影子,在亭中的地面上,模模糊糊的。   “你的伤,有什么要紧吗?”靡音转移话题。   “没事,已经大好了。”慕情的声音,依旧是轻柔,就像是今天地阳光。   “易风,很想和你说说话。”慕情继续道:“我看你也没事,不如就跟我一起回去吧。”   “改天吧。”靡音看着地上的影子,道:“改天我再去。”   慕情沉默了。   阳光,静谧地洒在两个各怀心事的男女身上。   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层冰。   “你为什么不开心?”慕情忽然这么问。   “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靡音笑了。   可是要等笑地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连抬起嘴角的心情都没有。   “因为,你的脸上,从来没有露出过真的笑容。”慕情这么回答。   他的声音,也是像云烟般飘渺。   “你认为,”靡音忽然冷笑了一声:“一个亡国之女,还有开心的必要吗?你认为,一个什么都不剩下地女人,还有开心的必要吗?你认为,一个经历过无数血腥,甚至杀过人的人,还有开心的必要吗?”   靡音的音调,到最后,不自觉地拔高了。   她并不是针对慕情。   只是,针对自己的感情。   在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语气,有多么尖刻。   她的贝齿,咬住了唇瓣。   因为自己刚才的行为。   她想,在听见这么不客气地回答后,慕情应该会离开地。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可是没有,在惠风之后,慕情的声音,还是一样地暖柔:“有必须。”   他这么说:“有必要的,因为至少你还活着,至少你可以闻到花的清香,可以听到鸟的鸣叫,可以感受雨露的滋养,可以有无止境的未来……所以,你有开心的资格,也有开心的必要。”   是吗?   靡音这么询问自己。   是这样吗?   她的手上,重新拿起了那朵花。   触手,便是柔嫩。   “我是名大夫,时常会接触到很多的病人。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有着美好的未来,但是他们的生命却不允许他们拥有那些未来。所以,我认为,生命是最可贵的。如果我们还活着,那就要好好地活着,努力地活着。”慕情的声音,在这山林之中,轻扬飘散。   靡音安静地凝听着。   她的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裂开。   不痛。   只是一种微微的悸动。靡音还是垂着头,但是她知道,慕情就在自己身边。   他一直没有离开。   靡音的手上,是那朵野菊花。   不娇艳,颜色也不素雅。   但是,却有着昂然的生命力。   在阳光下,热烈地绽放花瓣。   靡音缓慢地将它旋转着。   圆形的花,成为圆形的黄色。   在那漩涡之中,靡音轻声道:“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你想听吗?”   天色,由蔚蓝转为昏黄。   天际的云霞,仿佛在燃烧一般。   那红色的云,镶着金色的边。   与绚烂的华丽中,带着一种静谧的怆然。   靡音,将自己所有的故事,将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慕情。   那些悲伤。   那些屈辱。   那些屠杀。   那些血液。   一件件,一桩桩,全都向慕情讲述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但是,在慕情的面前,她不自觉地就会将身体放松。   她会有一种想要放空的渴望。   慕情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他们在亭子中坐了许久。   靡音在喁喁地说着,而慕情则安静地聆听。   靡音的诉说,是断断续续的。   甚至偶尔要停顿半个时辰才会重新响起。   可是慕情从来不会催促与插话。   他只会聆听。   安静地聆听。   以及。   安静地注视着面前的这个女子。   ps这个月争取每天更新力完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消息   靡音的心,似乎宁静了许多。   自从,她将一切都告诉了慕情之后。   她的心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扑扑索索的,花瓣,在她的心间荡漾。   满天花雨,静谧纯净。   慕情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他的存在,对靡音而言,便是好的。   靡音觉得,他懂得她。   或者说,至少,他能理解她。   靡音不再逃避慕情。   似乎将那些事情说出口后,她和他之间的隔膜,瞬间就消除了。   至少,他们之间的隐瞒,少了许多。   靡音时常去山庄中。和柳易风作伴。   有时候。柳易风喝过药后睡了。慕情便会邀靡音去竹林之中。   雅竹之下。有着青石板。   上面。是一副棋盘。   两人时常在竹林之下下棋。   靡音地棋艺只是中等水平。她知道。每次下棋时。慕情都会让她。   否则,凭两人相差过大的水平,一局棋,也不会下这么长的时间。   慕情并不会居功。   而靡音也没有表现出来。   他们,似乎是在维持着这样的平衡。   似乎,是在借着下棋而待在一起。   可是,他们很少交谈。甚至于,有时候连一句话也不说。   靡音来时,只需要点点头,慕情便将棋盘给摆好。   而靡音离去时,同样只需要点点头。   没有多余的词语。   可是靡音觉得,自己和慕情之间,是投契的。   她喜欢和他待在一起的感觉,这让她觉得从未有过的安   或者有时候。她也想,如果时间,永远也不停止。那该多好。   这天,靡音照旧是先来到柳易风的房间中看望他。   柳易风的伤,已经大好了。   只是一身武功,因为那时的酷刑,损失大半。   看见靡音,柳易风微微一笑,道:“不用看我。直接去找慕情吧。”   靡音看着他脸上那善意地戏谑,耳朵忽然像有小小的火在灼烤:“什么意思?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   “不见得吧。”柳易风继续微笑:“我怎么感觉,你每次在我这,都有些坐不住呢?”   “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以后还是少来吧。”靡音垂眸。   语气,染着淡淡地任性,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个无忧无虑的时代。   可是,那声音中的浅浅沧桑,却是掩饰不住的。   柳易风的眼眸,黯淡了下。他忽然叹口气:“靡音。很多事情,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靡音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可是她不回答。   她只是用手抓着自己衣裙上的丝带,静静摆弄着。   “靡音。我和你姐姐,从你及笄开始,便时常讨论你地未来。”柳易风缓缓回忆着:“我们想的是,希望能够让你嫁给一个拥有闲职的男子,不需要他富贵,不需要他拥有重权。只要他能够给你平凡的幸福,那就好。”   靡音的手,继续抓弄着丝带。   丝带,染着凉凉的滑腻,在虎口处缓缓游移。   那种凉滑柔腻的弧度,一直延伸到靡音的心中。   “靡音,慕情是一个好人,一个好男人,我想。他就是上天给予你的良人。”柳易风的声音。在屋子中回响。   “我不认为,上天会优待我。”靡音看着那暖热地阳光。但是一双眼睛,却冷了下来。   “别这样想,”柳易风劝慰道:“至少靡音,你活了下来。”   “可是这样的活着,”靡音阖上眼:“像是行尸走肉。”   柳易风沉默了。   屋子里的家具,散发着竹林地气息。   这里,全是自然。   柳易风将手,放在了靡音的头上。   从他的手掌心中,传达了一种确定。   “不会的,只要活着,就有无限的希望。”柳易风的声音,有种尘埃落定后地禅意:“只要你活着,就应该努力地让自己快乐。”   靡音继续将那丝带在虎口处拖曳。   那种凉丝丝的感觉,就这么蔓延在她的心间。   “去吧,去找慕情。”柳易风用这句话结束了他们之间的见面。   靡音听了柳易风的话,来到了竹林间。   还是下棋。   午后的阳光,是慵懒的,透过竹叶,照在棋盘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两人的手,落在棋盘上时,光影会暂时覆在上面。   白皙地肌肤,暖黄地影子。   有种梦境般的朦胧。   而靡音此刻地神智,也是恍惚的。   她一直在想着柳易风的话。   一手棋,更是混乱的。   慕情也没有出声提醒她。   他反而跟着她的混乱继续下着。   竹林间很安静。   只剩下黑白两子偶尔落在棋盘上的声响。   小竹凳上搁放的两杯茶,也渐渐地失却了温度。   但青瓷茶杯,还是默默绽放着它的淡雅。   靡音的眼睛,一直盯着棋盘,可是神智,却已经穿过竹林,飘到了空中。   在蓝天之中,翱翔。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地闻到慕情身上清晰的气息。   回过神来,竟发现慕情的手,不知何时,来到自己的面前。   靡音看见,那宽大的袖子里,慕情的手腕,素雅而干净,骨节分明。   她的耳朵,再一次燃烧了起来。   靡音的身体,也猛地向后一退。   这么一退,她才看见,慕情的手上,拿着一片竹叶。   而慕情,则在阳光下,对着她和熙地一笑,道:“刚才,这个飘落在你的头上了。”   他的笑,像是春水一般,瞬间融化了靡音的心。   靡音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从自己那荒芜的心园中,震慑开来。   那干旱得裂成沟壑的土地里,似乎有一株绿草,慢慢地发芽。   痒痒的。   靡音看着慕情的脸庞,失了神。   “你怎么了?”慕情问。   那声音,还是一样的柔和。   靡音没来由地感觉到了郝然。   她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改天再来吧。”   慕情也起身。   素净的衣衫,滑过石凳,缓缓地,像是滑过靡音的心中。   “我送你吧。”慕情这么说。   “不用了!”靡音连忙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好。”   说完,她立即迈动脚步,离开。   她的脚步,带着惶然。   靡音真的不清楚,为什么每次遇见慕情,她都会是这样的无措。   可是,她还是想见他。   即使有这样的尴尬,她还是想每天见到慕情。   离开时,靡音告诉慕情,说明天再去山庄。   可是她没能做到这点。   因为,有人从耶罗城来了。   远修。   他找来了。   靡音一直想将自己受伤的事情隐藏,不欲让高远修得知。   她害怕他会为此自责,害怕他会去为她报仇。   所以,她在此期间,也写了好几封信给远修,说她在这边安好,让他不用挂记。   但是自从极净万接到消息回宫之后,靡音也就没能再收到远修的回信。   没想到,今天远修居然亲自来见自己了。   而同时,他还带来了紧皱的眉宇。   以及一个让靡音震在原地的消息。   殷独贤,并没有死。   是的,殷独贤没有死。   他还活着。   他安然无恙。   闻言,靡音仿佛被瞬间打下了地狱。   怎么会呢?   怎么会呢?   他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活在世上?   靡音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那些噩梦,带着锋利的黑暗的爪牙,重新纠缠上了她。   亭子   那些不眠的夜晚。   那些殷红的血液。   那些狰狞的伤口。   全都重新回到了靡音的生命中。   果然。   他果然没有死。   虽然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可是靡音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接受。   为什么,他还是活着。   靡音坐在椅子上。   她想站起,但是,却感觉无能为力。   她瞬间失却了所有的力气。   “靡音。本来我想瞒着你。但是你最终还是会知晓地。所以。我情愿自己告诉你这个消息。”高远修缓缓说道:“极净万回宫。也是和朝中重臣一起商议此事。”   见靡音脸上是惶然。高远修叹口气。   他握住了靡音地手。   纵然天气和暖。靡音地手。还是冷如薄冰。   就像是从来都不曾温暖过。   “靡音。把一切都放下。你已经尽了自己最大地努力。你已经做得够好了。”高远修努力地想让她平静下来:“靡音。我知道你现在无法接受。但是。你必须忘记这一切。当它们是过眼云烟。你不能让这这些事纠缠住你。明白吗?”   靡音点点头。   但是那弧度,却是几不可察的轻微,是无意识的。   她,并没有做出什么许诺。   “靡音……”高远修还想说什么,但是话临到口中。还是放弃了。   他想说自己想保护靡音。   可是他没有这个能力。   曾经多少次,他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她。   但到最后,靡音还是受伤了。   上一次,在他的面前,靡音被赶走。   而这次。在他地府中,靡音被抓走。   是的,他已经知道了靡音被大皇妃她们毒打的事实。   当天晚上。他发了疯似的,潜伏在大皇子府外。   他的手中,是毒刀。   他做好了玉石俱焚地准备。   他决定要杀了大皇妃,还有景萨奇。   他要杀了一切伤害靡音的人。   但是,就在他准备动手时,第真机赶来,制止了他。   “如果你这么做了,不仅是你。就连你想保护的那个女人。也一样会没命地。”   第真机这么告诉他。   是的,就连靡音,也会没命的。   高远修像是被一盆冰水被从头淋到脚。   冷得他彻底清醒过来。   是的,他是没用的。   他根本保护不了靡音。   以前的誓言,都是尘埃。不。   比尘埃,还要轻微。   他明白,靡音是因为不想让他难过,才会跟着极净万来到这里。   所以,他也就装作不知晓的样子。照旧和靡音通信。   前些日子,耶罗以为殷独贤已死,朝中无人掌权,便开始蠢蠢欲动,准备趁此机会进攻。   可是他们错了。   殷独贤突然出现在军营前,士气瞬间被鼓动起来。   在他和杨池舟的带领下,耶罗损伤惨重。   是地,殷独贤没有死。   他还活着地。   靡音闭上眼。   她的眼珠,在微微地颤动着。   一种情绪。在里面流溢。   是恐惧。还是其他。   她不明白。   没有人能够明白。   一只大手,掐着她的脖子。   一块阴影。压在她心上。   一些往事,挤压着她的脑子。   靡音感觉到无法呼吸。   是的,她无法呼吸。   她需要一些气味。   需要一些竹叶。   靡音告诉高远修,说自己想要出去走走。   之后,她来到了慕情的山庄中。   她想要见他。   没有为什么。她只是想要见他。   所以,靡音来到了这里。   从仆人口中,她得知,慕情正在医厅中给一名患者治病。   医厅,是慕情诊治病人的地方。   如果是平时,靡音会等待。   但是今天,她等不了了。   她只想看见他。   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   她也是可以安心的。   靡音地缎鞋上,绣着一朵梅花。   而现在,梅花就在快速地移动。   一直在医厅前,那小而精致的梅花,停下了。   靡音倚在雕花木门前,静静地看着里面。   一张竹榻上,正卧着一名妙龄女子。   她的脸孔,并不特别牵惹人的心目,但是那双眼中燃烧的春情,却让她的面孔顿时鲜活起来。   靡音理解她的目光。   那名女子,此刻,正看着慕情。   那是浓浓的爱慕。   大胆的示意。   靡音看向一旁地慕情。   他地脸上,依旧是淡雅如竹的笑容。   仿佛和熙地阳光,在这间屋子中生了根。   可是靡音的心,却是冰凉一片。   原来,慕情的笑容,并不是专属于自己。   或许,他对任何人,都是这样亲切。   医者父母心。   或许,慕情只是把自己当成一名患者。   一名需要特殊照顾的患者。   只是一名患者。   靡音站在医厅门口,忽然之间,感觉到天旋地转。   她的手,忙紧紧抓住雕花木门。   如葱般的手指,死死地,像是要掐入木头中。   她紧紧地咬住嘴唇,牙齿挤压着唇瓣,下面的血液,全都逃窜。   她的唇,开始苍白。   她的脸色,也开始苍白。   她的生命,早就已经是苍白。   而当她稳住身子,重新将目光投向厅内时,却发现,慕情已经发现了自己。   她的样子,是异常的。   “靡音,你怎么了?”慕情问。   靡音什么也没说,她转身,跑走了。   此刻的靡音,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她任由自己,带领着自己逃跑。   天空,忽然之间,阴云密布,那些厚重的云,层层叠叠,像是要向着地面压来。   向着人的心,压来。   靡音跑出了山庄。   但是她并没有回极净万为她安排的府邸。   她在山林中奔跑着。   快速地奔跑着。天色,瞬间就暗了下来。   周围,都是浓浓的黯淡的黄色。   没有任何缓冲的时间,暴雨就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珠,砸在靡音身上。   凛冽的风,刮着靡音的脸庞。   刺骨的冷,钻入靡音的骨髓。   脚下的泥土,被雨水浸润,变得软滑无比。   靡音一路跌跌撞撞,摔倒了许多次。   她的身上,脸上,都是肮脏的泥土,被雨水冲刷成纵横的一条条。   狼狈而脆弱。   地上,还有很多的小石子,有着尖锐的棱角。   靡音跌落在地时,手腕上就被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殷红的血,合着灰色的泥,在她的身体表面流淌着。   但她似乎是无知无觉的。   感觉不到痛。   此刻,她的心里,暗涌着一股无比复杂的情绪。   众多的事,众多的人,交杂在一起,成为钝钝的刀,一点点地凌迟着她。   靡音的衣服,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体上,成为第二层皮肤。   她就这么拖着浸满雨水的身子,在山林中奔跑着。   她的眼睛,被狂风,被暴雨所击打,一直是眯缝着的。   而当她能够睁开眼时,已经来到了亭子中。就是这间亭子,就是在这里,靡音将自己的全部事情,都告诉了慕情。   当靡音走进亭子中时,虽然外面的世界仍然是狂风骤雨,但是她却感觉到了沉静。   风声,雨声,她都听不见了。   亭子的下面,便是山坡。   倾斜的山坡。   跌下去,是没有活路的。   而靡音,则站在了亭子的护栏上。   在风雨之中,她纤细的身影,在护栏上,摇摇晃晃地站立着。   定情   生命中的太多事情,都像是这暴风雨一般,加诸在靡音的身上。   她受不了了,再也受不了了。   即使再坚韧的草,也会有折断的一天。   而现在,就是那一天。   靡音站在护栏之上。   她的脚下,只有方寸之地。   如果滑倒,便会跌落,继而摔下山崖。   那么,她的一生,就这么完结了。   是的,就这么,完结了。   靡音站在上面。   大雨,浇得她睁不开眼。   大风。刮得她抬不起头。   天地间。是一片苍茫。看不见未来。   其实。只要这么一下。她就可以解除痛苦了。不是吗?   只要这么一下。   她就可以获得重生。   什么。都可以重新来过了。   她试探性地,抬起了一只脚。   身体,开始不稳,像是失去了平衡的船只,在惊涛骇浪中摇晃。   靡音闭上眼,准备任由老天处置她的身体。   即使是跌落山崖,还是其他,靡音都不想再管。   任由老天处置。   靡音的嘴角,在冰冷的雨水冲刷下,开始微微勾起。   再镇定不过。   她的眼前,是豆大的雨珠,打在她的面颊上。   她的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吹着她的耳膜。   靡音听不见,她也看不见了。   她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   或者,她正在慢慢远离。   忽然,一道凌厉的闪电划破乌云密布的天际。像是一块大布被强行撕开。   那刺目的亮光,穿过靡音的眼睑,就这么穿入靡音地脑子。   她周身的神经,猛地被牵扯了下。   以此同时,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   靡音感觉到,她脚下一滑,接着。身体就腾空了。   她的心,却很沉寂。   然而。就在她的身体向着山崖下摔下时,一个人,抓住了靡音的手臂。   那只拉住她身体的手,很柔软,但同时,却有着坚定的力量。   在这阴冷地天气中。他的手,却依旧有着隐隐地暖意。   一直,传递到靡音的血液中。   靡音睁不开眼,但是她却知道,这个救自己的人。就是慕情。   只有他,才会有这么温和的手。   只有他,只有他。   可是,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靡音的心中,有一个清晰的答案。   因为,她是他地病人她的生命,是他所珍惜的。   或者说,慕情在乎的,只是她的生命。   只是她地生命。   靡音不想要这样的救赎。   她不需要这样的救赎。   所以。她的手,正在从慕情的手中滑脱。   她想要下沉与坠落。   下沉与坠落,拥有着黑暗的令人快乐的魔力。   靡音想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获得这样的魔力。   所以,她地身体,随着自己的意志,在不断地下沉。   她即将脱离慕情的掌控。   就在这时,靡音听见了一阵被雨水浸泡得朦胧的声音。   “靡音,求求你。留下来。”   是慕情的声音。   他的声音里。有着请求,有着不属于他的波动的情绪。   靡音被迷惑了。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情绪。   她以为,他永远都是平静地,像是溪流,永远也不会有波动。   就在这犹豫地时间中,靡音被慕情给拉了上去。   她和慕情一起,倒在了亭子中。   亭子,遮住了风,挡住了雨,   靡音,能够看见了。   她看见了慕情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他地脸上,全是雨珠。   透明的雨珠,顺着他的脸颊滑下。   慕情的目光,顺着那沾染着雨珠的睫毛,看向靡音。   “为什么,”他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靡音没有回答。   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所以,她保持着沉默。   她努力地撑起身子,想要站起。   可是慕情拉住了她的手。   靡音被这样的一拉,重新扑在了慕情的怀中。   她和他,面对面看着。   靡音感觉到了冷,她的嘴唇,在哆嗦着:“这不关你的事情。”   但是靡音知道,这是谎话。   慕情看着她,眼中,仿佛有无数的烟云在聚散不休。   他的声音,和平时一样和缓,却多了一种清澈。   像是要将一切挑明的清澈:“不,这关我的事情……我关心,我很关心。”   “为什么?”靡音看入他的眼睛:“为什么你要关心,是因为我是你的病人是吗?你的身份,注定了你无法放弃任何一条生命是吗?”   慕情承受着她的目光。   他将靡音的目光,全部吸收入了自己的身体:“是的。”   是的。   他这么回答。   靡音的血液中喧嚣的成分,都瞬间归于沉寂。   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摔碎了。   或许,是一个希望。   靡音的面孔,是无法言语的黯淡。   是连雨水,也无法冲刷走的黯淡。   一滴残留的雨水,滑过她嘴角的苦笑。   终于,她听见了实话。   终于,她从慕情的嘴中,听见了他的真实心意。   是的,她不过是他的病人。   不过,是他千千万万个病人中的一个。   靡音第二次想要站起,但是,慕情牢牢地禁锢住她的腰肢。   因为,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是的,我的身份,注定了我无法放弃任何一条生命。但是……”他说:“你是不同的,靡音,我不仅仅把你当成我的病人。我想要的,更多,更复杂。”   “你想要什么?”靡音看着他的眼角眉梢:“你,想要什么?”   慕情没有回答。   他转身,将靡音压在了地上。   他低头,吻上了她。   他的嘴唇,是柔软的,像花瓣一般柔软。   他的嘴唇,是温热的,融化了靡音全身。   靡音的心里,有个小小的东西,在不断地膨胀。   里面,是突如其来的一种欣喜。慕情的动作,是温柔的,却有着无限的深情。   像是暖热的春风,包围着靡音。   她不再颤抖,不再感觉到冷。   在风雨之中,两人就这么拥吻着,仿佛要到时间的尽头。   暴雨,来得快也去得快。   天空,瞬间变得明净辽远。   那种蔚蓝,迷惑了人心。   像是噙在眼中的一滴泪珠。   等柳易风和高远修一起来到山上,寻找靡音和慕情时,却发现,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增添了,新的东西。   就像是,挂在天际的那道彩虹。   崭新的彩虹。   睹此情状,柳易风的脸上,是欣慰。   而高远修的眼中,闪过一道淡淡的灰色。   靡音的手臂受了伤,再加上雨后路滑,他们便决定暂时在山庄内住一晚。   等慕情将靡音的伤口包扎好后,便离开。   因为他看得出来,一旁的高远修,有话要对靡音说。   而靡音,自然也看了出来。   所以,当慕情离开后,靡音对着门边的高远修笑笑。   高远修慢慢地走了过去,来到床边,坐下。   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却不知从何开口。还是靡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远修,我想,我不能跟你回去了。”   靡音记得,自己曾经告诉过高远修,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但是,事情改变了。   她遇到了慕情。   遇到了这个,唯一让她心动的,能让她快乐的男人。   她想要和他在一起,永远。   相处   高远修看着靡音。   此刻,天色已晚,屋子中只有一只红烛,那暖热的灯光在不停地摇曳着。   但是在这样黯淡的光线下,高远修还是看见,靡音的脸上,有一种光亮。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从靡音脸上,看见过这种光亮了。   那是希望,以及憧憬。   希望着未来。   憧憬着未来。   高远修记得,自从出事以来,靡音的眼眸,就黯淡了。   完全没有亮光。   只余灰败。   而现在,那烛光,融入了她的眼眸中。   而且。在里面不断地膨胀。一直到最深地地方。   忽然之间。他释然了。   是地。靡音现在是快乐地。   而他最想要做地事情。就是让她快乐。   就像现在这样。   慕情。能够给予她快乐。那么。他应该放心地将靡音交到他手中。   这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即使,她要离开,他也会衷心地祝福。   只要靡音快乐就好。   只要她快乐,就比什么都好。   烛光在高远修的嘴角摇曳。   将他脸上的阴影全部照亮。   他忽然笑了。   对着靡音,真真切切地笑了。   “你终于,找到他了。”高远修道。   是的,经过了这么多的磨难,靡音终于找到了慕情。   找到了这个,能够让她幸福快乐的男人。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远修,”靡音将自己的手,覆盖在高远修的手上:“我……”   “什么都不要说,”高远修缓声阻止了她:“靡音。只要你在笑,那就好。”   靡音听了高远修的话。   她没有再解释。   他们之间,解释,是不必要的。   “靡音。”高远修反握住靡音地手。   他似乎察觉到,靡音的手,有了些许的暖意。   是慕情带给他的。   真好。   真的,很好。   高远修深吸口气。说道:“靡音,今后。你要好好生活下去,不能够再想过去的事情,明白了吗?”   闻言,靡音记起了那个梦魇。   那个,时刻纠缠着她的梦魇。   殷独贤。   他没有死。   靡音地眉宇间,又有阴云缠绕。   “靡音。现在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有了慕情。”高远修道:“你有了他,你就必须要对他负责。你必须将以前的一切恩怨情仇都放下,从此,安心地和他生活下去。”   靡音垂下头。   高远修所能看见地。只有她眉宇间的凝愁,还有睫毛的抖动。   不安的,犹豫的。   “可以吗?”靡音喃喃问道:“我害怕,即使是我放下了,但,他们会放过我吗?”   “靡音。”高远修牢牢握住靡音的手,骨节处,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   他地力量。是一种坚定:“你现在是在耶罗,你是安全的,你永远也不会回到盛容,你再也不会见到那些伤害过你的人。靡音,只要你放下他们,那些噩梦就不会再来纠缠你。”   靡音安静地听着。   但眸子里,还是有一丝茫然。   她的生命,是交给老天的。   她已经做好了听天由命地准备。   可是现在,老天让她遇见了慕情。   靡音心中有着不安稳。   那是长时间的提防与受伤后。产生的习惯性的怀疑。   会吗?   老天会让她这么如愿地生活下去吗?   靡音不清楚。   真的不清楚。   因为临睡前。喝了一碗安神汤,靡音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没有梦。睁眼,便是天亮了。   周身,是格外的舒畅。   她起身,来到窗前,推开那雕花窗户。   一股清新的风迎面而来。   夹杂着竹叶的雅致,仿佛,有着淡淡的绿色。   靡音地每个毛孔,都灌满了这样的风。   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是放松的。   就在她闭上眼,轻松地呼吸时,靡音听见了门外的响动。   很细微,似乎是不想打扰到屋子中的人。   靡音不动声色地来到了门前,猛地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慕情。   他的手上,端着一个黑漆盘,上面,摆着一碗药。   “这药是愈合伤口的,喝了,会痊愈得快些。”慕情微笑。   此刻,风从他背后吹来,吹起了他的发。   他整个人,都是飘渺地。   靡音地嘴角,也不自觉地翘起。   是许久未有的,轻松地笑。   发自肺腑。   “先趁热喝了吧。”慕情道。   “我怀疑,”靡音抿了下嘴,道:“你昨天对我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为了让我留下来当你的药罐。”   慕情听了,没有着急,也没有气恼,只是淡淡一笑:“你心里,是清楚的。”说完,他走进屋子里,将漆盘放在了桌上。   靡音看着他做着这一系列的动作,忽然问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对你会是特殊的?”   慕情将药端起。   那白瓷的碗,衬着他白皙的手。   有一刹那,靡音分不清晰两者的分别。   他用勺,搅动着药汁,让它尽快散热。   他没有告诉靡音,这碗药是从昨夜开始,他亲自煎熬的。   平时,这种琐碎的事情,他一般都会交给下人处理。   可是昨晚,他一直在火炉边守了一夜。   看着那黑色的药汁,不停地翻滚,冒着泡。   每一个泡,都仿佛是他心中的雀跃。   无声的雀跃。   他自小就不会流露出过多的感情。   可是他的心中,也有着和普通人一样的七情六欲。   当他第一次看见靡音时,是在山上。   一个单薄的女子,正在将花握出汁液。   是的,当他第一次见到靡音时,注意的,并不是她的美貌。   而是她的孱弱。   依他作为大夫的目光看来,靡音是瘦弱的。   是伤痛与病痛折磨下的瘦弱。   慕情是大夫,他经年累月,都可以遇见这样的病人。但是靡音,却是不同的。   坚韧。   慕情在她瘦弱的外表中,看见了坚韧。   就像是墙角的一株草,无论怎样的风雨,都无法将她折断。   她拥有着很强的生命力。   这让慕情感到好奇。   这个女子,似乎是遇到了很多的事情。   因为她的眼中,有着戾气与厌世的冷漠。   她在用花,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慕情每隔几个月,便会上山一次,偶尔,也会遇到生人。   可他最常的做法,便是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不想打扰别人。   同时,也不想别人打扰他。   但是这一次,他却站了出来。   “它会痛的。”慕情这么说。   这句话,开启了他们之间的缘分。   之后,他回到山庄。   不知为何,那个身影,总是隐隐约约在他眼前摇曳。   在和柳易风交谈时,他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闻言,柳易风仿佛重新复活。   柳易风告诉他,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靡音。   靡音。   慕情时常从柳易风的口中听见这个名字。   柳易风说,靡音是娇俏的,是单纯的,是依赖他们的。   但是,慕情所看见的,却不是柳易风口中的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他看见的,是一个像草般坚韧的女子。   预言   之后,又因为机缘巧合,耶罗太医让他去救一个女子。   不知为何,慕情有种预感,那名女子,就是靡音。   所以,他去了。   果然,就是她。   慕情仔细检查过,发现靡音身上有大大小小许多旧伤。   虽然痕迹已经很浅,但总是存在的。   告诉着慕情,那些伤害的发生。   当时,靡音在昏迷之中,可是眉宇却是紧皱的。   永远都没有放松的时刻。   而且,她在轻声呼唤着姐姐。   慕情忽然明白。   或许。靡音地内心。还是那个柔弱地孩子似地靡音。   慕情一直守在她身边。直到靡音好转。   之后。他带靡音上山。想让她和柳易风见面。   可是。他却疏忽了。   靡音。是一只小猫。   一只时刻处于警觉状态。因为受到过多地伤害。对一切都保持敌视地小猫。   她用她的利爪,伤了他。   在她用刀捅入他小腹时,慕情看见了她眼中掩藏的受伤。   他瞬间明白,她是想相信自己的。   慕情并没有怪她,当解释清楚之后,他和她成为了朋友。   慕情也不清楚,那种感情是从何时存在的。他只知道,和靡音在一起,时间过得很快。   他喜欢和靡音在一起。   即使一句话也不说,也是好的。   他喜欢靡音。喜欢这个坚韧与柔弱并存的女子。   而那天,他正在医厅中给一名女子看病,不经意地回过头来,却看见了靡音。   靡音的脸色,很苍白。   她地眼眸,也瞬间黯淡了。   慕情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刚想解释,但是,靡音却跑了。   慕情丢下了病人。追了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做。   路上,下起了雨,漫天的雨,像珠帘一般。挡住了他的视线。   可是慕情没有停下脚步,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找到靡音,他要向靡音说清自己的感情。   然后,当他见到靡音时,却发现靡音就站在亭子上。   他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抱住了靡音。   他挽回了靡音。   他挽回了自己的未来。   “你在想什么?”靡音的声音扯回了慕情的思绪。   “没什么?”慕情微微一笑:“来,喝药吧。”   慕情用勺子舀起药汁。递到靡音嘴边。   “你要喂我吗?”靡音笑问。   “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慕情回答得很平静。   靡音看着他,眸子中,有绚丽的光,在闪动。   她张开嘴,一口口地喝下慕情送来的药。   入口,竟有些甜意。   靡音就这么在慕情地山庄中住了下来。   他们的相处,是宁静的。   每天,等到慕情诊治完病人之后,便会来找靡音。   两人。说说话,下下棋,或者什么也不干,只是共同观赏一朵花的盛开。   时间,过得缓慢而愉快。   靡音觉得自己是在梦中。   可是,偶尔站在竹林之下。靡音心中也有不安。   她生命中地噩梦,靡音不敢相信就这么结束了。   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而这天,有个人就带着噩梦的影子来了。   极净万。   他还是来了。   靡音,似乎是早就料想到了这天,她做好了准备。   当极净万来时,她坐在石桌边。   桌上,摆着细瓷茶具,茶香袅袅上升。   极净万走到靡音的对面坐下,一双眼里。情绪掩埋着。   “看来。我没在的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情。”极净万道。   靡音没有回答。任由他的目光巡寻着自己。   她只是在倒茶,将那有着清雅香气的茶,轻轻推到极净万面前。   极净万拿起,喝了一口,便放下。   清澄的茶面,倒映着他嘴角地笑:“太淡了,不太适合我。”   “但却适合我。”靡音此刻才抬起头来,一双眸子,正视着他。   他们用一杯茶,打开了话题。   “不,”极净万细长的眸子缓慢地闭合着:“靡音,这不是你要的生活。”   “我想,我比你更了解自己所要的。”靡音微笑。   “这或许是你想要的生活,但,却不是你应该有的生活。”极净万的眼中,慵懒的意味里,带上了一种不可察觉的冷:“你并不是一个普通地女人,你注定不能过这种平凡的生活。”   “为什么?”靡音反问,语调悠闲,毫不在意:“为什么?”   “我想你也听说了。”极净万的妖娆镀上了一层阴凉:“殷独贤,并没有死。”   “那又怎么样?”靡音啜了一口茶,声调和缓:“我已经决定,忘记过去的一切。”   “可是过去的一切,是不会忘记你的。”极净万像是预言一般。   靡音将茶杯放在桌面上。   瓷器与石块碰撞,发出轻微地响声。   她抬起头,道:“我很感谢你帮助我,你为我做了很多事情,但对不起,我现在,已经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生活。”   “你认为,你真的可以这么平静地生活下去吗?”极净万的身子微微向后仰起,那蜜色的颈脖,将这么露了出来:“靡音,你认为,殷独贤会放过你吗?”   靡音看着极净万,眼中有着警觉:“你想怎么样?”   “别这么紧张,我既然把你偷了出来,也就不可能将你还回去。”极净万笑笑。   他的手指,在细瓷茶杯边缘游走:“靡音,记住,只有我才能保护你。”   “我自己,也可以保护自己。”靡音这么说道。   极净万的手指在某一点上停了下来。   他看着靡音,语调中带着一丝不解:“为什么是慕情?他有什么是我没有的?难道在你心中,我就这么比不上他吗?”   “不,”靡音摇头:“他有很多东西是你没有的,同样,你也有很多东西是他永远也无法获得地。可是,我爱地,偏偏是他身上拥有的东西,这是没有办法地事情。”   闻言,极净万笑了:“好一个没有办法。”   他的笑,倒映在茶面上。   水下,碧绿的茶叶,缓缓舒卷着。“我记得你说过,不会勉强我的。”靡音道。   极净万嘴角懒懒地勾起:“是的,我有我的坚持,我不是殷独贤,我不会用武力来征服你……但是,靡音,或许真的有一天,你会求我,你会安心地留在我身边。”   靡音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记住,我随时欢迎你来找我。”极净万起身,最后看靡音一眼。   他的眼神,是平静的大海,可是下面,却有着隐藏的黑色波浪。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隐入竹林间,靡音这才放松下来。   微风一吹,背脊竟是凉凉的。   渗出的,全是不安。   虽然极净万离开了,虽然他说过不会再对自己不利,但是他的一句话,却深深地压在靡音心中。   殷独贤,是不会放过她的。   靡音明白殷独贤的性格。   她知道,他是不会放过她的。   他一定会用尽各种方法找到她。   一想到要回到那个恶魔身边,仿佛有只大手,在死死抓着靡音的心。   她喘不过气来。   当极净万离开之后,靡音便睡下了,也没有吃晚饭。   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色渐渐由血红,变成幽蓝,最终,成为漆黑。   她睡不着斜倚着朱红的柱子。   她看着明月,看着那清冷的幽幽的光。   在这静谧的时刻,靡音的意志,不可抑止地脆弱了。   她双手捂住面孔,哀哀地痛哭起来。   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哭了。   灵肉   靡音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有眼泪。   可是今天,她还是哭了。   哭得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软弱了。   是的,她在害怕。   以前,她是不用害怕的。   即使殷独贤将她抓住,她也不会害怕。   因为,她的生命,她的未来,是黑暗。   那么,便没有什么好损失的。   但是现在是不一样的了。   靡音拥有了光明的未来。   她看见了希望。   她有了想要地东西。有了想要再一起地人。   所以。她开始害怕。   害怕这一切会被夺去。   在月色下。靡音静静地痛哭着。   尽管痛苦。但她还是极力压抑着自己地情绪。   她的哭声,更像是一种呜咽。   丝丝缕缕,一条条,在夜空中缓缓飘扬。   风,吹来,冷冷的,灌入靡音的衣服中。   她只着了白色的内衫,穿得单薄,凉意,轻易地便袭击了她。   因为冷,因为那些压抑的情绪,靡音的背脊,在不停地抖动。   掌心中,全是冰凉一片。   全是泪水。   就在这时,一只手,拍抚着她的背脊。   靡音没有睁眼,但却知道,是慕情。   她不敢抬头。   她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   双手,挡住面颊。   靡音不愿让慕情知道她的痛苦。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询问。   但是。靡音想错了。   慕情并没有询问。   他只是揽过靡音的肩膀,让她顺势靠在自己怀中。   他那柔和地手,将这么,一下下地,抚摸着靡音的头发。   无声地抚摸着。   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用自己的动作,表达着他的安慰。   靡音躺在他的怀中。   慕情的身体,并不健壮,相反。还有一丝清瘦。   但是,却给了靡音无限的安全感。   靡音仿佛融化在他的怀中。   她想就这么睡去,永远也不醒来。   永远,也不再和慕情分开。   永远。   就这么。靡音情绪的激动与不安在慕情地怀抱中消融。   月色,洒下白玉般的润泽,罩在两人身上。   此刻,慕情也依着红柱,半躺着。   而靡音,则蜷缩在他的怀中。   周围,都是一种清雅的寂静。   隔了许久。靡音缓缓开口:“慕情,他没有死,殷独贤,没有死。”   慕情没有说话。   他明白,靡音此刻只是想要倾述。   他,让她倾诉。   靡音地双手,环在慕情的腰际,而此刻,环得更紧了。   “慕情。我害怕。”她说:“我害怕他,我不想再重复那地狱般的生活。”   靡音环住慕情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最害怕的,便是失去慕情。   慕情的声音,承载着清凉的风。悠悠地吹入靡音地耳朵:“靡音,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我一直都会在的。”   听着慕情平稳的心跳。   嗅着他身上那令人心静的香气,靡音喧嚣的血液,渐渐宁静下来。   她看着月亮,眸子里,有了一种渴望。   靡音的手,慢慢地离开了慕情的腰。   她如葱般水灵的十指。在慕情的背脊上游移。   像是在弹奏着最舒缓而诱惑地舞曲。   这是靡音第一次。想要将自己完完全地献给一个男人。   灵与肉,一起献上。   靡音翻转过身。   她跪坐在慕情的双腿之间。那种姿势,像是一只期盼主人抚摸的小猫一般。   她的双手,环上了慕情的脖子。   她的眼中,氤氲着一种纯情地妖魅。   不是刻意的引诱,只是一种渴望。   真诚的,纯净的渴望。   靡音,想要让慕情拥有自己。   她爱他。   她想要他也爱上自己。   爱上她的人。   爱上她的身体。   靡音在诱惑着,用自己的感情来诱惑。   她的唇,触碰上了慕情的唇。   这是他们第二次地吻。   但还是感觉到了悸动。   在靡音地唇瓣之下,随着血液漂移。   靡音用自己那如花瓣般的唇,主动地吻着慕情。   她不时伸出自己地小舌,粉色的小舌,像是顽皮的蛇,在她的红唇间进出。   时不时地,舔舐着慕情的唇。   她在那唇上,品尝到了竹的清雅。   此刻的靡音,将自己的身体,全都压在了慕情身上。   他们之间,不再留一丝缝隙。   而在靡音主动时,慕情的呼吸,也渐渐地开始变粗。   现在的靡音,仿佛是一只花妖。   在夜晚的盛宴中,幻成了人形。   她是妖精。   任谁,都抵挡不住的妖精。   更何况,他爱她。有了那份感情的加温,靡音在慕情的眼中,美到了极致。   慕情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环抱着靡音。   她的腰肢,盈盈一握。   是那么脆弱,让人心生怜惜。   慕情的动作很轻,仿佛害怕靡音会受伤。   而靡音,则不满足他的轻微与踯躅。   她更加重了诱惑的力道。   她要让自己,完完全全地属于慕情。   她要让慕情,进入自己。   她要让他们两人,合二为   靡音开始用自己的身体摩挲慕情。   她要挑起他的欲望。   她要他抛开身份。   此刻,她只是个女人。   而他,只是个男人。   靡音碰触到的每一处,都燃起了小小的火花,灼烧着慕情。   将他的身体点燃。   他那清澈温润的眸子,此刻已经迷离。   靡丽的迷离。   他爱自己怀中的这个女人。   爱她的柔弱。   爱她的坚韧。   爱她的妖娆。   爱她的清纯。   爱她的头发丝。   爱她的脚趾尖。   他爱她的全部。   他要她的全部。   慕情忽然抱起靡音,走进了屋子。   他的脚步,是无声的。   月色,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绵长。   无声的绵长。   慕情将靡音放在床榻上,轻轻地。   然后,他坐在一侧,缓缓地解着靡音腰间的丝带。   他用极大的耐心,将靡音的衣服,一件件除下。   很快,靡音那羊脂般的肌肤,就弥漫满了他的视线。   极目所见,全是柔和的白色。   但是,在那些白色中,有着一条条细嫩的痕迹。   那是,鞭痕。   靡音所遭受的伤害。   慕情俯下身子,去亲吻那些伤痕。   带着虔诚,带着疼惜。   一条条地亲吻着。   靡音被他的吻所蛊惑,她的身体,开始灼热。   她将自己的手,插入了慕情的发中。   黑色的发,白皙的手指。   烛火,时不时摇曳,里面,有着妖。   在舞蹈着。   慕情和靡音的衣衫,一件件地坠落在地上。   纱幔,也在一瞬间,散开来。   里面的人影,重合,分开,动摇。   屋子中,那轻微的呻吟,开始蔓延。   一直,到夜的最深处。   在这个夜晚,在两具肉体的纠缠中,两颗心,靠得更近。   当靡音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阳光,透过雕花窗户的缝隙射入。   靡音的颈脖下,横着一只手。   而靡音的背脊,则是被赤裸的胸膛所熨烫着。   她感受着,慕情那熟悉的心跳。   脸颊上,是温情的笑。   靡音翻转个身,将脸,埋在慕情的胸膛中。   她重新闭上眼,安心地。   这里,是她永恒的栖息地。   战争   高远修和极净万已经回到了耶罗。   靡音就在山庄中,安心地住了下来。   每晚,只要慕情在她身边,她就可以安心地睡着。   躺在慕情怀中,那些噩梦都不会再次降临。   那段时间,是靡音最为快乐的时光。   天空,是无止尽的蓝。   竹林,是无止尽的绿。   日子,仿若清澈的溪水,无声地流淌着,仿佛要到永恒。   靡音,暂时地将过去的事情放下。   她想要全身心地投入和慕情的相处。   她的眼里,只想看着慕情。   她地心里。只想想着慕情。   她地耳里。只想听着慕情地话。   这边。是嫩草般地宁静。   然而。在另一个地方。却不是如此。   在耶罗和盛容地交界处。那里地生命。在以飞快地速度消逝着。   那里地土地。被鲜血染湿。   那里的天空,遍布沙尘。   那里的绿草,全被铁骑践踏。   盛容和耶罗开战了。   盛容的皇宫,还是一样的繁华富贵。   但是,在这样的繁华富贵中,却有着一种窒闷。   让人透不过气的一种窒闷。   杨池舟在内侍的带领下,来到了双灵宫中。   推开那沉重的门,光线涌入寝宫。   里面,一个人正坐在铜镜前。   那是一个脸庞上不染一丝杂质的男子。   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是那眉目之间,却染着冷。   像是天山之巅的冰雪。   让人从心中冷了出来。   “你又到这里来了。”杨池舟缓缓地说出了这个事实。   殷独贤的手,慢慢地抚摸到自己胸前:“池舟,你想靡音吗?”   杨池舟没有说话。   殷独贤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接着道:“靡音……我真的很想快点见到她。”   杨池舟看着梳妆匣中的物品。   杨木梳,翡翠耳坠,金簪。   每一件,仿佛都留有靡音地余温。   那个女子。   那个像猫一样的女人。   看了许久,杨池舟终于收回目光。道:“皇上,她不过是个女人。”   “不,”殷独贤的手,抚摸着那把杨木梳。   他手指所经过的梳齿,仿佛都留有靡音头发的滑腻:“不,她不止是个女人,她是靡音。”   杨池舟顿了顿,终于问道:“你打算将她怎么样?”   “你认为呢?”殷独贤静静地反问,声音中。没有怒,没有喜,什么也没有。   越是没有感情地声音。越是让人恐惧。   殷独贤的手,抚摸着自己胸口上的刀痕。   “我忽略了一件事,当一个女人全身心地爱上男人时,她会不自觉地倾听他的心跳。”殷独贤缓缓说道:“但是,她一次也没有倾听过我的心跳……她只是恨我。但也因此,她永远也无法知道,我的心脏,在右侧。多么讽刺的一件事,池舟。你说是吗?”   杨池舟眉宇间凝聚了犹豫。   他想起了那个女子的笑。   想起了那个女子的泪。   同时,也想起了那个女子地决绝。   最终,杨池舟开口:“已经查到,靡音确实是在耶罗境内,是由极净万带走的。”   “耶罗是吗?”殷独贤将这几个字在唇齿间慢慢地咀嚼着:“耶罗是吗?”   “啪”的一声,殷独贤手中地杨木梳,那把带着靡音味道的杨木梳,就这么折断了。   盛容开始对耶罗大举进攻。   边境,寸草不生。满是硝烟。   耶罗和盛容,已经并立许久,中间也曾有过无数的战役。   但是这一次的规模,却是从未有过的。   所有的生命,都在兵器的冷冷光亮中,消逝了。   而所有的植物,都在火光之中,消融了。   许多的城池,成为了死城。   而在耶罗地皇宫中。也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极撒风正向着自己的父亲极成汉道:“父皇。盛容此次攻势之所以如此猛烈,皆因二弟带回来的那名女子。她本是殷独贤的宠姬。却被二弟给劫到了自己府上。殷独贤震怒,因此开战。父皇,多年以来,二弟不学无术,整日沉迷于酒肉女色之中,这次更是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儿臣斗胆,请父皇……”   极撒风没有能说完。   因为一个慵懒悠闲的声音道:“皇兄想将我怎么样呢?”   极净万就这么走了进来。   而极撒风的眼睛,则沉了下去。   “参见父皇。”极净万轻轻地行了个礼,就像是过去一样,漫不经心。   坐在龙椅上的极成汉那威严地剑眉,微微地抬了抬:“你皇兄说的话,是真的吗?”   “父皇,我确实是如皇兄所说,将一名盛容女子给带了回来。”极净万的语调很轻松,根本就不像是一种解释:“但是,我倒不认为殷独贤对我们发兵,只是因为一个女子。”   “那么,”极成汉抬起眼皮:“你认为他发兵的原因是什么?“在前一段时间,是皇兄主张趁着殷独贤生死不明,侵袭盛容。”极净万懒懒地扬了扬眉宇,看了看极撒风,道:“是我们先动手在先,别人回击也是自然。按照这样的说法看来,对这次战争负责的人,应该是皇兄才是。”   “二弟,当时,也是你带回来的那名女子扬言说她亲手将殷独贤杀死,但实际上,殷独贤活得好好的。”极撒风语气中染上了一点阴沉:“依我看,那名女子,恐怕是盛容地内应吧,故意奉殷独贤地命令,来传播假消息。”   极净万笑容沉静:“按照皇兄的意思,将那名女子带回来地我,也应该算是内应了?”   极撒风颇有深意地说道:“听说,二弟时常去盛容,并且,在殷独贤谋反之前,还曾经和他交好不是吗?那么,很难保证,殷独贤不会与二弟串通一气,共同夺我耶罗之地。”   极净万继续笑着,笑得极撒风的毛孔有些发毛:“我想,这应该是皇兄最恐惧的事情,你一定是从我成年开始,就担忧着自己的皇位被我给夺取,是吗?”   极撒风的脸色瞬间暗沉下来:“你……”   “好了!”极成汉怒吼一声。   那声音,浑厚无穷,旁边杯中的酒,都震荡出了点点涟漪。   “大兵压境,可你们兄弟俩却自己斗得个你死我活,像话吗?!”   闻言,两人同时噤声。   极成汉看着自己仅有的两个儿子。   他知道,他们在争斗。   他知道,一旦自己去世,或许等不到自己去世,这两个亲兄弟就会展开血腥的仇杀。   这是最悲哀的事情。   他们砍向对方的每一刀,都将喷洒出与他们相同的血液。   极成汉也知道,这是无奈的。   因为当初,他也是在砍下了三个兄弟的头颅之后,才夺下了这个位置,才成为了耶罗的王。   这是身为王族的命运。   他们必须要杀掉一切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哪怕,是自己的兄弟。   想到这,极成汉深深叹口气:“现在,我需要的,是你们兄弟俩齐心协力,一同度过此次的难关,明白吗?”   他的话,说到最后,竟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极净万和极撒风点点头。   极成汉疲倦地说道:“无论殷独贤是不是要那个女子,我们要做的,便是将那名女子还回去,以免落人口实……撒风,你现在就马上派人去把那女子给抓住。净万,你就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   闻言,极净万的眼中,泛起了一层浓墨。   极撒风领命,立即带着心腹来到了慕情的山庄处。   他抬头,赞叹道:“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可惜,很快便要被血腥染湿。   “大皇子,听说这里的主人慕情是名神医,要不要,将他留下?”心腹问。   极撒风看着那些飘逸的竹林,眼中,是幽冷的绿:“不为我所用者,要来何用?”   接着,他的手,挥动了下。   二百多名士兵,带着锋利的兵器,冲入了山庄。   宁静   那朱红大门,被冷不防撞开。   脸上满是戾气的士兵,像浓黑的潮水一般,涌了进去。   他们的剑,渴望着鲜血。   可是,山庄中的情景,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空寂的。   没有一丝人声。   只有风,在空中回旋,吹响了竹林。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   山道上,驶着几辆平凡无奇的马车。   靡音靠在车壁上,眼睛透过帘子看向外面的世界。   山道两旁的绿色,在快速移动着,成为花花绿绿的一片。   但是。那些。都是不安宁地绿。   安宁地绿。是山庄中地绿色。   可是。已经不在了。   是她。迫使着慕情离开了那种绿。   她。仿佛是个不详之人。   正当这么想时。忽然有一只手。握住了靡音。   温暖的手。   是慕情。   他什么也没说,但是靡音知道,他的动作,是一种安慰。   车在岔路口,停了下来。   帘子被掀开,朦胧的阳光射了进来。   而与此同时,高远修出现在靡音眼前。   就是高远修,昨晚连夜赶回,通知他们离开。   是极净万提醒他这么做的。   极净万深知大皇子一定会将殷独贤出兵的事情推到自己身上。   而那时,靡音将成为牺牲。   闻言,高远修立即快马加鞭赶来,将消息告诉了慕情与靡音。   慕情没有任何犹豫,果断地决定,要舍弃山庄。   他在另一处,有所隐秘的住宅。   那是当年慕家祖先置办下的,同样是为了隐居而用。   慕情遣散了众人。带着几个忠心下人同靡音和柳易风离开。   那里,是慕情从小居住的地方。   而现在,却因为她,慕情必须离开,靡音感觉到了无奈与愧疚。   “靡音。我必须要回去了,否则,他们是会怀疑的。”高远修看着靡音,深深的:“放心,等时局安定了,我会来看你地。”   靡音想相信他的话。   但是她无法相信。   这一场离别,再见时,又不知是何年何月。   而在这样的乱世之中,每个人的生命。都如浮萍,没有保证。   或许,这就是她和远修的最后一次见面。   而这样地想法。也像是藤蔓一般,在高远修的脖子上缠绕。   不停地缠绕。   闷得他无法呼吸。   每次,都是离别。   他不想离开靡音,他想留在这里,保护她。   可是,他必须离开。   “靡音,珍重。”高远修最后看她一眼,将那张脸,深深地埋在心中。   然后。他转身,离开。   靡音看着那清瘦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中,是无尽的凄迷。   马车重新前进,车轮与地面发出辘辘的声响。   靡音靠在车壁上,忽然之间感觉到胸口的一阵窒闷。   并且,她有种想要呕吐的欲望。   靡音紧闭着双眼,脸色开始苍白。   慕情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他轻轻地握住了靡音的皓腕,开始为她把脉。   片刻之后。慕情的脸上,有了一种少见地激动。   喜脉。   靡音,有了孩子。   靡音,正孕育着他的孩子。   属于他们的孩子。   慕情沉浸在一种从来没有领略过地喜悦中。   他,就要成为一位父亲了。   他的心里,像是灌满了温水,融融的。   周围的一切,都仿佛不再真实。   靡音的声音传来:“慕情,我……怎么了?”   慕情睁眼。对着靡音微微一笑:“靡音。我们有孩子了。”   阳光,一点点地侵入马车中。覆盖在他们两人身上。   那是,最美丽的欢乐。   高远修一回到耶罗,休息片刻,便来到极净万府中。   而极净万似乎也正在等待着他:“靡音他们安全了吗?”   “是的,我亲自护送他们出去的。”高远修道。   “他们,最终将去哪里?”极净万问。   高远修沉默了。   靡音和慕情信任他,所以将他们今后定居的位置告诉了自己。   那么,他究竟应不应该相信极净万呢?   相信这个对靡音不死心地男人?   但是,如果极净万想要加害靡音,那么,他大可不必通知自己去让靡音离开。   思量到最后,高远修只淡淡说道:“我只护送他们到齐立坡上。”   此刻,书房外,有了一个微小的动静。   仿佛,是月影游移了一分。   极净万的眸子,随着那份动静,同时闪烁了下。   但最终,他只道:“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别让人起疑。”   高远修点点头,转身,潜入夜色之中。   极净万慢慢地踱到书房窗户前。   他看见,那里,有人站过的痕迹。   极净万抬头,仰望星空,最终,他闭上了那双慵懒的眼睛。   靡音和慕情最后定居的地方,是在一座名叫栖一山的半山腰上的住宅。   虽然比原先的山庄略为简陋,但靡音已经非常满足。   因为,这里也有一大片地竹子。   更因为,这里,有那个她所爱的竹妖般清雅的男人。   这里很宁静,平时并没有外人。   慕情陪着靡音下棋,为她弹琴。   日子过得很是逍遥。   靡音的肚子,一天天鼓胀起来。   这里面,有个小小的生命。   只属于她和慕情的生命。   靡音想,这个孩子,一定会很健康。   他将有慕情的嘴,慕情的眼,慕情的鼻子。   他将和慕情一样聪慧。   靡音喜欢抚摸自己地肚子,她每天都坐在竹林之下,和孩子说着话。   她爱这个孩子。   从今以后,她地生命将与他相联系。   这个孩子,是一道光,穿过了靡音充满乌云的生命,照亮了她。   从今以后,她会忘记过去地   从今以后,她将不是靡音,而是慕宛的娘亲。   是的,她和慕情已经商量好了。   慕宛。   他们的孩子,就叫慕宛。   遇到天气好时,靡音每天下午,都会坐在竹林中,为慕宛缝制衣衫。   小小的袜子,小小的肚兜,小小的衣服。   一切,都小得令人心疼。   柳易风每次看见这个情景,都忍不住笑叹道:“才四个月,就已经把孩子长到一岁时的衣服都做好了。”   慕情每次听见,也是笑着,任由靡音去。   他只希望她开心就好。   看着靡音由内至外的欢乐,柳易风心中会忽然有种哀伤。   倘若青兮还活着。   倘若一切都没有发生。   那该多好。   但更多时候,柳易风是开心的。   他将靡音腹中的孩子当成一个希望。   那是所有人的希望。   这里所有的人,都期盼着这个孩子能茁壮成长,能够幸福平静地生活下去。   日子,就像水一般缓缓地流动着。   这天,靡音像往常一样,坐在竹林之下为腹中的孩子缝制衣衫。   她的手,时而抚摸着腹部。   脸上,满溢着圣洁温婉的笑。   忽然,靡音的手停住了。   一旁正在阅读医书的慕情敏感地觉察到了这点,赶紧走过来察看:“怎么了?”   靡音呆愣了会,然后,惊喜地将慕情的手拿到自己腹部:“他在动了!”   慕情感觉得到,掌心中,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胎动。   他们的孩子,已经能够动了。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在阳光下,成为晶莹。   出现   栖一山很寂静,人烟稀少,到了夜晚,时不时会飞禽展翅鸣叫的声响,划破静谧。   房间中,是幽暗的,只余下点点月光。   那稀薄的光,颇有些徒劳的意味。   就在这无声的时刻,慕情听见身边传来靡音的轻声尖叫。   他睁眼,发现靡音是被梦魇住了。   她紧闭着双眼,额上满是冷汗,头不停地摇晃着,正在痛苦而焦急地呻吟着。   慕情忙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唤她:“靡音,靡音,醒醒。”   一直摇了四五下,靡音才猛地睁开眼。   在她睁眼的那瞬间,慕情透过月光,看见了她眼中的那些惶遽。   浓重的惶遽。   即使他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喘不过气来。   何况是靡音。   这种情绪。一定会压碎她地骨骼。   慕情将靡音揽入怀中。想将自己全部地安慰都透过这种方式传递给她。   “没事了。”他道:“没事了。”   从梦中惊醒地靡音。身体还是在不断地颤抖着。   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你是做了噩梦,那只是个噩梦。”慕情这么说道。   噩梦?   靡音茫然地闭上眼,这才发觉,自己的背脊,已经全部湿透。   噩梦?   她究竟做了怎样的噩梦?   靡音真的已经没有印象。   她只觉得,那是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因为,至深的恐惧,在刚才,侵入了她的骨髓中。   她的心,至今还在跳个不停。   究竟,她梦见了什么?   靡音躺在慕情怀中,手不自觉地掐入他的手臂。   为什么,她会如此地不安?   “别怕,我去给你煎些安神药。”慕情说着便要起身。   但靡音却从后环住他的腰:“不要。别去!”   “只是一会,我马上就回来。”慕情握住放在自己腰间的靡音地手,劝道:“你现在怀有身孕,应该注意休息,这样才能保证你和孩子的健康……别怕,我马上就会把药端回来的。”   尽管靡音心中一百个不愿放他离开。但听见这番话,也只能依从。   慕情轻轻地将门合上,然后向着厨房走去。   他的脚步声很轻,但此刻夜深人静,靡音躺在床上,细细地听着,竟然听得十分真切。   他越过长廊,之后拐弯,走上石子路。   再然后。脚步声便渐渐远了,直至消失。   靡音躺在床上,没有一丝睡意。   她睁大眼睛。看着窗户。   雕花窗户是半阖着的,偶尔微风吹拂,将树的叶子摇动。   黑影,在窗纸上晃动,像是诡异地手。   看着这些,靡音心中没有一丝惧意。   她不怕黑。   她不怕鬼。   她甚至不怕死亡。   那么,刚才她害怕的,她梦见的,究竟是什么?   靡音不愿去想。不敢去想。   她只是一直看着窗户上那活动的黑影,发着呆。   她就这么一直看着,看着。   但猛地,靡音发觉不对劲。   太安静了。   真的,太安静了。   是一种诡异的安静。   平时的这个时候,至少还有鸟时不时的鸣叫,还有虫的爬动声。   至少,还有人地呼吸声。   但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天地之间。什么声音都不再剩下。   不止是声音,还有生命。   仿佛连生命,都不再剩下。   那种恐惧,再度袭来,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掐着靡音的颈脖。   很辛苦,她再也喘不过气来。   靡音紧紧地咬住下唇。   她地身子,在瑟瑟发抖。   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   靡音猛地坐起了身子。接着。下床,穿鞋。走到门前。   她的手,那握住门闩的手,也是颤抖的。   门外,一定有某种她所恐惧的东西。   但是,靡音必须去看。   因为,慕情在外面。   是的,她要和慕情在一起。   想到这,靡音深深吸口气,将门打开。   一阵风,在这时吹起。   吹拂起了靡音的发。   吹拂起了靡音的衣衫。   吹拂来了一阵……血腥的气息。   是地,外面没有一丝声响,但是,却有着浓重的血腥的气息。   那种,靡音所熟悉的,却远离了许久的血腥气。   靡音的脚,开始发软。   是的,事情发生了。   像是有某种预感似的,靡音向着大厅走去。   一步步地,迈向大厅。   那段路,平日走来,是很短的距离。   但是这一刻,却是无限地漫长。   但无论如何,靡音还是到了。   她进入大厅,看见了那个噩梦。   大厅的太师椅上,坐着一名男子。   他的脸上,没有一点情绪的痕迹。   他的皮肤,是白皙的,就像是冰山上的雪。   他的眸子,是漆黑的,仿佛吸收了世间所有地黑暗。   一行血,新鲜地粘稠的鲜血,像疲软地蛇一般,来到他的脚下。   但是,他连眉宇,也不曾抬起。   仿佛那些,只是一些微尘。   殷独贤。   他来了。   靡音呆滞地环顾着大厅。   殷独贤的身边,是杨池舟,他正看着自己,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有担忧,有怜惜,也有怨怼。   大厅里,有十多个黑衣人,他们的眼里,没有感情,只有杀戮。   杀戮。   下人,都被杀了。   一个不留。   而在中央,则倒着一个人。   他的身边,是一碗跌碎的药,散发的清香,已经被血腥的气息覆盖。   那股香气,无能为力,挣脱不出来。   靡音什么也没有想,她立即向着慕情奔去。   她蹲在地上,将慕情扶起。   慕情似乎受了很重的内伤,他的嘴角,有着血迹,而脸色,却比纸还苍白。   可是看见靡音,他却露出了以往一样温雅的笑:“没事,别担心,我没事的。”   靡音的心,拧成了一团。   同时,也冰冷成了一团。   她所能做的,只是紧紧抱着慕情,紧紧地将他抱在怀中。   她不离开他,永远也不离开他。   一个人,向着他们走来。   那脚步声,是靡音所熟悉的。   没有一丝感情。   殷独贤在他们身前停下,他静静地开口:“靡音,我们又见面了。”   靡音没有应答。   也没有应答的必要。   她只是将慕情抱得更紧。   “想不到,这些日子,你已经嫁人了。”殷独贤的声音继续在大厅中回旋着,没有起伏,没有感情:“可是,你却忘记了,你的命,你的身体,你的全部,都是我的。”   靡音还是没有理会他。   她在记忆着,记忆着和慕情拥抱的感觉。   “靡音,你真的不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所以,有很多东西,你是不能获得的。”殷独贤缓缓说道:“譬如说,安宁的生活。”   靡音不理会。   她只是更加大了拥抱慕情的力气,仿佛想要让自己和他合二为一。   融为一体,永生永世,不在分离。   因为,她知道,很快,很快,噩梦就要来了。   靡音的猜测,是正确的。   殷独贤的声音,像是藤蔓一般,将靡音全身绑缚着。   那些藤蔓,甚至陷入了肉中。   “靡音,上次你捅了我的心,知道吗?那很痛……不,我想你还没有体会过。那么,就来体验一次好吗?”   伤害   闻言,靡音仿佛掉入了冰窟。   那些冷,那些冰,全部浸入靡音的骨髓。   忽然,她手臂一紧,接着,便身不由主地被殷独贤给拉起。   而同时,原本躺在靡音怀中的受伤的慕情就这么摔在了地上。   发出轻微而沉窒的声响。   靡音奋力地挣扎着,她想要回到慕情的身边,她想要抱住慕情,永远也不离开他。   但是她做不到。   殷独贤死死地将她拉住。   他将她环在怀中,他擒住了她的下巴,他逼迫着靡音向前看。   殷独贤的唇,轻轻碰触着靡音的耳廓。   他唇瓣上的冰凉,让人浑身颤抖:“靡音,现在,我要你仔细地看着,这个男人是怎样因为你而死的。”   殷独贤说地速度是很慢地。   但是他吐出地每一个字。都染着冰冷地血腥气息。   靡音地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   她地声线。在不停地颤抖着。   她地面孔。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粉碎。   “不要。”靡音喃喃道:“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呢?”殷独贤的唇边,绽放出了一朵最黑暗的花。   比今夜的天,还要黑暗。   接着,他挥手。   从刚才开始,杨池舟眉宇间便凝着一种犹豫。   他不确定这样做是否是应该的。   或许,从一开始,便是他们对不起靡音。   所以之后,靡音才会抗拒,才会离开他们。   他是这样想着的。   但是殷独贤不是。   他是不会放过靡音和慕情的。   他会使出天底下最邪恶的手段。   他的每一个敌人,都会后悔自己是他的敌人。   殷独贤是他的好友,同时,也是他的皇上。   杨池舟不能违抗他的命令。   不能。绝对不能。   所以,他上前去,蹲下身子,一把将慕情提起。   杨池舟是武将,自然是身材魁梧。   而慕情则是文弱温雅,两人地身材。相差悬殊。   因而,杨池舟很轻易地便将慕情给提了起来。   他仔细地看着慕情,看着这个文弱的,没有武力的男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靡音会爱上这个人。   是的,究竟有什么,是自己没有,而这个男人有的?   杨池舟的心中,渐渐起了妒忌地火。   他才是靡音的第一个男人。   是他。第一次占有了靡音的身体。然而,靡音爱上的,却是这个人。   杨池舟的眼睛一沉。然后,他举起拳头,倏地向着慕情的腹部狠狠击去。   慕情“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而与此同时,靡音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被抽走。   抽得一滴不剩。   靡音的脚一软,她想要跪下来,她想要求殷独贤放过慕情。   可是她动弹不得。   是地,殷独贤牢牢地将她环住。   他的手。重重地捏着她的下巴:“看,靡音,我要你亲眼看着他一点点地死去,就像是,你当初对我做地那样。”   殷独贤仿佛是在说着天底下最平常的事情。   仿佛在说:“看,这朵花,开了。”   但是,他所带来的恐怖,却是无与伦比的。   殷独贤没有喊停。所以杨池舟在继续着。   他在继续伤害着慕情。   他的拳头,那坚硬如铁的拳头,不停地击打在慕情的身体上。   每一下,都发出骨头与肉的沉闷声响。   每一下,都在靡音的体内爆炸开来。   那些碎片,切割着靡音地每一根神经。   已经痛得麻木。   她被迫着观看自己最心爱的男人渐渐死去。慕情吐了许多血,他的内脏,全都被严重损伤了。   他只着白色的内衫,此刻。衣衫上全是殷红的血迹。   每一道。都是怵目惊心。   但是,他没有求饶。   甚至于。没有哼一声。   到最后,杨池舟已经打累了,他甩开手,让慕情重新重重跌落在地上。   此刻,靡音牢牢地盯着地上的慕情。   他全身都洒满了血,像是染满了桃花瓣,那么凄艳。   他就这么躺在地上,仿佛……已经停止了呼吸。   靡音觉得四周忽然安静极了,她再也听不见一点声响。   是的,再没有一点声响。   “慕情……慕情?”靡音轻轻唤着,像是一种梦呓。   此刻,殷独贤也放开了她。   他要让她亲自去看看那男人的惨状。   靡音像是在梦游一般,她的脚下,仿佛踩着棉花。   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慕情走去。   她蹲下身子,鼓足了全部地勇气,将慕情翻转过身,将他抱在怀中。   然而就在这时,靡音看见,慕情睁开了眼,对着自己微笑。   “靡音,别哭,”他说:“痛苦很快就会过去的,靡音,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记住……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事情。”   慕情的笑容,像是最温和的春风,迎面吹来。   他在笑,和以前一样地笑,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泪水,瞬间像决堤一般,涌上靡音的眼眶。   她拼命地用手背拭去泪水。   她想要看清慕情此刻的样子。   她想要将他永远记在心中。   但是,她再度远离了慕情。   因为殷独贤,他将她拉走了。   他的掌心,似乎比平时更加冰冷。   那是一种黑暗降临的前兆。   靡音知道,殷独贤要动手了。   果然,殷独贤将靡音推到杨池舟地怀中:“看好她。”   然后,他一步步地走向慕情。   他蹲下身子,直视着他。   慕情虽然已经因为重伤而无法站立,但是他平静地迎接了殷独贤地目光。   慕情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绝望,没有恳求。   有地,只是平静以及一种自信。   “你在想什么?”殷独贤问。   慕情开口,却因为平躺着,腹中的淤血呛入了喉咙中,他在不停地咳嗽着。   血液,四溅着,染在他的脸颊上,衣衫上。   此刻的他,应该是狼狈的。   但是没有,即使到此刻,慕情还是给人一种清雅与悠闲。   他止住了咳嗽,然后看着殷独贤,轻声道:“我在想,我这辈子,是无憾的。”   “你也知道,自己即将要死了吗?”殷独贤问。   他的声音,轻而冷,像是天底下最细最凉的丝线,切割着人的皮肤。   “你会杀了我,我知道。”慕情平静地回答。   “你会求饶吗?”殷独贤问。   “我想……咳咳咳!!!”慕情又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一口浓稠的鲜血随之喷出。   靡音紧紧地咬住下唇。   慕情每次的咳嗽声,都像是一把刀,在剜着她的心。   一刀一刀一刀,痛得她抽搐。   慕情竭尽全力,忍住了咳嗽。   此刻,他已是气若游丝,但他还是用一种轻微却平静的声音道:“你知道答案的,我……不会,向一个伤害过靡音的人求饶。”   “这么说来,”殷独贤眼尾一挑:“你很爱靡音。”   闻言,慕情将眼睛转向靡音,那里面,盛着天底下最温柔的情绪:“是的,我爱她。”   “而靡音,也是爱你的,并且,”殷独贤的眼睛,扫到了靡音隆起的小腹:“你们,还有了孩子。闻言,靡音原本就已经被绝望溺毙的心,却无端端更缩紧了。   她明白,殷独贤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孩子。   是她和慕情的孩子!   杀意   是的,靡音知道。   她了解殷独贤的一切。   了解他的罪恶,了解他的黑暗,了解他各种残忍的手段。   在她这么对待他之后,殷独贤对她的恨,比现今地上的血,还要粘稠。   所以,他会用最残酷的方式,来对待自己。   他,会伤害她身边的人。   他会作出让她痛苦一生的事情。   靡音看着殷独贤向着自己走来。   一步一步。   他的脚,踩在血上,地上,瞬间出现了一行血的脚印。   像是地府的恶鬼,慢慢向着靡音的方向走来。   靡音直觉性地捂住了小腹。她似乎知道殷独贤要做什么事情。   她想要后退。可是不行。她地背后。是杨池舟坚硬如铁地胸膛。   他挡住了她地去势。他不让她逃离。   殷独贤。杨池舟。他们都不让她逃离。   靡音不懂。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她要遇见这样地两个人。   为什么她要和他们纠缠。   她不懂。   她更不懂的是,为什么老天要做这样的安排。   如果她的生命是绝望的苍白,那么,为什么要为她安排慕情这样的晴天。   为什么要让她享受到幸福后,又再次残忍地夺去。   她不懂,真的不懂。   她究竟犯了什么样的罪过,要遭受这样的惩罚。   殷独贤一步步地向着靡音走来,他的脸上,无喜无悲,平静得像是湖水,同时,也冰冷得像是天山之巅那万年不化的雪。   “不要,”靡音喃喃道:“不要。”   然而就在殷独贤即将靠近靡音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因为,一双手,将他的脚紧紧地抱住。   低头一看,殷独贤发现,那是慕情。   因为重伤而倒在地上的慕情。   此刻的慕情,感觉到身体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处地方都在不断地爆发着剧痛。   他地力气,就在杨池舟的击打中逐渐消逝。   他听见了自己的血液一股股流出体外的声音。   他感觉到身体很冷--就像是逐渐死去那般的冷。   慕情明白,今晚,他是难逃一劫了。   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微小地,对付殷独贤和杨池舟,不过是蚍蜉撼树。   但是,他还是要去做。   他还是要去保护自己的妻儿,直到他死的那一刻。   殷独贤看着他。看着这个夺去靡音心的男人。   靡音说,她爱他。很好。   殷独贤很高兴听见这样的话。   因为这样一来,自己加诸在慕情身上的痛苦。将会百倍千倍地在靡音身上找回来。   夜,更深了,四周沉浸于一种死寂。   有风,阴凉的风,像白骨一般的风吹拂着大厅外的竹林。   可是,今夜地竹林,却不会摇曳。   所有的人,都像是被一种窒闷的血腥之气给包围着。   所有地东西,都沾染上了这种气息。   越积越多。直至无法行动。   每个人的毛孔中,都积塞了血腥的浓烈气息,喘不过气来。   靡音看见,殷独贤的嘴角,有了一道纹路。   像是笑纹。   明明是柔和的弧度,但是,却给人一种无端的锐利感。   像是世间最锋利的刀枪剑戟。   这时,只见他身形一动,接着。慕情便像是一张轻薄的梅花笺一般,飘到了大厅的柱子上。   接着,重重坠落在地。   柔软地身体和坚硬的地板碰撞的那一刻,靡音的大脑一片空白。   但瞬间,她便回过神来,发出世间最惨厉的叫声。   那声音,传出大厅,在整个空山上方的天空回旋。   慕情还没有死,他的胸膛。还在静静起伏。   他的呼吸。很轻很轻,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他的脸庞,是一种琉璃般地苍白。   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成灰,再也不复存在。   靡音的双手,在微微颤粟着。   殷独贤重新转身,向着靡音走来。   在他做完这一切,在他刚伤过人后,殷独贤嘴角的笑的弧度,没有一丝变化。   没有一丝,变化。   “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看着你们的孩子,成为一滩血水,才会放他去死。”殷独贤静静地宣布着。   他仿佛是全天下的王,轻易地便决定了每一个人的命运,每一个人的生死。   看着他向自己走来,靡音全身地每一寸皮肤,都在缩紧。   她用自己地双手牢牢护住小腹。   她的态度是坚决地,但是,靡音明白,这是无能为力的。   是的,无能为力。   她无法阻止殷独贤。   没有办法。   就在这时,一阵兵器破空声传来,同时,一道幽冷的光将殷独贤冷峻的面容照亮了一瞬。   接着,一把锋利的剑,向着殷独贤的颈脖刺去。   那把剑,那股力,汇聚了主人的全部恨意。   最浓烈的恨意,在剑锋上蔓延,包裹,汇聚,凝聚出最强大的杀伐之意。   周边的空气,都因为这把剑而扭曲。   如果剑有灵魂的话,那么,这把剑的灵魂,便是杀。   是的,它在竹林之下,舞了无数个昼夜,都是为了杀。   为了杀的复仇。   它的出鞘,便是为了夺取殷独贤的性命。   剑锋上,有着泛蓝的光。   那是无数含冤的幽灵,附着在这把剑上。   他们,要一起夺了殷独贤的命。   就如同,当初,殷独贤对他们所做的那样。   这把剑的速度,如闪电一般迅捷,所到之处,像是有响雷滚滚,挟带起了风雷之势。   当殷独贤回过神来时,剑已经离他的颈脖只有微毫之差。   从来没有人,能够将危险离得他这么近。   从来没有人。   殷独贤眉宇一跳,生生停住脚步,将身体顺着剑的来势一起滑动。   这个动作,只是在一瞬间完成,看似小小的移动,却必须要动用他全身的力气来完成。   就像是这来势汹汹的一招,也是柳易风用尽全力击出的。   可是没有用,他还是失败了。   殷独贤的颈脖,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鲜血,汩汩而流。   可是,他没能伤到他的性命。   柳易风没能手刃仇人。   柳易风的眼里,自始自终,都是死灰。   在那灰烬的深处,掩埋的,只是一个目的。   杀了殷独贤。   这甚至就是他活着的目的。   是的,殷独贤,这个恶魔。   他逼死了青兮,而现在,就连靡音也不放过。   他必须要杀了殷独贤,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杀了他!   柳易风没有任何停顿,他继续拿着那把剑,向着殷独贤刺去。   此刻,旁边的那些高手都已经回过神来,赶紧保护着殷独贤。   柳易风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其他人。   他的世界中,只有殷独贤一个仇人。   他要杀了他,他生存下来的意义,就是为了杀他。   他拿着剑,继续将自己的杀意,恨意,全都汇聚在剑上,不顾一起地向着殷独贤刺去。   柳易风像是一只失去了理智的野兽,向着殷独贤冲去。   他要撕裂他,要将他碎尸万段!!!   柳易风的剑,每一招都是向着殷独贤。   每一招。   周围的高手都在刺杀柳易风,在阻止他的攻势。   可是他没有停止,一瞬也没有停止。   他的每一剑,都是向着殷独贤。   殷独贤被他逼得连连后退,颇有些狼狈。   连自己性命也不要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惨败   就在几招之间,殷独贤的身体已经被划出了许多道伤口。   虽然因为众人的阻挡,那些伤口多是外伤,但那种死亡逼近的气息,还是让殷独贤非常不舒服。   柳易风的攻势,像是任何人也无法阻挡。   同时,他也不理会其余人。   他那染着血色的眼睛中,只有殷独贤。   他只想杀了他。   周围高手的刀剑时而会砍到他身上,可是柳易风像是感觉不到一般,继续追杀着殷独贤。   他不愿意浪费招式在那些人身上。   因为他今天本没有打算活到天亮。   现在,就是他生命最后的时期,每一瞬,他都要用来斩杀殷独贤。   那些手下见势,纷纷举刀向柳易风身上砍去。   柳易风穿地。是黑色地劲装。但是那些伤口处浸染出地血。还是在烛光之下闪着暗暗地幽魅地光。   此刻地他。已经成为了一个血人。   被复仇地情绪燃烧地柳易风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昏眩。   他明白。自己已经快不行了。   而这时。殷独贤已经退到了角落中。   他地身后。是墙壁。无路可逃。   于是,他汇聚起最后的力气,真真正正地,拼了命似地,向着殷独贤刺去。他,一定要杀了殷独贤。   这是自己的使命。   只有这么做,他才能替青兮报仇,只有这么做,他才能保护住靡音。   果然,那种杀气,狂烈勇猛,直直地向着殷独贤肆去。   那剑气,甚至已经斩断了殷独贤的一缕发。   黑色的发,滑过他冰白的颈脖。慢悠悠地向着地上飘去。   剑锋泛起的幽蓝,在殷独贤和柳易风的眼中同时映出。   已经,避无可避。   然而就在这时,就在那剑尖要刺入殷独贤的身体之际,殷独贤忽然作出了一个举动。   他从袖子中射出一根蚕丝线。   那线,似乎沾染上了他的体温。也是冰白。   那线,像是有知觉一般,竟然自动缠上了旁边一名侍卫的颈脖。   接着,殷独贤使力,那人瞬间就被拉到了他地面前。   而剑,也同时刺入了那人的身体。   那名侍卫睁大了眼睛。   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他的腹部,似乎传来一阵冰凉,那种能够带去生命的冰凉。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部。   一把剑正捅入了他地腹部。   侍卫抬头。用一种略带疑惑的目光看着杀自己的人--柳易风。   他静静地看着。   没有恨,也没有怨。   或者,这就是他的命。   皇帝的近身护卫。是要随时承受死亡的。   他要用生命,保护自己的王,保护殷独贤。   不是自愿。   只是一种责任。   可就在这时,他的腹腔里有了第二次的冰冷。   另一把剑,背后刺穿了他地身体。   没有停止。   在刺穿了自己的身体之后,那把剑继续向前。   因为它的目标不是他,而是柳易风。   殷独贤在将侍卫抓来帮自己挡住了柳易风那凌厉一剑之后,便悄无声息地夺下了侍卫手中地剑。   然后,他捅穿了侍卫的身体。接着,将剑尖送入了柳易风的身体中。   殷独贤继续向前,他快速地推着侍卫。   殷独贤的剑上,穿着两个人。   长长的剑身上,鲜血在来回流溢着。   两个人的鲜血。   侍卫,柳易风。   柳易风想要将剑从自己身体中抽出。   但是他做不到,因为他在被迫后退着。   他拔不出自己体内的剑。   就在后退了三步之际,柳易风从那垂死的侍卫双眼中看见了寒光。   漫天的寒光。   漫天地剑。   在下一瞬,柳易风便感觉到身体被无数把剑刺穿。   其余的侍卫。争先恐后地将自己的剑,刺入了柳易风的身体。   血,无数的血,从他的身体中流出,染满了地面。   从来没有人知道,一个人的血,原来会有这么多,这么浓。   那些剑,依旧在刺着。   捅入他的身体。接着拔出。再捅入。   兵器刺入皮肉的声音本身是很小地,但是众多的刀剑。不断地捅入,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柳易风没有感觉到多少痛苦。   尽管那些利器还在他体内进出,可是,那些疼痛已经消失了。   而他眼前的世界,也开始无声地旋转着。   桌椅,鲜血,殷独贤,慕情,靡音,全都在不停地旋转着。   华丽的花,盛开与枯萎。   都在一瞬之间。   都已经,没有所谓。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柳易风似乎看见大厅外进来了一名女子。   身姿优雅,像是一朵清冷的圣莲。   眉梢眼角,都是极致的美丽。   那是,青兮。   柳易风看见,青兮对着他微微一笑:“易风,我来接你了。”   柳易风那染血的嘴角,露出最平和最满足的笑容。   然后,他永远地陷入了黑暗之中。   靡音感觉像是有盆冰水,从她地头淋到脚,冷得她牙关打战。   柳易风。   柳易风。   柳易风。   靡音想要开口唤他,她不相信柳易风会就怎么死去。   不可能地,他经历了那么多的酷刑,都活了下来,他不可能就这么死去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靡音张开口,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哽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靡音的心,痛得像是正被一把钝刀给切割着。   她不敢唤。   她不敢打碎自己最后的希望。   但是殷独贤帮她打碎了。   他面无表情地将剑抽出。   剑,再度从两具身体中划过,剑身上,是流畅的血痕。   失去了支持,柳易风和那名侍卫倒在了地上。   靡音清楚地看见,柳易风的胸膛,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微弱的呼吸,都已经不再。   生命的最后的微尘,也已经飞走了。   他,死了。被殷独贤杀死了。   靡音全身僵硬着。   柳易风。   那个和青兮一样疼爱自己的柳易风。   那个无论自己提出什么任性要求都会答应的柳易风。   他就这么去了。   永远地去了。   靡音的身体,像是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   是她,是她害死了柳易风。   如果不是她的到来,柳易风会安安静静地活着。   靡音的眼神,也空茫了。   经过这一役,殷独贤浑身增添了十多道伤口。   但他没有在意。   他的脸,冷得寂静:“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来帮你了吧。”   接着,他继续向着靡音走来。   他一定会达到自己的目的。   靡音已经是绝望,可是她的眼里,是浓烈的恨意,即使殷独贤在几步之外,也可以感觉到那股烈焰,在灼烫着他的皮肤。   他的冰冷,她的灼热。   无论如何,也融不在一起。   殷独贤不急不缓地走到靡音的面前,看着她。   他细细地看着靡音。   经过这些日子,靡音的脸颊似乎是圆润了。   而皮肤,更是增添了一种母性的圣洁的光。   她变得更美了。   但是,这种美,却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她背叛了自己,伤了自己。   她忘记了,她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再属于自己。   殷独贤的手,抚摸上了靡音的脸颊。   手掌中,传来一种滑腻,已经冰凉。   像是最上等的瓷器。   让人爱不释手。   报复   殷独贤的手,慢慢地在靡音的脸上移动。   像是在重温着那种滋味。   只有当他真实地感觉到她肌肤的温度时,殷独贤才会认为,靡音是回来了。   她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   那只手,泛着凉意的手,在那同样泛着凉意的肌肤上游走。   从她的颧骨,到她的腮边,接着,是她的嘴唇。   然而就在这时,靡音忽然张口,狠狠咬住了殷独贤的手指。   那一口,像是汇聚起了她一生的力量,那种恨意,是无穷尽的,像是能将殷独贤的肉与骨都融化。   只是一下,靡音的牙齿就穿透了皮肉,接触到了那白色的骨头。   血,瞬间涌了出来,在靡音的唇齿间蔓延。   在靡音尝来,那血,冰冷而污秽。   殷独贤任由她咬着。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靡音。那双眼睛。像是烟云笼罩地寒水。   然后。他说了一句话:“原来你这么恨我。那么。在我做了下面这件事后。我想。你会更加恨我地。”   殷独贤忽然抬起膝盖。准确地击打在靡音地小腹上。   靡音只觉得一股从未经受过地剧痛。在整个身体中爆发出来。   那种痛。在四肢百骸中流窜着。在惊慌地奔跑着每一根神经。每一根骨头。每一块皮肉。都在痛。   靡音感觉到自己的下体,有温热的东西正在顺着双腿流淌。   不停地流淌,许多的鲜血,流出体外。   靡音知道,那鲜血中,还包含着那个孩子的生命。   慕情和自己孩子的生命。   血,在汩汩而流。靡音的脸庞,苍白得吓人。   她的额上,满是冷汗,那些汗珠,像是一只只沉默的圆虫,爬满了靡音的身体。   她那细致漆黑地发。被黏在额上,黏在腮边,更显得她的脆弱。   靡音的脸,是一件破碎的瓷器。   已经碎成了粉末,只等着风一吹,便要飘散到天际。   小腹中,某种东西,正在下坠。   靡音明白那是什么。   慕宛。   他受到了伤害,他感觉到了疼痛。他失去了生命。   靡音应该是要竭尽全力保护他的,可是她无能为力。   靡音无能为力。   她的心,已经濒临绝望地荒原。   靡音捂住小腹。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跪倒在了地上。   她清楚地看见,一行血,从她的脚上,流到了地面之上。   那血,被烛光照耀着,红得接近于黑色。   开始。只是一行,而之后,渐渐扩大,逐渐地占据了靡音的视线。   她的眼中,是红色与黑色的间杂。   靡音捂住小腹,双手在发颤。   她不想要孩子离开。   她想要保住这个孩子。   她想要生下他。   她还没有听见他的啼哭,她还没有摸到他的小手小脚,她还没有亲吻他的额头,她还没有给他穿上自己精心缝制的小衣裳。   莞儿。   他不可以走!他不可以离开!   靡音拼命地捂住小腹。可是依旧阻止不了那种下坠地痛觉。   她的心,她的身体,都不再有温度。   她想要大哭,想要大叫,可是已经没有了力气。   她只能匍匐在地上,将泪水滴落在那些鲜血之中。   泪,也稀释不了血地浓稠。   靡音抬眼,看见了不远处的慕情。   慕情的嘴唇,是苍白。他的脸色。临近透明。   就像是,即将离开这个世间。   靡音动用自己仅剩的力气。向着慕情爬去。   他是孩子的父亲。   趁着孩子还在她的体内,靡音要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此刻的她,只想要做这么一件事。   所以,她费力地向着慕情的方向爬去。   她爬得很慢,但却不停歇。   仿佛这种爬动,已经成为了她最后地期许。   靡音爬过的地板上,遗留下的,是一条长而狰狞的血迹。   她像是一条受伤的虫,在做最后的挣扎。   慕情也向着靡音伸出了手。   他已经没有办法移动。   最后,他还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妻儿。   这是一种至深的无奈。   他原本是想要给靡音救赎,他想要让靡音重新开心起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能够给予靡音全新的生活,给予她平凡地幸福,让她永远摆脱噩梦的纠缠。   可是他没能做到。   他失败了。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唯一想做的,就是握住靡音的手。   两人的距离,并不远,但是对于重伤的他们而言,那段路程,像是永远也无法到达。   但靡音的动作,却是坚决。   她一点一点地,移动着。   她的身下,都是血,拖曳着,前进。   她地每一寸皮肤,都冒出了汗珠,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痛。   那些汗,那些血,将她地单衣全部沾湿。但是她全然没有感觉。   她此刻的心愿,简单至透明。   握住慕情地手,那只永远都带着温热的手。   只是这一个心愿。   像是过了许久,靡音终于来到了慕情身边。   她的手,即将和慕情的手碰触。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人挡在了她的眼前。   一重阴影,猝然压在了靡音的身体上。   殷独贤。   靡音即使不抬头,也知道,是殷独贤。   他是不会让自己如愿的,他会用尽所有手段,折磨自己。   刚才做的那一切,对殷独贤而言,只是一道开胃菜。   至于正餐,靡音永远也不会知道。   因为她永远也猜测不到,殷独贤的残忍底线在何处。   在下一刻,殷独贤便一把将慕情的衣领揪住。   他的眼睛,是寒水:“看清楚了吗?看清楚我所做的一切了吗?”   慕情睁开眼睛,直视着殷独贤。   虽然他受了重伤,虽然他就连睁眼的这个动作都是虚弱,但是,慕情的眼神,却让殷独贤的眉梢眼角一跳。   那是一种无比平和的目光,甚至,于平和之中,还带着一点悲悯。   他似乎是在可怜自己。   “你从来,也没体会过快乐是吗?”慕情道。   那声音,轻得像是微尘,但是却重重砸在了殷独贤的心中。   他周身的冰雪,因为这句话,而碎裂了。   是的,殷独贤从来也没有体味过快乐。   而将来,也不会体味到。   永远也不会。   殷独贤眼中的冰块碎裂之后,又以飞快的速度聚合,成为了更为凛冽的冰。   他倏地将慕情推倒在地,接着,抬起脚,踩在他的胸口上。   殷独贤的脚,在空中划出了锐利的弧度,最终,踏上了慕情的胸膛。   靡音听见了“卡擦”一声清脆的响声。   就像是骨骼断裂的声音。   肋骨,断裂了。   靡音的世界,因为这一个声音而变得寂静。   她看着慕情的嘴中,不断地涌出鲜血。   一口一口,染湿了他的全身。   同时,靡音也看见,殷独贤接过了手下递来的一把剑。   他举起了手,向着慕情举起了手。   然后,落下。   剑,刺入了慕情的胸腔。   当剑抽出时,更多的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外涌动着。   靡音想扑过去,她想要迎接那把剑,她想要和慕情同生共死。   可是杨池舟牢牢地抓住了她。   他不允许她上前。   靡音只能看着那把剑,一下下地刺入慕情的胸膛。   就像是当初,她用匕首刺入殷独贤的胸膛一样。   一剑一剑。   那是报复。   靡音知道,殷独贤在报复自己。   靡音听见了惨叫声,她感觉到惶然。   那声音很熟悉,像是自己的。   但是,她却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在叫。   她的所有感觉,都已经不再存在。   棋子   靡音开始听不见剑刺入肉体的声音。   她开始闻不见血腥的刺鼻气息。   她开始感觉不到空气的冰冷。   但是,靡音还是可以看见。   她看得见那把剑,在慕情的身体中进出。   看得见慕情的血,止不住地往外流淌。   看得见慕情,最终闭上了眼睛。   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血,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死亡。   殷独贤让开了。   因为慕情已经去了。   他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呼吸。   靡音像是失了魂魄似地。继续向着他爬去。   地上。已经成为了血地河流。   而她。则在里面徜徉。   像是一只渺小地虫子。被刀砍去半截身体地虫子。在地上蠕动着。蠕动着。蠕动着。   靡音终于握住了慕情地手。   但是这一次,慕情的手,却是冰冷的,带着僵硬。   已经……失去了生命。   慕情白净的脸颊上,都是鲜血,像是无数的裂缝,血染成的裂缝。   他的胸膛,是一片狼藉。   那些被利剑割烂的肉,那些浓稠至黑色的血,全堆积在胸前。   一片狼藉。   是的,很熟悉的场景。   靡音记得,当初她也是这么对待殷独贤的。   而现在,殷独贤将这件事情,千倍百倍地还给了她。   慕情,那个如竹妖般清雅的男人,那个带给她最后幸福的男人,那个她深爱的男人,已经死了。   因为她,而死了。   竹林的香气。暖热的阳光,淡雅的清茶,靡音所向往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靡音地手,颤抖着罩上了慕情的眼眸。   但是掌心中,再也没有睫毛的抖动。再也没有蝴蝶在里面扑闪翅膀的感觉。   靡音又将头枕在慕情的胸膛处。   但是,已经没有了那种规律平和的心跳声。   没有了,胸腔中,是无边无际地空寂,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   没有,一点也没有。   靡音就这么躺在慕情的胸膛上,静静地躺着。   她想和他一起腐烂。   自己,慕情,还有腹中的孩子。就这么安静地,一起蒙上灰尘,一起腐烂。一起掩埋在泥土之中。   身体内的力气,像流水一般,逝去了。   她想就这么死去。   永远也不再复活。   可是就连死,也是件困难的事情。   殷独贤不让她死。   那么,她就必须要活着。   靡音只是昏迷了,她感觉到身体似乎不是自己的。   有一两次,她的魂魄,像是飘到了半空之中,她甚至能俯视着自己的身体。   那具残破地躯体。还是没有腐烂,还是有着该死的令她恶心的生命力。   尽管脸颊苍白,尽管骨瘦如柴,但那躯体,还是有生命力地。   靡音看着许多人在她躯体边忙来忙去,为她针灸,给她喂药,看着殷独贤总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监看着。   靡音划动四肢。想要远离这里。   但是她像是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引力给牵扯着,仿佛某根看不见的丝线将她的躯体和魂魄捆绑着。   靡音越是拼命地挣扎,那根线就越是扯得更紧。   终于,在某一刻,她被一股强力给抓了回去。   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躯体之中。   重新面对这个已经没有任何希望的世界。   重新面对她的仇人,沐浴在无尽的仇恨之中。   靡音想要远离,想要重新挣扎出这具躯体,她想要去某个地方。   某个,有着青兮。有着慕情。有着柳易风,有着……她那个尚未出世便死去的孩子地地方。   可是她还是活了下来。就像是以前无数次那样。   别人都死了,只有她还活着。   只有她……还是活着的。   世间最好的大夫,最名贵的药材,全都在拯救着她,或者说,全都在将她拉返地狱。   靡音先是沉睡着,但一天天之后,她清醒的次数,逐渐增多了。   时常醒来,睁眼,天空,是墨蓝色。   到这时,靡音会有些恍惚,她常会忘记那个最大的噩梦。   她会下意识地将手往身边摸去。   她想要抚摸慕情。   可是触手,却是空寂与冰凉。   这时,那股寒意会随着手,一直扩散到靡音的全身。   慕情已经不见了。   靡音颤抖着手,摸向小腹。   那里,则是平坦。   皮肉之下,什么都不复存在了。   每到这时,靡音会躺在床上,任由身体,被某种东西给一点点啃噬干净。   当高远修得到消息来到栖一山上的住宅时,看见的,是一片废墟。   黑漆漆地一片,瓦砾,木桩,还有尸体。   分不清面目的尸体。   一切都被焚烧了。   一起罪恶,都被焚烧了。   他不敢想象这里遭受了怎样的杀戮,不敢想象回过神来,高远修赶紧查看,发现死去的人中,没有靡音。   高远修并没有太多的高兴。   因为他知道,殷独贤会让靡音生不如死。   他站立在这片人间炼狱中,仰望天空。   天边,残阳如血,仿佛是在重放着当时的惨烈。   空山上,某种不知名的黑色的鸟在不停盘旋,发出尖锐的叫声。   而与此同时,极净万也站在书房地窗前,仰望着天空。   晚霞,好似燃烧了起来。   或许,那是仇恨地火光,仇恨达到了极致,将整个天空,都烧红了。   书房的中央,跪着一个被五花大绑地男人。   那是极净万的贴身侍卫。   曾经的。   侍卫低垂着头,不发一言。   “你是从什么时候背叛我的?”极净万并没有看他,一双眼睛,只是看着窗边的小花。   鹅黄的颜色,融化了人的   书房中很安静,极净万的声音,轻悠悠地回旋着。   语调是轻松,半点没有被背叛的愤怒,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侍卫沉默着。   极净万也不计较,只是继续用那种语气说道:“我还以为,自己待你不薄。”   侍卫的喉结,滚动了下。   一丝消逝许久的愧疚,慢慢浮上心头。   是的,二皇子确实待他不薄,甚至,他并没有将自己当成是下人。   想到这,侍卫停顿片刻,最终说道:“其实,从我进府的那天起,就是一名背叛者。”   是的,他原本就是大皇子的人,是来监视二皇子的。   从一开始,他就是二皇子的敌人。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一颗棋子,内里是黑子,却被涂成白色,进入了二皇子的地盘。   “那岂不是八年之前的事情?”极净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皇兄这么早,就已经开始对我防备了。”   极净万只是在陈述着一件事情,他一直看着天边的晚霞,声音像是流水一般舒缓。   “那么,”极净万忽然问道:“靡音的住所,也是你告诉皇兄的?”   侍卫点点头,阴影在花纹繁复的地毯上移动。   那天,他偷听了极净万和高远修的对话,将消息传给了极撒风。   而极撒风派专人去查看,通过观察车轮印记,最终追查到了靡音所在的地点。   为了向殷独贤示好,为了让殷独贤将来对自己当上耶罗的王表示支持,极撒风立即将这件事告诉了殷独贤。   之后,事情便发生了。   而这件事没多久,极净万便将自己府中的这名早已叛变的侍卫给抓了起来。   Ps本文是虐文,应该算是黑暗系的,因为怕影响看文的感觉,我无法泄露结局,但是怕真的让娃娃们追下去,却不是你们能接受的结局,这确实很郁闷。所以,娃娃们,如果实在不能承受,就等结局出来后,再选择是不是要看吧月末应该能结局的,不会等多久。   建立   “该说的,我已经全部都说完了,二皇子,是我有愧于你,你动手吧。”侍卫闭上眼,脸上没有畏惧。   没错,从进府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暴露身份。   总有一天,他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失去生命。   这,是他的宿命。   他无法逃脱,他认命。   “为什么一定要效忠皇兄,难道说,你认为他比我值得跟随?”极净万问。   他一直站在窗前,看着那些残霞,看着那些繁花,看着那些宁静。   他并没有询问身前的背叛者究竟向自己的敌人透露了多少秘密,他带着一种自信与闲适,似乎一切,都胸有成竹。   “不,在我的心中,您的能力与智谋,和大皇子不相上下,不,甚至在他之上。只是,我从一开始,就是大皇子的人,我有自己的原则,我不能背叛他。”侍卫的手,握得更紧,仿佛,是在忍耐着什么。   “还有一个原因,导致你必须追随皇兄。”极净万道:“因为,他的手上,掌握了你母亲的性命,是吗?”   闻言,侍卫坚毅的眉宇猝然一跳。   是地。他之所以无法背叛。还有个重要地原因。   那就是。他地母亲。被极撒风派人监视着。如果他有什么不良地举动。那么。极撒风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母亲杀害。   他不愿这样地事情发生。所以。他宁愿自己死去。   “可是你知道吗?你地母亲已经在上个月去世了。”极净万道。   “不可能地!!!”侍卫猛地抬起头来。一脸地不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发生这样地事情!!!   因为就在前天,大皇子府中的接应才为自己带来母亲的信,上面,母亲说自己过得很好。让他不用担心。   那字迹,那语气,明明就是母亲的。   不可能,一定是二皇子在欺骗自己。   想到这里,侍卫沉下声,道:“二皇子。请杀了我吧,无论您说什么,我都不会背叛大皇子地。”   极净万没有回头,却仿佛看见了侍卫脸上的怀疑。   他拍拍手,接着,门便“吱呀”一声打开。   此时虽是傍晚,但血色残阳的光还是有些强烈,侍卫不由得眯上了眼睛。   侍卫看见了一个人从门外走进,他的身影周边映着红色的夕阳之光。晃眼看去,像是沐浴在血中。   等眼睛适应了这样的亮度之后,眼前地事物一点点地清晰起来。   待看清来人。侍卫惊讶地发现,他就是大皇子的心腹,留金。   他,居然是二皇子的人?!   想到这一点,侍卫的身子,像是坠入了冰窟之中,冷得每一寸肌肤,都在缩紧,冷得每一根骨头。都在“咯咯”作响。   他并不愚笨。   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原来,二皇子早就已经在大皇子身边穿插了眼线。   而且,还是留金。   侍卫记得,留金本是名普通文官,因为五年前替大皇子出谋划策,三番五次制约了极净万。   因此,大皇子对留金信任有加,将他看成心腹,什么事情都让他知晓。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极净万的主意。   是的,他的棋子,埋得更   侍卫知道,大皇子当初派出了许多名内线,但是成功接近二皇子的,只有自己一人。   那是费尽千辛万苦,才达成的局面。   而二皇子地棋子,却轻轻松松地到达了大皇子的身边。并且。估计他派出的棋子,并不只是留金一人。   还有许多。   是地。还有许多。   大皇子身边,危机四伏。   也就是说,早在五年之前,二皇子就应该知道他是叛徒。   可是二皇子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神情,语气,以及看自己的神色,都是再正常不过。   二皇子的城府之深,心思之缜密,确实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在众人面前,二皇子是一个沉迷于酒色之中的迷徒。   在大皇子面前,二皇子是一个迟迟没有动静的危险。   而现在,侍卫明白了。   不是没有动静,而是那种动静,是没人能看见的,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最为隐蔽的。   因为一旦那动静露出,便是汹涌地潮水,不会给人任何的反应时间。   侍卫知道,大皇子,绝对不是极净万的对手。   绝对不是。   没有人能看清,那双慵懒的眼睛里,有着何种的杀伐。   没有人能看清。   侍卫的脸,一寸寸地苍白了。   开始时,他以为极净万告诉他,自己母亲去世的事情,是为了让他无后顾之忧,是为了让自己帮助他,是为了让自己改投于极净万的门下。   但是现在看来,极净万大可不必这么做。   因为他了解的大皇子地事情,远远没有留金多。   是的,留金,是世界上最清楚大皇子动静的人。   既然有了留金,那么,自己在二皇子面前,根本就没有一点价值。   这么说来,他母亲的事情,是真的!!!   极净万告诉他这件事,只是为了让自己死个明白。   侍卫的猜想,得到了留金的证实。   这个相貌平常的方脸男子,毫无表情地陈述出了事实:“你的母亲,确实是在上个月便去世,大皇子害怕你得知消息后,会叛变,因此将事情隐瞒了下来。而那封信,也是大皇子派专人模仿你母亲地字迹和语气写就地。其实,就算是你今天不被二皇子抓住。大皇子迟早也会对你下手。”   闻言,侍卫的眼睛,空茫了。   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地亲人,已经走了。   “原来,一切是这样。”侍卫喃喃地说着。   “二皇子。需要下手吗?”留金恭敬地询问。   窗口那朵鹅黄色的花,长在纤细地藤蔓之上,显得羸弱。   极净万伸手,将它摘了下来,放在鼻端,轻轻一嗅。   清香,扑鼻而来。   极净万那细长的眼角微微一挑,然后,他点点头。   与此同时。留金忽然从腰间的玉带中抽出一把软剑。   此刻霞光大盛,那种颜色,是最盛的艳红褪去。温和了些许,将空气,也烘托得温暖。   然而,就在这温暖之中,侍卫看见了一道银光。   寒冷的银光,随后,他感觉到脖子一凉,深深的凉意。   然后,世间地声音消失了。世间的气息消失了,整个世界,都消失了。   侍卫倒在地上,他圆睁着眼睛,仿佛是想要看透极净万的   但是,只是徒劳。   只能是徒劳。   从他下令将侍卫捆缚住,一直到他问话,最后到侍卫的死去,在这个过程中。极净万都没有回过头。   没有回头。   在留金收回剑时,侍卫的血,洒了一滴在留金的人中处。   那处地方,离鼻子非常近。   血的浓稠与腥热,最大程度地进入了留金的鼻端。   可是他完全没有反应。   他只是静静地用袖子擦去了那滴血。   没人会相信,这就是那个平时文弱的留金。   “皇兄那边,有动静了吗?”极净万问。   “大皇子已经在筹集军队,准备趁着大军在外对抗盛容地时刻,进宫逼迫皇上让位。”留金道。   他说话时。只有嘴在动。像是戴着一副假面具,其余的脸部神经。没有任何的牵动。   “果然,皇兄还是忍不住了。”极净万微微一笑:“那么,他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呢?”   “下个月初五。”留金道。   “果真是等不及了。”极净万握着花枝,眼角一弯:“也难怪,越是离皇位近地人,越是能感受到更多的诱惑。皇兄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整天面对着那仅一步之遥的宝座,难为他等待了这么久。”   “二皇子,我已经部署完毕,到时,大皇子所率队伍中,有一半是我们的人马,到时,您再率领一些人进宫救驾,理所当然地成为太子。”留金道。   “我不喜欢当太子,总觉得,这个位置,是不吉的。”极净万道。   他的手,在花枝上游走,绿色的根茎上,有些小刺,在极净万的指腹上产生了微微地痛。   但是他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清醒。   清醒地面对一切。   闻言,留金问道:“可是二皇子,倘若让大皇子杀了皇上,那么,那些一向对你的身世有微言的长老们,到时恐怕也会推选出另外的人选。所以,还不如让皇上多存活些时日,帮助您建立威望,让那些长老慢慢归顺。”   “何必呢?”极净万对着花蕊微笑:“不服你的人,从来都是不服的,留下来,又有什么用?”   留金的眼中,精光一闪:“二皇子,您的意思是……趁着大皇子叛乱之际,将那些碍事的长老一概除去?”   极净万很慢很慢地闭了下眼,一些凉薄地意味从里面流溢了出来:“任何一个新的王的诞生,都需要鲜血,他们的鲜血,应该能保佑我的王朝的建立。”   留金垂首:“是,谨遵二皇子的意思,属下一定会将事情安排妥当的。”   极净万道:“好了,回去吧,免得皇兄对你起疑。”   留金应了一声,接着转身,快速跃上墙头,消失在血色夕阳之下。   之后,极净万拍手,唤来下人,命令他们将屋子中的尸体给抬出去。   清醒   那名侍卫的咽喉被一刀割断,他身体中的血液全部流了出来。   那血液汩汩的声音,即使在他死后,也还在响着,偶尔,像是他喉咙中的呜咽。   厚重的地毯,全部都被沾湿了。   进来收拾的下人似乎已经对这样的情景习以为常,他们沉默迅速熟练地将尸体拖走,抹去血迹,重新换了地毯,点上了熏香。   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之中完成。   没多久,书房中又重新恢复了杀戮之前的样子,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就连血的气息,也被特制的熏香的馥郁香气给掩埋。   直到这时,极净万才回过头来,慢悠悠地坐在了椅子上。   红色的夕阳,渐渐变黑,一重重的阴影,像是水一般,将他淹没。   从腰部,一直上升到胸前,淹没了颈脖,最后,整张脸都被遮蔽。   是的,所有的人,都是掩埋在黑暗中的。   所有地心。都是黑色。   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是干净地。   极净万不是。他从来都是不是。   靠近皇权地人。没有一个不是被鲜血所浸染。   干净不了。永远也干净不了。   从懂事地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和极撒风。只能存活一个。即使他不想争斗。极撒风也不会放过他。   因为猜忌。   皇位上的人,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猜忌。   什么上天选定,皇权神授,都是鬼话,都是当权的人用来欺骗百姓,欺骗自己的鬼话。   他们比谁都清楚,谁都可能当上皇帝,所以他们会猜忌身边的所有人。所有有资格与自己竞争的人。   极净万清楚,他很了解这一   所以,从有能力以来,他便开始了计划,一步步地培养自己的势力,一步步地向着皇位走去。   他必须登上皇位。否则,便是死。   只有这两条路,别无选择。   极净万不想死,他要活着,所以,就只能是别人死。   一人活,一人死,这是再公平不过的事情。   经过多年的努力,他在极撒风身边。安插了许多眼线,不仅仅是留金,还有极撒风地宠妾。也都是他的手下。   极净万了解极撒风的一举一动,他不着急,他在等待着。   而刚才死去的那名侍卫,极净万在五年之前便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   他知道他是叛徒,但是他没有揭穿他,他不去动他。   他要让极撒风认为自己胜券在握。   这就是他的计谋。   前些日子,当护送靡音离去地高远修来这里向自己报告时,极净万听见了一个细微的脚步声。   是那名侍卫的。   侍卫,就躲在窗台下偷听自己和高远修的对话。   他原本可以此刻将他抓住。将他灭口,让他无法透露靡音的住址。   可是极净万没有这么做。   他没有这么做。   极净万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理,但在当时,他什么也没有做,他任由侍卫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极撒风。   极净万很清楚,极撒风一定会将这个消息,以自己的名义告诉殷独贤。   他不会放弃这样一个向殷独贤示好的机会。   而之后,殷独贤便会去,夺回靡音。   极净万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匪夷所思地,他明明已经让靡音安全离开,而之后,却还是重新让她落回殷独贤手中。   而现在,他明白了,是因为不舍。   是的,他不舍。   或者,只是一种因不得而起的执念。   因为,当靡音留在殷独贤身边时。至少她地心。是不属于他的。   而当靡音留在慕情身边时,她的心。她的身体,都属于他。   这样的想念,让极净万无法忍受,所以,他宁愿让靡音待在殷独贤的身边。   这样,便没有一个男人是真正拥有她的。   极净万掌心中那朵鹅黄,已然颓败。   或许是被屋子中那不易察觉的,却一直存在的血腥气息所侵蚀,或者是被自己埋藏在骨子中地杀气所侵蚀。   总之,鹅黄已经消逝了。   在这样一个世界中,任何柔软的东西都不会长久存在的,包括人心。   都会被慢慢地,一点点地侵蚀,谁也无法看清,那原本的面目。   生命的最初,生命的最终,已然不同。   而有些生命,却是一直保持着纯净。   那是一些未出世的生命。   将靡音暗中带回盛容后,殷独贤找来了最好的太医医治她,最珍贵的药材,一碗碗地灌入了靡音地嘴中。   靡音想要死,她想要远离这个世界。   没什么好留念的,是的,这个世界,没有了慕情,没有了他们的孩子,还有什么是值得留念的呢?   靡音想要走。   她累了,真的是太累了。   才不过活了这么些年,在她,却仿佛是过了几辈子,什么苦难,什么折磨,都已经经受了。   她实在是太累,她再也受不住自己的命运。   那种累,是掩埋在骨子里的,是流淌在血液之中的,是蕴藏在皮肉内地。   像是有沉重地粘稠的类似软泥一样地重物,附着在她的身体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而一颗心,也是空茫的,什么都不存在了。   是的,什么都不存在了。   希望,欢乐,未来,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已经不在了。   靡音想要死去。   但是殷独贤不让。他一定要让她活着。   靡音不吃药,当侍女将小勺放在她嘴边时,她咬紧牙关,不张开,不让药汁进入自己地身体。   可殷独贤却走上前来,将她扶起。接着用那双冰冷的仿佛染着冰雪的手,钳住了她的下   他的力气,是很大的,迫使着靡音分开下上下齿。   然后,殷独贤将药强行灌入了靡音地嘴中。   黑色的药汁,像潮水一般,涌入靡音的喉咙,她呛咳不已。   满满的一碗药,在靡音挣扎之间。有大半洒了出去,滴在被褥上,滴在衣襟上。滴在靡音的脸颊上,滴在殷独贤的手背上。   殷独贤就这么强灌着,一碗接着一碗,他要让靡音喝下,完完整整地喝下去。   他的强势,连鬼神都会畏惧。   殷独贤囚禁了靡音的身体,囚禁了靡音的生命,囚禁了靡音地命运。   像是在一条河水中,躺了许久。摇晃了许久,虚度了许久,当靡音清醒时,繁花已经落尽了。   又是一个冬天。   又是一场浩劫。   又是一次腐朽。   当靡音睁开眼后,看见的,便是一旁的殷独贤。   他坐在梨花木椅上,看着自己,目光如水。   靡音撑起了身子,当她这么做时。仿佛耗尽了身体中最后一丝力气。   她这才发觉,自己地身体,已经残损至此。   但,还是苟延残喘。   依旧苟延残喘。   这就是她的命运。   靡音将双臂撑在身后,两条细弱的胳膊,在不停地颤抖,忽然,右臂一软,她支持不住。猝然倒在了床上。   撑起身子。不过是这么一点细微的动作,在靡音做来。却是艰难无比。   刚才的这么一番挣扎,让她背脊湿透,而额上,全是冷汗,将发丝粘得凌乱。   但弧度,依旧是倔强。   殷独贤就这么在梨花木椅子上坐着,冬日,天冷,椅子上铺了一层毛毡,软软的。   殷独贤就这么看着靡音挣扎,也没有上前帮她的意思,因为他清楚,靡音是不需要自己帮忙的。   他清楚,他很清楚。   所以,殷独贤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看着,等待着。   靡音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刚才的这番动作,让她地每个毛孔都感觉到了疲倦,每根骨头,都开始变软。   靡音的胸膛急剧起伏着,她拼命地呼吸,拼命地聚集力量。   接着,她第二次努力地撑起身子,她将自己仅存的力量全部都转移到手臂上。   靡音屏住呼吸,她的手臂在摇动,但这一次,没有发软,她成功地撑起了身子。   当做完这一切,靡音忽然感觉到一股昏眩,她的耳际在嗡嗡作响,她的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而身子,则在不受控制地抖动。   那是力气透支后的疲倦。   靡音的双手,握住了被褥,手中,绽放着一朵痛苦的花。   她听见了自己牙齿咬住牙齿地声响。   咯咯咯咯咯咯。   或许,那是骨骼的响动,靡音已经分不清晰了。   她紧紧闭上眼,等那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过去之后,才睁开。   靡音发现,这里是双灵宫。   永恒不变的双灵宫。   床正对的位置上,那面铜镜还是立在原处。   昏黄的镜面里,靡音看见了自己。   又变得,不像一个人了。   那么瘦,那么憔悴,那么没有生命力。   每次在殷独贤身边时,靡音就会发觉自己会变得不像一个人。   她会变成鬼,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只有仇恨的鬼。   物以类聚,只有这么一个解释。   因为殷独贤是鬼,所以,靡音也必须变成鬼。   这就是原因。   靡音怔怔地看着铜镜,她发现,里面的自己,嘴角在抖动。   是在笑,或者是在哭,她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命运究竟要她怎么样呢?   究竟,还要自己经历些什么?   何时,才会是结束?   靡音这么问着上天。   她地手,习惯性地抚摸上了小腹。   那里,是平坦地,什么,都已经不存在了。   生死   殷独贤一直看着靡音,他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香炉。   龙涎香,熟悉的龙涎香,充盈了整个房间。   那香气,是看不见的,像是无形的手,就这么笼罩着他。   殷独贤的衣衫里,他的毛孔中,他的血液中,都充满了这种气息,驱散不去。   就和血液的气息一样,一旦你沾染到了,那么,终其一身,你都会生活在血腥之中。   即使你不断地逃避,那些血腥,也会找来的。   它们会寻找自己的同类。   你无法躲避。   殷独贤静静地注视着靡音,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看见了她将手放在自己小腹上,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所以他开口了:“他已经死了。”   靡音听见了殷独贤地话。她地身子僵硬了。   “你肚子里地孩子。还有孩子地父亲。都死了。都已经被我给杀死了。”殷独贤地声音中。没什么感情。不会有愧疚。也没有自得。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事。   陈述一件自己做过地事情。   靡音没有转头。她看着铜镜。铜镜里地世界。是扭曲地。是变形地。是黯黄地。   就像是。她现在所处地这个世界。   到处都是。扭曲。变形。黯黄。   靡音全身的肌肉,都因为殷独贤刚才的那番话,而鼓胀,而颤抖。   她不停地摇曳着,从身体内传来骨骼的“咯咯咯咯咯”的清脆声响,像是随时,她整个人,都会碎裂。   一直过了许久,靡音才冷静了下来。   或者说,只是表面冷静了下来。   她的喉咙中。有一句话,向要喷薄而出,想要混合着血液,喷薄而出。   那是一句怒吼,靡音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这句话给还原成平静的语调说了出来。   “殷独贤。我恨你。”她说。   “我知道。”殷独贤连眼睛也不曾眨动一下:“我一直都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不,你并不知道。”靡音看着铜镜,从那里面,她看见了自己的嘴角,在扭曲,她看见了自己的唇齿,沾染了无尽地毒汁。   她缓缓说道:“如果你知道的话。你就不会认为我会爱上你了;如果你知道的话,你就不会对我失去防备;如果你知道的话,你就不会被我刺中那么多刀……所以。你不知道,你这个可怜的疯子,你这个害死自己母亲的人。没有人会爱你,即使你获得了全世界,也不会有人会爱你地。不会的,殷独贤,你只会孤独地死去,你只会慢慢地腐朽。”   殷独贤安静地聆听着靡音那些黑色的辱骂,聆听着她的诅咒。聆听着她的恨意。   他没有发怒,没有冷笑,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聆听着,直到靡音说完了最后一个字。   “我,确实是个可怜的疯子,可是靡音,”殷独贤道:“靡音你也是一样的,你现在和我一样,你也是一个可怜的疯子。我们都是一样的。”   靡音慢慢地,慢慢地,转过了头。   她地嘴唇,是苍白的,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种浓烈的妖艳。   那是苍白脆弱到极致后,产生地一种类似疯狂的妖冶,她的声音,也是变了调子。像是一种笑。又像是一种哭泣,总之。那是一种尖锐,尖锐的声音,像是用铁皮,重重地刮着人的耳膜,一下一下:“原来,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变成一个疯子,变成一个和你一样的疯子。所以,你夺去了我的全部,因为你想要我和你一样,什么也没有,是吗?殷独贤,是这样吗?”   殷独贤一直坐在原地,房间地雕花木窗是大开的,阳光,摧枯拉朽般地涌入。   屋子中的一切,都无所遁形,就连微尘,也都暴露在所有人的眼中。   除了殷独贤。   他是不同的,是的,他是不同。   无论阳光有多么充足,但是他,却是活在阴影之中,至始至终,都活在了阴影之中。   他像是一块冰,永恒不化的冰,锋利的,有着杀气的冰。   刺痛自己,也刺痛了别人地一块冰。   “你会记得我,靡音,你会永远恨我。没有人爱,有人恨也是好的。”殷独贤的嘴唇,在阴影之中微微翕动:“那么,你就继续恨我好了……只要你待在我的身边……我喜欢你,因为你总是那么强,即使将你关在笼子中,你也会存活的,你会一次次地活过来。”   “殷独贤,为什么你不死去,为什么死去的人,不是你呢?”靡音看着他,一双眸子,像是寒冷的水:“如果你死了,很多人,都会开心的。”   “活着,和死去,都是一样的。”殷独贤这么回答。   “不一样。”靡音微微一笑,那个笑容,很淡,淡到透明:“因为活着,有你。”   说完,靡音地身体,猛地一跃,然后,她将自己地额头向着床柱撞去。   她的速度,是惊人地,而她的力气,也是惊人的。   靡音的态度,是决绝,她要死,她要证明,至少自己的生死是不由殷独贤控制的。   从刚才起,她就在默默地聚集着力量,而现在,全部的力量都爆发了出来。   生和死,都是一样的,都需要力量。   靡音没有留下一点余地,就这么向着柱子撞去。   头破血流也好,脑浆迸裂也罢,只要是消失,只要是离开,都是好的。   然而就在她的额头碰触到柱子的前一瞬,一双手,挡在了她的额前。   那只手,减缓了冲力。   靡音没能死去,她的头。只是有些昏眩。   殷独贤的掌心,贴在靡音的额头上。   这是个亲昵的动作,只是属于亲人,只是属于情人之间的亲密动作。   然而,他们却是仇人,永恒地仇人。   靡音的笑声。冷得彻骨:“你认为,自己能够阻止我多少次?”   “你爱你的孩子吗?”殷独贤忽然没来由地这么问道。   “什么意思?”靡音反问。   “小产的胎儿,倘若不好好埋葬,是不能继续投胎的。”殷独贤的声音没什么特别,但靡音却从中感觉到了毛骨悚然。   “殷独贤,你把他放在了哪里?”靡音地嘴角,瞬间出现了一道尖刻的纹路:“你把我的孩子,放在了哪里?!”   “放心,皇宫这么大。会有适合他待的地方。”殷独贤的手,依旧碰触着靡音的额头。   靡音的额头,是饱满的。光滑的,同时,是冰冷地。   和他的体温,是同样的冰冷。   “但是,如果你死去,那么,我就会将他焚烧成灰,洒在水中,永生永世无法聚合。永远都只能是天地间一只无家地鬼魂。”说完,殷独贤放开了手。   他没有再阻止靡音,没有再防备着她寻死。   殷独贤的话,很轻,但是吐字清晰,并且就在靡音的耳边响起。   他的话,一字不差地进入了靡音的耳朵,但是她却像是听不懂一般。   每一个字,她都是听见的。但是那意思,她不敢深究。   慕宛。   即使是死,也是不安宁的。   靡音像是木偶,被线牵制的木偶,而现在,她身体上的线,都折断了。   她无法动弹。   她地孩子,无主游魂。   “如果你爱他,就活着。就陪在我身边。没事的,很快。时间就会过去,很快,我们就会老去,很快,什么都不会存在了。”殷独贤的声音,混合着龙涎香的气息,无形的手,钳住了靡音的颈脖。   靡音抬眼,安静地望着他。   阳光,缓缓移动着,在屋子中,移动着。冬日的阳光,即使强烈,也是映着雪意。   靡音的眸子,也是映着空茫的雪意。   “我会活着地。”靡音道:“你别伤害他,我会活着,我会和你,一道死去,我们两个,一道死去……好吗?”   龙涎香,静静地燃烧着,亘古燃烧下去。   靡音活了下来,在殷独贤说出那番话时,她便决定要活下来。   还有一件事,是需要她做的。   还有一件事。   她必须要去做。   靡音恢复了以前待在殷独贤身边的样子,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会吃,会喝,会说,除此之外,没有思想,没有感情。   杨池舟再次看见她时,是在镜湖边的小亭中。   冬日,湖水已经结冰,靡音披着狐毛披风,站在亭中。   远远地望去,仿佛要离开,像是随时都能远去的白色。   杨池舟来到靡音的身后,站定,却久久没有唤她。   他知道她是恨自己的。   因为当时,他没有阻止殷独贤。   在那个漆黑的,没有生气的夜晚,那个充满了血腥和杀戮地夜晚,当殷独贤走过来时,当他要夺去靡音腹中地孩子时,他没有制止。   如果当时,他出手制止,或许,那孩子会有一线生机。   但是杨池舟没有这么做,因为,他恨慕情,他恨靡音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   他看清了靡音地眼神,她全心全意地爱着那个男人。   爱着慕情。   而那个孩子,便是他们感情的延续。   看着她隆起的腹部,杨池舟似乎便能看见靡音倒在慕情的怀中,看见她露出最开心的笑容。   这让他无法接受。   所以,他没有阻止,他看着靡音倒在了地上,看着她痛苦。   而他,什么也没有做。   他一直都在伤害她。   他们,在伤害着彼此。   落雪   并且那些伤害,是永生永世也无法消除的。   那是用尖刀,刻在骨子里的一种伤害。   永远,也没有办法消减。   杨池舟明白,靡音永远也不会再原谅他们。   她会仇恨他们,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所以,他就这么站在靡音身后,略带贪婪地,看着她的背影。   靡音。   看着看着,杨池舟的眼神,渐渐染满了疑惑。   究竟,靡音是怎样进入自己的世界的呢?   最开始,她不过是件战利品。   他是叛变成功的将领,而她,则是被推翻的王朝的公主。   他获得了她。这样地获得。更像是一种清淡感情地占据。   当初。他爱地。或许只是她地身份。只是她地外貌。只是她身体所代表地一种寓意。   那个时候。对杨池舟来说。应该是最轻松地。   当时。靡音只是一只小猫。最大地危险。也不过是偶尔被她抓伤。   而那伤口地深度。也是有限地。   那时。他地心情。总是轻松地。他爱逗弄她。就像是逗弄着一只宠物。   但,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渐渐看不清自己的感情,看不清自己的所作所为。   杨池舟发现自己越来越在乎靡音,他渐渐发现,被囚禁的,是他自己。   他被靡音囚禁了。   他爱上了靡音。   而且,他同时也清楚,靡音对他,是没有感情的。   甚至更糟糕的是,靡音恨他。   杨池舟这辈子没怎么哄过女人,他认为,兵器与战争。那个杀气蔓延的战场,才是他的世界。   胭脂香粉,绫罗舞裙,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虚华点缀。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不应该爱上的女人。   于是,他开始用自己的手心,去捂热靡音这块冷冷的玉。   他将靡音放在自己地胸口,慢慢地捂热。   他希望有一天,靡音会认识到自己的好,她会接受自己。   但是她没有,杨池舟看错了靡音的性格。   她是决绝的,她所有的柔弱,都表现在了肉体之上。留给她内心的,却是坚韧。   靡音没有接受他,不管杨池舟为她做了多少事情。靡音都无法原谅他。   她无法原谅他帮着殷独贤毁灭了她地国度。   她无法原谅他帮着殷独贤逼死了青兮。   她无法原谅他强行夺去了自己的身子。   所以,她拿着刀,想要亲手结果杨池舟的性命。   尽管靡音有着迟疑,尽管靡音的手在颤抖,但她最终,还是将刀刺向了他。   虽然到最后,那把刀并没有成功地刺入杨池舟的胸膛,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疼痛。   杨池舟失望了,愤怒了。所以,他将靡音交给了殷独贤。   他明白这对靡音而言,是将她推入布满尖刀的深渊,可是杨池舟还是这么做了。   他是在报复,他看着靡音痛苦,因为她曾经让他痛不欲生。   因为她曾经将他献上的一颗心,毫不在意地毁掉。   后面,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事情的发生,都不再受任何人的控制。   靡音和他。互相伤害着,他们各自在彼此地生命中,划下了永远也不可磨灭的伤害。   杨池舟站在靡音身后,回忆着。   鹅毛般的雪,不止息地降落着,褐色地枯枝上,堆满了柔和的白色,像是一团团的云,如梦如幻。   然而这里。却不是仙境。他们,不是仙人。   因为。皇宫中,永恒不变地弥漫着血腥和阴谋的气息。   这里没有人,都是鬼,无魂的鬼。   就在这时,靡音的声音传来:“你来了。”   与此同时,她转过了身子。杨池舟发现,当靡音说话时,嘴边是没有白气的,在这个寒冷的隆冬。   就像是她的气息,和空气是一样地寒冷。   杨池舟看着靡音,她的面容,还是姣好的,只是眉眼,淡了许多,就像是被那些流水,给洗刷去了色彩。   再也没有那种倔强,再也不会有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却咬着牙,忍住不让泪坠落的倔强。   靡音似乎再也不会向任何人流露出自己的感情。   “你知道是我?”杨池舟问。   “我熟悉你的脚步声。”靡音嘴角浅浅勾起。   她的身后,是满天的雪,扑扑索索地落下,像是一副绝美的图画,而她,正是图画中地那个人。   靡音已经成为了一个女人,眉梢眼角,都再也找不到少女的特殊气息。   那种美,也是截然不同。   虽然她的眉目,她的妆容,是一种清淡,但是那种淡,却更能让她体内的妖艳透露。   透露得更为繁盛。   杨池舟,看入了神。   靡音继续问道:“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杨池舟回过神来。   “因为每一次,我的噩梦中,都会有你和殷独贤的脚步声,只要这个声音响起,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生命中的任何美好的东西,都不再剩下了。”靡音嘴角地笑,弧度慢慢上升:“不过你放心,殷独贤地脚步声,却是最能令我害怕的……你,还差他许多。”   靡音确实是在笑,而那个笑,也是温和地。   “我知道你恨我。”杨池舟顿了顿,又重复着这个事实:“靡音,我知道你恨我。”   “我也知道……你爱过我。”靡音这么说。   她的眼睛,望向天际。望向那不可能看透的地方。   “我一直,都是爱着你的。”杨池舟看着她,眼神缱绻。   “我知道,只是你……用错了方式。”靡音喃喃道:“你用错了方式。”   “现在,我还能做什么吗?”杨池舟问。   靡音摇摇头。   隔了许久,她道:“你会带我走吗?你愿意。带着我,离开这里吗?你愿意,背叛殷独贤吗?”   杨池舟没有犹豫,他也同样摇头:“靡音,那是不可能的,没有人能够背叛他。”   “看,你对我的爱,也是有限地,不是吗?”靡音这么说着。笑中也没有讽刺,平淡似水。   杨池舟没有说话。   或许,靡音说的。是对的。   他对靡音的爱,达不到她的要求,不是她所期望的。   他没有不顾一切将她解救出来。   那么,靡音没有爱他,也是正确地。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好想的,没有什么好做的。   “对不起。”杨池舟道:“靡音,对不起。从一开始,便是我对你不起。”   靡音的眼中,是扑扑索索的雪,一点点,落下,毫无声息。   她转过身去,身影是一种萧索与单薄,狐毛披风,和雪景融为了一体。   很久之后。她道:“一切,都会过去的……等我们死去时,一切都会过去了。”   两人站在八角亭中,安静地伫立,没有再说一句话。   只是看着满天的雪,纷纷落下。   静谧地,落下。   当殷独贤推开雕花木门时,一眼便看见,靡音坐在锦凳上。而她的面前。则是铜镜。   她就这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而那头发。则是披散着,没有梳上发髻。   即使只是如此披散着,但那发,依旧柔顺,有着幽幽地光泽。   殷独贤缓步走到靡音的身后,然后,他拿起桌上的桃木梳。   桃木梳,在那黑发之中徜徉,一寸寸,滑下,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殷独贤地身影,也同时出现在铜镜中,和靡音一起,出现在那个黯黄的世界中。   两人的影子,都是扭曲变形的。   “昨日,你让池舟带你走,是吗?”殷独贤问。   他手上的木梳,依旧在梳理着靡音的发,缓慢地梳理着,看上去,更像是一种抚摸。   “放心,他是不会背叛你的。”靡音轻声回答。   “我知道。”殷独贤的眼睛,一直跟着那把梳子移动在靡音细致的黑发之上:“同时,你也是知道这点地,那么为什么,你还是要这么要求他呢?”   “我很无聊。”靡音这么回答。   殷独贤没有接话,因为他清楚,靡音还有要说的。   他的猜测很正确,因为接下来,靡音道:“所以,我就想看一看,他究竟有多爱我……他一直认为自己很爱我,但事实上,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并不是。”   “靡音,你是很贪心的。”殷独贤用最平和的语气和她说着话:“你要的,池舟无法给予,但是他给予你的,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最好。”   “我明白。”靡音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可是,这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我们三人之间地关系,我想,再也改变不了了。”殷独贤放下了梳子,他直接用手,插入靡音的发中。   那柔顺的,带着清香的发,像是一潭黑色的水,淹没了他的手指。   黑色,是一种堕落,是属于他的颜色。   殷独贤心甘情愿,深陷其中:“所以,不要再想着逃跑,不要再想着其他,让我们就这么生活下去。你没有爱,没有关系,只要你还有恨,只要有恨也是好的,这样,至少生命里还有东西,至少有活下去的理由。而我,也是一样,我没有爱,可是我有天下,我有将你留在身边地至高无上地权力。而池舟,他可以看着你,随时随地看着你,并且他知道,你的心,不再属于任何人……我们三个,就这样活下去。”   弑父   “可是,快乐呢?”靡音问:“幸福呢?”   殷独贤将脸,趋近靡音,他将自己的下颚,放在她的肩上。   这样的姿势,让他们两人的脸,放置在了一起。   他看着镜子中的靡音,看着她那双空茫了许多的眼睛,轻声道:“快乐,幸福,我想,我们都是得不到的,这辈子,都得不到了。”   靡音也在镜子中,看着殷独贤,看着他的冷寂,看着他那双看不见底的眼睛,看着他眉梢眼角的那些永恒的冰粒。   看着看着,靡音忽然问道:“你爱权力,是吗?”   “没错,”殷独贤坦诚:“我热爱权力,所以,我才会用无数的人头,推翻你的父皇,才会将权力从他手中夺了过来……靡音,让我告诉你,权力是好的,拥有它,你就拥有了全世界,你可以让人听命于你,你可以得到天底下所有人的敬仰,如果,没有敬仰的话,至少,那也是一种畏惧。你可以得到世界上一切珍贵的宝物,你可以毁去自己厌恶的人,同时,你也可以将自己喜爱的东西放在身边……所以,靡音,权力是好的。”   “我想,权力之于你,就像是青兮之于我。”靡音继续看着铜镜中的殷独贤,其实,只有那里面的他,才是真实的:“因为你没有感情,所以你就用权力来替代,其实,本质都是一样的。”   “或许吧。”殷独贤的手,放在了靡音的颈脖上,他帮她拨弄着抚在上面的发丝。   滑腻的肌肤,滑腻的黑发,殷独贤掌心的触觉,糊涂了。   “你晓得,当我得知青兮离开我那刻的心情吗?”靡音的唇,慢慢开合着,那唇瓣。是白色地:“不止是青兮,还有柳易风,还有慕情,还有我的孩子,你晓得他们离开我时,我心里的感受吗?”   殷独贤没有回答。那双总是染着冰雪地手指。继续拨弄着躲藏在靡音颈脖地发丝。   他就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样。   但是靡音并没有因为他地沉默而停止说话。   因为。这些话。她原本就像是告诉给自己听地。那类似于一种自言自语:“那个时侯。你会感觉自己地心。像是四分五裂一般。那不是瞬间完成地。而是在很长地一段时间中。你会感觉到自己地心。一片片地被钝刀给切割下来。接着。你全身地血液。都慢慢地流走。还带走了你全部地温度。你会冷得不停颤抖。不停地颤抖。像是掉入了冰水之中。即使你穿上了全部地衣服。即使你盖上了全部地毯子。你还是会觉得冷。即使你地面前。燃着熊熊烈火。你还是冷。到了那个时候。你会觉得。死。是多么幸福地一件事。那才是真正地生不如死……是地。生不如死。”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个呢?”殷独贤问。他将靡音地发丝。缠绕在自己地手指上。缠了三圈。   那是靡音靠近颈脖地一缕发。这么一缠。临近颈脖地头皮被顺势扯起。   靡音感觉到了一点痛,扯动的痛。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个呢?”殷独贤继续问:“靡音,为什么?”   “因为我很无聊。你能明白吗?当我无聊到某种程度时。我会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奇怪的是,那些快乐的事情。我一想起来,心反而会很痛。所以,我只有回想那些痛苦地事情,就像是拿着一块粗石子摩擦伤口,开始时,是血肉模糊,可是多摩擦几次之后,你会发现,伤口处,会自动起一层厚茧。今后,你即使是拿刀子去割,那种疼,也是麻木的,不再鲜明,你会好受许多。”   “不,这不是你告诉我的理由。”殷独贤俯下身子,他的唇,印在了靡音的头顶。   浅浅的,浅浅的一吻。   “究竟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个?”   靡音慢慢地抬起了头。   一个是俯视,一个是仰望。   又是一个亲密的姿势,但两人都清楚,他们的关系,不是这样地,从来都不是。   “因为,”靡音边说,边笑着,一朵盛世的花,在她的嘴角静静开放:“我想,当你失去权力的时候,你也是会和我一样痛苦的。”   靡音嘴角的笑,映着雪光,亮得刺目。   可是殷独贤的眼睛,是什么样的光,也进入不了的。   他地眸子,是种最纯粹地黑色,至深的黑色。   殷独贤再次将身子往下低了低,这样,他地唇,就印在了靡音的额头上。   唇瓣下,是冰冷的血,而额头的皮肤下,是恨意的血。   两者相触,居然是安静。   “你真的是无聊了,等开春了,我会带你去狩猎的,出去逛逛,或许会制止你的胡思乱想。”殷独贤用这句话结束了这个话题。   靡音的眼睛,看着窗外,那睫毛,挡在了眸子之前。   那些细细的黑色,像是牢笼一般,囚禁着她的心。   春天,不会再出现了吧。   耶罗的春天,一向比盛容要早到。   当春天来临时,草原上,那些沉睡了一整个冬季的草,全都争先恐后地站立而起,茁壮得令人心悸。   百花,齐放,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在不停歇地散发着自己的香气。   然而在今天这个夜晚,那些馥郁的香气,都被掩盖了。   被浓烈的鲜血的气息给掩盖。   这个夜晚,即使是天空,也被血所沾湿,染成了黑红的颜色。   到处,都是杀戮。   极撒风来到了皇宫之中,他的亲兵,杀出了一条路,保护着他,进入了皇宫的权力中心。   而现在,他进入了大殿之中。   大殿之上。是他的父亲。   极成汉坐在龙椅之上,即使外面是火光,是杀声,但他还是镇定地坐着,像一个皇帝那样地坐着。   他的双鬓,已经斑白。可是他的身体,还是强壮的,依旧不减威严。   极成汉看着自己地大儿子,脸上没有愤怒,没有讶异,没有疑惑。   极撒风眼中那渴望着权力的癫狂神色,是他所熟悉的。   就像是耶罗的这所皇宫,也都熟悉了每隔几十年的这种夺权。   极成汉当初,也是在这所大殿之中。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兄长,染着和自己相同地血,坐在了这张龙椅之上。   而三十多年后。他的儿子,恐怕是要对自己做同样的事情了。   大殿中的门,是紧紧闭合着的,外面的杀戮,时不时会消失。   这样的情形,会让极撒风感觉到困惑,他会误认为这只是自己的又一场梦。   是的,他做过很多次,这样地梦。   夺位的梦。   自从他成为太子之后。便时常做这样的梦。   在梦中,有时,他会成功地登上皇位,权倾天下,但有时,他会被擒,然后,被五马分尸。   而今天,终于。梦境成为了现实。   他终于,可以成为王了。   从外形看,极撒风和极成汉是有四分像地,同样,都是威严,都是黝黑的肌肤,都是十足的汉子。   “撒风,天就要亮了,你还不动手吗?”极成汉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   这突然的声音。让极撒风身子一抖,而他手中那把锋利的剑。也抖动了。   此刻,外面的杀声,又间歇性地响起了。   这样的声音,让极撒风清醒过来。   是的,他应该动手了。   “父皇,请你下诏让位吧。”极撒风一挥手,旁边一个战战兢兢地内侍便拿着笔墨上前,放在极成汉的面前。   “为什么你就不能等等呢?”极成汉看也没看那些东西:“我也活不了这么长远,为什么你要冒险呢?”   “因为净万,因为他。”极撒风道:“父皇,如果要怪,你就怪他好了,我和他,只能活一个,而只有等我当了皇帝,才有可能彻底将他除去。”   “其实,你的胜算,是比他大的,毕竟,你是长子,也是皇后唯一的儿子,你有长老们的支持。”极成汉道。   “但是,他却有你的支持。”极撒风似乎是嘶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即使他的母亲地位卑贱,但你还是承认了他,从小,你就一直宠爱他,不是吗?”   “你……是在恨我吗?”极成汉问。   “不,我不恨你,因为你让我知道,什么东西,都要靠自己争取,你让我知道,谁也不要信任,即使是自己的父亲,你让我知道,只有成为王,你才能安稳地活下去。”极撒风一字一句地说道。   “看来,我是个失败地父亲。”极成汉微微叹口气,然后,他抬起头,眼神一凛:“不过,这诏书,我是不会写的,耶罗的男人,绝对不会任人摆布。”   闻言,极撒风向着极成汉走来,每说一个字,他就走上那么一步:“那么,父皇,就请恕儿臣不肖之罪了。”   杀戮,即将发生。   那是最直接的厮杀。   极撒风的脸,隐在阴影之中。   他即将,要弑君,要弑父。   然而,就在他的脚踏上台阶的那一刹那,大殿的门,被人打开了。   那“吱呀”的声响,像一支箭,猛地射入极撒风地耳朵里。   像是滚烫地油,全洒在了他的身体上,极撒风地肌肉,猛地跳起。   门口,是他的亲兵把守着,任何人都不能轻易进入。   除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而意外,则是他此刻最不愿意听见的字眼。   清亮   大殿的门从外被打开,急风,挟带着沉郁的血腥的气息,向着极撒风席卷而来。   有一瞬间,那味道,熏得他睁不开眼。   眼珠,被血的雾气所萦绕。   极撒风闭上眼,等再睁开时,他看见了推开门的那个人--留金。   极撒风松了一口气:“怎么了?”   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中,带着疲惫。   是的,太累了,从谋划造反的那天起,他就没有好好睡过,实在是太累了。   但是今天,是一切结束的日子。   他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留金没有回答,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极撒风刚想问什么,却看见了他身后的极净万。   极撒风刚松弛下来的神经,顿时又紧张起来,拉扯成了细细的丝线。   极撒风并不愚笨。在那一瞬间。他明白了:“留金。原来。你是他地人。”   留金没有说话。而是极净万在说话:“皇兄。你地亲笔。都已经投降了。”   闻言。极撒风地脸色。瞬间便苍白了下来。   大殿中。烛火明亮。照得极撒风地脸一片惨白。   他知道。极净万说地是事实。如果不是这样。他也是进不来地。   过了许久。极撒风转向自己地弟弟。问道:“我府上地人。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极净万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他看见自己的手,像是一面镜子,上面,有着模糊的景象。   全是杀戮,全是杀戮,全是杀戮。   无辜的,罪恶的。年老的,年幼的,通通都死了。   “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连我都要杀!!!”极净万记得景萨奇这么问自己。   跳跃地火光下,她姣好明艳的脸庞,布满了扭曲与痛苦。   而极净万的脸,则是平静若水:“没有为什么。”   接着。剑光一闪,景萨奇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不是任何事情,都有为什么。   极撒风的妻子,他的儿女,他的亲信,全都死了,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   这是一种规则,游戏地规则。   在皇宫之中,每一场游戏。都是要以自己还有亲人的性命做赌注的。   极撒风输了,所以,他的亲人。也要跟着输去性命。   还有那些长老,还有他们的家人,也都一样。   全部,都输去了性命。   极撒风从极净万的脸上,看出了答案。   他轻哼一声,接着,忽然拿着剑,向着极净万刺去。   他的速度很快,像是天底下最急的风。   然而。就在离极净万一步之遥时,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忽然一热。   极撒风低头,看见了一生也无法忘怀地场景:他拿着剑的手,被齐肘斩断了。   血,像泉水一样,喷了出来。   那些血色的雾,结在他地面前。   那只被斩断的手,带着剑。落在了地上。   只是一块肉,只是一块死肉包裹着的骨头。   极撒风抬头,看清了砍自己的人--留金。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完全不是那个在自己面前恭敬的文官。   极撒风来不及多想,因为剧痛让他无法思考,他抱着自己的喷血的断臂,在地上哀嚎,翻滚。   留金再次拿起了剑。没有任何犹豫地砍了下去。   之后。大殿中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可是只要仔细听,还是隐约感觉得到。那些哀嚎,像丝线一样,缠绕着房梁。   极撒风躺在地上,但是他伤口处的血,还在不停地流淌。   那声音,在静谧中带着一点清澈。   当杀戮完成后,极成汉才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了地上那具尸体。   三十多年前,那只是一个婴儿,他看着他出生,而现在,也看着他死亡。   并且,是死在自己弟弟地手中。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极成汉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场游戏的规则,同时,比任何人,都勇于认赌服输。   “动手吧。”极成汉道,他的声音,很平静。   “你知道我要杀你?”极净万嘴角微勾。   “我一直都知道,你恨我……我的两个儿子,都恨我。”当极成汉说出这句话时,灯光将他两鬓的白发衬托成了银色。   极净万抬起手,留金知趣地退下,并且关上了大殿的门。   这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只有极撒风尸体内的血液,还在继续流淌,继续发出清澈的声响。   “那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恨你吗?”极净万问,他地眼睛,半阖着。   “因为我没有保护好你的母亲。”极成汉坐在了龙椅之上,夜晚的龙椅,有着深深的凉意。   “是的,你明明知道皇后要杀她,可是你坐视不理,你任由她被人毒死。”极净万的眼睛,也染上了夜的凉意:“明明是你,将她带回了这个皇宫,是你,将她一步步推向死亡。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救她?”   “我没有能力。”极成汉的眼中,全是老去的年华地丝线:“不仅仅是皇后要杀她,还有其余地长老,其余维护耶罗秩序的人,他们不允许一个盛容地女人受到宠爱,他们害怕我会因为受到你母亲的蛊惑,而将皇位传给你。”   “如果你足够爱她,那么,你会尽全部力量保护她。”极净万的声音,像是寒冷的溪水:“可是你没有。”   “有很多事情,是不由你决定的。”极成汉闭上疲惫的眼睛。   “是的,有很多事情,是不由我决定的。”极净万道:“但是。你地生死,我却能决定。”   极净万说完,便走出了大殿。   而外面一直等候的一百名高手,则鱼贯而入。   门,重新关上。   他的父亲,是无法在一百把刀剑下逃脱的。   极净万抬头。看向夜空。   今天的月亮,被血洗过,更加清亮了。   血,是好东西,只有它,才能清洗罪恶。   屏风上,绣着海棠,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可以闻到那种香气。   靡音的眼睛,跟着丝线游走,而嘴角。却是无意义地冷笑。   殷独贤就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他一直看着手中的奏折,而眉宇间,却郁着一种坏情绪。   耶罗,开始行动了。自从极净万夺位成功,当上耶罗的皇帝,便开始整理内政。   耶罗的兵权,是分散在各个长老手中,所以。虽然耶罗的士兵个个彪勇善战,可因为各个长老心思不一,每次作战时,都不愿意派出自己的精英,因此耶罗的兵力有所下降。   但极净万这次一举将长老们拿下,再准确地铲去了对自己有异心的人,将长老们地兵权重新收入自己囊中。   如此一来,耶罗的实力大大上升,盛容和其对抗时。已感吃力。   而极净万的心思,殷独贤再明白不过,他想要吞并盛容。   “你在烦恼?”靡音忽然发问。   殷独贤询声抬头,他看见靡音一直在看着屏风,并没有转过头来。   “是关于耶罗地事情?”靡音继续问。   如果殷独贤现在站在靡音的面前,他会看见,虽然靡音在说着话,但是她的眼神,却依旧是迷茫的。仿佛不存在一般。   “你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吗?”殷独贤反问。   “我只是在想。如果你失去了权力,会是什么样子。”靡音轻声道。   “那么。你想出来了吗?”殷独贤问。   “没有,”靡音摇摇头:“恐怕,要到了那时,我才会知道。”殷独贤放下奏折,他起身,来到靡音面前,然后,他的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你想得太多了,是因为闷的关系是吗?”   靡音的脸颊,虽然被抬起,但是她的眸子,依旧是看着那屏风。   “我已经吩咐好了,明天,我们便去狩猎,你也可以顺便去散散心,呼吸下新鲜空气,对你是有好处地。”靡音的下巴被殷独贤捏在掌心之中,那是一种尖锐。   “需要散心的,是你吧。”靡音的眸子,慢慢地转动着,最终看向了殷独贤:“耶罗的事情,应该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不是吗?”   殷独贤静静地看着靡音,目光如水,良久,他终于说道:“我发觉,你似乎在拼命惹恼我……你难道就不怕我生气而惩罚你?”   靡音没有说话,但是嘴角,却有一种冷冷的笑意。   隐蔽在迷雾之后的笑意。   殷独贤忽然将手伸在半空,然后,猛地向着靡音扇来。   这个动作,在靡音的记忆中,是熟悉的,殷独贤以前便时常这么惩罚她。   所以,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可是,那巴掌并没有像过去那样重重落下。   殷独贤地手,接触到她的脸颊时,居然是柔软的。   靡音依旧闭着眼,但却听见殷独贤说道:“靡音,我知道你的想法,我知道,你想要痛来提醒自己是活着的,是这样吧。”   靡音没有说话,但是她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不会再惩罚你,因为从今往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每一天,都在彼此憎恨,那已经很痛苦了,不是吗?”殷独贤缓缓说道:“今后,你只有我了,只有……靠憎恨我而活着。”   殷独贤的手,轻轻抚摸着靡音的脸颊,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玉器:“好了,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会出发,去闻闻青草地气息,偶尔假装一下自己是自由地,那不是很好吗?”   靡音自始自终,都一直闭着眼,什么也没有说。   狩猎   盛容的皇家松林一向是供皇族的地方,北面环水,东面临山,风景优美如画。   靡音记得,以前自己曾经来过这里。   父皇,曾经带着自己和青兮来过这里。   那时她还很小,只记得这里的树很高,草很绿,天空很蓝。   而且,就是在这里,青兮和柳易风第一次见面。   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们都已经离开了。   靡音站在草地上,她用力地呼吸,却吸不到任何清新的气息。   空气中,只是浑浊,只有浑浊。   脚下的草,软软的,像是被某种液体给浸润,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粘稠。   “这里美吗?”殷独贤在她身后问道。   “为什么你可以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靡音看着天空,轻声道:“就像是,天地间的一切都是你的东西一样。”   “难道不是吗?”殷独贤从后伸手。抱住了靡音地腰:“我是盛容地王。所以盛容地一切。理所应当是我地。”   “那只是暂时地。”靡音道:“就像这个地方。曾经就属于我地父皇。而后来。它又属于了你。我想。要不了多久。它会属于另一个人地。”   “你是在警告我吗?”殷独贤将自己地下巴抵在靡音地头顶。他地下巴。有些尖锐。   “我只是在说出一个事实而已。”靡音道。声音还是缓缓地:“你完全可以不在意。我地意思是。如果你真地不在意地话。”   殷独贤一直将下巴放在靡音地头顶。微微摩挲着。靡音地发。因为这样地摩擦而变得有些凌乱。   良久。他回答:“我们今天。是来散心地。多看看这里地天空。你地心。会开阔许多。”   “这里的天空,只是比皇宫的大了那么些许,实际上,都是一样的,都有着。看不见的牢笼。”靡音的眸子在阳光地照射下,似乎有些透明。   一种透明的褐色。   “天下,本来就是一个牢笼,可是,至少这里的天空,比皇宫要大上那些许多。”殷独贤将唇印在靡音的头顶。   他的唇,是冷的,而靡音的头皮,也是冷的。   他们的体温。终于成为一致地了。   这时,武将将马牵来,那是匹高头大马。全身赤色。   殷独贤一个翻身,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马背上,随后,他伸手,准备拉靡音上马。   但是靡音看着他的手,轻声道:“我想要自己骑马。”   “你会骑吗?”殷独贤问。   靡音扬起头,迎着阳光,她的脸庞不再是过去地晶莹,而带着一种苍白。   “我会的很多事情。都是你所不知道的。”靡音这么说道。   殷独贤的目光,在她那种沉静的苍白的皮肤上流连,然后,他抬起手,道:“再牵一匹马过来。”   再牵来的那匹马个头较小,可靡音骑在上面,依旧感觉到一种危险。   或许,是因为将自己的全部都托付给另一种事物的关系。   骑在马上,双脚远离地面。心内有些沉,又有些飞扬。   下面地武将,一直将靡音所骑马儿的缰绳给牵住,靡音冷眼看去,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武将低头,不敢作声。   殷独贤策马来到靡音身边,道:“是我的命令,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还是有人保护着比较好。”   “出意外?什么样的意外?”靡音看着他。冷冷的。空茫的。   殷独贤的眸子,闪烁着一种玩味的神色:“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但意外,是任何时候都会发生的。”   “意外,也是很有趣地。”靡音道。   然后,她忽然俯下身子,拍打了下武将的手,想从他手中夺过缰绳。   在两只手碰触之际,阳光有些强烈,所有人的眼睛,有了一瞬间的昏花。当靡音直起身子时,缰绳已经被她夺了回来。   靡音双脚一紧,正准备要策马飞奔时,却发现,在殷独贤的示意下,他的四名手下已经分前后左右将她的马给围住,   已经没有了前路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散心吗?”靡音轻声问。   “你在我身边,从来都是不自由的,我想关于这一点,我们不用再隐藏。”殷独贤在包围圈外看着她。   靡音点点头:“那么,我就先回去休息吧。”   殷独贤没有拦阻,当下派人送靡音回到了休息地帐篷中,然后,他便开始狩猎。   殷独贤地箭术一向很好,但是今天,却接二连三地失手。   他确实是心神不宁了。   前线一直传来败兵的消息,耶罗军队来势汹涌,弄得盛容措手不及。   耶罗地男子个个彪勇,基本上都可成为士兵,过去,只是因为兵力分散,因此盛容兵力才能与其不相上下。   而极净万经过多年的部署,居然在一夕之间,将所有反对自己的长老杀害,更为令人吃惊的是,基本上每位长老的身边,都有一个极净万的亲信。   他们在长老被杀后,凭借着自己过去的观察,轻而易举地铲除了那些不愿屈服的人,同时收买人心,基本上没造成什么乱子。   过去,耶罗的许多位皇帝都曾想过要将兵权从长老手中夺走,但是他们每一次的努力都是失败。   虽然杀害长老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但是长老死去后,他的亲兵一定会趁机谋反,为长老报仇,如此一来,便是天下大乱。   所以,以前的皇帝,都因为有所顾忌而放弃了这个念头。   可是,极净万却在不知不觉中。在每个长老的亲兵之中安插了人手,逐渐渗透,在这么些年中,控制住了长老们的亲兵。   也因此,在长老死后,极净万能在最快的时间中分辨出那些亲兵中。谁是有异心的,而谁又是可以使用的,分别杀之,委以重任之。   凭借这,极净万成功地将耶罗地全部兵权归于自己的手。   看上去,似乎很容易,而完成的时间也很短,实际上,这却是耗尽了极净万的心思。有着他十多年的努力。   而现在,效果已经显现。   极净万的野心,大于天。   殷独贤觉得自己这次是失策了。他原本以为已经将极净万地心思,将他的实力全部看透。   可是不然,他看见的,却只是冰山的一角。   只是一角。   殷独贤确实认为,极净万即使想要吞并盛容,也必须用多年的时间镇压内乱。   没想到,内乱居然在一夕之间,便停息了。   现在,轮到盛容了。   殷独贤闭上右眼。拉弓,瞄准了天上的鸟,当弓拉到最满时,他射出了箭。   箭划破长空,发出尖锐的声响,而鸟飞快地闪躲了下,避开了那只致命的箭,又重新在天空上翱翔。   殷独贤放下了弓,闭上眼。黑暗中带着一些昏眩的光环。   周围地人,都因为这样的沉默而感到恐慌,生怕殷独贤会迁怒到自己身上。   可是没有,他将弓递给旁边的人,轻声道:“回去。”   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营地走去。   当进入靡音所在地帐篷时,殷独贤闻到一种隐约的烧焦的气息。   “你烧了什么吗?”殷独贤问。   “也许吧。”靡音坐在毛毯上,拿着一条马鞭在端详。   殷独贤没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他来到靡音身边。坐下。问道:“你就这么想要骑马?”   “是的。”靡音点头:“只有骑马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自己在飞。”   “如果你愿意的话。”殷独贤的手,来到靡音的腮边,将她的一缕发纠缠在自己地手指上:“我可以带着你骑一次。“你认为,那样我会比较愉快吗?”靡音抚摸着马鞭。   马鞭很粗糙,靡音的手指有些微微的痛。   “那么,你就永远也无法自由地骑马。”殷独贤这么说。   风,吹动着帐篷的门帘,阳光时不时进入。   靡音的手,在马鞭的某一处停下,良久,她道:“好吧。”   用过晚膳之后,殷独贤重新带着靡音来到密林之中。   夜晚狩猎,较之白昼,更有一番意味。   天幕,是深蓝色,薄云点缀着孤月。   殷独贤骑在马上,而靡音则坐在他的前面。   周围的武将,举着火把,虽然人数众多,但还是鸦雀无声。   忽然,前面的草丛中,有了某种动静。   殷独贤立即拉弓,瞄准黑暗中地那种响动,猛地射了出去。   这次,那只动物发出一声哀鸣。   武将忙上去查看,发现是一只麋鹿。   那只箭,射进了麋鹿的咽喉。   从喉咙中,不断地涌出血水。   麋鹿的那双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水盈盈的,充满了恐惧,还有求生的意愿。   但是最终,它还是要死去。   因为它是猎物,这就是它的宿命。   靡音听见,殷独贤松了一口气,在看见箭准确射入麋鹿的那一刻,殷独贤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急报传来,说是前线告急。   闻言,殷独贤立即下马,拿起急报观看。   刚打开,他便听见了马的嘶鸣。   转头,殷独贤看见,靡音居然驾着自己地马,飞快地向着密林地北面冲去。   刚才,众人的目光都在急报之上,没有人在注意靡音,这突然地变故,让他们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反应。   因此,靡音就这么骑着那匹马,向着北面的河跑去。   山花   “快追!”殷独贤一把将身边的武将给拉下马来,然后骑上去,快速向着靡音追去。   他失策了。   他早应该想到,靡音是不会这么柔顺的。   但是,殷独贤原本以为靡音已经绝望了。   他原本以为她对自己的人生已经不再抱任何希望。   他原本以为她只能待在自己身边,像死去一样。   殷独贤再怎么也想不到,靡音会做这样的事情。   殷独贤的身后,跟着那些来保护他的士兵。   许多的马,在密林之中狂奔,将这样一个黑暗之夜的宁静,彻底给划破。   靡音没有回头,她俯着身子,快速地向着前面狂奔,那纤细的背脊,带着坚定的弧度。   她似乎是有着清醒的目标,似乎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很清楚自己要去哪里。   像是冥冥之中。有种力量在带着她。在指挥着她地前进。   这样地认识。让殷独贤有种毁灭地欲望。   想要毁灭那股力量。想要毁灭这个世界。想要毁灭靡音。   靡音所骑地马。是殷独贤所钟爱地。速度很快。因此。骑术不佳地靡音并没有被他们追上。   夜晚地密林。黑黝黝地。在马上奔驰。幽冷地风会吹来。刮在脸上。会产生一种锐利地疼。   不多时。前面便是一条江。已经无路可走。   江水,倒映着孤月,那种粼粼波光,像是破碎的镜面。   靡音没有停止前进,甚至她没有转弯的意向。   殷独贤瞬间意识到什么,他伸手,从马背后拿了箭与弓。   他的双脚夹紧马腹,保持住身体的平衡。然后,殷独贤将弓拉满。   等到达满月之状时,他放手,箭呼啸着向靡音所骑的那匹马的后脚射去。   箭,准确地射入了他瞄准的地方。   马发出一声凄惨的嘶鸣,接着。立即瘫倒在地上。   而马背上地靡音,也同时跌落在地,翻滚了几圈。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靡音并没有将这当成结束,几乎是没有停息的,她倏地站起,然后向着几步之遥的江面跑去。   五步,四步,三步……   殷独贤的眼睛。像是吸收了天地之间全部的黑暗。   他再次拿起箭,而这次,是瞄准了靡音地小腿。   他不能让她离开。不能。   箭,又一次准确地射入了靡音的右小腿。   一股钻心的剧痛让靡音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开始流出了冷汗。   可是,她还是没有停止脚步。即使小腿上还插着一支箭,即使那痛让她几乎站立不起,可靡音还是没有停止脚步。   她也没有回头,而是跳入了江中。   春天,江水暴涨,水流湍急,靡音跳入江后的那一瞬。便被没顶,再也没有浮上来过。   江面上,只剩下那轮孤独的月,时而破碎,时而聚合。   皇家松林北面的山上,有一座古旧的寺庙,因为地处偏僻,香客甚少,也较为清幽。   而此刻。寺庙的厢房床上,靡音就躺在上面。   她地右小腿上的伤口,已经被细细地包扎过。   厢房的窗户是大开地,外面的景色一览无遗,山花热烈地开放着,就像……这是最后一个春天,这是最后一次盛放。   靡音回想起了昨天的事情,一件件,回放在她的脑子里。   在她俯下身子。去抢夺缰绳的时候。那名武将快速地将一张纸条塞进了她的手中。   动作很快,根本就不会有人看见。   靡音借故回到营地。打开纸条,发现那是高远修亲笔所写,让靡音晚上想尽办法来到江边,抓紧时机跳入。   而江中自然已经有耶罗水性好的人在一旁潜伏,只等靡音一跳入,便将她拖到无人之处,再救起。,都顺利地进行了。   靡音心中没有什么起伏的情感,因为她清楚,这次的出逃,是一定会成功地。   因为殷独贤不会认为自己还有出逃的心思。   他的防备会减低。   昨晚入水后,因为害怕殷独贤发现踪迹,靡音只能被水下那两名人拖行了很长一段距离。   在水中,她仿佛要窒息的。   又一次,体会到了死亡。   但是这一次,她是抗拒的,因为她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靡音,你醒了?”高远修推开门,看见睁开眼的靡音,声音中带着惊喜。   他快步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靡音,你安全了,你已经被救出来了。”   靡音询声望去,她茫然地看着高远修,看了许久,终于认清了这个人。   靡音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最璀璨的笑:“远修,你来了。”   高远修握着靡音地手,他惊惶地感觉到,她的手腕,更细了,像是轻轻用力,就会折断。   这一次,她又消瘦了许多。   高远修明白,那是因为,这一次,她失去了很多,很多。   “靡音,我想你已经知道,二皇子已经成为了皇上,他还是在想着你,我想,他对你应该是真心的。”这些话,在高远修看来,要说出,是非常艰难的,可是,他必须要说,为了靡音,他必须要说:“靡音,成为他的人吧,让皇上保护你,只有他,才能够和殷独贤抗衡,只有他,才能保护你。”   靡音反握住高远修的手。柔声道:“远修,我是走不了了。”   “怎么会呢?”高远修安慰道:“靡音,我们会保护你,看,你不是成功出来了吗?如果你害怕,等会我们就立即起程。我们快马加鞭赶回耶罗,你会被送入耶罗的皇宫,殷独贤这辈子都不能再伤害你。”   “不是的。”靡音摇头,缓缓地:“远修,我是不会离开殷独贤的。”   闻言,高远修像是被重物击打了脑子,一时懵了:“靡音,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靡音心平气和地回答:“这是我人生中最清醒地时刻。”   “怎么会呢?”高远修不敢置信:“不可能地,那你昨晚为什么还要配合我们从殷独贤身边逃离。靡音,你在想什么?”   “远修,”靡音摇了摇他的手:“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地脑子究竟在想些什么?”高远修感觉到一种烦躁,一种因为恐慌而起地烦躁。   “远修,对不起,我有我自己的选择。”靡音的眉梢眼角,都是淡淡的:“现在,你可以去帮我叫一个人来吗?”   高远修刚想说什么,一个人影便出现在了门前:“靡音,你是在叫我吗?”   极净万。   他逆着光,但是那双眼睛。还是染着风流,附着慵懒。   边说着,他边走了进来。   “远修,我想和皇上单独谈谈。”靡音的声音很平静,在高远修听来,却是一种请求。   高远修没有其他的选择,因为靡音做地决定,是他改变不了的。   他将额头,枕在了靡音的掌心之中。仿佛要破解那些神秘纹路的意思。   可是他看不透,什么也看不透。   高远修抬起头来,眼中,已经换了另一种神色:“靡音,不管你要做什么,请你记住,我会竭尽所能帮助你的。”   说完,他起身,最后看靡音一眼。然后。离开。   靡音闭上眼,似乎是在将某种她不需要的情绪驱逐出脑海。   然后。她睁开眼,看着极净万:“你想要夺得盛容吗?”   “是的。”极净万毫不隐瞒:“盛容,还有你,我都想要。”   “可是盛容,并不是你所能轻易得到的。”靡音道。越是困难的东西,才会令人越向往。”极净万在靡音地床边坐下,他俯下身子,和靡音对视着:“就像是你。”   “我可以帮助你。”靡音看入极净万的眼睛:“我可以帮助你夺得盛容。”   极净万的气息,喷在靡音地面颊:“这就是你不愿离开殷独贤的原因,你要待在他身边,一步步地看着他灭亡?”   “是的。”靡音点头:“只有这样,我才对得起死去的人。”   “而之后呢?”极净万也看入了靡音的眼睛:“当复仇完毕之后,会怎样?”   “复仇完毕之后,你会获得更大的疆土,会拥有更多的子民。”靡音回答。   “那你呢?你会怎样?”极净万的眼神,在慵懒之下,是一种犀利。   “那很重要吗?”靡音微笑,每一根笑纹,都淡得看不见。   “那时候,我想要你成为我的王后。”极净万这么说。   “那种事情,并不是我能够决定地。”靡音道。   “那么,谁可以决定?”殷独贤问。   “上天。”靡音道:“上天。”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他们的眸子,在阳光下,都是清澈的,但是看深了,才发现,清澈的表面之下,是最黑暗的湖水,根本就看不见底。极净万忽然吻上了靡音,他的舌,进入了靡音的嘴。   很轻松便进入,靡音没有抵抗,只是任由他这么做,像过去一样。   许久之后,极净万慢慢地,将唇移开。   他看着靡音,眼中有着眷恋:“或许,就是这样的你,才让我着迷,或许,当你真正依顺我的时候,我对你地爱,反而不会这么强烈。”   “这些,我不清楚,但是,”靡音闭上眼:“你最爱的,是权力,所以,你会答应的……你会答应的。”   山花,释放了清幽的香气,弥漫了整座寺庙。   胜负   当靡音失踪的那晚,殷独贤派手下的人找遍了整条江,在下游沿途打捞,可是却一无所获。   靡音并没有在那条江里面,甚至,就连她的一丝踪迹也无。   殷独贤又派人搜遍了皇家密林周围的每一处地方,连一草一木都不放过。   终于,在东面山上的寺庙中,发现有陌生人居住的痕迹。   经过对僧人的严刑拷打,他们供出了一些信息,殷独贤确定,靡音被人救起。   而救起她的那个人,正是他此刻的死对头,极净万。   殷独贤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波动情绪。   是他的一时失误,他的一时失误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过去,他曾无数次见过极净万,甚至让他住进了自己的皇宫,在那时,他就应该将这样一个危险人物给斩草除根。   其实那时,殷独贤便知道极净万的厉害,他知道极净万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知道他并不是外人所认为的那样一个只知道玩乐的王子,知道他那双慵懒的眼睛下,是和他一样的野心,知道他想要获得整个世界。   可是殷独贤并不知道他的全部底细,并不知道他的能力居然是如此可怕。   极净万从很久以前。便开始组建自己地势力。从很久以前。他地势力就开始在耶罗地皇宫中盘根错节。从很久以前。他就有能力将极撒风给扳倒。   但是他忍耐了。他一直将自己地这种能力给隐藏着。   这才是最不容易地一件事。隐藏自己地能力。明明可以一刀结果了自己地敌人。但是他没有。   极净万知道。虽然他可以这么做。虽然他这么做地结果必定是成功。但是他还是气定神闲地坐着。不急不燥。   因为他要争取最小地伤害。   他要确保当自己兵变之后。可以获得更大更丰盛地果实。可以最大程度地保存耶罗地实力。   因为他的最终目地,并不仅仅是耶罗的皇位。   极净万要的,是天下,是整个天下。是盛容。   为了这个目标,他忍耐着,他蛰伏着,他隐藏着。   终于,时机到了,他的时机终于到了。   他成功地夺得了天下,虽然流了许多的血,但是那些血,是必须的。是祭奠他皇位地祭品。   耶罗经过了这场变乱,不仅实力没有消减,反而增强了许多。   而现在。就是他要开始完成自己最终目的的时候了。   就连殷独贤也不知道,今后究竟会怎样。   极净万,这个人,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对手。   而现在,他又将靡音夺去了,就在殷独贤的眼皮子底下,他将靡音夺走了。   这是一种耻辱,同时,殷独贤心中明白。他的手下中,已经混入了极净万的人。   无孔不入。   殷独贤当天晚上,便下令将密林中所有的军官通通处死。   一个也不能留下,一个也不能,一个都不可以。   不仅是密林中的官兵,还有东面山上的那座寺庙中地僧人,通通都要被杀光。   在佛像的面前,他们杀光了所有的僧人。   血,溅在了佛像地眼睛里。   佛的眼睛。染了血,那就是魔。   在这个混沌的世界,就连佛,也成为了魔。   或者说,佛与魔,没有人能够分清,他们本身,就是一体的。   殷独贤没有再寻找,他知道。靡音不会再回来。   他独自回到了双灵宫中。   这里的东西。都是他所熟悉的,没事的时候。他会来这里坐坐。   因为这个房间中,有着靡音的气息,很微薄,若有若无,但是确确实实地存在于这个房间中。   或许说,是存在于他的身体中。   靡音地气息,存在于殷独贤自己的身体中,在他的每一根骨骼中穿梭,在他的每一个毛孔中进出,在他的每一根发丝中萦绕,在他的血液中奔流,在他的脑海中盘桓。   一丝丝,一重重,一点点,无时无刻不存在。   就连殷独贤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在乎靡音这个女人,她并不是最美的,她并不是最聪慧的,她并不是最勾魂摄魄地。   有很多时候,殷独贤都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会选择她?为什么会这么在乎她?为什么就是非她不可?   他一遍一遍地问着。   或许,是因为现在的靡音是他创造出来的。   或许,是因为靡音陪着他经历了许多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靡音了解他的经历。   或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得到过靡音。   因此没有得到,所以眷念。   到了最后,他和她,已经有了相同的体温,都是平常人所不能承受的低温。   他和她,已经融为一体了。   殷独贤推开门,雕花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像是某种痛苦地呻吟。   像是靡音地。   是的,在这个地方,或者说,是在他地身边,靡音是痛苦的,她看着他的眼神,是无边无涯的憎恨。   她恨他,她恨他,她恨他!!!   她总是这么叫嚣着,她总是用一种刀子般锋利的目光看着他,她总是用天底下最恶毒的话来诅咒他,她总是想要离开他,她总是想要杀害他。   她恨他,恨到了骨子里,那种恨,即使是经历了几辈子,也是无法消灭的。   已经印刻在了骨髓之上,已经印刻在了血液之中,已经印刻在了命轮之上。   他和她,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   所以。她永远要逃。   虽然一次次地,他将她抓了回来,但是这一次,殷独贤知道,这一次是不同的。   这一次,他有预感。这一次,是不同的,是和往常所不同的。   殷独贤清楚,他很清楚,这一次,将会有什么重要的变故发生。   那么,这里也就没有什么好留念的了。   因为这个地方,殷独贤知道,靡音是不会回来的了。   殷独贤的手中。拿着一把剑,那是一把最锋利地剑。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即使窗外是初春,万物润泽,但是他的脸上,永远都是平静的冰雪,永远都是天山之上的冰雪,永远都不可能融化。   殷独贤拿着那把剑,一下下地在房间中挥动着。   他地动作并不粗暴,也不狰狞,甚至没有染上任何冰冷的杀气。   但是。被褥瞬间就被划成了两半,屏风也被瞬间劈开了,桌子,椅子,地毯,幔帐,一切的一切,都被殷独贤的那把剑,给划开了。   全部。都成为了碎片,一切,都被销毁了,所有的东西,都不再有价值。   到处,都是零散的,都是杂乱的。   最后,殷独贤的眼角,看见了那面铜镜。   那面靡音在时常照的铜镜。   殷独贤来到铜镜前。看着它。随后,他忽然举起手。那把剑就这样劈了下去。   不断地劈着,砍着,划着。   到最后,铜镜成为了无数地碎片,而每一片碎片中,都是无数破碎的世界。   没有什么是完整的,没有谁地心,是完整的。   蔚蓝的天空下,街道上,那静谧的阳光静静洒落。   靡音倚靠在窗边,看着路上的行人。   他们的表情,都是不同的,有焦急,有悠闲,有愉悦,有失望,有难受,有痛苦,有悲伤,有强颜欢笑,还有不知原因而隐忍的欢乐。   不管是怎样的表情,都是鲜活地,都是无比鲜活的。   只有他们,才是有人气的,才是真真正正活着的。   靡音安静地注视着他们,嘴角一直漾着一种微微的笑。   高远修从屋子外走进来,便看见靡音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他将黑漆食盒放在桌子上,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这些人。”靡音这么回答。   “你,羡慕他们?”高远修问。   “是的,他们的感情,都是活的,不像我……”靡音转过身来,刚才她的右臂一直靠着窗户,有些酸麻。   高远修没有说话,只是将漆盘中地菜一碟碟地放在了桌子上,摆好。   那都是些清淡的小菜,很精致,是按照靡音的口味做的。   不论过去了多长的时间,高远修总是能够记得靡音的口味。   因为他的心中,一直都有一个她。   靡音,一直都是存在的。   这里,是盛容的边境,极净万在安顿好靡音后,便回到了耶罗,而高远修则执意留下来照顾靡音。   这些日子,高远修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靡音,他有预感,她将做某件事情,做某件他无法阻止地事情。   但是事情地结果,一定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好几次,他都想开口,想尽自己最大地努力去劝阻。   可是他开不了口。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远修。”   靡音叫了许多遍,高远修才回过神来:“什么“你似乎是有事情要告诉我,是吗?”靡音看着他,眼神清澈,但同时,也是幽暗:“是不是,极净万那边,来了消息?”   高远修觉得自己的嘴唇,像是有千斤那样重。   他不想告诉靡音,非常不想。   但他知道,这也是瞒不住的。   这两个月,耶罗一直加紧攻势,逼迫得盛容的军队节节败退。   可是,在扇久坡处,耶罗的军队却无法前进。   因为那里,由杨池舟所镇守。   那里,是攻打盛容都城的唯一一条道路,因为有天然屏障,地势优越,易守难攻,再加上,杨池舟用兵如神,耶罗在此损失巨大,可是却没有逼退杨池舟一分一毫。   耶罗和盛容的胜负,会在这里,得到解决。   军营   即使耶罗兵强马壮,士兵彪勇善战,可他们毕竟是进攻的一方,后备军粮有限。   而反观杨池舟的军队,坐镇极佳位置,并且后方粮草源源不断送来。   这样一来,耶罗便处于劣势。   耶罗在先前攻破前方盛容的几所重要城池,也是用无数的士兵性命换来的。   极净万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因为扇久坡一攻破,盛容便能够拿下。   所以,即使损失惨重,他还是命令士兵强攻。   但是,时间一天天过去,除了多了鲜血,多了坟墓之外,这里的局势没有什么变化。   再强大的军队,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是束手无策的。   只要有杨池舟在,这里是永远也无法攻下的。   永远也不可能攻下。   高远修虽然不清楚详细内情,但他知道,靡音和极净万之间达成了一项重要协议。   而那项协议。牺牲地那方。一定是靡音。   因为。极净万是不肯吃亏地。他从来都不会吃亏。   所以。高远修非常害怕极净万地消息地到来。   因为他知道。到那时。靡音便要行动。   而靡音做地事情。不会是轻松地。   通过这些天地观察。高远修清楚地看见。靡音地眼睛里。再也没有色彩。   和以前不同,以前靡音的眼睛,是白色的空茫。   那并不是真正的空茫,因为那白色之下,还是有着靡音偷偷掩藏的,或者是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希望。   可是这一次的相见,高远修却看见了。   靡音的眼睛,已经成为了一种清澈的空茫。   在那里面,什么,也不再存在了。   是的。仿佛靡音整个人都已经完全消失,而控制她身体活动地,只是一种信念,只是一个目的,只是一个事实。   这是最可怕的,这是高远修最不愿意看见的。   所以。他祈祷着那一刻不要到来。   永远都不要到来。   但是他的祈祷终究还是敌不过现实,今天,极净万的消息,还是来了。   并且现在,就在他地袖子中。   即使接到了,可高远修还是想拖延着时间,他不想让靡音知道。   他尽量拖延着,或许,事情会有什么转机。   但是靡音还是知道了。高远修还是没有能瞒住她。   “极净万,是不是来信了?”靡音问。   她的句子是疑问,但是她的神色。却是确信。   淡淡茫茫的确信,她像是知道一切事情。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靡音,已经变了。   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改变了。   高远修只能将信,从袖口处抽出,递给了靡音。   靡音接过,在窗口处展开,看了起来。   迎着光。高远修依稀看得见那信笺上只有寥寥几行字,可是靡音却看得很认真,她的全部神智,都在那封信上了。   她是侧面对着高远修,涌入的光线,映出了她的轮廓。   她的皮肤上,有着融融地细毛,金黄中泛着白。   高远修看着她,静静地看着靡音。即使他们在同一个房间中,高远修仍然觉得,他离靡音非常远。   是的,他再也无法理解靡音,再也融不进她的世界。   这对高远修而言,是痛苦地。   他只能远远地,观望着靡音,却什么也做不了。   就像是过去,很多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够看着事情一件件发生,自己却无能为力。   不知过了多久。靡音将信笺收了起来,轻轻地折叠,然后放入了信封中。   这时,高远修发现,靡音的脸上,多了一种情绪。   说不清道不明,复杂的情绪。   她的每个动作,都是一种决定,是一种思量,是一种部署。   高远修知道,靡音就要行动了。   他叹口气,将碗筷摆好,接着轻声提醒道:“来吃饭吧,都是你喜欢的菜,凉了,也就不好吃了。”   靡音点点头,将信封放入怀中,收检好。   然后,她来到饭桌前,坐下,接过高远修递给自己的碗筷,开始用膳。   两人默默无语地食用着,手在动着,嘴在动着,但是眼神却是躲避。   全在躲闪着彼此。   并不是没有话,而是有太多的话,但是那些话,都是不能说出口的。   高远修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靡音地碗中,然后道:“你要离开这里了。”   靡音点点头,然后将那青菜放入嘴中,咀嚼。   高远修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再多的话,也是没有用的。   靡音已经做好了决定。   再也没有谁能够改变她的决定。   所以,他只是埋头吃饭,只能埋头吃饭,但是放入嘴中的菜究竟是什么味道,他没有感觉。   正低着头,却发现碗中多了一块鸡肉,那是靡音夹给他的。   而且,也是他最喜欢吃的东西。   靡音,也是记得的。   “远修,今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而我们能做地,就是活好当下。”靡音缓缓说道。   那声音,仿佛是一种丝缕,漂浮在空气之中,甚至像是一种自言自语。   “好。”高远修只是这么回答着。   “远修,我记得你最爱读书的,你曾经告诉过我,说是你爹希望你学武,可是你真正爱的,却是文。以后,你可以读很多的书。你可以争取将天下的书通通读完。”靡音继续用同样的语气,用同样的声音说着。   “好。”高远修的回答也是一致的,没有一点变化。   “另外,我种在你院子中地牡丹,今年是一定会开地。真的,耶罗。也是可以种植牡丹地,远修,答应我,今后你一定要在院子中种满了牡丹,这样,我看见就会很开心的。”靡音道。   “好。”高远修继续回答。   殷殷的嘱咐,还有应答,就在饭桌上进行着。   高远修有种预感,这将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顿饭了。   所以。他尽量吃得很慢,很慢,很慢。他细嚼慢咽,即使胃部很涨,可他还是继续着。   高远修不想停止,不想让这顿饭结束。   但最终,菜都被吃完了。   靡音看着空盘子,忽然笑了:“对了,今后,你也要像今天这样吃饭,这样多好。你实在是太瘦了,即使在耶罗这几年,也没有强壮多少。”   “那么你呢?你比我要瘦。”高远修这么说。   其实高远修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或者,只有这句话,才是真地,只有这句话,才是他们现在,能够说的。   “是啊。我比你还瘦。”靡音微笑:“但是今后我都会好好吃饭的,放心好了,每一顿,我都会吃很多。”   闻言,高远修低下头,良久,他忽然道:“靡音,现在就要走了吗?”   “是的,”靡音道;“极净万派来的人。就在下面等着我。”   “不能不走吗?”高远修问。   “不能。”靡音道。   “你能答应我。好好活着吗?”当问到这个问题时,高远修抬起头来。牢牢地锁住靡音的眼睛。   靡音没有闪避,就连闪避的意思,也没有:“我会好好的。”   她这么说。   高远修看着靡音,从她的眉毛,看到她地眼睛,看到她的鼻梁,看到她的嘴,看到她眼角地笑纹,看到她的每一根发丝。   直到将她的全部,都看了一遍,高远修忽然笑了,释然地笑了,像是瞬间想通了什么事情,像是瞬间把什么东西已经放下,像是瞬间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   “去吧。”高远修道:“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是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都有的。   靡音将自己那双泛着冰的柔荑,握住了高远修放在桌面的手。   虽然只是轻轻覆盖着,可是却传递了许多地东西。   接着,靡音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向着门外走去。   高远修在房间中坐了许久,然后,他静静起身,站在刚才靡音倚靠的窗边。   他看着靡音走出了这间客栈,在三个壮汉的陪同下,骑着马,向着前方奔驰而去。   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这是她的决定,永远也不会回头。   军营之中,杨池舟在看着地图,他的眉宇,是舒展的。   即使外面有着耶罗大军环绕,他也没有丝毫的焦急。   因为他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对这处地形很自信,他知道,只要自己守在这里一天,耶罗的军队,就永远无法前进。   杨池舟也知道,自己是不会后退地,他是不会离开这里,除非他死去。   正在细细观看着地图,营帐之外,却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   杨池舟以为是耶罗军队来突袭,连忙步出营帐查看,但是他却发现,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   前面有一堆士兵围在一起,似乎是看见了某种令人兴奋的事物。   “怎么回事?”杨池舟有些不悦,军营之中,纪律是十分森严的,一向都不允许这样的无故喧哗。   副将忙上前来禀报:“王爷,有一名女子居然出现在军营之中。”   杨池舟双眸一敛,沉声道:“立即杀了!”   现在是危急时分,任何的可疑人物都不能放过。   下令完毕之后,副将抽出宝剑,向着前方快步走去。   杨池舟说完便要回自己的营帐,但是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的眼角,却瞥见了一片熟悉的白皙。   他猛地转过头,定睛一看,从人群地隙缝中,杨池舟居然看见了那引起骚乱地昏迷的女子,居然是靡音。   而此刻,副将已经拿着剑,站在她身边,准备向着她地颈脖砍去。   伤害   “住手!!!”杨池舟大吼一声,并飞快地将腰间的剑拔出,向着副将手中的剑掷去。   一阵尖锐的金属撞击声后,副将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给撞倒在地,而他手中的剑,也被打在了地上,狼狈地弹跳了几下,落在了灰尘之中。   副将对这变故感觉到茫然,他抬起头,却发现杨池舟快步向着这边跑来。   他推开四周包围着的士兵,将中间那名昏迷的女子给抱起,一阵旋风似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杨池舟将靡音放在了床上,看着她,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做梦。   靡音,居然在此刻出现在这里。   杨池舟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靡音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就是,她是怎么进入军营的。   军营里守卫森严,她一个弱女子,是怎么进来的呢?   紧接着,杨池舟便发现靡音的身体上,有着擦伤,像是被树枝,被尖锐的石块给擦伤的,而那些伤口,正在汩汩流着血。   难道说,她是从北面的山上爬下的?   杨池舟来不及多想,赶紧唤来手下,取来药膏,亲自为靡音包扎伤口。   靡音地伤口。并不严重。都是外伤。出血也不太多。杨池舟很快便将其处理完毕。而之后。他便一直守在靡音地身边。一直在烛光之下。看着她。   烛火之下。靡音地面容。似乎改变了许多。   是地。她不再是那个御花园中地少女。她变了。   不止是她。还有很多事情都变了。所有地人也都变了。   但是在杨池舟地心内。永远都记得那个无知无识地少女。   无论靡音改变了多少。她依旧有那时地影子--在杨池舟地心中。   他最爱的。就是那时地她,那个无忧无虑的靡音,那个胆小矫怯的靡音,那个总是喜欢躲在别人身后的靡音。   这是非常矛盾的一件事情。   因为杨池舟爱上了这样的靡音,所以他做了许多伤害她地事情,只是为了得到她。   但是这样一来。靡音就因为他的伤害,在慢慢改变,而这样的改变,是杨池舟所不愿意看见的。   这是一种讽刺。   杨池舟正想着,却看见靡音的眼睑眨动了几下。   “靡音。”他轻声唤她:“靡音。”   靡音非常艰难地睁开眼睛,她的眼皮,似乎有千斤重,努力了许久,她终于睁开了。   随后。她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事物,包括杨池舟在内,默默地看着。   杨池舟没有打扰她。只是替她将被子捂上。   良久,靡音终于问道:“我是在军营中是吗?”   “没错。”杨池舟肯定了她的说法,接着问道:“靡音,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皇宫之中,皇上他……他知道你来了?”   “看我这么狼狈的样子,你也应该知道了。”靡音道:“我是逃出来地,是从皇宫中逃出来的,是从殷独贤身边逃出来的。”   “既然你已经逃出来了,为什么你要跑到我这里来?”杨池舟问。   “我不知道。”靡音闭上眼:“我也不知道。”   杨池舟从床上站起身子。接着踱到了营帐中央,他背对着靡音站立着,良久,忽然问道:“靡音,你来,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你认为呢?”靡音将眼睛转向他地背影。   那双眼睛是空旷的,没什么神采。   “我认为,你并不可能是来看我的。”杨池舟这么说,他的背影。有些黝黯,像是被阴影给压着,压抑沉闷。   “为什么呢?”靡音继续问,她的眼睛,一直看着杨池舟。   “因为你恨我。”杨池舟忽然转过头来,他直视着靡音的眼睛,道:“因为你恨我。”   “是的,”靡音重复着:“就像是你说的,就像是你所知道的。我恨你。我恨透了你。”   两人说出了各自内心地真实想法,空气一下便寂静了。   “我恨你。为什么要选中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当初你要抓我?为什么要让我落入殷独贤的手中?”靡音一句句地问着,语速一点点加快,感情一点点激烈。   “我也不知道。”杨池舟摇摇头:“很多事情,后来回想起来,我也是感觉到不可思议的。譬如说,为什么会一眼就喜欢上了你。”   “如果没有遇见你就好了。”靡音喃喃道:“如果没有遇见你就好了。”   “有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杨池舟接过她的话:“如果没有遇见你,就好了。”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吗?”靡音垂下头,一双手,握住了自己的衣衫,捏皱了平静:“因为当我逃出来后,我才知道,天下虽大,但是我却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我却找不到一处地方可以安睡……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为什么不去耶罗?”杨池舟问:“极净万,应该可以收留你的。”   “他不过是第二个殷独贤。”靡音的头,依旧是低垂的,额前地发,遮住了眼眸中的光:“既然我已经从殷独贤那里逃了出来,就不可能回去了。”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呢?”杨池舟问。“我不知道。”靡音摇头,额前的发,因为太过浓密,还是透露不出眼眸中的光。   “你想要我帮你是吗?”杨池舟问。   “你愿意吗?”靡音反问。   杨池舟沉默地看了靡音一眼,然后一步步走到床边。   此刻,他和靡音的脸,靠得很近,透过发丝,他看得清靡音眼中的神色。   那里面,是仇恨,是刻意隐瞒的仇恨,是无边无涯的仇恨,是无论多长的时间。也洗刷不去地仇恨。   杨池舟忽然抓住靡音地手臂,紧紧地。   随后,一把匕首从靡音的衣袖中落了出来,跌在地上,发出清脆地响声。   即使是响声,也是带着杀气的。   “你想要杀我。是吗?”杨池舟问,他的声音很平静,因为他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为靡音恨他,因为靡音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这么对待过他。   “是的。”靡音抬起脸,在烛光之下,她的脸颊,也是一种平静:“我是想杀了你。”   “靡音。我还不能死,所以,我不能让你杀死。”杨池舟将匕首踢在了角落中。   靡音忽然扑上前去。咬住了杨池舟地肩膀,狠狠地咬着,力气大得像是要咬下他身体上的一块肉。   杨池舟任由她这么咬着,没有反抗,仿佛这是他欠她的。   是的,他欠她的,他应该让她咬。   靡音的力气很大,因为那是很浓烈的恨意,浓烈到了极致。就连世间最清澈的水,也没有办法冲淡。   那种仇恨的味道,已经深入到了骨髓深处。   靡音用力地啃咬着,即使是隔着衣服,厚厚地衣服,她的唇齿间,也有了血液的味道。   可是杨池舟没有反抗,他地身体,连一丝反抗的意思也没有。   靡音的牙齿。渐渐地放开了他的肩膀。   “为什么?”靡音将下颌抵在了胸前,疲倦而迷惑地说道:“到底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子?”   “因为我爱你,只是我用错了方式,而之后,事情越来越错,我和你,也越隔越远,这些是我不愿意看见的,但还是发生了。”杨池舟说话时。气息吹动了靡音的发丝:“靡音。很抱歉,但无论你相信与否。我都要说,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但同时,也是我这辈子伤害最多的女人。”   靡音没有做声,只是微微垂着头。   “靡音,你走吧。”杨池舟道:“你走吧,既然你已经出来了,就不要再回去,去远离我们的地方,依照耶罗和盛容现在地局势,皇上并不能分出太多的心思来寻找你,所以,你就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这一次,我不会再伤害你,我不会再帮着皇上禁锢你。所以,快些离开,今后,我会尽我的所能,让皇上无法寻找到你。你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你可以远走高飞,你可以远离这样血腥生活,你可以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所以,快走吧,你还有机会的。”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靡音的声音,低低的:“为什么你愿意冒着被殷独贤惩罚的危险来帮助我,为什么你愿意看着我离开了?”   杨池舟轻声回忆着:“因为只有你自由时,才是快乐地。知道吗?其实上次在耶罗时,我暗中观察了你一直整天,你很开心。真的,那时,我差点就认不出你了。因为那时的你,就像是最开始的靡音,整张脸上都是快乐。而与我们在一起时,你总是忧愁的,总是消沉的。而那天,我才知道,原来那个你,还没有消失……靡音,关于慕情,还有你孩子的事情,我很抱歉,虽然这抱歉是无用的……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但是,我确是爱你地。”   靡音咬住了自己地下唇,而她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   很轻微地抖动,不经意间是不会察觉的。杨池舟抬起靡音的手臂,那上面,浸出了血丝,那是刚才他大力握紧之下,撕裂了她的伤口,因此流出了血。   总是这样,杨池舟想,他总是会伤害到她。   角落   杨池舟拿来药膏,重新将靡音伤口上那浸染了鲜血的布条给轻轻拆开,接着,再重新为那被他撕裂的伤口止血,换药,包扎。   当杨池舟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是温柔的,完全不像是一位整日拿刀拿枪的大将。   他因为习武而略显粗糙的手,在靡音滑腻的皮肤上移动,带来一种分辨不清的感觉。   不知是痛,还是痒。   很快,伤口便处理完毕。   杨池舟伸手,抚摸着靡音腮边垂落的发丝,轻声道:“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   “可是,”靡音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他:“我还可以走到哪里去?”   “去世界上最安静的地方。”杨池舟道:“我马上给你准备干粮,还有钱,靡音,你要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去到一个没有人会伤害你的地方。”   “有这样的地方吗?”靡音茫然地问道:“我想我是永远也找不到的。”   “那么,你就忘记一切,好好生活。”杨池舟努力地移开了自己放在靡音身体上的手。   他不想再碰触她,他不能再碰触她,因为这样下去,他恐怕又会再度不舍。   但是。靡音只有离开。才可能有再度露出笑容地机会。才有可能重新变成那个他怀念地靡音。   所以。杨池舟要放她走。一定要放她走。   “那么。最后抱我一下吧。”靡音缓声道。她地音量。没有任何地起伏。   她将双膝抱住。环住自己地身体。仿佛很冷地样子。就像是头发丝上都沾染上了冰。   一种寒冷地冰。将她冻得非常冷。靡音想要寻找温暖。   即使。是一点点温暖地假象。也是好地。   所以,靡音开口了:“你说你爱我,你说你一直都爱着我,那么。你可以抱抱我吗……已经好久,没有人抱我了,真的已经好久了。”   杨池舟犹疑了下,但是那种犹豫,很快便被一种渴望所驱散,他想要拥抱她。   很多很多次,他都梦见自己拥抱靡音。   而现在,则是最后的一次,这辈子最后一次。他再接触她。   以后,杨池舟恐怕再也没有见靡音地机会,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是他自己。要放靡音离开的,在做了这个决定的同时,他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同时,也接受了这个结果。   而现在,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的拥抱。   杨池舟伸手,抱住了靡音,他的手,避开了靡音地伤口。牢牢地抱住她。   像是不让她离开的感觉,但实际上,他正准备放她飞走。   他愿意放开她,永远地放开她。   杨池舟紧紧地抱着靡音,在他的手臂中,靡音的身体,像是纸片一样单薄,像是再用上一分力,她整个人。都会碎成碎片,再也无法聚拢。   并且,她的身体,冷得吓人,即使隔着衣服,杨池舟还是感觉得到她肌肤上的那种冷。   那是一种,连烈火也无法融化的冷。   而杨池舟,也知道自己是无法融化她的。   但是,他至少可以抱着她。至少可以给她一点点的希望。   而他。也正是这么做了。   靡音将耳朵,枕在他地胸膛之上。那种姿势,是一种依偎。   像是一只孤独的雏鸟,在用自己的身体姿势,来寻找着保护。   杨池舟地心,瞬间柔软了,他觉得此刻的他们,像是在最开始的时候。   那时的靡音,还没有怎么变化,还是那个少女,她也会害怕,也会迷茫,她的身体,那时还是热的。   杨池舟忽然之间,就希望时间不要再流逝,他希望自己能够永永远远地,抱住靡音。   就像他过去的希望--永永远远地,拥有靡音。   他的手,紧紧地环住她。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是一个黄昏,那时,你站在御花园中,和柳易风待在一起。那时的空气,很轻,很柔,空气中,有着花地芳香。我站在远处,一眼就看见了你。那时的你,比现在要稚嫩,但是已经非常娇艳美丽。你站在百花丛中。在我看来,所有的花,都比不上你。当时的你,脸色是红润的,眼睛里是无忧无虑的快乐,你的嘴,泛着娇嫩的光,微微撅起,似乎是在向着柳易风撒娇。那种娇俏的任性,让我非常喜欢,当时我就想,如果这个女人是我地,那该有多好。如果这个女人是我的,那么,我会满足她大部分的要求,偶尔,会拒绝她。因为这样一来,她便会向着我撒娇。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而之后,看见我们,你很害怕,你躲在了柳易风的身后。你的身体很娇小,柳易风居然将你全部遮挡了起来。在我们离开后,我回头,看见了你从柳易风色身后伸出了脑袋,像是只容易受惊的小猫一样。靡音,记得吗?当时,我对着你一笑,我对你并没有恶意,但是你还是害怕了,还是躲在了柳易风的身后。知道吗?靡音,那时你的眉毛跳动了,被惊得飞了起来,特别好笑,所以,我就笑了。”   “然后呢?”靡音轻轻问,那声音听起来,像是要睡着了一样:“然后呢?”   她一直保持着那种依偎地姿势,没有动弹,没有抗拒,什么也没有,只是这么静静地依偎着。   “那天回去之后,我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总是你地影子。我的眼前,总是出现你眉毛惊飞地受惊样子。每次一想起来,我的嘴,就会不自觉咧开。这样过了几天,我还是没有能将你忘怀,我一直都在想着你。每次进宫去时,我总是刻意去到御花园,因为我认为,你可能会再度在那里出现。可是去了好几次,我还是没有遇见你。并没有因此我就对你撩开了手,你的样子,在我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很多时候,很多莫名其妙的时刻,我都会想起你。在那时,我就发誓,这辈子,我一定要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杨池舟感受不到怀中的靡音有什么动静,但是他还是继续说着,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要把这番埋在心中的话说出来,因为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继续说着他们认识的过程,说着那些过往,说着自己最珍贵的记忆:“而那个晚上,记得吗?我奉命来抓高远修,但是却遇见了你。当时我的心里,其实是很快乐的。那个夜晚的你,和我第一次见到的你,已经不一样了,你变得更美了。而在那时,我也见识到了你的一点硬脾气,你在保护着高远修。我忽然之间,很恨那个叫高远修的人,就因为你帮他疗伤,因为那时,在我的潜意识中,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所以我想,我是嫉妒了。”   杨池舟的下巴,慢慢地抵在了靡音的发顶,从那里面,有淡淡的香气传出,幽幽地钻入了他的鼻孔之中。   那种香,有些陌生。   杨池舟继续诉说着:“而之后的事情,改变了我们的所有。在双灵宫中,我等待了三天,而最终,终于得到了你。当时,你很害怕,像只受伤的小动物,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你浑身颤粟。我明白你的感受,因为你的亲人,已经被我们全部杀害了。我们的关系,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始,可以说,是非常糟糕的。我知道自己的错误,也理解你的害怕和抗拒。我想要慢慢地改变你,我是真心地对你好,我想要让你开心,我想要补偿你,我想要让你爱上我。但是我始终还是不了解你,不了解你对我们的仇恨,不了解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我妄想要得到你的全部……那真的是妄想。之后,我再一次伤害了你,我们的关系,开始变得鲜血淋漓,而最后,皇上的介入,我们三人的恩怨,再也分不开了……靡音,如果时间重来一次,我不会再这么做,我不会再将你囚禁在我的身边,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杨池舟缓慢地说着。   而靡音发丝上的香气,持续地向着杨池舟的体内进入。   杨池舟最后再紧紧地拥抱靡音一次,接着,便握住她的肩膀,轻声道:“你走吧。”   “可是我走不了了。”靡音道:“我真的走不了了……因为有太多的仇恨,需要我来报。”   突如其来的,杨池舟心中一悸,接着,他便看见,靡音的脸上,有一层红色。   是一种虚幻的血色。   冷冷的血色。   在那瞬间,杨池舟忽然明白了什么,但是当他的脑子里出现那个念头时,他的力气,已经彻底流失了。   他的骨骼中,筋肉中,都萦绕着那种淡淡的香气,瞬间就将他身体中的全部力气都吸走了。   一丝都不再留下。   “你……”杨池舟看着靡音,眼中有着讶然,而后,那种讶然变为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无比的复杂。   靡音将杨池舟轻轻放在了床上,而她,则下了地,慢慢来到角落中,捡起了那把匕首。   是的,那把杀过人的匕首。   看着靡音的动作,杨池舟明白了一切。   就像是他早就认识到的那样,仇恨,是不可以消除的。   靡音必须报仇。   这是她的宿命。   兵败   杨池舟的心,先是剧烈地跳动着,而之后,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或者,这样的结局,是他早就预料到的。   甚至可以说,是他内心默许的。   靡音拿起了匕首,再缓缓地站起身子,她的动作很慢,就像是一缕幽魂,一缕只有在夜间才会出现的幽魂。   她转过身子,一步步走回来。   绣鞋踢起了裙裾,像是盛开的一朵藕荷色的花。   靡音来到了床边,在杨池舟的身边坐下。   此刻的杨池舟,已经被药物控制得连声音都变得虚弱,但是他的意识还是清晰的,他知晓了事情的始末。   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就像靡音刚才说的那样,她来,就是为了杀了她。   但是,那句话,却是一个诱饵,一个引他上钩的诱饵。   刚才的一切,都是一个圈套,只是为了这一刻。   靡音清楚那把匕首会被自己发现。她清楚自己会放了她。她清楚自己会忍不住拥抱她。她清楚自己会忍不住嗅她发丝间地香气作为留念。   是地。她清楚。她一直都清楚。   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只是一个圈套。而他。则不由自主地落入了这个圈套中。   心甘情愿。没什么怨言。   靡音将匕首拿在自己地眼前。匕首上地寒光。映在她地脸上。将她地花容月貌镀上了一层冷。   是地。冷。完全地冰冷。   她的眼睛,没有什么神采,完全就像是体内只有一种力量,在控制着她的身体,而她的魂魄。早就已经走了。   在那个失去自己最爱地两个人的晚上,就已经完全消失了。   “杨池舟,”靡音唤他:“我要杀你了。”   杨池舟眨动了下眼睛,表示自己知晓了。   “我不得不杀你。”靡音的眸子,一直都是注视着匕首:“对不起,我不得不杀你。”   “很多事情。都由不得我们选择。”杨池舟看着靡音,她脸颊上的绒毛,是一种橘红的颜色。   应该是一种温暖,但是那种温暖,却只是在表面蔓延,进不了内里的。   “动手吧,靡音。”杨池舟道,他地声音和内心是一样的平静。   “为什么你们总是要逼着我杀人?”靡音的面部,是一种疑惑:“为什么呢?”   “对不起。是我将你带入了这样的血腥世界,我想,如果从一开始。即使是我将你一刀杀害,你也不会这么恨我的。”杨池舟道。   “是,你说得很对。”靡音将手指在刀刃上移动着,那刀刃,锋利异常,靡音的指腹,被切开了,那些血,瞬间就从伤口处涌出。一滴滴地,落在了杨池舟的面颊上。   靡音将手掌放在杨池舟的胸膛,她的掌心,感受到了他心脏地跳动声。   是的,杨池舟的心脏,就在左边,没有错地。   这么一刀下去,他是会死的。   “我不是皇上,我的心。就在你的手心下。”   或许说,他的心,就在靡音的手中,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杨池舟的心,自始自终,都在靡音的手中。   “我必须确认一下,我不想你受更多的痛苦。”靡音道。   “为什么?”杨池舟看着她那清澈而黑暗地眼睛:“为什么你不想让我受到更多的痛苦?”   “因为,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狠你。”靡音的指腹。按在了杨池舟的眼皮上。血,就这么从杨池舟的眼珠中滴出。像是血泪。   不知是属于谁的。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在烛火摇曳之间,杨池舟忽然感觉到胸口的冰冷。   是一种冰冷,进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靡音的匕首,刺入了杨池舟地胸膛。   杨池舟的脸上,没有惊讶,没有痛楚,没有不解,只是平静,只有平静。是的,只有平静。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自己的伤口,他认为这没有必要。   因为很快,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属于他了。   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杨池舟没有低头,但是他却感觉得到,血,正在不断地涌出,那种声音,带着一种冰冷。   杨池舟用尽全力,他抬起了手,抚摸上了靡音的脸颊。   而这一次,靡音没有闪躲,完全没有,她就这么任由他抚摸着,真心实意地。   “靡音,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复仇,我想你也知道这有多危险,皇上,他比我强,你要小心。”杨池舟的每一个字,都要比前面那个字轻微,就像是那些生命力,在一点点地消失着。   而且,再也不会重生了。   等待着他的,只是灰飞湮灭。   “靡音,我想知道,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如果,我没有叛乱,如果,我只是一个在御花园中和你偶遇而爱上你地副将,如果,我只是默默地爱着你,如果,我没有用错爱你地方式,如果,我没有伤害过你……如果是这样,你会不会爱上我?”   是的,如果他们地开始,是正确的,那么,她会不会爱上他?   杨池舟这么问着,他想要知道这个答案,想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知道这个答案。   “或许,会吧,因为我是女人,我要的,不过是一个用正确的方式爱我的男人。”说完,靡音忽然拔出了匕首。   杨池舟心脏中的血,就这么喷薄而出,无数的小血珠,在橘红色的空气中喷洒着。   那是一种绮靡,黑暗的,堕落的绮靡。   血。更快速地涌出,杨池舟觉得身体越来越冷。   “那么下辈子,下辈子你愿意原谅我吗?”杨池舟问:“下辈子,如果我默默地爱着你,那么,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靡音将手。放在那大量的血涌出地伤口处,血,从她的指缝间溢出,有一种略带粘稠的滑腻。   “我愿意的。”靡音这么说。   闻言,杨池舟微笑了,是一种释然的笑,清澈而像孩童一般:“那好,下辈子,我一定会来找你的……靡音。下辈子,我不会再伤害你,我会让你快乐。用尽我地全力。”   “好。”靡音道:“我等着你,我等着你。”   杨池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胸前的伤口,在汩汩地流着血,什么也止不住的。   他黝黑的面容,开始渐渐变成了白色,失血的苍白。   他的嘴唇,也变得透明。他整个人,都是透明的。像是回到了生命的最初。   靡音一直坐在他的身边,等待着他地死亡。   这个男人,这个正在被自己杀死的男人,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   或许,他是真地爱着她的,靡音记得,即使是自己对着他假意地笑时,杨池舟也是很开心的。   靡音想,他是希望她快乐的。只是,他不了解她。   所以,他们之间的纠缠,只能是鲜血淋漓。   靡音记得,当她伤害这个男人时,他眼中的那种痛苦。   是的,他是爱她的。   可是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就像是,她已经杀了他。   她的路。只有前面一条了。   靡音就这么安静地等待着。直到杨池舟彻底地失去了生命地迹象。   血,染满了整张床。甚至流在了地上,整个营帐之中,都是鲜血的气息。   靡音用冰冷的手指,摸着杨池舟冰冷的脉搏,没有跳动了,再也没有跳动了。   靡音知道,再也没有了。   这个男人,彻底死去了,这个爱着自己,又伤害自己的男人,就这么死去了。   靡音手上的血,开始凝固,她站起了身子,脚有些酸麻,但还是可以走动的。她用那只染满了鲜血的手,掏出了颈脖上的一只哨子,放在嘴中,送入一口气。   哨子地声音,尖利高亢,像是一把刀,划破了天空,颤粟了每个人的神经。   没有多久,远处就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靡音觉得,那声音一直在自己耳边高喊着,从来没有停息。   而她的眼前,也是无尽的血光还有熊熊烈火。   就这么燃烧着她的视线。   当哨子吹响时,那几名送她前来的耶罗高手也趁乱进入了营帐之中,将靡音给救走了。   这都是极净万和靡音的计划,终于,计划完美地实现了。   靡音前去杀了杨池舟,待成功之后,便吹响哨子,通知一直埋伏在旁的耶罗军队。   当副将慌张地进营帐中叫杨池舟时,看见地,却只是他地尸体。   群龙无首,盛容的军队,阵脚大乱了。   而这一次,耶罗派出了全部地兵力,作出最后一攻。   这一战,战了三日三夜,战况是从未有过的惨烈,鲜血,将天空都染成了红色。   耶罗折损了无数的士兵,在三日之后,终于将扇久坡给攻下。   盛容最坚固的一道防线,同时,也是最后的一道防线就这么被攻破了。   耶罗的军队,继续前进,直接向着盛容的都城前进。   士气一败,那么一切都结束了。   盛容后来的军队,节节败退,根本就抵挡不住勇猛的耶罗。   盛容,已经成为了极净万的囊中之物。   郊外的夜晚,到处都是清冷。   靡音看着面前这劈啪作响的火苗,入了神。   她身在耶罗的大军之中,就在盛容城外,明天,他们即将进入城内,去见到殷独贤。   然后,一切都会结束的。   是的,然后,一切就会结束了。   攻城   烛火,在燃烧着,那里面,似乎有着什么在闪烁,又或许,什么也没有。   靡音的目光内,也是有把火在燃烧着。   但是那温度,还是一样的冷,没有什么样的改变。   除了木材燃烧的“噼啪”声,靡音还听见了一只脚踩在草上的声音。   像是草的呻吟,细细碎碎的,在黑暗之中,却无人理会。   脚步声,越来越近。   没多久,极净万来到了靡音的身边,并坐了下来。   靡音没有理会他,她依旧是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而眼睛,则是看着燃烧的火,像是从中,看见了这个燃烧的世界。   “明天,你就可以报仇了。”极净万说话时,眼睛同样没有看向靡音,而是看着那把火。   他想知道,靡音究竟从那里面看到了什么,他想要了解靡音的想法,就像是他一直努力的那样。   但是,他什么也没看见。   而他地眼睛。也开始有一些花乱。   极净万放弃了。他将目光收回。重新放在了靡音地脸颊上。   她地脸。被火光映得红润了。但看上去。却像是一潭冰凉地湖水。非常沉静。   “难道。你就没有一点高兴?”极净万问。   “不算是高兴。”靡音道:“只是觉得……一件你必须去做地某件事。终于要完成了……就是那种心情。是地。仅仅只是那种心情。”   “这件事之后。你应该没有遗憾了。”极净万继续看着她。他地目光虽然是慵懒。但是在那慵懒之下。却有着不易察觉地锐利地光。   他在注视着靡音脸上的每一丝表情,他想要从她脸上的每一个动作看出她的心思,看出她想要做什么。   但是很难。因为靡音在他的面前,一向没有什么起伏地情绪。   “是的,”靡音道:“我没有遗憾了。”   “明天当抓住殷独贤之后,你需要亲手结果他,还是要活捉了他,接着。慢慢折磨他?”极净万虽是在说着这样的杀伐,但是他的手,却慢慢地放在了靡音的膝盖上,动作轻柔:“不论你想要怎样,我都会满足你的。”   “其实,都没有必要地。”靡音的眼中,似乎有光亮在闪烁着,可是看仔细了,却会发现。那不过是火光的跳动,而她自身的内心,却是没有起伏的:“其实。只要夺去了他的权力,只要夺去了他的皇位,只要夺去了他的身份,殷独贤就什么也没有了,他会生不如死,只要他尝到了这样的滋味……那么,我就已经报复他了。”   “那么,明日,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带回好消息。行吗?虽然我们是胜券在握,但毕竟还是需要一番打斗,你不会武功,根本无法保护自己,很有可能会被伤到。我会帮你将殷独贤地全部都夺走的,我会帮你报复他的。所以,你就在这里等待着我,好吗?”极净万地手,放在靡音膝盖的骨头上。轻轻地按捏着。   “不,”靡音摇头:“我没有兴趣看见殷独贤死,但是我必须要看见他的表情。”   “什么表情?”极净万问。   “一种,痛苦的表情,就像是我失去那些最亲的人时,脸上所呈现的表情。”靡音这么回答。   “那么,当报仇完毕之后呢?”极净万问:“当那完成之后,你还有什么想要做的?”   靡音摇摇头:“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极净万的手。罩住了靡音膝盖上的那块骨头。似乎是一种掌控,就像是握住了鸟儿地翅膀:“既然。你是什么也无所谓,那么,你可以来当我的皇后吗?我想,我会给你很多的孩子,而我们今后的儿子,会成为耶罗的王,而你,会看着他们成长。”   靡音笑笑,那个笑,没有什么特别的色彩,只是一个笑,仅仅只是一个笑。   “你不愿意?”极净万问,而他那放在靡音膝盖上的手,握得更紧了。   “你认为,我应该愿意吗?”靡音反问。   “我会对你好的。”极净万许下诺言:“在你之后,我不会再拥有第二个女人。”   “你认为我应该为此感动吗?”靡音问。   “至少,你不应该为此而憎恨我。”极净万道。   “我想,”靡音转过头来,望着他,眼神,是一种清明:“我是有权力憎恨你的。”   极净万心中一震,但他面上如常,问道:“是吗?”   “我和慕情地消息,不就是你透露给殷独贤的吗?”靡音静静的声音,在“噼啪”声中燃烧着,几乎就要被掩盖。   但极净万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没有否认,因为他知晓,靡音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   两人就这么互相望着彼此,火光,在他们脸上跳跃着,阴影,也是四处逃窜。   良久,极净万终于开口:“这么说,在结束完殷独贤之后,你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了,是吗?……我实在很好奇,你将会用怎样的方法来结果我的性命。”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靡音缓缓地将头转向了火堆,声音中没有一丝尘埃:“因为你只是收回了一次对我的恩情,当初,如果不是你地通知,我和慕情,也是逃不过你大哥地追捕,你,至少给了我和慕情多一些时间的相处。”   “所以,你地意思是,你并不恨我,是吗?”极净万问。   “是的,我并不恨你,这样的事情,终究还是会发生的。”靡音道:“所以,没有恨你的必要,我要恨的人,太多了……太累了。”   极净万的手。从靡音的膝盖上拿下,接着,来到她的颈脖处,他稍稍用劲,将靡音地脸颊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你不恨我。你也不爱我。”极净万一字一句地陈述着:“你对我,没有一点感情。”   “我对很多人,都没有感情。”靡音这么回答。   极净万看着她,静静地。   夜风,吹动起了靡音的发,让其抚在极净万的手臂上,那是一种滑腻的感觉:“靡音,为什么无论我多么努力地看,还是看不懂你。为什么无论我多么想用力将你抓住,却还是无法将你留在我身边?”   靡音将极净万放在自己颈脖上的手给拉扯了下来,她用的力气。是很巧妙地,不大的力气,却准确地将极净万的手给拉了下来。   然后,她对着他,微微一笑:“那是因为,我是靡音。”   当她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头发,全都在飞扬着,将她的脸颊包围。   周围的空气中。有着暗红的火星,在跳跃,在舞动。   靡音的脸上,带着一种妖魅的闪光。   就是一只妖,一只凡人得不到地妖。   接着,靡音起身,缓缓地向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明天,会怎么样,谁也无法知晓。直到明天的来临。   第二天,如约到来了。   其实一切,和想象中地,没有什么差别,城门,轻而易举地耶罗军队攻破了。   耶罗的军队,像是黄蜂一般涌入,盛容的都城中,又是一番杀戮。   这个城市。一直都是沉默着。没有悲鸣,没有哀嚎。只是沉默地容纳了杀戮和血光,   因为他已经习以为常,他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血腥,是这个世界永远也不会缺少的色彩。   杀戮,是这个世界永远不会罢演的戏剧。   所以,他沉默着。   耶罗的军队,直接攻入了皇宫,喊杀声,震动了天际,震动了整个城市。   靡音觉得这个情景很是熟悉,是的,在几年之前,殷独贤就率领着自己的军队,攻入了皇宫。   然后,靡音的亲人,就一个个地死去,靡音地世界,就从此颠覆,靡音和殷独贤的纠缠,就这么开始了。   仔细想来,原来翻天覆地的一切,不过是几年前的事情,但是,靡音却像是过了好几辈子。   这天的阳光,是暖黄的,天气有些窒闷,蒸腾着空气中的血腥。   盛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了。   当靡音踩着他们的血时,会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   他们,曾经也是她地子民,她和他们,也流着同一脉的血,可是为了复仇,她还是帮助耶罗来杀害了他们。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无辜的,任何人的身上,都有着罪恶。   靡音看得见,前方的高远修,也是在拿着刀剑杀戮着。   自从靡音杀了杨池舟回来之后,高远修总是避着她。   靡音也没有再主动地和他说过话,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奇怪。   不过,这样也好,总是要离别的。   总是要离别的。   靡音这么想。   在短短几年之内,盛容的皇宫,又一次迎来了变乱。   而这一次,是更为彻底地,因为所有盛容地士兵,都会被杀害。   镜湖中的水,都染成了红色,尸体,到处都是。   但是靡音相信,在三日之后,这里又会被清理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地。   这里的水,将会重新变得清澈。   就和过去无数次的杀戮后一样,甚至,更为整洁。   靡音的身边,是有重兵保护的,她站在亭子中,可以观看宫中的一切。   并且,她在等待,等待着殷独贤的出现。   但是,派去的人,都没有寻找到殷独贤的下落。   他就像是凭空从皇宫中消失了一样。   但是靡音很清楚,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他绝对不会舍弃这个皇宫。   靡音比谁都恨殷独贤,所以她比谁都清楚殷独贤的心理。   即使是死,他也会在这个他费尽心力夺来的胜利品中。   他要抱着自己的权力死去。   撕咬   靡音抬头,看向天空。   这日的天空,是湛蓝色的,非常美丽,似乎是被血洗过,所以清澈无比。   这一天,就是一切结束的日子。   靡音清楚,她清楚殷独贤此刻待在哪里。   有些事情,只需要有两个人解决的,也只能由两个人解决的。   所以,靡音悄悄地离开了那群负责保护她的耶罗高手,顺着染血的石子路,她来到了仙庆宫中。   这里,已经变得荒凉,但是靡音知道,殷独贤一定就在这里。   很强烈的预感,告诉了靡音:殷独贤就在这里。   靡音走了进去,宫殿的门,是关闭着的,靡音轻轻将其推开,随后,她看见了里面的殷独贤。   他依旧是穿着龙袍,一身明黄,高贵冷峻。   他坐在昔日毓兰所躺过的床上,他的身边,是一把剑。   他正垂着头。他摊开了自己地手掌。他在仔细地观看着那些纹路。   那些纵横地。预示着自己命运地纹路。   但是没有人看得懂。那是一种叫命运地东西。凡人是看不明白地。即使那是他自己地命运。   殷独贤知道有人来了。因为开门时涌入地光。恰好照在了他地手心中。   殷独贤地手心里。盛着那些光线。靡音站在门口。看着他。安静地看着她。她地眼中。是平静。   那是天底下最平静地表情。当经历了无数地事情之后。当到了靡音这个地步。她所剩下地。只有平静。   没有过多如愿以偿的兴奋,没有报复后的快感。什么,都没有。   只是平静,只有平静。   她就这么看着殷独贤,像是看陌生人那样。   当时间到了现在,一切的仇与爱,都被冲淡了。辨不清原本的面目。   靡音只知道,她应该做这件事情,她必须做这件事情,不是为了照料自己的感情,而是为了她地亲人做这件事情。   她,只是为了,寻找到一种公平。   是的,公平。   殷独贤让很多人失去了快乐和生命,得到了痛苦与死亡。那么,为了公平,最后的最后。他也应该受到惩罚。   这就是靡音所想要做的。   惩罚,现在已经开始了。   殷独贤,已经品尝到了。   他的权力,在顷刻之间,就被人夺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只是一个亡国之君。   他是一根从世界上最肮脏地角落中滋生出的杂草,他之所以要这么卑贱地活过那些岁月,只是为了得到权力。所以。他才有能量成长为最华丽黑暗的大树。   权力,那是殷独贤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因为没有爱,所以他把权力当成是爱。   而现在,权力已经离开了,他的生命,也就从此毁灭了。   靡音就这么站在门口,她的影子,投射在地板上。衣诀飘   影子,不是真实的,就连人,也不是真实的。   等那阵风过去之后,殷独贤忽然开口:“你终于回来了。”   他没有抬头,但是他却知道,来的人,就是靡音。   “是地,”靡音回答:“我回来了……我总会回来的。”   “这些天。我一直想着。当你回来时,我一定要问你一个问题。”殷独贤道。   “什么问题?”靡音愿意回答。在这最后一刻,他愿意回答。   殷独贤抬起头,目光,还是如雪如冰:“当你杀池舟的那一刻,你在想什么?”   靡音摇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想。”   “我以为,你总该有些不舍地。”殷独贤这么说。   “可是我没有。”靡音的声音和风是一样的轻飘:“真的,我没有。”   “原来,我和他,在你心目中是一样的。”殷独贤微笑,但是没有笑出声音。   靡音没有再回答了。   殷独贤看着靡音,她的身后,是一片白芒。   “怎么,你没有带人手来帮你?”殷独贤扬眉,动作的弧度是很小的:“你就这么自信,自己可以杀了我?……靡音,我和池舟,可不是一样的,我对你,并不会手下留情,从来都不会,这点,我以为你是知晓地。”   “我没有想要杀你。”靡音静静地说道。   “为什么?”殷独贤道:“不要告诉我,你原谅了我。”   “不,原不原谅,不是由我来做决定的。”靡音道:“我来,只是想要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殷独贤问。   靡音开口,柔润的光,在她的唇上滑过:“你……感受到那种心情了吗?”   “什么心情?”殷独贤反问。   “那种,失去挚爱的心情。”靡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感受到了吗?你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是四分五裂一般了吗?你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是一片片地被钝刀给切割下来了吗?你感受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像是慢慢地流走了吗?你在不停颤抖吗……你觉得,死,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吗?”   “究竟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个?”   “因为……我想,当你失去权力地时候,你也是会和我一样痛苦的。”   殷独贤想起了靡音嘴角静静开放的那朵盛世的花。   是的,在那个时候,靡音就想好了一切,她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她已经知道,究竟要怎么做,才会给予他最大的伤害。   靡音通通都知道,她一步步地,实现了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地,完成了复仇。   “你来。只是为了确定我此刻的心情?”殷独贤问。   “是地。”靡音道:“我只是想确定,你是真正地,得到了惩罚。”   “靡音,你做到了,就像是你希望地那样,我感受到了你想要让我感受到地那种心情。你成功了。”殷独贤站起了身子。   与此同时,他地手,拿起了那把本放在床上的剑。   殷独贤一步步地向着靡音走来,他的眸子,是无尽的黑色:“我原本以为,你会一直被我囚禁着,一直陪着我,可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但是没有关系。靡音,至少,你可以陪着我去死。”   是的。至少,在他死地时候,还有靡音陪着他。   殷独贤在渐渐向着靡音靠近,但是靡音没有闪躲,她觉得,并没有闪躲的必要。   因为她已经让殷独贤品尝到了惩罚,她已经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所以。她就这么站在原地,等待着殷独贤的到来。   躲避,实在是太累了,靡音不想再这么做。   她想要休息,如果殷独贤这一刀能够让她休息,那也好。   那也好。   靡音闭上了眼睛,等待着。   殷独贤觉得,自己和靡音的距离是很远的,因为在刚才。他们看着彼此的时候,殷独贤感觉和她之间相隔很远,仿佛永远也无法到达。   但是真正走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殷独贤很快便来到了靡音的身边。   她地面容,是安详的,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只是安详还有……美丽。   很可惜,这样美丽的女人却从来没有属于过他。   可是。至少她将会是死在自己手中地。   殷独贤举起了手中的刀。他要杀了靡音。   杀了靡音。   靡音的身后,是强烈的天光。白得耀眼,然而就在这样的耀眼之中,忽然出现了更强烈的一点白光。   那是染着杀意的一点白光。   那是,一把剑。   另一把剑,从靡音的肩膀上越过,向着他刺来。   殷独贤赶紧向后退去。   靡音也没料到会有这突然的变故,她只觉得自己地手臂一紧,然后,她的面前,挡了一个人。   远修。   是高远修。   殷独贤微微眯起眼睛,许久之后,他的嘴角勾起:“原来是你,好久不见。”   “是的,好久不见。”高远修重复着他的话,但是语气,却是沾染着浓浓的恨意。   “看你的阵势,是要保护靡音?”殷独贤的脸上,有种冷冷的讥诮:“但是你就没发现,靡音并不想要你地保护。”   “我只知道一点。”高远修道:“你不可以在我的面前伤害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殷独贤的眼睛眯缝着,他上下打量着高远修,良久,忽然说道:“你知道吗?过去,有很多人都说,你和你的父亲并不像,但是现在看来,至少,你和你父亲的性情,还是一样的。当初,他也是用这样的语气告诉我,让我别企图造反,他说,他不会让我得逞……可是结果你也看见了,他,死得有多惨……”   “住口!!!我不许你提他!!!”高远修几乎是怒吼着说出了这番话。   “难道我说错了吗?”殷独贤继续说着,他的眸子上,覆盖着一层薄冰:“他所效忠的主人,并没有保护他,而他唯一地儿子--你,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连一个男人地身份都失去了,你说,难道他不悲惨吗?”   话音刚落,高远修就拿着剑向着殷独贤刺去。   两人顿时纠缠在了一起。   双方都使出了自己的全力,每一招,都是杀招。   刀光剑影之中,所有地爱恨情仇都膨胀到了最高点。   经过几年的练习,高远修的剑术进步神速,再加上第真机的指导,他已经能够和殷独贤抗衡。   这是一场血腥的决战,两人像是猛兽一般,撕咬在一起,不肯松口。   没有人愿意认输,大家都是被仇恨所驱使的人。   都是。   结束(大结局)   他们在撕咬着,不停地撕咬着,那些血肉,在空中飞溅着。   互相,都不会手下留情,没有留情必要,也没有留情的可能。   不是生,就是死,在这个最后的时刻,只有这唯一的选择,   两个人的动作,都快得不可思议。   那些凌厉的杀气,四散出来,弄痛了靡音的脸颊。   他们不停地击打着,剑影漫天都是。   他们从屋子里,打到了外面的院子中,那些花,那些正在盛时的花,都被剑给扫下了。   漫天的剑影,漫天的花海。   景色是美丽的,同时,也是残忍的。   在花的翩飞中,血,也是在飞舞着,一点点,飘洒着。   两人都看不清对方了,中间,太多的障碍。   然而就在这时。殷独贤看见了高远修招式中地一个缺陷。然后。他地剑。趁着机会。向着那个缺陷击去。   剑。穿过了花。穿过了血。就这么。向着高远修刺去。   而当高远修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没有了躲避地时间。那把剑就这么刺入了他地小腹中。   剑。刺得很深。   高手过招。只要这么一瞬。就什么都结束了。   高远修落下了剑。倒在了地上。   而殷独贤,他必须要补刺一剑,只有这样,才算是完成了杀戮。   然而就在这时,殷独贤感觉到颈后一凉。   那是杀气。   殷独贤赶紧转身,将剑往回一挥。   剑,就这么放在了靡音的颈脖上,而靡音的匕首,还离殷独贤的要害很远。   一缕发,被剑气折断,落在了地上。   “你真的认为自己杀得了我?”殷独贤冷笑。   “至少。我不能再看着你杀了他。”靡音道。   剑光在她的颈脖上移动,但靡音没有什么感觉,因为那种凉,和她的温度,是一样的。   “我想,他是你生命中最后一个在乎的人了。是吗?既然如此,”殷独贤的眼眸,吸收了天底下全部地黑:“那我就干脆也将他杀了好了。”   “那好,你先杀了我吧。”靡音道:“杀了我,你就可以杀他。”   “可是,我比较喜欢让你看着他死去,就像是,你想来看见我失去权力的心情是一样的。”殷独贤道。   “除非你先杀了我。”靡音还是这么重复着。   殷独贤微微一笑,那笑。似乎是染了眼眸中的颜色,也是无尽的黑。   接着,他的剑。猝然回身,从自己地腰部越过,刺向后方。剑,有了阻滞,那种感觉,对殷独贤而言是熟悉的,因为那就是剑刺入血肉的感觉。   是的,他的剑,刺入了高远修。   殷独贤不用回头。他喜欢从靡音的脸上欣赏到一切。   一切的悲痛,又一次地,他伤害了她。   直到这时,殷独贤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时常伤害靡音。   因为只有当他伤害她时,靡音的眼中才会有他。   虽然是恨,但是至少还有着他。   所以,他才会做这样的事情。   也许,就是这样吧。   刚才。殷独贤知道,在和靡音说话地时候,高远修就已经起身,他在缓缓接近自己,他想要偷袭自己。   但是高远修忘记了自己已经负伤,他的脚步稍稍重了些许。   然而就是这么些许,注定了高远修的命运。   这一剑,是致命地一剑,他的嘴角。不停地涌出血。   殷独贤拔出了剑。高远修体内的血,就这么喷洒在空中。血色的雾珠,染满了空气。   高远修重新倒在了地上,那双眼睛,看着蓝天。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   靡音走了过去,蹲在高远修身边,她伸出手,扶起了高远修的上身。她将他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靡音,我累了。”高远修这么说,当他说话时,眼睛根本没有看着靡音,因为他已经看不见了。   “没关系,远修,你就睡吧。”靡音抚摸着他地脸颊,柔声道:“那么你就睡吧。”   高远修听从了靡音的话,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太累了,他想要睡了。   又是一个生命的逝去。   靡音用自己的衣袖,帮高远修擦拭着脸颊上的血珠。   高远修是很英俊的,靡音不能让他这样躺着。   刚将他的脸擦拭干净时,殷独贤就走过来,将剑放在了靡音的脖子上。   “没错,我要让你看的,就是这个。”殷独贤地剑,在靡音的颈脖上移动,留下了一条细细的血痕:“怎么样,现在,我们又是同样的心情了。”   是的,他们又是同样的心情了。   “你就动手吧。”靡音的手,还是在擦拭着高远修的面容,一点也没有因为脖子上的剑而停下:“事情,应该在今天就得到解决地。”   殷独贤却没有这么做。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很多地脚步声。   很多的耶罗士兵,向着这里赶来。   殷独贤拉起了靡音,挟持着她,走了出去。   但是无路可逃了。   外面,围着重重士兵。   殷独贤地剑,一直放在靡音的颈脖上,他命令那些士兵:“让出一条路,否则,我就立即让她死……如果是这样,极净万应该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的话音刚落,士兵果然自动让开了一条路,但不是为了让他通过。   极净万,就从条路中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殷独贤微笑:“我还是习惯唤你二皇子,可以吗?”   “当然可以。”极净万也是微笑:“随便你怎样叫,将死的人,是有这个权力的。”   “我今天,是逃不了了的,但是。”殷独贤将鼻子凑近靡音的后颈,轻轻一嗅,而他的眼睛,却是看着极净万:“她也要和我一起死。”   “你就这么自信?”极净万问。   “你喜欢她是吗?”殷独贤问。   “是地。”极净万回答。   “可是她不会爱你,永远不会。”殷独贤道。   是的,靡音谁也不会爱了,再也不会了。   “放了她吧,我可以留你一条命。”极净万许诺。   “这对我来说,吸引力并不太大。”殷独贤道。   “那么。你要怎样,才会放了她?”极净万问。   殷独贤没有回答极净万的问题,他只是垂下头。在靡音耳边轻声道:“你呢,你想知道,我要怎样,才会放过你吗?”   “你会放过我吗?”自始自终,靡音的神情,都是平静。   面前的两个男人,在为了她的性命而协调着,但是靡音却完全没有在意。   她完全不会在意自己地生命。   “如果,”殷独贤的声音。化作很轻的一缕,进入靡音的耳中:“如果你肯说一声,你爱我……那,我就放了你。”   靡音很慢很慢地闭合着眼睛:“殷独贤,你真的好可怜。”   是的,没有人爱着他,永远也不会有人爱着他。   靡音转过头,一双眼睛里,失却了任何感情:“殷独贤……我没有爱过你。从来都没有。”   殷独贤的眸子,和靡音的不一样,他的眼睛里,是平静地疯狂:“那好,就陪着我这个你最恨的人,一起死吧。”   说完,他握住了手中的剑,准备往靡音地脖子上一抹。   可是就在这时,他那只拿剑的手臂忽然产生了一阵剧痛。   他的剑。落在了地上。   不仅是右手。还有左手,右脚。左脚,都依次爆发了剧痛。殷独贤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看见,他的四肢,插满了箭,每一箭,都刺穿了他的骨髓。   靡音看见,在仙庆宫的房檐上,站着第真机。   他的手中,拿着弓箭。   殷独贤的四肢,已经无法动弹,他像是一只被撕去翅膀的猛禽,再也无法飞翔。   曾经飞得有多高,现在就有多狼狈。   殷独贤倒在地上,但是他地眼睛,依旧看着靡音。   “杀了我,”他平静地说道:“你一定很想杀了我的。”   但是靡音没有动弹,她看着他,像是不认识一般。   “杀了我!”殷独贤提高了声音。   可是靡音依旧没有反应。   她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情。   世间的恩怨情仇,都消散了。   该爱的,爱了。   该恨的,恨了。   所有,都回复了原位。   所有,都与她再没有关系。   “杀了我!!!为什么不杀我!!!”殷独贤的疯狂,真正地成为了疯狂。   殷独贤终于发现,靡音,已经不再恨他了。   她已经不再将他当成敌人。   不再了。   她对他仅存的一点牵连的感情,都已经消失了。殷独贤总算是体会到了,那种窒息,那种空旷,那种孤单。   像是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人,其余地,都不存在了,再也不存在了。   那种恐惧,没有人愿意品尝第二次。   靡音成功了,她让他在死去之前,完整地品尝到了生不如死。   她成功了。   殷独贤只能想到这,因为下一刻,一只箭再度射来,射入了他的眉间。   他睁着眼睛,看见了自己迸裂的脑浆。   红红白白,夹杂不清。   殷独贤那张一向文雅干净的脸。变得狰狞。   一种平静的狰狞。   他的眼睛,映着天空,里面,是黑色的云彩。   再也没有其他。   再也没有其他。   他死了。   靡音想,殷独贤死了。   终于,尘归尘。土归土。   极净万来到靡音身边,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靡音摇摇头。   极净万没有再说话,他在等待着靡音。   终于,靡音道:“可以让我静静吗?”   极净万抬手,那些士兵迅速将殷独贤的尸体拖走,而第真机也将高远修的遗体抱走了。   仙庆宫外,又是宁静。   靡音来到大树下地那口井边,坐下。   里面,还是有水。清澈地,但长年被树荫遮蔽着,晃眼看去。是阴暗的。   阴暗地黑色。   “跟我回去吧。”极净万道。   靡音摇摇头,没有说话,她伸出手,让透过枝叶的阳光照在自己手背上。   斑驳的光影。   “过去的事情,都结束了,是时候开始新地生活了。”极净万这句话,像是一种劝阻。   确实也是劝阻。   “可是,这辈子已经太残破,我希望。有个真真正正的开始。”靡音的手,轻轻摇动着,那光影,就在手中晃动。   “靡音,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是我不能得到的,那就是你。”极净万也看着她的手。   “这就是你爱我的理由,和殷独贤是一样的,其实你们都不是真正地爱我……所以,我也不会爱你们。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可是我们都不会明白。”靡音的声音淡淡地,像是午后的暖阳。   真正爱她的人,已经去了。   极净万沉默了许久,他地眼睛,一直都是看着靡音的手。   那些阳光,看似美丽,却永远也抓不住的。   也许,这才是他们独特的魅力。   阳光,洒在宫墙上。那些墙。浸润了无数的故事,但只有它们。才会寂静无声。   “你走吧。”靡音道。   “我不能再看着你吗?”极净万道。   “我想安静,这是我最后的希望,如果你答应,我会感激不尽。”靡音道。   极净万没有再说什么,他站起身子。   拥有一些,必须就失去一些。   今天,他拥有了耶罗,那么,他也必须失去一些东西,无可避免的。   极净万离开了,一步步,远离了仙庆宫,远离了靡音。   靡音看向井内,那里面,是深邃,像是有种力量,正在召唤着自己。   在那个夜晚,她想要进入,却被极净万救下。   那是因为还不是时间,她还没有遇见慕情。   而现在,命运终于给予了她决定的权力。   靡音,做出了决定。   她将手握紧,阳光逃了出来,在她的拳头上跳跃。   但是靡音地掌心,却是热的。   重新,变热了。   她的嘴角,开始有了微笑。   她闭上眼,身体自由地往井中坠落。   井水,是暖的,像是很久之前的温泉,热气萦绕,香气弥漫。   那些暖黄的记忆,都渐渐地变得真实。   靡音闭着眼,身边,都是暖热的水。   她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有柔软的发丝在抚弄着。   像是青兮地发。   靡音伸出手,轻轻地将那黑发握住,然后,她轻轻开口:“姐姐,我来了。”   井中的水,在一阵波动之后,渐渐平息,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偶尔,只余下粼粼的光。   像是一种无声的哽咽。   渐渐地,消融了。 (完)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om/